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感觉前后左右的人听到这话都投来了不可名状的目光。
陆皮皮完全不想理人了。
又排了一会儿，两人抱着孩子才进了儿科。
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白头发的大夫，面上没多少皱纹，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脖子上挂着用棉绳缠着的一副眼镜。
“小孩儿有什么症状？”他先是望着皮皮面上好一会儿，又问道。
江姜就说孩子早上起来喊腿疼，又说昨天突然就能跑，疯了好一阵等等。
大夫点点头，摊开手掌接过皮皮，在他腿上和各处关节按了按。
“没啥大事，”大夫一边像老爷爷般颠着腿逗孩子，一边道，“就是运动超过身体接受程度了，咱们大腿上的肌肉都还没这么大量运动过，可不就会酸疼嘛。”
听大夫说得跟之前二哥说的都差不多，江姜放心了。
又求证道：“那休息着就对了？”
大夫道：“嗯，回去休息就行，也不用吃什么药，平时没事可以给孩子按摩按摩。”
说着看一眼皮皮就笑，“小孩儿养得还是挺好的。”
江姜就笑，“那您看看平时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大夫递回孩子就瞅她，“有条件也可以多给熬点骨头汤什么的喝喝补钙就行。”
江姜点头记下了，接过皮皮搂在怀里，道谢：“好，麻烦大夫了。”
“没事，回去吧。”
大夫摆手，“这种酸疼孩子运动量大了就会有，运动后放松放松就成，下次也别这么紧张跑医院了。”
不光小孩养得白嫩，就这巴巴跑医院也能看出面前这小两口是疼孩子的人，因此老大夫也不由多说了句。
江姜又是一笑，这才轻松带着皮皮出去了。
“这下放心了。”陆延远护着她和孩子走出科室。
江姜点头，“孩子的事都是大事，不跑一趟还是有点不放心。”
陆延远勾起嘴角轻轻摸摸身旁这毛耸耸的小脑袋，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低声道了一句：“辛苦我们孩子妈了。”
江姜抬眼对上那双眸子就是一怔，随即耳尖便悄悄爬上了红色，她一下撇开头，“跟建国哥约的时间还早，咱们干啥去？”
怀里皮皮从进科室大门开始就没说话，江姜就又逗他开口，“皮皮想干什么去？咱们去供销社给你买糖糖去吗？”
一般这种时候皮皮都会抬高了屁股指着外面一脸兴奋，口里喊着：“去、去！”
而正如江姜所料，皮皮确实喊着要出去。
江姜露出如我所料的一笑，嘴中附和道：“好，咱们出去给皮皮买糖糖。”
结果刚出医院大门，刚要拐弯去供销社，皮皮就动了，指着来的路就喊回去。
江姜眨眨眼，“皮皮？”
皮皮犟着脑袋，“回！”
江姜：“咱们得坐建国舅舅的车回去呀。”
皮皮还是犟着，小脑袋往外面伸得长长的，只不过没再喊着要马上回去，而是换了个词：“建国舅舅！”
这是要去找江建国，还是想着要回去呢。
江姜颇为无奈的抬眼去看陆延远，这小孩今天怎么了是，平时一到公社不都是自己吵着要糖的么。
陆延远无辜地眨眼，侧头看皮皮，赞叹他道：“咱们皮皮真棒，这是知道糖吃多了不好对不对。”
他完全哄小孩子的语气叫皮皮听了不由打个抖，实在是太受不了了。
但又不得不附和，“……对。”
不然怎么说他突然就变了呢。
陆延远微微一眯眼，直起身来，“不过咱们还是得去供销社。”
皮皮瞪圆了眼，咋就还要去呢？
想给自家省点钱这么难？
皮皮懵懂了。
“？”
抬眼看陆延远。
就听他道：“不去买糖。”
皮皮严肃着一张小脸点点头，糖这种东西男子汉是可以不吃的！
又让陆延远接着说。
陆延远道：“咱们去买布。”
买布？江姜下意识去看陆延远的衣服兜。
又开始在心里盘算家里还有多少布票。
皮皮倒是直接就问：“干嘛？”
没觉得自家哪里需要布的，粉红色棉袄不也可以穿嘛，丝毫想不起自己之前怎么嫌弃的皮皮这时候看陆延远是哪哪都不顺眼，只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败家子儿。
又想这可不是他西装革履有钱人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这时候还穿旧棉袄呢，花钱就这么大手大脚，看来这个家还是不能让他来当！
越是想，皮皮就越是嫌弃起陆延远来。
“外公外婆的棉袄袖口都短了，就用皮皮的小金库给买布填行吗？”
本来准备好了一堆理由拒绝的皮皮睁大眼。
外公外婆？
