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琴声瑟瑟,如鸣珮环。
萦绕在耳边的琴声娓娓动听,厢房中再无人多言。
直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隔壁厢房中传来。
那声音愈发大声,且能听得出,这声音竟是一名男子的喘息声。
梁峙也徐徐睁开双眼,面色很是难看。
徐以诏一听,便立马懂得了隔壁厢房中的人在做些什么。他顿时脸颊微红,抚琴也愈发用力,想用琴声盖过那难以启齿的声音。
岂料,他的手指不慎被琴弦割破,划出了一道小口子,鲜血也滴落,染红了琴弦。
徐以诏停下抚琴的动作,顿了顿。
隔壁厢房的那声音竟是还未停止,下一秒,便见梁峙忽然拿起了案上的茶盏,随后,竟是朝着左侧的墙壁直直摔去。
茶盏四分五裂,撞击墙壁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隔壁的声音这才终于停下。
“殿下…”徐以诏唤他。
梁峙冷着眼眸,看了一眼徐以诏被划伤的手指,又莞尔一笑:“不必在意。”
徐以诏颔首,他刚要说什么,却倏地被一声巨响吓了一个激灵。
只见一名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光着上身,只披着一件衣袍,怒气冲冲地便踹开了他们厢房的门。
“哪个杀千刀的!”陌生男子怒道。
徐以诏一惊。
他想,这陌生男子应就是方才在隔壁厢房中的人了。
因梁峙扰了他的好事,故而想来找茬。
赵幕走上前便与这陌生男子对峙,他只将袖中的一块腰牌拿出,又亮于这陌生男子面前。
令徐以诏未曾想到的是,这男子在看清腰牌之时,竟是立马便跪下了:“臣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请殿下恕罪!”
塌上的梁峙轻笑一声:“邓公子,好兴致啊。”
徐以诏愣了愣,也才知晓这陌生男子是何人。
朝中官员,只一户姓邓,那便是兵部尚书邓家。
而这陌生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纪,想必就是邓大人的长子,邓然厉了。
未曾想到,竟这样巧。
邓然厉狗腿地笑笑:“太子殿下说笑了,若是一开始知晓您在此地,臣定不…”
梁峙冷着嗓音打断他:“身为朝廷官员之子,如此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成何体统?此处是酒楼,并非花楼,也并非你邓府后院,邓然厉,你可知廉耻二字怎写?”
邓然厉虽心有不满,也无法反驳:“…是,扰了殿下清静,臣知错。”
“滚。”
“臣告退。”
邓然厉狼狈地离开厢房后,房内沉寂了片刻。
梁峙又突然起身,他走到徐以诏面前,扶起徐以诏,看了看徐以诏手上的那道伤口:“幸而不深,今日便先回去罢。”
“是。”徐以诏颔首。
正当徐以诏要离去时,身后的窗子却忽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声响,梁峙和赵幕几乎立马转头看去,便见一根连着钩子的粗绳被扔进窗内,下一秒,几名身着黑衣、蒙着面的持剑男子竟是顺着粗绳从窗上飞跃而进,足足有三十来人!
“殿下当心!”赵幕立刻抽出佩剑,挡在梁峙身前。
呼吸之间,这群黑衣人将三人团团围困住,将他们圈在阵中。
梁峙几乎出于本能地抬手将徐以诏挡在身后,他又淡然自若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徐以诏,轻声对他道:“护好自己。”
“殿下…那你…!”
徐以诏还未说完,便见黑衣人齐齐上阵,赵幕立马抵挡住攻势。梁峙也并不坐以待毙,他赤手空拳便上前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既然门口被人围堵住,便杀出一条路来。
徐以诏也抽出匕首护好自己,又帮助梁峙二人,能杀一人是一人。他的武功乃是前世梁峙教的,但今世这副身子实在太弱,手脚无力,护得好自己便算不错了。
赵幕约莫三剑取一人性命,但这群黑衣人的武功似乎并不均衡,有强者,也有弱者。且其中几名强者,竟与赵幕的武功不相上下。
梁峙也并不轻松,他一个躲闪,顺手从地上摸起一把长剑,抬手挥剑,尽量将敌人一剑割喉。
赵幕渐渐疲惫,即便如此,他还是为梁峙杀出了一条路,他立马喊道:“殿下快走!”
另一头的徐以诏还是太过弱不禁风,他被砍伤了左手臂,此时手臂血流不止,但他还是像赵幕一般,喊道:“殿下快走!此处交由赵幕与我垫后!”
梁峙朝着徐以诏暼去,见他受伤,瞳孔立即便放大了一瞬,他立马上前,将欲要对徐以诏动手的黑衣人踹倒,又搂紧了徐以诏的腰,呵斥他:“你垫什么后!不自量力,走!”
