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皮影之家（24）
事情回到更久远的时期。
海族人以自己肉身为献祭，来祈求海神的宽容和谅解，维持海洋的平和。
但长久以来的肉身献祭使得海族人烟愈发稀少，甚至到了将要灭族的境地。
为了保证后代能够一直繁衍生息，孙家的先祖孙佛烈身为海族族长，独自前往蓬莱仙岛求得双生花，自此海族女人必定一卵双胎。
制作皮影人偶考验心性，也考验耐心和观察能力。海族人不忍从两个孩子中选择一个作为海神祭品，便让它们自相残杀，抉出更优秀的后代存活，另外一个则在死后被送往祭祀场献祭。
为了使这种奇怪残忍的习俗不为人知，海族渐渐地与世隔绝，他们却说自认为是海神管辖的高级族群，多年来从不跟其他族类交往，才在乌龟岛上偏居一隅。
这样的平静被打破，是在两年前，一个女人踏上了这片土地。
她跟当时是海族族长的孙家人相爱了。
在当时的族长眼中，女人跟这里所有人的人都不一样。
她的见识广泛，去过很多地方。
干涸的沙漠喝巍峨的高山，雄鹰从天空飞过，小溪汇聚成河流……
这都是她见识过的东西。
族长在那时才知道“井底之蛙”这个词。
而女人对于世界的好奇，同样激发了她对于海族的好奇。
所以在灯塔本子上鲛人的故事里，所谓的鲛人是指海族人，而人类潜水员则是指那个女人。
就像鲛人不能离开海洋，族长也永生不能离开乌龟岛，而潜水员可以依靠设备进入水底，却也能随时返回陆地，就像女人可以踏足这座岛屿，也随时可以离开。
他们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
女人怀孕并在这里生下了孩子，但由于女人并不是海族人，两个孩子的长相完全不同。
这完全是触犯了海族的禁忌！
海族人对此生出不满，他们齐聚一堂告诫族长，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的责任——两个孩子中如果无法选出祭品，那么就只能让她们一同活祭。
族长是不能接受这一切的，更遑论没有信仰习俗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两个孩子被这种封建习俗迫害？
于是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夜色中离开……
……
“停！”
故事说到这里，桑榆的眼睛已经红透了，她情绪激动的阻止了青梧，“你这个故事有太多不合理了，怎么能说的下去呢？”
青梧平静的看着桑榆：“比如，既然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却分开了，并且再见面的时候都不认识对方？”
桑榆浑身一抖：“你都知道了？”
青梧温和的替桑榆整理凌乱的发丝，“我想听你说这个故事，桑榆。”
桑榆眼中的泪突然落了下来：“这个故事，在他们生下我们的时候就错了……”
——
女人生下孩子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族长不能理解：“可我跟我们的孩子都在这里，你凭什么扔下我们就走？”
女人说：“在怀孕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了别人停在一个地方。”
女人儿时曾被父母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打骂。幽闭恐惧症发作的时候，她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浑身肌肉痉挛颤抖，甚至休克过。但她醒来的时候，等到的只是父亲的一巴掌和母亲的辱骂。
那种日子使得她在离开那个家后，只想使自己见识到的世界能够大一些，再大一些。
“所以，”女人拂开了族长的手，“我说过不想生下来，但你说你可以养着她们……”
族长终于哭着说出了真相：“可是你，必须带一个孩子走。”
女人不解：“为什么？”
……
桑榆说到这里，泪珠不断从眼中流出来，“因为，如果两个孩子都留下来，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当时的桑榆跟韩月牙出生时间不同。
韩月牙出生的时候桌子晚上，月亮还在空中高悬，而桑榆磨了女人很长的时间，在日出的时候才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
两个孩子里韩月牙的身体更好，桑榆则因为女人生产时缺氧，导致身体虚弱多病
一番较量后，女人带走了韩月牙。
桑榆被留了下来。
“真是可笑，明明我是桑榆这个温暖的名字，却被她留在这座岛自生自灭，而月牙却被带走，这辈子都生活在光亮之下，”桑榆嗤笑一声，“但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当时跟着女人一起上岛的，还有一只小黄狗。
那只狗是土狗，女人在路上捡的，一直找不到领养的家庭便带在了身边。
说来也巧。
那时的海族人对狗还没那么厌恶，只是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所以表现的非常好奇。而黄狗不知道在女人的旅途中跟哪只狗有了交合，竟然在女人生产那天也生出两只小狗，不过它没有女人那么幸运，在落后的医疗条件下难产后死去了。
女人带了韩月牙和黄狗生的一只小狗离开，将剩下一只小狗留给了桑榆。
桑榆回忆道：“我对那只狗很好，超级好。”
因为那只狗对年幼的桑榆来说，是妈妈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
“可惜……”桑榆的眼中有恨，“那只狗也背叛了我！”
荀六微微蹙眉：“狗怎么会背叛你？”
“它闻出了我的味道。”
桑榆的回忆让她痛苦万分，“即使知道我会被带去活祭，我还是想尽办法活下去。”
“我开始寻找一切可以代替人皮制作人偶的东西，杀死动物制作皮囊，又去海岸边捡一些飘来的可以作为支架的材料。
“就这样，在我的努力下，海族的那些老不死的答应我——只要我跟我的皮影人偶站在一起时无法分辨，我的皮影人偶就可以代替我作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