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日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情景喜剧，里面的熊孩子因为犯浑正被家长满屋子追着打，而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着实有趣得令人捧腹大笑。
而在电视之外，正在餐桌前吃饭的尤父尤母就被逗得哈哈大笑。尤母转头看向尤父，笑着评价了几句电视剧的剧情。尤父没怎么搭理她，顶多“嗯”了一声，眼睛仍盯着电视看。
尤远森从吃饭开始没看过一眼电视。他快速地吃完饭，放下碗，拿张纸巾擦了下嘴，起身去洗了个手就回卧室了。
他握上门把手，把电视里的欢乐和电视外的压抑一并关在门外，然后靠在墙壁上，抬头静静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走去拿起书桌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成嘉宁发了不少信息过来。
成嘉宁先是东扯西扯，话题跳转得特别快，然后才渐入正题，用他们副班长过生日的事来引出下面的话。
成嘉宁：[学长，你也快过生日了吧。我们副班长是过农历生日的，你生日是过公历还是农历来着？]
尤远森很久没过过生日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随即，他意识到这个熊崽子可能是想在他生日那天找他庆祝。他翻开手机日历看了看，发现自己公历生日那天正好是工作日，便低头回复：[我过公历生日。]
成嘉宁发了一堆省略号过来，才说：[怎么这样啊？我还想来找你玩的。]
尤远森摸着鼻子笑笑，打字说：[快高三了，别总惦记着玩。好好待在学校学习吧。]
打完字后，他放下手机，从书柜上拿下一本书翻开来，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曾经也热衷于过生日，也热衷于送别人生日礼物。但他过去的朋友并不怎么把他的生日放在心上。而在自己的生日被遗忘后，他也没有硬凑上去提醒他们，只是在等到他们生日时一如既往地送上礼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排斥过生日这件事了。
这个寒假，在尤远森兼职的最后一天，老板确实有要求他陪着那些小朋友唱生日歌，但是他并没有照做。他不得不承认，当时心里是有那么点无法宣之于口的嫉妒与不甘把他的嘴封上。尤其是看到成嘉宁笑容满面地为寿星唱生日歌的时候。
所以在成嘉宁中途把注意力从寿星放到他身上那会儿，他的内心不可说是不愉悦的。他就像个抢走别人关注的恶劣小孩，为自己的胜利洋洋自得。
但是，一想到成嘉宁想来给自己过生日这事，他那点刚升起的嚣张气焰立马被打压下去，惊慌地躲到暗处。
新学期伊始。
或许是多了那么点生活的热情和努力的动力，尤远森在开学后很少窝在宿舍，平时要么在教学楼上课，要么泡在图书馆看书自习。如果实在静不下心来学习，他会到操场跑个几圈。
原本他的晚睡晚起的不良作息因为寒假兼职被硬改掉了。虽然晚上宿舍熄灯后，舍友还会制造噪音，但是从早到晚的学习让他的大脑疲惫得无法在意那点噪音。他一沾枕头就很快睡着了。
尤远森当惯了一年多的咸鱼，逼着自己自律起来并不容易。可是，只要脑海中浮现出成嘉宁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模样，他就很难怠惰下去。
明明他一开始在成嘉宁面前的形象就不怎么好，爱熬夜爱赖床，不爱学习，上课爱玩手机，常年顶着对黑眼圈，也不怎么注意衣着打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莫名多了个身为学长的形象包袱，压得他去努力上进，让他重视起衣着外表。
距离图书馆闭馆还有十分钟左右，尤远森收拾好书包走出大门。他沉浸在对某个问题的思考之中，毫无防备地被飘来的冰凉的雨丝淋了一脸。
如今是三月上旬，几乎每天都是阴雨绵绵。尤远森早就吃过不带伞的教训，淡定地从书包摸出一把伞，撑开来，单手插兜走下图书馆门外的台阶。
图书馆周围很安静，他此时听得最清晰的除了雨声就是自己踩着被打湿的台阶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犬吠。
他愣了下。等走完台阶，他环顾四周，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只湿漉漉的小狗缩在幽暗的角落。他蹲下来，把伞撑到它的上方。
小狗立即“汪”了几声，欢乐地摇起了尾巴，向他走近了些。这副模样让尤远森莫名联想到了成嘉宁，还想起他对自己“汪”的那一声，不禁笑了笑，伸手抚摸小狗的耳朵，忍不住轻捏了一下，又有些怅然地叹气。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很想见到成嘉宁。
尤远森把伞柄搁到地上，找了几块石头固定住，并调整伞的位置以保证小狗不会被淋到雨，然后将书包举高到头顶、一路跑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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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尤远森的生日。成嘉宁琢磨了很久怎么逃掉晚自习的事情，最后只想到装病这一招。装病不是难事，难的是老师会打电话让家长过来接人。装病逃晚自习这事搁哪个正常的家长身上都不能轻易接受。
下午放学后，他凭着经验装肚子痛，成功把班主任唬去给他爸打电话。之后，班主任给他开了张请假条，找人把他扶回教室。
成嘉宁边摆着明晃晃的痛苦表情边慢慢地收拾东西。等成父赶过来，扶着他走出教学楼坐上车，并且把车开离学校好长一段距离，他才讨好一笑，道：“爸，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成父边看后视镜边问：“什么事啊？”
他迟疑道：“我其实……是装病逃晚自习。”
“呵，我知道。”成父语气不屑，“就你这演技，比我读高中时候装病的样子差多了。”
成嘉宁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成父一边的肩膀，说：“我亲爱的爸爸，你知道我装病还放任我逃课啊。”