言毕,梁峙单手抱起徐以诏飞跃上塌,而后竟是跳窗而出。
二人平稳落地后,梁峙用力撕下自己衣袖的一片,将徐以诏左手臂的剑伤简约包扎起来。他又见上方窗台有黑衣人朝此张望,未多想什么,便牵起了徐以诏的右手,拉着他飞奔逃离。
不知狂奔了许久,二人跑进一巷中,听身后再无追来的脚步声,才终于渐渐停下。
徐以诏捂着左臂血流不止的伤口,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地问梁峙:“殿下,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梁峙眉目冷冽地摇头:“不知,或许…乃是徐家人。”
徐以诏怔住了。
他认为不可能是徐家人,在京中刺杀太子,徐家并非如此愚蠢之辈。且他闻到,这群黑衣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殿下,我…”
“闭嘴。”梁峙打断他。
……
梁峙皱眉,看着徐以诏的伤处,眉头皱得愈发深:“先寻处医馆,替你疗伤。”
“好。”
二人一路防备着四周,以防再有刺客突袭。终于在一盏茶的时辰后,寻到了一处医馆。
医馆的郎中将徐以诏的衣袖卷起,便开始给他上药包扎。梁峙见伤口并无染毒,也终于松懈一口气。
包扎完后,梁峙将手中的玉环当作银两付给郎中。
郎中接过玉环,一愣:“这,这太贵重了。”
徐以诏也面色僵硬地劝:“殿下,不必用玉环…”
“无妨,不值钱。”梁峙云淡风轻地道。
……
徐以诏不禁心中嘀咕,果然是过惯了奢华日子的贵子,这金雕玉环都能抵得上一座城池了好不好。
待梁峙走出医馆后,徐以诏便急忙偷偷折回去,问郎中将玉环要回来,又将自己发冠上一簪子取下,作为交换。
虽簪子也是玉造,但毕竟没梁峙的玉环值钱。
拿回玉环后,徐以诏便追上了梁峙的步伐。
梁峙方才见徐以诏不在身后,故而在原地等他,此时见他匆忙跑来,微怒着问他:“瞎跑什么?”
徐以诏抬起右手,将玉环递给梁峙:“殿下,我去要回玉环。”
梁峙看了一眼玉环,并无反应:“就为此?你用什么换的?”
“发簪。”
“为何要换?”
徐以诏满头疑问:“殿下难道不知这玉环价值连城?此金雕玉环也是殿下身份的象征,只帝君与储君能拥有,殿下怎可随手给人?”
梁峙蹙眉,问他:“你为何会了解这金雕玉环?”
……
徐以诏无法解释。
这玉环的作用还是前世梁峙给他讲的,梁峙前世本来想将这玉环送于他,幸而他坚定拒绝,否则被有心人看见,定会落人口舌。
徐以诏将玉环又往前递了递:“总之,殿下收好罢。”
“不要。”
徐以诏顿了顿:“什…什么?”
“孤说不要了。”
徐以诏抑制住怒火,再次询问:“殿下为何不要?”
梁峙满脸淡然:“送于许乐师罢。今日连累你,害你受伤,便算作孤的赔礼。”
……
这回,徐以诏的怒火再压制不住了。
“我才不要!”徐以诏将玉环塞到梁峙手中,转身便走。
他不需要梁峙给予他任何东西,扶盏楼亦是如此。因梁峙将扶盏楼送于他,京中盯着梁峙一举一动的人,不知背地里观察了他多久。
前世徐家将他推上君后之位,以此羞辱皇室,百姓和大臣们也定都问候过他母亲和祖宗十八代了。
他只要沾上与梁峙相关的,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身后愣了一瞬的梁峙这时才回过神,他跟上徐以诏的步伐,看着眼前满头怒气的背影,问:“许乐师为何不要?”
徐以诏停下脚步,怒视梁峙:“殿下不知吗?殿下若将此玉环送于我,我会被多少人盯上?”
“知。”
“……”徐以诏震惊得说不出话。
梁峙笑问他:“难不成,许乐师怕被人盯上?”
徐以诏心虚地低下头,支支吾吾:“不…不是。”
梁峙轻轻一笑,又将玉环递给他:“那便收下罢,无妨,孤也并非此一枚象征身份的玉环。”
“殿下为何非要将这玉环送于我?”
“嗯…”梁峙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因许乐师今日,救驾有功。”
……
好敷衍的借口。
他哪来的功?
徐以诏无奈地笑笑,最终还是接过玉环:“那我便先替殿下保管,殿下可随时来寻我要回。”
“好。”
“走罢殿下,先回扶盏楼。”
“嗯,赵幕应已收拾好了。”
徐以诏迟疑地问:“殿下…依旧认为那群黑衣人是徐家所派吗?”
梁峙思考良久才道:“不。那群黑衣人虽武功不强,但显然并未用尽全力,只怕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孤。”
徐以诏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那群黑衣人并未用尽全力,自己竟还受伤了,可想而知自己是有多弱。
徐以诏倏地想起什么:“对了,殿下,那群黑衣人还有一奇怪之处,回到扶盏楼后,我再与殿下说。”
梁峙垂眸看了徐以诏一会,沉吟道:“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