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条
女帝要问两件事,说完了第一,自然还要说第二。
“第二,安阳使节此次发起文试,你且认为他们是要做些什么?”
“安阳常年积弱,或许想要借此一举搏回一些什么。”
“比如说?”
裴阳笑,乐呵呵道:“陛下,既然人家想要搏,而不是偷与抢,自然会把条件说出来。陛下不用着急,安然萱儿自会招呼出口。”
女帝无话再问,裴阳就要告辞离开。
这两日,他可是有太多事情要忙。
“奴才告退。”
正行到御书房门口,女帝却是叫住了他。
“等一下。”
裴阳回头问:“陛下还有吩咐?”
女帝的表情有些不对,望了望裴阳,又低下头装作批折子。
“身为朕的贴身太监,为何这几日玩忽职守,夜里都不见来服侍朕?可是觉得,朕的起居称不上是大事。”
裴阳一瞬间骂人的心都有了。
是你叫我三天内查明案子!
他一天累死累活,差点猝死那些繁杂真真假假的信息里。
本来起居一事,裴阳还不是女帝贴身宦官之前,不也是她自己解决的吗?
如今是由奢入俭难是吧。
“陛下的起居,自然是该奴才照顾。”
“嚯,那为何昨日都见不着身影?”
“奴才昨日在刑部查阅那些案中,子时也是去回宫,怕也是那个时候陛下早已歇息,奴才不敢打搅。”
“又为何不早些回来?”
“陛下,奴才可是只有三日,容不得奴才疏忽。”
“哼,这么说来,你倒是勤奋。”
“为陛下办事,自然是要上心。”
女帝可是不信他这些说辞,说来也是奇怪。
朝中的那些宦官忠不忠心她不知道吗,说得那些献媚的话她也是听得多了。
只是在裴阳这里,她怎么听怎么都是不相信,也是不舒服。
明明知道他不是真心为自己办事。
自己能用各取所需留住他,若是哪天他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那个时候,他会不会离开。
若是女帝强压他在宫里一辈子,他是否又能真心为自己办事。
说来也是好笑,她一个皇帝,却是吩咐奴才办事,却是像是交易一般。
她就是为此耿耿于怀,却又是无可奈何。
“你是想为朕分忧,还是惦记朕答应你的条件?”
裴阳就不开口了,这句话怎么都不好开口。
说真话吧,确实有些没有道理。她又不是裴阳谁谁谁,帮她做些差事实在没有好处。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与其说是女帝给了裴阳如今的地位与保命的手段。
不如说是裴阳倒霉,误打误撞被她拉进了这趟浑水。
在哪里好好活着潇洒,都总比在宫里受罪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与自由比,二者皆可抛。
可是最现实的问题,还是先活下来。
他知道女帝不信,可不信他也得奉承。
他是奴才,他们是君臣关系,不是朋友:“为陛下分忧,是奴才分内之事。”
他低着脑袋,瞧不见女帝的眼神。
他不需要知道。
“去做你的事吧。”
“奴才告退。”
裴阳离开的时候,女帝待在案前有一些失神。君臣关系是绑住裴阳的纽带,也是立在二人中间的一道墙。
或许不是墙,是女帝挥指砍杀两个无辜的太监时,那道墙才在二人中间立起来。
姬峰问:“陛下有心事?”
“朕只是在想,如何留得住他,让他为朕真心办事。”
“陛下乃大夏天子,想要留住一个人只需要一道旨意。”
女帝回头苦笑:“他满心去意,如何留住。杀身易、铸心难,朕做不到用其他事威胁他,以性命相胁,他会真心实意为朕办事吗?”
女帝何曾没发现,裴阳这几日的态度,可是说是与以往大相径庭。
变得规矩许多,说话也不是以往那般随意,更像是她手下一个真正的太监。
明明这该是好事,可是她总是觉得心里空落。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朕一个大夏天子,却能给不了他要的东西。连一个天纵奇才的臣子,朕都是不能依靠利益挽留,也称不上以龙威让他屈服。朕这个皇帝,是否做的有些不像话?”
“陛下,或许裴阳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除了脑子聪慧,谋略无双,还是一个假太监,还能有哪些区别?”
“老臣说句冒犯的话,我倒是觉得,裴阳的不同不在于他的身份,而在于他对陛下的态度。”
“何种态度?”
“先前的时候,裴阳性子随意,为人浪荡不羁,却是有着基础道德底线,这些内里性子虽是奇怪,但方可后天养成。但裴公公最为特别的,还是他不把陛下,当作陛下。”
女帝听得有些犯愣,不把自己当陛下,也就是不把自己当作皇帝的意思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认不清身份,难道不是僭越之举?”
“陛下,世间的关系纽带,却是不止于君臣。裴阳或许,只是一时间不适应这段身份。按照先前的调查,他该是以如此身份第一次与陛下亲近,做皇帝的贴身太监,或许只是认识不到了对错罢了。”
“如今认识到了?”
“如今认识到了,也便成了这样。”
女帝有些不悦,放下折子回头问:“姬老的意思,是想要朕放下皇帝的身份,去与他相处,这可还像是什么话?”
姬峰解释:“那就要看裴阳的心里,君臣是心里所想,还是外在故作掩饰的身份了。”
“那么姬老认为,他有把朕当作皇帝吗?或许这样说,他是心里把朕当皇帝,还是表面装作把朕当皇帝?”
姬峰不语,很久以后才回话:“裴阳如何想,该是他自己才能清楚。陛下若是真想留下他,老臣认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女帝说出了第一条:“拿下楚灵儿,以此胁迫他。”
“对,但这是下下之举,按照裴阳的性子,却是可能适得其反,到时候又会让陛下与他成了对立面上,若是刘家察觉一些什么,又以此招安了他…”
“那第二条是什么?“
“既然裴阳有所求,陛下就能应其所求,怕就只怕在裴阳无所求,或者求的东西陛下给不了。”
“朕又如何知道,他还要哪些东西,除了让楚灵儿出宫,他有了出宫逃逸的手段,朕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求些什么。”
“只要是人,都会有所求。他不说,陛下使上一些劲,他便要说了。”
女帝眼神一时有些意味深长:“姬老,只知道你武艺高强,却何时又研究起人心的功夫?”
“活得久了,自然通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