第117章 梦别离（116）
郁临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再次打开程路的信，对着信沉思起来。
程路的信，抛开那些像散文诗一样的人生感悟，剩下的，对郁临来说，很重要。他对于程路自杀一案的所有疑惑，都能在这封信中找到答案。
先是一个醒晨的中层管理者，为什么住在破破烂烂的居民楼。信上说，那并不是程路家，而是程路男友的家。
他徒弟小何走访时，有邻居反应说，程路所在的702，大半夜总会传出怪响怪叫，挺吓人的。信里对此的描述是，程路与男友还有几个人，在进行金盏花游戏，他们会拿利器残害自己，还会看一些片子，看片儿时吸食自制的致幻剂……
702最大的谜团是另一具尸体和墙上画框，以及翻新的房间，翻新房间后在卫生间留下唯一的dna痕迹。
这些，就要从半个月前说起了。有一个代号为“c”的人，在跟程路等人进行金盏花游戏的时候，提出要用最惨烈的方式死掉，他们一致认为是粉身碎骨。
c是引导程路和程路男友，还有几个人进入金盏花游戏的人，他们秉持着要感谢c的理念，在c撞墙死后，都参与了分尸，帮助c达成粉身碎骨的心愿。
程路等人用两天的时间忙完，留下c的骨骼做画框——那幅画是c自己创作的，最得意的一幅画，成画时，c还用自己的血点进去，像是画家自有的仪式感。
然后，他们买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和白漆，把702翻新一遍。而卫生间的那些痕迹，信上说，那是c的遗言，送给警方的。
c的事情过去之后，程路和他男友约好一起赴死。他们买了许多求婚用的东西，买了很贵很贵的西装。
在程路去找钟鸣的前一晚，程路男友吞服氯化物和致幻剂自杀，程路把男友安置好，便带上一本书——应该说是一封信，去找钟鸣，程路从钟鸣那儿回702之后，打过两个电话，跳楼自杀。
从郁临的角度看，他觉得程路等人就是疯子。要去研究疯子的心路历程，他也是要疯了。
但是作为一个警察，他看完这封信，借着信中内容梳理完案子的来龙去脉，总结了一些疑点之后，便又推理出新的疑点。
就是——702里到底有几个人，参与对c的分尸的人都是谁。以及，那个叫“章华”的女人，程路在信里通篇感谢她。
章华到底在程路的身边，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与程路联系那么密切，连程路死前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都是打给她的，她却不知道程路在进行金盏花游戏，对程路的死无动于衷……
通过程路在信中的描述，程路的一切事，生活事业学业爱情，除了金盏花死亡游戏，都绕不开“章华”这个名字。
至于程路的家人和所谓的女朋友，程路连提都没提。
这封信算是遗书了，居然一个字都不提家人，看来是恨毒了家人。
郁临想。
一起生活过小半辈子的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是怎么做到视如仇寇的呢？
他去程路家走访时，见过程路的父母和长辈。一大家子住在大别墅里，很像古代的书香门第。程路的父母说话礼貌周到很客气，在听到程路的噩耗时，也是难过得不能自抑，根本不像是会做出让程路怨恨他们的事的人。程路的女朋友也知书达理，长得还挺漂亮。她听见程路自杀，很错愕很震惊，也哭得很伤心。
所以，程路为什么这么仇恨家人呢？
这个答案郁临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
钟鸣回到梦境事务所时，温希还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他走时她就保持的姿势，甚至连洗漱完的常长夏都睡在另一侧沙发上，于满屋快燃尽的蜡烛里，她们在等他回来。
钟鸣摘了一身装备，问温希怎么还不去睡觉，得到温希一句“在等你。”时，他心里瞬间泛起柔软的暖意。尽管温希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他依旧热了眼眶酸了鼻尖。
常长夏听到他的声音，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你干嘛去了？”常长夏问。
她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带了些软绵撒娇的鼻音，和她披头散发像女巫的样子完全不符。
要是一两天前，钟鸣还能嘲笑打趣她一番，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思了。
“我去了趟警察局找郁临。”钟鸣说。
常长夏：“你找他干嘛？”
“我要找他合作，卧底金盏聊天室。我可以借着与骆成白恋情被网暴的事，实名制装成抑郁症患者，接近聊天室里那个叫‘烛火’的，然后……”
“然后个屁！你疯了？！”
“我很清醒。甚至觉得我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比你那时的计划靠谱。”
常长夏被钟鸣一番话吓得彻底清醒，腾的一下子坐起来，光脚跑下地，就去抓钟鸣的衣领。
“你敢去！”她咬牙切齿地威胁，像要发威的猫咪。
钟鸣任由她威胁，轻声说，“程路师哥的死，有我一部分责任。这是我能想到唯一让我自己不那么内疚的方法。”
常长夏无语，叫喊着质问：“你是个大善人还是大傻缺？！他死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负责任？！”
“但我本可以阻止他啊！”钟鸣被常长夏的嗓门带着，也提高了音量，“还有周恒！周恒我也是可以阻止的！”
“你他丫的！周恒又跟你有啥关系？！人家认识你是谁？！你凭什么阻止啊？！凭你善良勇敢的正义之心？！有病吧！”
常长夏气急败坏，很想一巴掌扇过去，把钟鸣扇晕，然后绑起来，免得他犯蠢去干傻事。
钟鸣梗着脖子像是个英勇就义的。
“行了。”
眼见钟鸣和常长夏要吵起来，温希终于开口打断二人。
她能明白常长夏听说钟鸣去卧底，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她也明白钟鸣为什么一定要去卧底。
她觉得常长夏说的对，但她还是跟钟鸣说，“我支持你。”
她不是为了什么师哥什么正义，而是为了钟鸣。她了解钟鸣，如果钟鸣看了程路的信之后，什么都不做，那他会一辈子都困在愧疚里，程路的死就成了他的心结，程路就是他的梦魇。
钟鸣朝温希笑了笑，很释然的笑。常长夏对她目瞪口呆，无法理解。
……
“常长夏，明天我需要你帮我找到网站，答完那上面的题。”
“滚，老娘不干。”
“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