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
“……”
五秒过去了。
卯野咲：“……”
橘町枝：“……”
十五秒过去了。
“呜哇哇哇哇啊啊————”
突然, 卯野咲爆出震耳欲聋的尖叫，然后一骨碌从地上蹿起来扎到半空同时转身一百八十度并发出一百八十分贝的声波进行攻击。
要不是场地不合适，她可能会当场念出“我最喜欢桃拾了”这句宣言, 变身为魔法少♂女。
橘町枝：“……”
五条悟：“……”
面对魔音穿耳, 始作俑者表情有点发愣, 原本一只手举在半空, 这会儿默默地放下了。
然后, 这位三天不见、一见面就把学生吓得窜上天的不称职教师，居然叹了口气：“小咲同学, 你这个反应，太让老师失望了。”
卯野咲：“……”
“五、五条老师……”隔着足有十几米的距离，卯野咲颤颤巍巍地看过来。整个人僵白如石灰, 声音还有点发颤, “你，你是活人吗？”
五条悟：“……哈？”
为了证明自己只此一家，五条悟当场扯下眼睛上的绷带，露出他自带美颜特效渐变色的卡姿兰大眼睛。
三百六十度全范围覆盖的六眼，瞬间接收完周围的信息。五条悟朝着走廊的方向凝视了几秒, 突然回过头, 看向自己后方的橘町枝。
橘町枝：“……？”
两人短暂对视了几秒, 前者若无其事般伸手，向她招呼了一下：
“来，小枝。”
这副逗宠物一样的姿势，就像某人又闲不住了。橘町枝低头看看自己捏着的东西, 又想想包里装着的眼药水, 听话地走过去——
用给狗勾投食的姿势, 把那根咒物手指放在了五条悟的手里。
“……”五条悟看了看少女, 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小枝，你没有之前好玩儿了。”
橘町枝：“哦。谢谢老师。”
解决完学生这边的事（卯野咲：？），某个咒术最强的注意力，接着转移到了这里的另一位重要人士身上。
无论人有没有上辈子，上辈子又是不是厉害的鬼之类的生物，如今的童磨长到二十岁，还算是个普通人。
虽然他长着七彩的眼睛，虽然血肉可以封印宿傩手指这样的特级咒物，虽然他能在穷乡僻壤拉扯起一个两百多人的宗教，但他……还是个普通人。
作为求生欲很强的普通人，面对任人鱼肉的现状，没有牌面的极乐教教主大人，很快交代了这根手指的来历。
十几年前，这里还没有极乐教，童磨的父亲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普通村民。当时，外面的寺庙也没有破败，总有村里的人跑去祈福。
妻子怀孕后，为了确保妻儿的平安，这个男人除了去庙里求神，还在四处挖一些草药，喂给怀孕的妻子增加营养。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男人在寺庙附近的一处野地里，意外挖到了一株有些奇怪的“草药”。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普通的婴儿，这根封印剥离后显出本体、被孕妇当做补药吃下去的特级咒物，不知道会把母子两人变成什么东西。
或许可以说一声幸运吧。这个后来被取名童磨的孩子，天生拥有非常特殊的体质。
他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血肉能隔绝咒物的气息，简直是纯天然的人肉封印。那根被他母亲吞下去的手指，进入胎儿的身体后，被直接隔离了起来。
即使是特级的咒物，在他脱离母体之后，也只是让周围的环境染上了咒力的气息。
附近零星诞生的诅咒，追随这股微弱的气息而来，却不知道东西在这个婴儿的身体里。与咒物共生的血肉之躯，拥有了接近于受肉的状态，无意间祓除了所有靠近的咒灵。
作为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他甚至看不见咒灵的存在。
橘町枝听着童磨的陈述，想起幻境之中，作为鬼的那个“童磨”，使用的是“冰”的血鬼术。
当时的安比胜……夏油杰告诉她，有种比较普遍的认知是，血鬼术的具体形态，与鬼的内在息息相关。
没有喜怒哀乐的人类，变成渴望人类情感的恶鬼，血鬼术却只是极寒极毒的冰。
“据说灵魂特殊的人，即使在转世之后，依然会影响到来世的肉|体。”五条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把特级咒物塞在身体里那么多年，你自己感觉不到有什么影响吗？”
“应该有吧，”卯野咲抢答，“他肩膀上的那块肉，当时‘撕拉’就扯下来了，就像撕一张纸那么容易。”
“但是，”橘町枝举起手说，“任何一个普通人，真要把什么东西放在身体里，皮肤会直接肿胀腐烂吧。”
卯野咲：“……”
卯野咲：“对哦。”
几个人互相探讨的时候，童磨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仿佛被说到撕胳膊的不是自己，而是昨天晚上吃过两口的手撕鸡。
“说起来，”橘町枝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那个事不关己的当事人，“我……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场景，好像是你前世的经历，你也能一起看到吗？”
她本来想说“我们”，最后却莫名改口了。
五条悟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表情，捏着那根咒物摆弄来摆弄去，甚至想要給它涂点指甲油。
“你们进入幻境之后，我会感觉到一点情绪吧，还有一些模糊的场景，”童磨回答，“有点像是在做梦？比如小町枝杀死我的时候，对了，还有你抱着那个男人……”
“如果是幻境的话，”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非常温婉的女声加入了进来，“对于当事人来说，应该像是做了一场梦。”
