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视
叮铃铃——
钟云一把抓过手机，关闭闹钟，接着躺回藤椅。
又歇了好一会，他才蹙着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他双眼无神，望着前方怔了一会。
他伸长手臂去端桌上的水，毯子从身上滑落，他低下头，看着小毛毯，一脸茫然。
他迟钝的想，这两天忙的头昏脑涨，我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些啊。接着拍拍脑袋，不对，就算是准备了，也不能跑身上啊。
被摧残的打工人反应直线下降。
他懵懵的喝了口温水，慢半拍的想，可能是谁进来报告时给盖上的吧。
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心，钟云看着清澈见底的杯底。
这杯子这么保温吗？他睡前倒的水现在还温着，难道其实我没睡那么久…他跌躺回椅子，疲惫地闭上眼睛缓缓入寐。
片刻，又猛的惊醒，迅速按亮手机，钟云看看时间，松了口气。
还好，没睡过。
果梓从门前走过，见他醒了推门进来“所长，这是关于招收客服拟定的名单，你看看有无不妥。”
钟云摆摆手，又变成那副呆滞的模样，有气无力“先放那吧。”
果梓“好。”接着她看到那两幅高高挂起的锦旗，笑骂“柳叶儿这个少脑子的。”
问“用不用我给他取下来。”
钟云提不起精神“算了。”接着他下巴努了努毯子“谁给我盖的”
果梓发出短促的笑“我说副所问我借新毯子做什么。”
隔壁熄着灯，钟云看着门旁角落里的黑暗，问，慢吞吞道“他人呢？”
果梓“之前好像看副所出去了。”
钟云“噢……”
果梓“那所长没事我就先走了。”
钟云点头。
果梓推开门，正巧遇到慕瑜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从走廊尽头走来。
她转身看看还呆滞着的钟云，带着一脸不可描述的笑意悄然走远。
慕瑜推开玻璃门，将东西摆在桌子上“醒了，先吃点东西。”
钟云木讷的点头，椅子往前挪了挪，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慕瑜道“别急，先喝点粥暖暖。”
钟云看着他，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拿起勺子，捧起一碗粥啜咽。
这么听话
慕瑜心里暗自惊讶，还以为要呛他两句呢。他戴上塑料手套，打开装着麻辣小龙虾的塑封盒，慢慢剥虾。
很快，旁边堆了一小堆虾肉。
钟云眼巴巴的望着，也不说话。看着金黄滴油的小龙虾肉，馋的默默喝着白粥。
慕瑜看他乖的不行，心都在颤，等会才给他的虾肉，在钟云微睁的眼注视下，一股脑倒进他碗里。
钟云眼眸微亮，捧着碗，看一眼慕瑜喝一口伴着小龙虾肉的白粥。
慕瑜剥着虾的手指微微蜷缩，看着乖巧的钟云，心头痒痒，他垂下眼睫，抑制住自己想要撸一把钟云毛毛的念头。
蝶灵幻境是一个危险度很低的幻境，只要顺着剧情的推演，不违背人设走下去，小范围内改动是可以的。
幻境里，钟云从来都是吃饱喝足，一觉醒来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慕瑜哪曾见过钟云睡不足醒来的这副模样。
太可爱了！
慕瑜耳朵动了动，耳尖悄悄变得绯红。
他低头掩饰“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一只勺子伸到他面前，浓稠的白粥挂在勺沿，白粥顶上是一粒小龙虾肉，金色的油脂流到粥上，诱人摄魂。
慕瑜倏地抬眸看了钟云一眼，钟云疑惑不解，颤了颤勺子，喝不喝…
慕瑜望着他，鬼使神差地凑近勺子。
快要触碰的那瞬间，他猛的清醒过来“不，不，我吃饭就行。”
他们还没到那种程度，现在这样是玷污了钟云，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钟云不解的歪歪头“噢——”收回了勺子。
慕瑜再不敢抬头，把剥好的虾通通推到钟云面前，快速结束了这顿饭。
—
月明星稀，一场暴雨过后，地面湿漉漉的，凉风吹过，带来清新的潮湿空气。
钟云理智回归，略有尴尬，和慕瑜沉默的走在小巷，谁都未曾提起那一幕。
他们沉默地走过熟悉的烧烤摊，往更深处的巷子走去。
童五眼尖看到钟云他们的背影，皱着眉想了会。
胖婶走过来看乖巧的小孩像个大人似的皱着眉，笑道“人小鬼大。”她伸手揉了揉童五“想什么呢。”
童五撒娇“要长不高啦。”
胖婶笑笑“好，好，不摸了。”她悄悄看了看旁边“趁现在还没上人，去后厨，你胖叔给你烤了鸡腿。”
童五“嗯！”他朝后厨走去，半路又回头看了看那黑黢黢的巷子，还是担忧，他跑到胖嫂跟前“婶子，我今天想请个假。”
胖婶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道“去吧，别忘了拿鸡腿。”
童五一年前来店里，到现在从没请过一天假，她看着心疼的不行，哪舍得拒绝。
童五跑去后厨“谢谢胖婶~”
胖婶看着小孩一颠一颠的离开，像个健壮的小青蛙，笑的乐不可支“慢点，别急——”
—
咚咚咚——
“谁？”里面传来询问，那人走到门前，透过门的缝隙警惕地望着外面。