“哎哎哎，松开你的爪子。”成父耸了下肩膀，“嘿嘿”笑了几声，“你之前就跟你妈高中时候那样，太好学生了，太守规矩，偶尔任性一回也很好嘛。”
成嘉宁也跟着嘿嘿笑，说：“对了，爸，我就是去xx大学给一个朋友过生日去，你记得九点来接我。我到时候还要回学校。”
“嘴上说着朋友，其实是女朋友吧。”成父啧啧道，“怎么回事啊？人家大学生怎么看上你这个小屁孩？”
“放过我吧爸，你怎么老觉得我在谈恋爱。他就是我一个学长。就是上次家长会坐你前面的人。”
说完，成嘉宁在心里嘀咕：不是女朋友，但是想把他变成男朋友。
“你说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神神秘秘的年轻人？”成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我记得你前桌是个女孩子吧。敢情你这是打算和人家哥哥搞好关系再追人。这招高啊成嘉宁。”
成嘉宁猛咳几声，下意识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想追的不是那个学长呢？”
车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成父没给成嘉宁说话的机会，叹气道：“我只知道你今晚是回不了学校了。你妈以为你真的病了，让我一定要带你回家休息。所以……哈哈哈。”
成嘉宁抿起一个微笑，转头看向窗外，没忍住抖了几下。
怎么把成母应付过去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他提着两个礼品袋，茫然地站在大学校门前。
他忘记自己的手机还在家里了。而且，他也没办法借别人手机打电话。他其实还不知道尤远森的手机号码是什么。甚至，他也没办法去附近网吧用电脑登chat联系尤远森——电脑版的chat要用手机扫二维码登录。真是愁死个人。
难道要借别人手机登chat吗？
成嘉宁想了想，决定先坐校车去尤远森住的宿舍楼。也许宿管那边有每个学生的联络方式也说不定。
问过以后，宿管叔叔也确实说有。见他穿着校服、眼神单纯，又见是真的着急找人、还知道尤远森住哪个宿舍，宿管叔叔信任了他的说辞，帮他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你好，尤远森是吧。有个高中生说是你弟弟，专门跑过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你现在方不方便回来一趟？不方便的话我就让他把礼物放值班室了。”
另一边，尤远森正在图书馆看书。发现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他走到楼梯口接起电话，随后就听到了电话那边的人语速稍快、几乎不带停顿地说了一段话。等电话挂断有几分钟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突然打电话过来的宿管都说了什么。
他只高兴了一瞬间，立即想到今天是星期三，又喜又气地去收拾书包，放轻脚步飞快地离开图书馆。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他们宿舍楼离图书馆比较近，过一条马路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尤远森撑起雨伞，一路小跑，没几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看向正站在一边望天的成嘉宁，刚要笑，又硬生生憋回去，板起脸朝他走去。
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上一次见到尤远森也不是多久的事，可是成嘉宁却油然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内心顿时百感交集，没忍住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猛地把人抱了一下，笑道：“学长，生日快乐！”
尤远森准备好要训斥的话被他这一下弄得卡在喉咙里。
成嘉宁抹掉礼品袋上沾到的雨水，把礼品袋提起来晃了几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随便买了几样。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阵又一阵的风把雨丝吹斜。成嘉宁急忙用外套袖子擦掉袋子上的雨水。尤远森别过头吸了几下鼻子，用手背擦去成嘉宁脸上的雨水，收回手时忍不住轻捏了下他的耳朵——就像昨天对待那只小狗一样。
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尤远森接触的位置开始蔓延到成嘉宁的心脏。
心脏好像跳得有点大声了。成嘉宁有几分不安地想，尤远森离他那么近，会不会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尤远森哪管得了谁的心跳大不大声。一想到成嘉宁是逃了晚自习过来给他送礼物，他气得快要心肌梗塞了。这种感觉让他仿佛梦回上初中时去小学办公室捞和别人打架的夏语燕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发问：“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在哪里吗？
成嘉宁立刻站直身体，乖巧认错：“我错了学长，我不应该装病逃晚自习的。”
尤远森见他认错速度这么快，沉默了几秒，扯出一个笑容说：“既然都来了，那么总得要多留一会儿再离开。嘉嘉，你是这么想的吗？”
“那当然！”
“作业带了吗？”
成嘉宁拍拍自己的书包：“都好好地放在这里！”
尤远森的脸色有所缓和，点头道：“很好。那就跟我去教三写作业吧。”
成嘉宁对逃晚自习这事本来就心虚得很，不敢不从，耷拉着脑袋跟着他走了几步，讷讷道：“可是学长，我记得你也赞同，人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尤远森瞥他一眼：“但是你已经逃掉晚自习，成功把‘逸’字贯彻到底。所以接下来你当然要写作业，不然怎么算劳逸结合？是吧？”
成嘉宁艰难地“嗯”了一声，偷瞄尤远森一眼。见他神色不再严肃、挂上真心实意的笑容，成嘉宁心一动，也扬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