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乡
隔天一大早，唐大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我家，打眼一看，呦呵，有真空北京烤鸭、湖南铁观音茶叶、六必居酱菜等等，这家伙这可真舍得破费。
我说：“你真是个改革积极分子，迫不及待要去带领乡亲们致富去了，不过光有吃的可不行，得弄点贵重的东西，要不然人家想这首都人都这么吝啬，那不是让人笑话嘛。”
唐大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打钱说：“咱手上可没多少经费了，你瞧，现在就剩一百六十多了，除去路费、饭钱，还有一百四。现在物价太高了，买个金项链金镯子什么的都要一两百，我有想买的心，可奈何经济实力不允许啊。”
自打改革开放以来，全国人民确实富足了起来，但物价也随之上涨，就拿黄金来说，七六年之前是三块六毛一克，现在价格都涨到一克八十六块了。
要说这几年国际形势紧张，石油储备紧缺，影响物价我能理解，涨涨价也不是不可以，但足足翻了几十倍总说不过去吧。
听人家说好像这物价跟什么经济危机挂钩，咱这制度不是比人家美帝更优越吗？怎么也会被影响我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不过要送点儿什么东西好呢唐大头说要不把手上的古董送几件
我摇摇头拒绝，因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古董，不能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得找点别的。
我瞅了瞅屋子，屋里除了几张红木桌子和一个床板，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溜到我爸房间，在抽屉里翻到一个檀香烟斗。
这烟斗貌似是老爷子在狼据山剿匪时的战利品，老爷子舍生忘死冲在最前面，战斗结束庆功时什么奖励也不要，就只要这一个檀香烟斗。
唐大头说：“哎呦，这可是个好东西啊，你瞧瞧这做工，再瞧瞧这材质，无价之宝啊。”
我把烟斗放进去说：“敢情我想拿也不敢拿啊，这烟斗是老爷子的挚爱珍宝。唉，他妈的吴修二这孙子真是精的跟猴子似的，光让咱跑腿给他办事儿，也不给我们扯些赞助表示表示，为挣他那六成钱，现在倒搭上了不少，要是这次去没收获，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讨苦吃。”
最后还是大头回家找了个旧收音机，听他说年份已经很久了，不过还能凑合着用。
我心想反正村里人不懂这洋玩意，给他们新的不会用，搞不好几天就玩坏了，倒不如给他们旧的。
下午坐汽车转到石家庄，在火车上坐了两天一夜，到站时都黑了，在旅馆打发了一夜。
我让唐大头到外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卖驴蹄子的搞两只黑驴蹄子。
唐大头问要这东西干什么？我说你就甭废话了，买就完事儿了。
隔天徒步走到镇上找老乡又坐了一上午的驴车，进山后还要继续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
我俩提着东西走在泥泞的山路中，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当过兵，身体素质强，还能咬牙坚持，可唐大头是一点儿也走不动了，索性找了棵树在下面休息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跟猪八戒西天取经——净偷懒呢？毛主席曾讲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就靠这一身肥膘闹革命啊？这才走了多远你可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开始喘气了。”
唐大头摆摆手喘着气说道：“甭看不起爷，想当年我也是田径队里跑得最快的，体格最棒的，现在年纪上来了，走不动道了。”
这家伙就爱找理由，不过说起跑步，唐大头上小学的时候确实跑得挺快，因此才被田径队选上，参加比赛，还获得市里面的奖项嘞。
两人就这样坐在树底下，我看着这黄土坡子全都是泥泞地，坑坑洼洼的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
人家都说要想富，先修路。有了路就有与外面通商的机会，就像改革开放一样，一开放人就富裕起来，一修路村民就能变得有钱了。
我说等咱有出息了，一定要给这儿修条大马路。唐大头说对，乡亲们在山里面都苦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有了路他们就能坐车出来去看首都的毛主席了。
