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家宴（下）
萧寒不屑地瞥了一眼两个土包子，懒得理会二人，拿起一瓶玉栋春放在手中自顾自地把玩起来。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这玉栋春算是被石敬塘玩明白了，同样的酒水，换上玉质瓷瓶，卖到上京就是千百倍的价格，在燕国我见到的玉栋春都是用一人高的大酒坛装的。”
萧寒所谓一人高的酒坛，说的是耶律洪元军为将领们配备的酒水。
只不过萧寒这些话听在外人眼中很像是吹牛。
“哈哈哈，哥哥，笑死弟弟我了，头一次听说玉栋春是用坛装的，还一个高的酒坛，他怎么不说用水池装呢？”
“锦山，这或许是真的，毕竟上京城郊卖劣质酸酒的李老头就是用大缸装酒的，一文钱就可以买上一瓢。”
“那还真是弟弟孤陋寡闻了，就是某人吹嘘的厉害，还拿燕国说法，毕竟燕国咱们都没去过，满口胡诌别人也不能揭穿是吧。”
二人难得找到反击萧寒的机会，一唱一和之间尽是讥讽，就差指着萧寒说他是骗子。
只是两兄弟没注意到，他们说得越多父亲的脸色愈发难看。
到了最后，蔺平之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对着两个儿子问道：“好笑吗？”
“额，父亲，孩儿只是觉得萧寒有些夸大其词。”，蔺锦山赶忙回道。
蔺锦城在一旁默不作声算是认可了弟弟的说辞。
“那就滚出去，无知无畏的东西，锦城你身为太府寺卿，职责涉及库藏、出纳、商税、贸易之事，为何眼界还如此之浅，一瓶玉栋春就让你失了方寸，是何道理！”
“从今日起锦城告病半月，在家闭门思过，至于锦山，你收拾一下行囊，明日就随朝廷的队伍前往燕州，我会让吏部把你的名字加到递补名单中去，你先从小吏做起吧。”
兄弟二人闻言皆是一惊。
蔺锦城还好些，只是在家称病半月，凭借蔺平之的威望没人敢架空他。
至于蔺锦山则是惨了，他在今年的国朝大比中并未上榜，本来想着在上京再混三年，参加下一次大比，到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六，父亲怎么也会让他金榜题名。
如今却被父亲发配边疆，他心里如何不惊骇。
要知道进士及第外派地方最少是一县主簿，优秀者像是他的好友崔子元，更是直接被任命县令。
而落榜士子想要入仕只能从小吏做起，并且以后的成长潜力也十分有限，一辈子到头混到县令就可以烧高香了。
“父亲，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孩儿不该针对萧寒，求情饶恕孩儿一次，如果不能进士及第，孩儿这一辈子就毁了，求你再给孩儿三年时间，我一定好好”
然而蔺平之任由蔺锦山跪地哀求却丝毫不为所动，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失魂落魄的蔺锦城，冷声道：“锦城，还不带你弟弟下去，收拾好行囊，明日就出发吧。”
蔺平之下了决断，两兄弟彻底死心，如同行尸走肉踉跄着走出离开宴会厅。
崔琼华看着离去的儿子没有做声，只是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很是担忧。
“萧寒，为娘知道你在燕州势力庞大，你不要与锦山一般见识他还小，到了燕州你要多照拂一下他。”
“哎呀，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真能生我二舅哥的气不成，不瞒您说，京兆府尹崔浩成的公子崔子元也要去燕州做县令，已经给我送来书信，让我照拂一二，子元与锦山也是好友，我看看能不能把他二人安排到一个衙门。”
“好好好，娘在这里谢过你了，到时候锦云回来，就让夫君安排你们成婚。”
得到萧寒的保证，崔琼华顿时转忧为喜。
她知道丈夫与女婿还有正事要谈，拉着廖扶风、廖峰两位管家退了下去。
偌大的宴会厅一时只剩下两人，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萧寒再次温了一瓶酒，起身为蔺平之满上。
蔺平之看着丰神俊朗的萧寒，突然有些感怀，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自负人定胜天。
只是身居庙堂多年，棱角已经被磨平，除了在利益相关的事情上寸步不让，其余事情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倒是有心，也亏你能从耶律洪元那里搞来那些密信，不过要老夫彻底支持你也不太现实，你知道我的根基在南方。”
“不要岳父明面上的支持，只需要您在一些事情上不反对即可，比如在燕州新刺史的任命上，您只要默不作声即可。”
萧寒没有和蔺平之解释那些密信的来源，慕容笑、青鸾已经死了，二人身为银甲卫高层，牵扯的秘密太大，还不如让耶律洪元来背这口黑锅。
“说说看，你想要老夫如何沉默。”
“岳父，这是半月后燕州寄过来的奏书，您请过目。”
半个月寄来的奏书你居然提前带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蔺平之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接过那封油皮纸包好的奏书，打开一看他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因为这封奏书正是失踪已久的毛明才所写。
“惊闻刺史石敬塘遇刺，臣毛明才满心愤怒，为鼓舞燕州上下士气，打压敌人嚣张气焰，臣带兵深入燕国，败敌数千，后遇迁徙南下的乌古论氏族，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服乌古论氏族的首领元忠。
“在乌古论氏族武士的配合下，毛明才击退来犯的燕军精锐，并且缴获大批战马，得以归国。”
“今燕州局势不明，刺史之位不宜久缺，还请中枢早作决断，燕州通判毛明才谨题，交于大楚皇帝陛下叩请圣裁！”
蔺平之凝视奏书久久不语，他已经尽量地高估萧寒在燕州的实力了，没想到还是误判了。
这哪里是在燕州有些影响力，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石敬塘。
不！萧寒比石敬塘还要可怕，至少石敬塘没有办法让耶律洪元那般配合，乌古论氏族数千草原武士，还有源源不断的战马，就那么从中京过境，到了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