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什么，小什么
“什么玩意儿？”吴局长没好气地接过副手递上来的手机。
手机上是最新发布的一条新闻，标题为《震惊！湖城市第一分局局长吴某与湖城大学校长顾雄勾结舞弊》。随文还附上了一段录音。
录音虽然经过剪辑，但赫然就是吴局长刚刚亲口说过的话。
“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小姑娘。”
“未鉴真伪。”
“顾雄无罪。”
最后一段因为剪辑痕迹，显得不太自然，但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吴局长的声音。
一时之间，评论区直接炸锅。本来吴局长只是依照程序，回绝了周和和李云娣提出的立案申请，但经由这条新闻的不当引导，仿佛吴局长的回绝就成了顾雄犯案的铁证。
不仅如此，还顺便坐实了吴局长与顾雄有所勾结的事实。
吴局长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门外：“放他妈的屁！”
他快步走到门口，朝着还在蹲墙角听墙根的那群记者喊道：“你们这样恶意引导民论，信不信我立刻逮捕你们？”
记者们在吴局长的怒吼声中作鸟兽散，他们也不必和吴局长起正面的冲突。
毕竟，他们的所长不是这个，他们自然有别的办法对吴局长予以沉重的打击。
很快，在那条新闻的下方又有了新后续——《湖城市第一分局局长吴某出言恐吓，威胁删文，记者同行危在旦夕》。
吴局长扶额，他算是怕了。
世上有清清白白的媒体吗？
“查！”吴局长无奈下令，证据不足也立案去查。
“可是……”
“别可是了！”吴局长也急了，他看着实时更新的评论区，充斥着对他的质疑和唾骂，他比谁都急，“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局面不查还行吗？”
他一个人事小，但浪潮一经席卷，怎么会止步于此？由点及面，他之后是第一分局，第一分局之后是整个警界。
不拿出真材实料，难道任由媒体去引导民众对警界产生怀疑吗？
要拿经年累月的威信力去赌气吗？
“你们。”吴局长忍住怒火，指了指周和和李云娣，“把你们手上的证据，别管直接还是间接，统统都交过来。”
“其实我们还有其他的人证。”周和说到，“不过根据您先前的说法，她们都分属于不同的案件。”
“都是和顾雄有关的？”吴局长问到。
周和点了点头：“不但如此，我们还有一个关键的人证就在今天早上，就在警局门口，被掳走了。”
吴局长心里一沉，这案子到底牵扯多大？上头来关照的时候，他原以为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影响不大的小事，所以最初他才敢拿主意，企图打个官腔蒙混过去。
现下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小事，是大事，是天大的事！
他吩咐手下去调监控，同时自己翻看着周和交上来的间接证据。
密密麻麻，几千页的聊天记录。
他越看，越心惊。
“局长，查到了。”
“放！”
监控录像打开，一个女孩子站在警局不远处，刚好在监控范围的最外围。
“就是她。”周和激动地指着屏幕里的人，正是沈洁璇。
沈洁璇站在原地，低着头，忽然一辆黑车经过，把她劫上车，扬长而去。
之后就是回到警局门口的周和，找不见沈洁璇，慌乱地在监控中四处奔走。
监控的画面证明周和所言非虚。
警局内在监控播完以后变得鸦雀无声。吴局长的心理在这静默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数百桩强奸案。
性贿赂案。
还有绑架案。
好家伙，表面上治安井然有序的湖城市，背地里居然发生着这样的大事。
就在吴局长眼皮底下，而他却浑然不觉，全因为那一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今天要是不把眼睛打开，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成了帮凶，成了违背自己从警校毕业进入分局时发下的志愿的丧义之徒。
“立刻发布针对顾雄和井茹的抓捕令，把他们带回来配合调查。”吴局长毫不含糊下了命令，“同时全力搜捕他们的潜在同伙，务必保证人质的人身安全！”
各科的警员都调动起来，高效而有序地出警行动，警局瞬间空了，只留下坐镇的吴局长和周和一行人。
“这件事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营救人质，并且向社会大众揭露事情的真相。今天就请你们先回去吧。”
走在路上，周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感慨人生如戏，跌宕起伏。
“世上的事，真是没有绝对。”周和不知道是自语，还是在对天律说话，“半小时前还言之凿凿，不能立案的吴局长，现在居然雷厉风行地在彻查此事。”
“不好吗？”天律问。
“好……但也不好。”
好在事情到了这一步，终于有了真正的进展。有了吴局长的介入，相信顾雄等人伏法指日可待。
但也不算好。如果没有钟薇薇的发博，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带来了巨大的舆论力量，单凭周和自己，是不是事情就会永远卡在这里，一动不动？
今天是周和，明天可以是张和、李和、赵和，是每一个社会个体。
这样的解决方式真的能称得上好吗？
“你来看。”天律蹲在一棵树旁，朝周和招招手。
周和弯下腰，看到蚂蚁搬家。
蚂蚁们用头上的触角，彼此交流着信息，然后合力把大过身体数倍的食物扛起来，往前搬运。
周和豁然开朗。他直起腰，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天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
“什么？”天律也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长劫的阶级是如何划分的，但你很有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啊。”周和笑着说。
“什么？”天律还是不懂。
配上他认真的表情，惹得周和捧腹大笑。
“你是复读机吗？算了，你估计也不知道复读机是什么。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什么？”
天律还是重复那句话。因为这个词看起来像是什么奇妙的开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和就会笑。
“反正现在也没我们什么事了，闲着无聊，我来当你的新老师吧。”周和收起笑，正色到，“我给你讲一篇叫作《庶民的胜利》的文章吧。”
“大……校长要失败，而小……同学最终胜利。”
“大什么？小什么？”天律注意到周和话里不自然的两个停顿。
“等你懂大什么，小什么，你就懂这篇文章了。”
“那你说给我听啊。”天律急了。
周和笑而不语。其实天律早就懂了，大概这就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我不喜欢你这个新老师。”天律垮起张脸，“哪有老师和学生打哑谜的呢？”
“还是沈师好些。”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