“你也听到了，香奈惠。”五条悟毫不惊讶，有点懒散地接话，“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但是很显然，不惊讶的只有他一个。
其他人全部转过头，看到另一侧的竹林深处，飘来一道蝴蝶般翩跹的身影。等那人逐渐靠近了，顺着栏杆的缺口落地，这里见过她的几个人，才认了出来——
是之前在无名寺庙外面，对着枯树许愿的年轻女性。
蝴蝶香奈惠。
她在二楼的边缘站稳身体，没有回答五条悟的话，那双粉紫色的眼睛从左到右，最后落在了童磨身上：
“那边的先生，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童磨愣了一下。
蝴蝶香奈惠：“从半年前开始，先后有一些外面来的人，在这个村子的附近下落不明。你有见过他们吗？”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始终是一副温柔的微笑表情。然而对气息比较敏感的人，像是橘町枝，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童磨先是有点茫然，然后露出思考的模样。最后，他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你是问那几个外面来的，哭着说想要前往极乐的客人吗？”
所有人：“……”
猜到他口中的“极乐”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童磨毫无所觉地说：“哦哦，我记得的，一共是五位小姐，都有过非常令人同情的遭遇。其中有两位来到这里之后，说想要加入极乐教，我就请她们留下了。”
所有人迫不及待的：“然后呢？！”
“然后？”童磨表情茫然，最后看向旁边的梅，“梅，现在她们住在哪里？是你安排的吗？”
梅：“……”
梅深呼吸：“是的。如果您想让他们过来，我现在就去叫人。”
“麻烦你了，”蝴蝶香奈惠说，继续盯着童磨，“剩下的三个人呢？”
“还有三位小姐，两个问我这里最高的山在哪里，另一个问……好像是说，这边有没有很深的河？我当然要告诉她们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童磨说到这里，突然少女一样双掌相合：“希望她们已经实现了愿望，进入自己想要的极乐了吧。”
所有人：“…………”
前后两个问题，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觉得自己做了几件好事。
在这家伙的心里，求生或者求死，都是每个人通向极乐的选项。对于人类追求“幸福”这件事，完全没有阻拦的想法。
实际上，他只是没有阻拦那几名自杀者，甚至称不上“教唆自杀”。这种自成体系的道德观，自以为传递善意的举止，让人只能评价为……
“……如果放着不管，”沉默了一会儿，蝴蝶香奈惠语气复杂地开口，“感觉早晚会出事吧。”
“没错。”五条悟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这种体质，如果送到咒术界，绝对会被烂橘子们当成完美的封印器物。”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并不是同情对方，而是不爽那些“烂橘子”一样的咒术界高层。
童磨听到后面半句，反而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橘町枝：“咒术界的话，我可以的！为了小町枝变成封印物这种事，我完全不介意的~”
“……”五条悟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
“我介意。”橘町枝面无表情地说。
“或者……”蝴蝶香奈惠想了想，接话说，“我可以去问问主公。鬼杀队这边，最近一直很缺人手。从他的体质来看，也许可以学习呼吸法。甚至足够努力的话，也许能成为柱吧。”
所有人：“……”
面对众人各异的神色，蝴蝶香奈惠笑了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来自一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现在已经没有鬼了，所以主要处理一些日常之外的灵异事件。”
大正末年为止，历史上被称为‘鬼’的生物，被当时的鬼杀队杀死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或许当初的鬼，在地狱里赎罪之后，有一些真的能够转世……但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的这个人了。
所谓前世的恩怨，上辈子犯下的错误，转世轮回之后，就是一个新生的空白灵魂。
……大概是吧？
橘町枝不反对这个观点，但推己及人，她依然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对方。
没有把上辈子的恩怨放到这辈子的说法。但是上辈子大概率相杀的几个人，按照上弦与柱的力量差异，或许是被杀掉、吃掉过的仇人……
“如果不知道善恶的话，就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最后，蝴蝶香奈惠做出了决定，“既然没有犯下无法挽回的事，多一个能够做好事的人，这个世界总会更美好一点。”
真是个美丽的人啊，橘町枝想。
“……”童磨没有说话。
他看着蝴蝶香奈惠，又看看橘町枝。明明什么都没说，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层幸福的红晕。
啊，他想，我好像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