没想到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皮皮惊讶了，忽然感觉心脏的位置好像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击中了，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裹着自己的那双手也瞬间收紧了紧，江姜同样是一副讶然。
她自认自己都没有去注意到爹娘的衣裳是否合身，而陆延远却注意到了，这是小事，但却也是不在意不会注意到的事。
尤其是陆延远，他之前从来不关注这些，就连自己的都不在意，江姜还笑骂他是“天生的大少爷，就等着我来伺候你呢。”
心口鼓胀胀的，有东西已经溢了出来。
这是熟悉的感觉。
江姜低下头轻轻一笑，是心动啊。
各种各样，让她心动的人，现在和她结婚生子，要携手一生的人。
这个时候供销社无论何时都挤满了人，昂着下巴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不耐烦的应付着。
生活日用品的区域更是满满当当站满了人，连被踩脚都没时间喊痛。
陆延远第一件事是从江姜怀里接过皮皮抱着，另一只手环成圈把江姜护在里面一路往前到柜台。
再转头跟她道：“看看你喜欢什么。”
江姜双眼抿着笑意，克制着叫售货员扯了灰蓝色的两丈布。
家里的布票今年也就还剩三丈左右了。
没要那些或带着碎花或颜色鲜艳的布，一是填衣服也不好填，二是这种布价格也要更高一些，平时都得看运气买。
农村人一般都买灰扑一些的颜色，下地干活经脏，又方便拆了重补。
这两年经济明显好了，年底家里能发个三丈半的布票，怎么也能够自家两大两小一身新衣服，但这还是要省着用，大人做一件可以穿好几年，但是孩子个头见天长，过不了多久就得填补修改。
柜台里售货员穿着身白底带嫩黄色小碎花的衣服，闻言动作动作利落地把布扯了就往柜台上重重一放，一只手跟着就伸出来摊开。
除了报票报钱话都不带多说一句的，就等你自己把东西拿上交钱呢。
供销社的售货员就没几个不这样的，江姜有人早习惯就当没看见这脸色、动作一样。
面色正常的抱过布料到怀里，完了还朝里面道了一声谢，一面喊陆延远拿票拿钱。
陆延远将布票和钱放到柜台上，冷冷扫过这售货员一眼。
皮皮也气呼呼的，虽然没当场表现出来，但离开供销社大门就说这人：“不礼貌！”
“好啦，快把嘟嘟嘴放下，”江姜伸手刮刮皮皮的小鼻头，“别人礼不礼貌我们不说，咱自己要记得对人礼貌就行。”
说了皮皮，江姜还是忍不住跟陆延远感慨，“这供销社可真是好工作，内销货不少，咱们买东西的还得赔好脸。”
陆延远侧头看江姜，“你想在这里上班？”
通过父亲的关系找找门路倒不是不可能，只是供销社这样的现状也维持不了多久，几年后改革开放起来个体户经营变多，票证渐渐退出，供销社也会跟着没落。
毕竟，谁不喜欢花钱的时候被捧着呢。
江姜即使觉得这工作好，但从没幻想过到供销社上班，不说别的，光是这态度她自己就避之不及，怕是久了也会同化。
下意识便摇头，“不想。”
陆延远笑笑，“那你再想想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想做什么？”江姜疑惑，怎么突然问到这个，“记分员到村里会计啊……”
江姜跟着嘴里就答，回答完又忽觉得不对……这答案就像是刻在骨头里的，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自己真的想了吗？
江姜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下，同陆延远道：“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想做什么，都是按部就班跟着来……”
说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陆延远伸手顺势握住江姜的左手，低声道：“你只要过得开心就行，要多大的出息做什么，你男人还在这，什么都有他呢。”
江姜嘴角微微挑起，嗔道：“主席都说女人也能撑起一片天，你可倒好，竟是诱惑我不进步了。”
“没办法，”陆延远轻笑，“看你辛苦心疼。”
皮皮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发出动静重重咳了一声。
孩子还听着呢！
江姜回过神，尴尬地撇开眼，“也不知道建国哥回了没。”
陆延远莞尔，没点出她话题转移得粗劣。
皮皮毫不客气，奶声奶气地大喊一声：“回家！”
这个陆延远，就仗着他现在人小没有办法隔开妈妈是吧，等回家了你看陆淘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