钟云冲他招招手“嘿，魏先生，又见面了。”
魏幕沉默了一会，打开门“钟所长。”
透过清冷的月光，钟云隐约看见大堂的床上，小妖怪们姿态各异，睡得七零八乱，钟云收回目光，笑了笑轻声道“不打扰他们，我们去后院坐会”
魏幕缓缓点头，关上门领着两人从侧门，进了后院。
钟云坐在石凳，看着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榕树，语气轻松“童五就是从这儿跑的吧。”
魏幕佝偻着身子，瘦弱的身体裹在一袭黑色卫衣中，大风呼呼的吹，他垂着眼眸“嗯。”
“小孩子不懂事。”
他飞快的瞥钟云一眼，像是被灼伤一样，着急忙慌的收回眼，一反常态开了话题“常听说钟所长。”
钟云“荣幸之至。”
魏幕抬头看着皎皎明月，摩挲着粗砺的石桌，忽然道“也许童五他们跟着你确实更好。”
钟云讶然，他没想到魏幕没有任何抵抗，甚至他还没有说明来意。
魏幕说完又望着冒出嫩绿小草的地面“怎么发现的”
“锁灵花粉。”钟云如实道“你的妖灵从一楼沿着楼墙钻进深的窗棂。”
深就是阮散所说的神秘人，在出租屋失踪了。
“床沿有尖尖的凌乱爪痕，和一个未完成的传送阵，除此，没有其它打斗痕迹了。”
“你趁着夜色的掩盖，用妖灵勒死了他，对吗？”钟云回忆“你回来鞋上是刚干的泥泞，你在工地干活，那天你请假了，可你还是脚上泥泞凌晨才回来。是去处理尸体了？”
他看向屋子“通常你和童五会留一个人守着他们。”
魏幕低头看着他粗砺的手指，手指宽厚粗壮，与他瘦小的身材十分不符，布满了岁月的蹉跎。
他右手在无名指上轻轻转动，那里原本有一个铁圈戒指，他神情恍惚，并没有回答，又一遍道“钟所长你是个好人。”
钟云皱起眉头。
树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童五跳下树，孺幕地看着魏幕道“叔叔。”
魏幕并不悲伤，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乖，以后听钟所长，保护好弟弟妹妹。”
童五神色不安，他抓着魏幕的衣角，再次轻声道“叔叔…”
魏幕对着钟云道“我可以和童五单独说会话吗？”
钟云点点头“当然。”
两人走出结界，把空间留给他们，童五依偎在魏幕身上，轻轻啜泣，身体颤动。
魏幕环着他，轻拍童五后背，平息他的心情，接着不知对童五说了些什么，童五点点头，渐渐止住了哭泣。
钟云背对着他们，靠着墙，无聊的数星星。他不明白是什么让一个温和自卑的人，去动手杀人。
索性想不明白的事，他从不强求，也不想去弄明白，可能背后有隐情，但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些事妖管总局的人会调查的。
他只要知道结果就行。
硬挺的糖纸刮了刮钟云手背，皮肤传来一阵刺刺的痒。
钟云低头看了看，慕瑜白皙的指尖捏着一颗硬糖，锯齿状的糖纸轻轻刮着他，酥酥的，麻麻的。
慕瑜解释“晚饭时，便利商店顺手买的。”
钟云又想起那一勺黏稠的粥，他抿抿唇，接过，将糖果塞进嘴里，口水瞬间分泌“啧，真酸。”
“我讨厌橘子。”
慕瑜白皙的手心握着另一颗“草莓的，要吗？”
钟云盯着那颗糖粉粉嫩嫩的包没说话，半晌，他蓦然笑了，对着慕瑜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慕瑜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一时不知是承认还是否定。
钟云盯着慕瑜耳尖一点红，凑近了看，潮湿的呼吸喷洒在慕瑜耳畔，低哑着笑“是不是嘛？”
像是在呢喃着撒娇，慕瑜瞬间耳朵爆红。
他后退两步，眸光闪烁强装镇定。
他紧抿薄唇，紧张地手都不知放哪，过了会，他镇定下来“是。”
钟云一怔。
像是冰原上异常的刮起燥热的大风，随后冰川融化，波涛骇浪滚滚而来，慕瑜一步步靠近他“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逃避不是慕瑜做事的法则，钟云觉察到他的心意，那他就没有避而不谈的理由，他望着钟云，那双往日冷清的浅眸，也沾染炽热的爱意。
他们一人靠近，一人后退，直至钟云退无可退，靠在墙上，慕瑜在等待一个回复。
这场面像极了初见时钟云穿着大红嫁衣，戏弄他，逼迫他的场景，只不过现在角色互换。
背后冰凉的触感唤醒钟云，他勾唇笑笑，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想到当面的纯情少年如今也能欺负人了。
他挑挑眉“好啊，那我拭目以待。”目光灼灼，期待不已。
慕瑜白玉般的脸上染满绯色“嗯。”似乎刚刚那一番告白耗尽他的勇气。
钟云笑的眼睛都眯起了。
纯情小绵羊，装什么威武纸老虎。
他推开慕瑜“挡我风了。”
慕瑜“噢噢。”侧开了身子。
凉风吹散了钟云发热的脸颊，他移开目光，就发现一大一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交谈，双眼发亮地盯着他们。
见钟云望来，又默契的飞快转头。
啧，果然八卦是妖怪的共性。
钟云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