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阿波卡利斯如是说
“是啊……毕竟没有什么人能像死之律者那样掌控灵魂，也不像识之律者那样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无垠感叹道，“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死亡，就是意味着结束……”
“是啊……我作为曾被他们蒙骗的普通人……我也曾幻想，人的灵魂存在于更高的维度。”说到这里时，奥托有些哽咽，“幻想着有一日，我的所爱之人……
她可以借助新的身体重归人间，在更好的未来生活下去……
可惜……世界的规则并不如此……”
“呵……谁又不是呢……”无垠笑了，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那是苦涩的笑，是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你知道吗，奥托？
我也曾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重回人间，我能重新拥抱她、亲吻她、爱她、向她倾诉自己走过这漫长时间的一切……
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梦见无数种我们重逢的场景……可直到现实的噩梦将我惊醒时，我才明白，这只是我的幻想，是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的事实……
我曾无数次欺骗自己我们终将重逢，但……其实我心里一直明白——她已经死了……”
“看来我们其实也一样啊……”奥托感叹道，“你说的也不错，死亡的确是意识的消散，是一切的终结——
我们无法接续那些业已消散的星光，除非——
我们逆转时间，将沉默的坟墓之岛唤醒。将生命的长青之水，重新注入那埋葬一切的过去。——二分的道路，将在那里再度展开……生与死的选择将自此形成两个世界……
而代价……不过是一个人的死亡……一个人的毁灭……
……以及，原本想将我们置之死地的【崩坏】……”
“奥托……”无垠突然停了下来，手中也突然出现了一杯红酒和一杯红茶，“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吗？”
“呵……当然记得啊……我的老朋友……”奥托很自然地接过高脚酒杯。
咔——
二人于此碰杯，但这次，是苏无垠主动的。
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命运，但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却又相伴而行。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人，这次却要永远地停下脚步……
但这是他无悔的选择，也是他毕生的夙愿。
而对另一个人来说，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帮这个家伙的忙了……
“啊……”无垠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所以，当你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晚了？”
“啊……是啊……”奥托也喝完了杯中的红酒，“只可惜领悟到这个道理的时候——
奥托·阿波卡利斯，他早已是一个举世闻名的恶人。他早已被自己最需要的力量憎恨得彻头彻尾……
不过也无妨。因为【他们】证明了——出于爱的愤怒，会拥有与爱同等的力量。”
“呵……”无垠只能苦涩地笑道，“所以，对你来说这一切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不论后果是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你都不会管顾，是吗？”
“呵……其实……我也在意某些后果啊……”奥托却露出了和无垠同样的苦笑，“毕竟这些计划可不能有一点差错啊。
不过，多谢你了，我的老朋友。正是因为有你在，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愿意去大胆尝试。”
“直接说我就是专业给你擦屁股的算了……”无垠一脸无语地瞪着死鱼眼。
“呵呵……”奥托笑而不语。
二人再次相互搀扶着走向了面前的那棵参天大树，步伐很慢，但是很稳。
“无垠……”再次启程后的数秒，奥托再次开口了。
“哟，咋叫人还这么亲切了？”苏无垠不禁调侃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代我替我的他们问个好吧……”奥托说道，“赤鸢仙人，理之律者……他们是真正的好人，一定会帮助德丽莎她们为人类创造更好的未来……
而【比安卡】，作为我最后的学生，也作为你的徒弟……请你替我向她道歉吧……
我操弄了她的人生，规划了她的命途，一边对她悉心栽培，一边又将她视为棋子……
但请你告诉她——我在这最后的十年里对她所展示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像这般寂灭之后，有人能为我立一块无字之碑罢了……”
而说到这里时，眼泪，也从奥托的眼中滑下。
不论他说什么，不论他如何尽力压制自己想哭的感情，他的声音还是会带有颤音，他还是会哽咽。
“放心……你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落地传递给你想告诉的每个人。”无垠重重地点头，因为他无法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这一份小小心愿，更何况奥托和自己的关系又是那么复杂。
“嗯……”奥托也点了点头，但声音发颤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也证明了他此刻的感情，“无垠……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有人能评价我，如果有，你最合适不过……
毕竟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五百年，不过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所能付出的一切罢了……
