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消失在下水道7
我仍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在夕阳落下去之前。
如同蓝琉璃透亮的天空一点点被懒洋洋的暖红色夕阳小口地啃食掉，直至我的眼眶被这绚烂填满。
在这之前，我明明还活着呀。
我躺在腐臭又潮湿的下水道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失血过多和因为被扔下而摔断的肋骨，都让我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留下半睁开的眼睛和混沌的思维。
然而我依然清楚的知道，我还是活着的，只是无法求救，静待死亡。
这是我残留着对于我为人时候的最后一份记忆。
那么在后来呢，我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知道我好像被困住了，困在了我死亡的下水道里。
再也无法离开了。
我死去后，我的思维依然存在，我看着我的朋友们那群老鼠，每天昼伏夜出着小心翼翼地偷来我们平时绝对吃不到的各种新鲜食物，试图让不在呼吸的我吃下。
只是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鲜嫩蔬菜和水果，干燥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五谷杂粮，还泛着着粉红色泽的湿润肉类源源不断地被堆放在我身边，只是没有一个，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再次张口咽下。
然后，它们随着我一起开始腐烂。
我的肉在微生物的分解之下一块块掉下，露出里面微黄色的骨头，而我的朋友们焦急的吱吱乱叫，然后在某一天里，它们拖来一只活鸡。
我本来以为我依然吃不下去的，可是当那只愚蠢的鸡伸着脖子啄我烂了一半的嘴唇的时候，我的嘴巴张开了。
用缓慢的速度，但是无法抵抗的巨力，死死地咬住了那只鸡。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我像是做梦一样，用第一人称的视角看着我腐烂的尸体，撕咬着一只活鸡。
这多毛的畜牲本应该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但是我的尸体一口就咬断了它的气管，于是我看着它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音，疯狂的挣扎着，羽毛和嫣红血液一起飞舞，最终依然被我嚼碎了吞下去。
它的血在接触到我尸体那一瞬间，像是清水遇到了干枯的海绵，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迫不及待地融了进去。
而在吃完那只鸡后，我依然一动不动。
是啊，毕竟我现在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然而今天的这一切，却鼓舞了我的朋友们，从那天以后他们把附近的活鸡都偷了过来，鸡被吃完后，换成了猫，然后是狗，直到附近再没有活的动物之后，他们拖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东西下来。
其实所有的变化都在不经意之间，不知何时起，奇怪的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尸体了，还有我的老鼠朋友们。
就在我的尸体随着吞噬活物而一天比一天变的漆黑，并且不再腐烂，像是一摊人形的黑巧克力一样后，就开始污染着一切接触到的东西。
最先被污染的就是我老鼠朋友们，它们的体型一天比一天更加巨大，颜色一天比一天黢黑，变的不仅仅只有外在，内里的力气和速度也在几何倍增加，这些变化终于在某一天里，让他们拖了一个活人下来。
还是熟人。
是那一天，集体谋杀我的流浪汉其中一个。
如果我的肉还在的话，我的神经一定会牵动起我的嘴角肌肉，让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终于明白了，之前的温暖血液只是开胃菜，这次的才是我现在真正想吃的东西啊。
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我了，地上的漆黑尸体是我，蠕动的黑色老鼠也是我，看着眼前残肢横飞一切的也是我。
只是我们都很沉默，除了那个凶手之一。
在他试图呼救刚刚张大嘴巴的那一瞬间，一部分的我，一只黑色大老鼠就钻了进去，堵住了他的气管，也咬断了他的舌头。
然而他依然活着，就如同还没有死去前的我一样，感受着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鼠潮蠕动，他深陷其中。
完整的人类身体被一点点肢解掉，让我第一次吃饱。
饱到我还剩下了一条大腿。
无所谓了，区区一条腿而已。
反正接下来隔三差五，就又有一个凶手被悄无声息地拖下来。
吃饱的感觉真的好。
而这一切直到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巨大的降水量溢满了管道，我被席卷着，终于第一次离开了原地，我眼睁睁看着那条在最初就剩下的腿，和后来散落的骨头，在混浊的水中浮起后消失不见。
而我，终于再一次陷入了长眠……
呼呼……小赵依然在拼命奔跑。
不管他如何加速，后面的窸窸窣窣的鼠潮之声从来没有断过，还有夹在其中的流浪汉沙哑的声音。
它无视小赵，只是自顾自地讲述着所关于的它的故事。
虽然小赵一心只顾逃命，可是距离这么近，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还是被迫听完了。
“所以这鬼东西是怎么又出现了啊!小赵在心里泪流满面想到。
“它不是说它已经陷入长眠了吗。”
我们常说，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有光明的地方也会存在黑暗，但是这一条不适用于下水道里。
在天天路过却无人在意的下水道之中，只有黑暗没有光明，或者说是没有阳光。
阳光啊，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重要。
沉沉地气由黑暗的地底不断升起，他们混浊无灵，是一种纯粹的污染源。
肉眼看不见的地气时时刻刻弥漫而出，然后阳光照耀之下冰消雪融。
可是如果照不到呢!