就在我俩说话之际，前面忽然传来一声羊叫，踮脚望去，瞅见几个放羊的村民。
我挥手大喊，那人闻声过来，认出我们是之前下乡的知青，又见我们手上拿着东西，赶紧回到村里喊来驴车来接我们进村。
村里的乡亲们听闻我们回来了，早早地出来站在村口迎接。
刚到村口，他们便围上来家里长家里短地问候我们，其中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多年未见，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背也更驼了。
村子里有很多新出生的小孩，他们站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着我们，仿佛在说这俩人看起来咋这么白
乡亲们好不热情，大娘领着半人高的小孩儿，我们刚开始没认出来，小孩儿的个子长得飞快，离开的时候才半人高，现在都能帮家里干活了。
小孩儿看见唐大头就喊：“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说完便吐舌头比了个鬼脸躲在大娘身后。
大娘笑着说：“这孩子不省心，越大越跳岔（调皮），该打他的屁股了。”
唐大头也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说：“小孩儿年纪小都是调皮，等过后再大一点儿就好了。”
因为此行目的明确，和乡亲们寒暄完后我俩直奔村长家里。
村长见是我们来了，热情的不得了，倒茶烧饭，翻箱倒柜地找酒，又给我们讲改革后村里实行包产到户，各家各户都过上了好日子。
我们把手上提的东西递给村长老婆，村长瞅见收音机，指着它好奇地问：“这黑咕隆咚的啥玩意儿啊？恁俩臭小子不会给我放了个定时炸弹吧？”
山里面的人可能没见过收音机，因此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在城市里头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谁家里要没个“三转一响”，那就说明这家不富裕。
我说：“这是收音机，可以听见毛主席的声音。”
村长说：“啊毛主席不是逝世了？咋还在这黑盒子里？”
唐大头看村长一脸懵，便上手调弄收音机，里面忽然蹦出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
村长被女声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老天爷啊，差点要了俺的老命。”
吃饭的时候，我们在一块喝酒聊天，村长问我们这次来是有啥事儿唐大头和我面面相觑，也不好意思开口。
几口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我率先开口：“村长啊，我们在首都倒腾古董生意，想回来带乡亲们致富，看看乡亲们家里有没有闲置的瓷碗、铜罐什么的，弄到北京那儿卖，北京人就喜好这玩意儿。”
村长听完后哈哈大笑说：“俺算是听明白了，恁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我们不好意思的低头讪笑，村长又道：“不过恁来晚了，上个月就有一伙外地的人来这儿包了一大块地，又说是要收购俺们这儿的瓷碗瓷罐，用的夜壶也中，出价一个五十块。俺一听这可中啊，就和他们签了字，按了手印儿。”
我一听心里便凉了一大半儿，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来迟了，被同行抢先一步，作罢，只能同村长聊别的话了。
天色已晚，我们也没法回去，村长仍安排我们住在大娘家，大娘盛情款待我们，好不热情。
夜里，唐大头躺在床上问我怎么办跑大老远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唐大头叹了口气，作出可惜的表情。
这时小孩儿走了过来给我们端尿盆，我从包里拿出在北京那儿买的巧克力给他，无意间注意到小孩儿脖子上挂的玉佩，就问道：“小孩儿，你这玉佩哪来的是你奶奶给的吗？”
唐大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用美帝国主义的巧克力来交换无产阶级劳动者的玉佩是吧？小孩儿你别要，这可是坏叔叔的糖衣炮弹，千万别上当了。”
我让他滚去一边去儿，别打岔。小孩儿告诉我说：“玉佩是俺爷爷在山上捡的，奶奶不让俺……”
小孩儿正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捂着嘴巴便跑了出去，巧克力也不要了。