他如今已经抵达了旅途的尽头——他所要完成的、他所要见证的、他所要救赎的……
它们已经在虚数之树中生根发芽，只等待着那迷路的信使，将最后的消息在这一切都结束前送达。
这一刻，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无垠静静地搀扶着奥托，安静地听着这位男人讲述着他的一生与感悟。他没有出声打断，因为他明白——纵使奥托·阿波卡利斯作恶多端。但唯有此刻，这份自述，是属于他这个男人独有的浪漫与痛苦。
（以下片段建议全文背诵。认真的。）
“它会成为跨越死亡的镇魂曲，它会成为奇迹降临的赞美诗。世界也会在那一刻只为了一个人而转动……
让那被强加的罪孽烟消云散，让那被终结的意志继续向前。
卑鄙，将由我带进坟墓；光明，会因你，伸向未来……
我愚弄了友人，愚弄了至亲，愚弄了世界和它之上的规则……
只为了给予那唯一真实的你，以第二次生命。
我回来了……
卡莲……”
二人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那不远处的血色沙地里，一个又一个黑影从其中缓缓爬出。
“来了……”
无垠和奥托纷纷站立，看着迎面而来的黑影。
而它们，便是虚数之树上映射的影子。
“还能打吗？”
“当然。”奥托看到那些敌人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来吧，我的老朋友。
这将是奥托·阿波卡利斯的最后一舞了。”
奥托一抬手，拟态·天火圣裁（大剑形态）便随着金色的流光出现在了奥托的手中！
“世界的恶意……就由恶人，来斩断吧。”
此时此刻，自己的终点就在眼前！而他，也露出了一个邪笑。
“那就……来吧！”
苏无垠率先冲了过去，直接冲散了面前密密麻麻的黑影！
即使现在不能开律者形态，不能用神火，一切场外援助都摇不到，甚至无垠自己体内的崩坏能也几近枯竭。
但是要是就此小看他的话，那也是大错特错。
极速掠过黑影，强大的冲击力如同骇浪一般直接将黑影尽数冲散！
“奥托！给老子冲过去！”
轰——！
巨大的冲击力自黑影们的中心为原点，苏无垠又一拳砸向沙海！
血色的沙子被砸得四处飞扬，黑影们原本重新站起，但很快又全部倒了下去。
紧接着——
“喝啊！”
天火的火光从烟雾中闪起，奥托高高跃起，卷着烈焰的大剑也劈向了地面！
轰——！
本就倒下的黑影也被这一击灭掉了不少，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影子。
奥托一秒也不多等，直接跟在苏无垠右后方朝着虚数之树冲了过去！
而在某个时间线上，圣女卡莲·卡斯兰娜在那昏暗的广场上。
而她也正缓缓走向那绞刑架。
叱——
没有火焰燃烧的黯淡剑刃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影子，而在其后面，拟态天火也横扫着从四周袭来的影子。
然而——
咔——！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奥托手中的拟态天火竟然直接碎裂！
“呃！”
奥托闷哼一声，有些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而他脖子下那黑金色的纹路也逐渐蔓延，看样子遭到了极为严重的侵蚀，连使用力量都出现了问题！
“站起来！”无垠一边朝着奥托吼，一边来到他身边清扫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奥托硬咬着牙，脸上凌厉的目光丝毫未减，而他的手中也再次出现了一把拟态神之键——拟态·黑渊白花！
奥托突然暴起，提着拟态神之键直接向前方冲去，随后直接对着挡在前方的黑影就是一捅！
接二连三，越来越多的黑影挡在了奥托面前。而比起那些在奥托正前方顶着拟态神之键的影子，数个黑影竟然直接来到了奥托的上方！
叱——
两柄飞剑袭来，将这些影子尽数拦腰斩断！
奥托果断舍弃手中的武器，直接绕过面前的敌人，再度朝前方冲去，而两把拟态·轩辕剑也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挥舞着手中的双剑，将冲上前来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尽数撕开，前进的步伐也并未停歇。
而在他的后方，苏无垠以及自己那两柄由最后的太虚剑气幻化而成的飞剑正在将身后的敌人尽数砍碎。
奥托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因为他明白，苏无垠现在就是拿命替自己开路。要是有一点迟疑，有一点差错，他们俩可能就会葬身于此！
“呼……呼……嘁……”无垠此刻已然气喘吁吁，手中的剑也随着每挥一下变得愈发沉重，“现在又耗神又耗力，真不是什么好玩的啊……
而且那些黑影竟然开始聚集在一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无垠瞥了一眼身后的奥托，他依旧在不断前进，但是太过专注于清除眼前的敌人，没有关注那在不远处不断聚集的影子。
不过想想也对，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残血得不能再残了，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允许他们有更多的能力去一心多用了。
“奥托！注意前方！”
奥托猛然转身抬头，发现了那堆成了一座小山高的黑影！
而随着黑影们不断糅合、凝结，一个巨大的墨绿色怪物也出现在了奥托的面前！
与此同时，在那一条时间线上，已经被套上绞绳的卡莲已经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突如其来的崩坏兽却打破了这一平静！
在那火光四起的广场上，崩坏兽们正在屠杀着人们！
卡莲没有迟疑，立刻挣脱了枷锁，向前冲了上去！
——
巨大的爪子挥向了奥托！
砰！
咔——
然而，苏无垠竟然瞬间冲上前来，左手握拳直接接下了这一拳！
怪物瞬间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而后退了好几步，刚才挥舞的爪子也破碎了一部分。
但随着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嘁……左手废了啊……”无垠看着那已然无法控制而垂下来的左手，啐了一口，随后对着身后说道，“奥托，我现在只能挥最后一拳了，之后我就要歇菜了。”
