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杀降,亦不杀?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
“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
“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在己方战阵前驰骋的刘俭,一边在阵地中往来纵横他的大青駹,一边高声念着词句。
跟他身后负责护卫的将士,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将军,出征打仗胜利在即,在战场上张口吟词,却不知是所为何故?
是抒发情怀,亦或是别的?
张曼成身死,汉军士兵们奋力追杀,从无数黄巾军的尸体上踩踏了过去。
汉军将士们一边乘胜追击蛾贼,一边高声呼喊:“必胜!”
“必胜!”
汇集成黄潮的黄巾败兵仓惶的向着南方蜂拥而走,而此时汉军中执弩器的材官们则是指挥着手下的蹶张士,开始对奔逃的黄巾以强弩进行打击。
箭雨如蝗,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响彻平原之上,缺乏盾牌和甲胄保护的黄巾士卒顷刻间便因为箭雨的射杀,而倒下了一大片。
数不清的黄巾士卒被射中了面门,也有被射中胸膛奄奄一息之人,更有人被射中了手脚倒地不起,本还活着,却被身后拥挤过来的人潮踩的稀烂,还有些人即使中了箭,也在咬牙硬撑,向着南方继续奔逃。
“必胜!!”
“必胜!!”
纵然黄巾军全面溃败,汉军依然在他们身后如影随行的追赶着,屠杀着,誓要将战果扩散到最大……
上至中郎将,下至普通士卒,皆知这样的战场是斩首建功勋的最佳时机,没有任何战斗能比追击敌军时来的军功最为丰硕。
毕竟大汉乃是以斩首计功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将斩首数量计到最高!
数不清的黄巾士卒在这种巨大的压力面前丢下了器械,抱头蹲在了地上,苦苦哀嚎投降。
而那些不愿意投降的黄巾军们,身后正紧紧跟随着两头猛虎所率领的精锐骑兵,对他们实施精准式的屠杀!
一头江东之虎。
一头南阳猛虎。
“是黄司马!”
“是孙司马!”
张曼成为这两人所斩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随之,这两位司马就成了大汉三军勇武的代表人物,如今在这两个人的冲锋陷阵之下,汉军的士气被整体的带动了起来!
绣着“孙坚”和“黄忠”名字的大纛旗不论是奔驰到了哪里,哪里就顿时呈现出一片气势恢宏的欢腾之势,致使汉军气势如虹,相反黄巾军却是士气低落。
在这样天平倾倒的时局下,即使是杀死了张曼成,汉军与黄巾军的战事,也是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方才告一段落。
……
……
汉甲子年五月初七,南中郎将俭率部两万五千余三河甲士,于穰南平原破黄巾军张曼成众十万,斩首八千级,俘获四万余众。
汉甲子年五月十五,黄巾渠帅韩忠率蛾贼五万余,偷袭宛城,时有佐军司马徐荣伏兵于宛城之外,韩忠攻城,城内有南阳郡守褚贡、荆州刺史徐缪守依屏障而守。
宛城内外夹击,蛾贼大败,忠不敌之,乃急撤,为徐荣尽败之也。
韩忠行至白河,五万余众仅余三百,忠羞愧无地,投河而亡。
汉甲子年六月十三,南中郎将俭遣孙坚攻蛾贼狮须,尽败其众,获粮八万石,盐千石,生铁五百斤,马三百匹,充军。
汉甲子年六月十七,南中郎将俭遣黄忠攻铁眉,败之,忠斩铁眉首,步卒斩蛾贼八百级,获粮十万石。
汉甲子年七月初四,南中郎将俭遣高顺、程普诱贼首赵弘、黄山、雷公出拒守之县,战于枣阳。
时弘军因克南阳大邬,军械甲胄齐整,汉军苦战不下,刘俭持剑欲亲往前阵与贼交锋,为手下佐军司马拼死阻拦。
时刘俭掷兜鍪于地,曰:“吾受国君重托,若败于蛾贼,无颜回京,愧对关东父老,当割首掷于此也!今日若败,自本将始,往下诸军皆斩!”