我俩愣了半晌，过了一会儿唐大头轻声说：“李爷，你听见了吗？这小孩儿说玉佩是他爷爷在山上的矿洞里捡的。”
我瞅了唐大头一眼，这家伙目光所及之处就在我的眼帘之上，我绝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八成也知道我在想的是什么。
没错，我俩脑子想的就是盗墓，因为先前的时候就给唐大头讲过盗墓的事，这家伙表示盗墓好啊，可以发大财。
我爷爷曾给我讲过，洛阳这里遍地都是墓穴，一个村儿地底下的墓穴排成排都不足为奇，河底里到处都是金银财宝，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以至于村里人吃饭用的碗，都是从河里捡来的古物。
解放前有几伙儿盗墓贼从外地赶来，得知洛阳这里墓多，便准备找机会下手，又凑巧这几伙人撞见了面，互相不服，便要一决高下，比谁的盗术高。
于是进入墓穴后，这几伙人各自拿出镇派之宝，像金刚伞、洛阳铲、鹰抓勾、千里鞋之类的盗墓工具。又亮出独门秘术，如缩骨功、观天术、开天眼等等这些看家本领 可谓是五花八门、名目繁多。
只可惜最后也不知是分赃不均，还是因为遇见了什么，到最后全都折在了里面，一个也没出来。
不过倒说来也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光皇帝老子都出了几百个，更别说底下的将军、名臣之类的，那墓穴怎么说不也得有成千上万个里面陪葬宝贝就更甭提了，多的数不胜数。
但要说实在的，人家盗墓都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这个歪招，我一不缺吃，二不缺穿，唐大头家里也是十分宽裕，好端端的盗什么墓啊？
唐大头认为这古人生前享进荣华富贵，死后也要带走，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不如咱给他取出，况且把从墓里面卖的东西换成钱，到时候就可以给乡亲们修条大路了。
我问你有胆量盗墓吗？里面可都是死人。唐大头表示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无产阶级从不信鬼神。
于是二人决定了，找个差不多的墓，干就完了，到时候卖得钱都捐给村里修大路。
我说：“现在是三更半夜，白天我听村长说这山上有野狗，咱得找个东西防身，有个武器心里踏实。”
唐大头会心一笑，在角落里翻翻找找，随后举起一个东西说：“老秦你快瞧这个。”
我朝他那儿看去，原来是一个铲子，瞧模样有点儿像是工兵铲，只不过它的握柄是中空的，可以插在土里。
但与其说是工兵铲，倒不如说是洛阳铲更为合适。唐大头问我什么是洛阳铲啊我便与他解释起来。
这洛阳铲是洛阳村民李鸭子发明的，原本就是一个盗墓工具，主要就是看洛阳铲打上来的土的成分，根据这个来判断这里有没有墓或者墓穴的结构。
不过这盗墓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甚是疑惑。而唐大头听完后更是嬉皮笑脸，说这个洛阳铲是个好东西，催促我赶紧出发。
三更半夜，皎皎白月，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声音。我和唐大头蹑手蹑脚地溜出屋往村口跑。
出了村，我们就顺着河往村旁的山上走。之前听村长讲，村旁边的这座山是历代帝王、显赫人物都趋之若鹜的葬地，里面有许多古墓，挖出来的和没挖出来的差不多有十万余座。
不像泰山华山那种千丈高山，这里大多为黄土丘陵地，虽然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山头数不胜数，但因为地处中原，所以山势海拔最高也才三百来米。
当年八国联军打开中国大门，许多传教士来到洛阳，打着传播福音的名义威逼利诱盗墓贼开馆盗墓，导致大量出土文物流失国外。
唐大头说：“这黄土坡子能有什么古墓”
我说：“从表面上来看，这里平平无奇，但实则不然，从风水上来讲，这一片可是龙岭虎脉，历代帝王向往的绝佳葬地可不是空穴来风。‘龙脉沉浮看地骨，虎身封移瞧路腰’，你瞧西边那儿看着像不像是一条盘卧着的龙东边那儿看着像不像一头耸立的虎”
唐大头瞪大眼睛，踮着脚尖说哎呦，还真是。我说咱们到那儿去瞧瞧，万一运气好能碰见什么好东西嘞。
二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踩在黄土地，好不容易顺着河走了上去，打眼儿一瞧，周围山坡上除了树就是灌木，弯腰寻了半天，底下连个毛都没有。
唐大头泄了气儿，说这地方不是遍地都是墓吗？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我说看来八成都是被那前朝人还有前前朝人给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