“足够了。”奥托只说了三个字，手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拟态·犹大的誓约！
而怪物，也再度冲了过来，对着奥托和无垠猛然砸下！
而苏无垠也将全身最后的力量汇聚于右拳，朝着那砸下的巨爪猛然挥拳！
砰——！
咔——轰！
那双巨爪竟然硬生生地被苏无垠一拳打碎！
哗啦啦——
同时，无数金色的锁链从拟态犹大里飞射而出，牢牢地锁住了那如同小山一般的怪物！
不仅如此，奥托同时提着拟态犹大，借助怪物垂下的手臂一路狂奔，来到它的头顶高高跃起！
拟态神之键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奥托也将犹大狠狠地砸向了怪物的头部！
叱——！
无数飞箭从犹大内射出！
咔咔——砰！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怪物头颅的破碎响起，而怪物的身体也随着头颅的消失而倒了下去。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奥托……”看着这庞然大物终于倒下，苏无垠也总算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而双手折断的他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彻底倒在了沙海上。
而奥托也随着惯性摔落在了沙地上，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支撑着自己缓缓站了起来，并伸着手朝着面前缓缓走去。
看着那棵参天大树，这足以修改一切的新芽在此刻与自己是多么接近。只需要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
叱——！
漆黑的物质，贯穿了奥托的胸膛！
就像在那里的卡莲，被崩坏兽的利刃贯穿了腹部！
奥托迟疑的瞬间，无数相同的物质从身后倒下的怪物躯体的某处猛然伸出，彻底刺穿了奥托的四肢！
谨慎了一辈子的奥托，却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
视线和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力量和精力也逐渐耗尽。
难道真的做不到吗？
难道这一次，他真的会失败吗？
恍惚间，奥托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白发身影——她转过身来，朝着他微笑，朝着他招手——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那就是他此生的意义，那就是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心愿！
奥托·阿波卡利斯，他可以在人生的任何时候失败，但唯独这一次，绝对不行！！！
奥托猛然睁眼抬头，而虚空万藏的本体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那两柄冰蓝色的飞剑再度出现，将束缚奥托双手的物质直接斩断！
而在斩断后，飞剑也彻底消散。
苏无垠也终于彻底躺在了沙海上，再也用不出一丝力气。
“收下吧，奥托，这是我最后的太虚剑气了……”
而奥托的左手握住了虚空万藏，庞大的金色能量洪流也从其中奔涌而出，将身后的怪物和其延伸出来的黑色物质彻底泯灭！
而他利用虚空万藏再创造一把拟态天火后，他拖着破烂不堪的身躯，朝着【树】缓缓走去，而这把第一神之键也从奥托的手中掉落，留在了这片沙海中。
如果想要挽救一个已死之人，除了直接修改时间线，那就只能是在过去创造其他可能。
奥托，明显是后者。
他那已经被虚数完全侵蚀的手触碰到了虚数之树，而在那瞬间，一株新的枝芽也逐渐在树上长出。
而在这新的可能中，在那片未来，将是属于卡莲·卡斯兰娜的时空。
“再见了……我的老朋友，我最后的理解者，苏无垠……”
“啊……再见了，或者说，再也不见，奥托·阿波卡利斯……”
白光彻底吞没了奥托，消散后，那个金发的身影也最终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在那片停滞的时空中，金色的命运光幕被彻底击碎，奥托也带着手中的拟态天火从空中坠落。
他是愚者，是一位守护心中公主的普通人。
他并不是王子，因为就算是骑士，他也与其遥不可及。
但即便如此，他也甘心。
在那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里，他走出了愚昧与无知。
而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他化为了金色的流星，伴随着七彩的流光坠落。
“卡莲……
活下去……”
他舍弃了自身的存在，只为了那一个人的第二次生命。
这是一位名叫奥托·阿波卡利斯的人类的一生，一位绝世枭雄的故事。
五百年的坚持，五百年的等待，五百年的努力。
只是为了在此刻，能够改变这一切。
至少，这位名叫奥托·阿波卡利斯的人类，成功了，不是吗？
……
而在那故事的最后。
少年找到了自己一生的救赎。
而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只精致的飞机模型重新飞回了少女的手中。
只是，它的主人，那位金发的少年，却早已不在了她的身旁。
在那湛蓝的瞳孔中，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滑落。
最终，滴在了那只飞机模型上。
“永别了，我的大发明家……”
她抬头看向天空，那片和她瞳孔一样湛蓝的天空。
那里是充满了自由，但却又缺少了什么……
……
虚数空间内。
在奥托离开这里后。
苏无垠站起身来，身上再度燃烧起了冰蓝色的神火，并开启了律者形态！
他重整了已经废掉的双手，然后朝着虚数之树走去。
拾起落在地上的虚空万藏，他看向了那株刚长出来的新芽。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再度出现了奥托喝过的那一杯红酒。
他将酒洒在树前，并朝着那株新芽深深地鞠了一躬。
“前任天命最强s级崩坏战士，苏无垠，在此向前任天命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