那也无妨，毕竟产生僵尸的几率很小，更何况火化推广以来，僵尸传说更是直接销声匿迹了。
只是，凡事总有一个例外。
如果流浪汉没有死在下水道不见太阳，如果他没有在死后一直接触生活在地下天生属阴的老鼠，如果他的尸体没有得到血肉滋养，如果他不是枉死，如果他没有因为痛苦而产生了巨大怨气，那么他就不会成为现在的妖鬼。
身体为妖，灵魂为鬼。
虽然强烈的割裂让它会在行动的时候短暂忘记自己是谁，但是随着对血肉的渴求终将会让它再次恢复成一个怪物。
一场暴雨曾经让它沉睡，而现在又是一场暴雨让它醒来。
人体的潜能在哪里，小赵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太累了。
在黑暗里奔跑的时候撞到了拐角处，一次落地，再也起不来了，浑身都是软的，只有肺部疼的快要爆炸了。
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在他倒在地上的下一秒里，冰凉滑腻的触感覆盖了他的全身。
小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静待死亡，哪怕他本来也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他能看到话，就会发现，从他醒来到一直探索的路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
换句话说，他哪怕一路逃下去，也不过是再次回到醒来的地方。
如果他醒来的时候用还能打亮的打火机，高高举起照亮头顶，那他就会看到一个漆黑的洞口。
那是他跑到尽头的出口，然后他就会发现，从洞口掉落下来后，又回到了原点
而在这个封闭的圆里，他永远逃不过遇到流浪汉的命运。
这也是为什么几次搜索，都找不到受害者残骸的原因。
人们反反复复，都只在下水道里寻找，而从来没有想过，在下水道的下面，一米深的地方，存在另外一个巨大的空间。
那里本来是一个已经干枯的地下暗河的一段，在多年前的特大暴雨里把妖鬼冲了进去，同样的黑暗，但是足够的安静和血食的缺乏换来了妖鬼的沉睡，以及岌岌可危的平安无事。
如果不是后来多日的暴雨再次倒灌进地下暗河里，湍急的水流如同把妖鬼冲走一样再次冲回来，也许依然可以和平下去。
只是没有如果。
两次的大范围冲刷，让地下暗河改变了构造，现在雨水再也无法进入地下暗河了，只留下潮湿的土壤。
除了天生的打洞专家老鼠们，它们一路挖掘地洞，又因为土壤太过潮湿而又自动陷落，完美的堵住了出入口。
虽然每次都要重新打洞有点麻烦，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不会找到了，没有人可以找到那些失踪者到底在哪里了。
听说下个月雨季就要结束了，不知道那时候，是否还有人会失踪呢。
老鼠漆黑的瞳孔在下水道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和一只同样漆黑的猫对视一眼。
下一秒，老鼠退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而黑猫打了一个无聊的哈欠，也优雅地转身而去。
如果你看到了一位在角落里的黑猫，请尽快远离它，毕竟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卷入某种事件里。
如果那只猫是在看你，那么我只能为你默哀。
只是这种事情，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呢。
我不知道。
那你呢。
（猫眼诡谈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