言罢,俭立于前阵,插剑于地,吩咐侍从待三军溃退后斩俭之首。
汉军士气大振,争相效死攻杀蛾贼。
时有黄忠、程普、孙坚、高顺等辈皆奋勇向前,甘冒矢石,临万千刀刃而不惧!
弘军大败,溃退三十里不止,赵弘、黄山皆亡,唯雷公率百骑出逃,下落不明。
至此,历时两月余,南阳之地黄巾皆平。
……
南阳黄巾平后,刘俭遂写奏疏于何进,并收军于宛城屯扎,等待京中调遣。
同时,刘俭也派人前往汝颍和河北,分别打探皇甫嵩、朱儁与卢植的消息。
皇甫嵩和朱儁所开辟的战场距离南阳战场较近,刘俭想要探听他们的消息还是比较快的。
负责颍川战事的黄巾主将,乃是张角的心腹大方渠帅波才,此人在黄巾军中,算是少有的能人,由于波才本部事先得到了汝颍本地诸多邬堡的补充,军械较为充足,因而在与朱儁的较量中,一度占领了上风,将其击败两阵。
后皇甫嵩与朱儁退兵于长社,引诱波才围城,后以纵火鸣鼓之策而破之。
波才大败而走,皇甫嵩,朱儁,曹操等人引兵追击,连战连捷。
皇甫嵩为震慑黄巾宵小,在长社之战后,先斩杀了黄巾军降卒,并筑京观为震慑,汝颍高门名士,皆赞皇甫嵩。
皇甫嵩言,长社京观体量较小,若翌日转战河北,与张角本部交锋,当筑十万人之京观也。
至于北方卢植所在的正面战场,因为地处较远,目前还没有消息送达到刘俭处。
……
但也就是在这個时候,孙坚前来向刘俭谏言了。
孙坚见到刘俭后,直言不讳:“末吏闻将军置四万降军于宛城四门瓮城之中,并奏疏大将军请朝廷予以量刑安顿,不知可有此事否?”
“有。”
刘俭很是平静地回答了孙坚的问题:“怎么了?”
孙坚摇了摇头,力争道:“将军可听说,皇甫将军在长社将黄巾降俘尽皆斩首,并筑京观,用以震慑诸州贼寇,颍川诸士门对皇甫将军此举大为好评,如今皇甫将军不论是军事威名,还是其在士林之中的声望皆大涨之!”
“嗯!”
刘俭端起水卮,喝了一口:“我听说了,真是威风凛凛,万人敬仰,日后皇甫将军率兵前往河北与张角主力军作战,若能得胜,想来一定会筑一个更大的京观吧。”
所谓京观,就是在古代,将领们为了炫耀武功,而将敌尸或是头颅,封土而筑成的高冢。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京观所体现的价值就是呈指这个方面。
孙坚闻言忙道:“我等在南阳诸除张曼成所部十万,降俘四万,功业不在皇甫将军之下,如今皇甫嵩在长社筑造京观,张显武功,名扬天下,将军为何不筑一京观,亦为彰显武功,显三军之威?”
刘俭挑了挑眉,道:“文台的意思是,把那四万余降卒杀了,再加上昔日杀死的黄巾尸骨,来筑京观?”
“末吏正有此意,这四万余蛾贼降众,皆为叛逆贼子!若是不杀,何以警示天下?留在宛城,容易引起哗变不说,还空费钱粮用度,将军若是不愿过于杀戮,末吏愿意代替将军行事!”
刘俭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水卮放下,淡然道:“可是啊,文台来说此事晚了数日,关于俘虏的奏疏,我已经派人送往雒阳,呈于何大将军处,”
“打从我这份奏疏进入雒阳公署的那一天起,这四万余降众,就与我军无干了,”
“如今他们是何大将军的降众,或者说是朝廷的降众,要杀要剐,皆由朝廷不由我了,我无权再杀他们,更无权筑什么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