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明日高中（13）
江霜本来不想多说，但想起赵欣儿在自己耳边添油加醋的一番话，她只得优雅的轻抿一口咖啡，说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
“你姓姜，阿燃也姓江，但你知道有时候一字之差便相隔万里吗？家庭的距离是不可以忽视的，你跟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的。”姜薇说道。
她的回复让江霜一愣，到嘴边的说辞也咽了回去。
“我一直都知道我跟他不是同路人，所以我跟他之间什么也没有，你放心吧。”姜薇将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江霜单手握着咖啡杯没说话。
姜薇没再喝那苦的要死的冰美式，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透过咖啡厅澄澈的玻璃门，能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赵欣儿和沈微月。
她们说说笑笑的，看着咖啡厅里的姜薇，赵欣儿甚至对姜薇眨了眨眼。
姜薇装作没看见她们的样子，正要走出去。
一个巴掌毫无预料的落在姜薇脸上。
她脸上火辣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愤怒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让你来这种高档地方的，你是不是也跟你妈一样，用那张狗屎一样的狐媚子脸去勾引别人了？”
“你说话啊贱货！”
男人揪住姜薇的耳朵，耳根撕裂的疼痛让姜薇理智短暂的回笼。
“不是的爸爸，我……”
“你别叫我爸爸！”
男人将姜薇从头到脚的扫了一眼，手中力道骤然加深：“夜店女，狐狸精，有娘生没娘养的狐狸精！”
姜薇耳根流了血，顺着脸颊滴落到地面，被地面迅速的吸收了。
她趴在地上，一抬起头来，就能看见无数双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盯着自己。
姜薇慌张的低下头，散开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住手，你干什么呢！”一道娇小的身影挡灾她跟前。
姜薇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时候为她挺身而出的竟然是江霜。
“老子教育自己女儿，关你什么事情，你信不信我等下连你一起打？”
男人完全没把江霜放在眼里，好在江霜认识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一番折腾下，男人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扔了出去。
江霜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姜薇，千言万语到嘴边，最后只说：“我跟阿燃的爸爸生病了，以后家里只能靠他了，他这辈子注定没办法那么自由顺遂，所以回教室上课吧，姜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薇从地上爬起来，绕过路上的人回学校。
其他人杂乱的言语她已经听不清了，耳朵和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她知道自己只是暂时逃过一劫，今晚她注定不会好过，所以放学时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又慢，走路也尽量的磨蹭一些。
不过很多事情总有意外，比如她在教学楼的门口遇见了江燃。
他提着一桶橘子味的汽水，还有一大包炸鸡，利用大了姜薇一倍的身型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事吗？”姜薇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他的眼睛。
江燃说：“以前一直给你带牛奶补脑子了，今天吃一点垃圾食品，把我给你的智商都还回来怎么样？”
姜薇半抬起头：“我从来没听过这种歪理。”
江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们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看着太阳彻底落山，全世界都变成暗沉的灰色。
在天边最后一点余晖消失时，江燃朝姜薇举起汽水瓶：“你以前跟我说过，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就算我不想因为自己让姐姐伤心，也有很多别的方式去反抗家庭。比如说证明自己在其他方面的才能，这样爸爸就会同意我朝自己的梦想前进，而姐姐也能完成管理家族的心愿，现在我做到啦！”
江燃的眼睛亮晶晶的，是这黑夜里唯一的两点星光，“我爸同意我姐管理家族了，我也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出国留学。”
他想说“等我回来好不好”，可又觉得让姜薇等自己那么久，实在是太缺德了。
所以只是高高举起冒着橙子味气泡的汽水瓶，在空荡的校园里高呼：“为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干杯！”
姜薇努力扯出笑容：“干杯！”
短暂的狂欢过后，姜薇跟江燃分开，独自踏上回家的路途。
她以为自己会在回家后看见愤怒的父亲。
推开门，却是一间灵堂。
白色的纸花扎成一团，缀在门框的四角，燃烧的香灰和纸钱在地上铺了一大片，人一踩就是好几串脚印。两侧放着的花圈并不多，过来哭的都是奶奶曾经的同事或玩伴。只那放着烛台和铜鼎的高台上，黑白照片上的奶奶还在慈眉善目的笑着，相框上贴着的白色的布匹滑开相册里她灰白的头发，中间一团白色绒花。
奶奶生前最爱戴花，可惜爸爸花光她的退休金后就没钱去买。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姜薇的脸一寸，一寸的，灰败下去。
她侧头问一个老爷爷：“我爸呢？”
老爷爷神情愤怒：“你爸那个狗东西，他跑了！拿着你奶奶给你准备的上大学的钱，跑了！”
姜薇没再说话。
她拿起香，对着奶奶拜了三拜，然后一切正常的主持着灵堂的仪式。在深夜十二点送走了所有人后，姜薇走到奶奶生前供奉的道长像旁边，也是虔诚的拜了三拜。
“道家祖师爷，奶奶身边的人都信佛，唯独她信你，我以前也在你跟前许过一个愿望。”
从前的姜薇许愿自己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给奶奶更好的生活。
现在的姜薇，闭上双眼沉默三秒后，转身走向了地下室的大门。
她用一串钥匙打开了那扇门，然后孤身一人走了下去。
——
姜薇从小就知道。
地下室里，住着一个怪物。
每天晚上，怪物都不停的敲打着水管，喉咙里发出暗哑嘶吼的声音。
而每次只要爸爸不耐烦的往下走去，怪物的声音就会消失。
这样姜薇就能睡一个好觉。
她很崇拜爸爸。
直到十岁那年，她一个人在家时听见了地下室怪物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怪物发出了人的声音。
它说：“薇薇，我是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