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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考验与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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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王雅琴和孙老太收拾碗筷,洗锅抹灶。

    罗汉臣和丁一鸣各摘下一块门板,到风弄口躺下休息。

    丁一鸣躺在门板上总感觉不自在。他辗转反侧,手遮臂挡,光光的上身找不到隐藏之所。

    他一眼瞥见墙角的畚箕,伸手拿起,抖了两下,也不管脏不脏,往胸前一扣,这才安心地睡下。

    恍惚间,有一张美丽的容貌在他眼前浮现。

    这张容貌是那样的熟悉与亲切。

    目如秋水,情波暗动;腮若桃红,羞烟淡掩。眉剪柳叶飞云鬓,鼻凝琼脂悬玉盘。

    这是一张平日想看却不敢多看、看了更想要看的脸!

    而现在,这张脸就浮现在丁一鸣的眼前,任他看个够。

    “雅琴,我的雅琴。”

    丁一鸣心里默念着,血液奔涌,心摇神荡。

    他忍不住想亲近这张脸。

    然而,这张脸却突然变了样:柳眉倒竖,怒目圆睁。骤起秋风愁云密,忽降冷雨天光黯。

    “对不起,对不起,雅琴。”

    像亵渎了偶像的信徒,丁一鸣忙不迭地认错道歉。

    瞬息,雨过天晴,阳光明媚。这张脸又满面春风,笑意盈盈。

    丁一鸣惊讶地发现,这张脸已不是王雅琴的脸,而是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脸。

    这张脸仍然美得不可方物,却更加妩媚妖娆。艳艳红唇燃烈焰,荧荧贝齿闪晶光。挑眉如钩勾魂魄,弄目生情情漫流。

    丁一鸣不能自抑,蠢蠢欲动。

    可喜这张美脸如有感应,荡荡悠悠悠悠荡荡地飘向丁一鸣。

    耳畔,更有淫言浪语不绝如缕。

    太香艳了!

    丁一鸣的呼吸几乎停止。

    这是什么女子?怎么这样狂野奔放?

    丁一鸣动物的本能差点就要尽情释放。

    灵台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丁一鸣仿佛感受到王雅琴的忧伤,心池如潮汐过后的大海,恢复了平静。

    面对这张愈发贴近的脸,丁一鸣顿生厌恶,将胸前的畚箕挪到头上,也彻底隔断了非非之想。

    “不错。有定力!果真是个纯情的种子!”

    丁一鸣隐约听到一个女子“咯咯咯”的笑声。

    紧跟着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你呀,见到美男子就动凡心。”

    “你以为我像你生前那样花心吗?我这么深的道行,早了了凡心。不过,世上的美男子太多不可靠,我就是忍不住要试试他。不错,不错。他是美男子中的稀品。”

    丁一鸣听得稀里糊涂地,朦朦胧胧中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但酒力犹劲,丁一鸣还是瘫软如泥,酣酣睡去。

    只听到蝉在聒噪地鸣叫。

    罗汉臣和丁一鸣不同。他往门板上一躺,就呼呼大睡。全身放松,就像被捏过的海绵舒展开来。

    喝点老黄酒,再美美地睡一觉,罗汉臣的人生理想也只有这么多。

    酣梦中,他看到一大缸碧汪汪的黄酒,酒香浓郁扑鼻。他四处张望,并无人迹,便掬起一捧,仰脖而尽。黄酒流到哪里,舒服到哪里。如果家里藏这一大缸酒,罗汉臣美都要美死了。

    正自饮得酣畅,突听有人喊:“罗汉臣。”

    罗汉臣惊惶四顾,却见眼前站着一个老头子。

    “这酒是你家的?”

    罗汉臣做贼心虚地问。

    “你看看,哪里有酒?”老头子说。

    罗汉臣再看,哪里还有酒缸,哪里还有黄酒?

    罗汉臣哑然失笑,原来酒虫上身,做了一场黄粱梦。

    “你是谁?”罗汉臣问。

    “这是我家,你说我是谁?”老头子笑着说。

    “你家?”罗汉臣仔细地看老头子,惊讶地说,“你是孙爷爷?”

    老头子点点头说:“我就是孙正材。不过,你不应该叫我爷爷。”

    “不叫你爷爷,叫什么?”

    “叫我父亲!”孙正材一字一顿地说。

    “父亲?”罗汉臣鼻子一哼说,“爷爷,你糊涂了吧?我的父亲叫罗福田,你不是不知道。”

    “罗福田是你的父亲不假,但他只是你的养父,我才是你的生父。”

    罗汉臣急了,说:“孙爷爷,看在孙奶奶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父亲和我娘都已经去世了,不要让他们死后还清誉受损。”

    “我的确是你的生父。”

    “有什么证据?”

    “我左胸前有一块黑蝴蝶的胎记。你左胸前也有一块同样的胎记。你小时候在河里游泳,我看到过。”孙正材说着,扯开冥衣,露出左胸前的胎记。

    这个胎记罗汉臣太熟悉了,真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左胸前原来的确也有一个这样的胎记。

    但是,他的娘却把这个胎记当作耻辱,叫他轻易不要让人看到这个胎记。

    那一年,他和伙伴们玩到兴头上,比赛游泳,脱光了身子。

    伙伴们的兴趣都在游泳上,谁也没注意。但是从河边经过的孙正材却异常地感兴趣,把他叫到岸上,对着胎记看了又看。

    回到家,罗汉臣发现娘的眼睛哭肿了。娘见到他,二话不说,拎起擀面杖就把他揍得半死,说:“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想到这里,罗汉臣盯着孙正材说:“是不是你看到我身上的胎记和我娘说过什么?”

    孙正材点点头,疑惑地问:“那你身上的胎记怎么会消失的呢?”

    “自那以后,我娘就寻医问药。不知从哪里弄来偏方,天天用草药敷在胎记上。直到有一天,胎记完全消失了,娘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但是,即使我身上有和你一样的胎记,也不能说明我是你亲生的。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事?”

    孙正材长叹一口气说:“唉,都是我作的孽。”

    然后,便又把前尘往事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那个女子就是我娘?”罗汉臣惊得目瞪口呆。

    “是的。”孙正材面露愧色道,“你娘嫁给你父亲的时候我就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我。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伤害过她的人竟是丈夫家的邻居。”

    “我娘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原来都是因为你!”罗汉臣的眼里燃起了仇恨的火光。

    罗汉臣记起小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孙正材隔三差五就会到他家转悠,一副不三不四的样子。

    罗汉臣的父亲老实巴交,见到孙正材总是低眉顺眼地应承。

    而罗汉臣的娘见到孙正材就惶恐地躲进屋里不出来。

    小小年纪的罗汉臣就觉得孙正材不像个好人,好几次拿着烧火的铁叉把他赶出去。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隐情!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孙正材又连扇几个耳光说,“我那时心术不正,自以为拿着你娘的把柄想要挟她再与我苟且。你娘也是因为我忧郁成疾而英年早逝。后世有缘,我一定还报于她。”

    罗汉臣怒火中烧:“你不是个人!孙奶奶这么好的人,怎么嫁给你这样一个畜生?谁要你还报于我娘?只愿我娘生生世世不再见到你!”

    “你骂得对。我在世为人时的确不是好人,几生几世都还报不清你娘。现在阴间为鬼,我已经知道改邪归正了,你就原谅我吧。”孙正材哭丧着脸说。

    “原谅畜生,也不原谅你!你这种人哪里会改邪归正,除非太阳从西天出!”罗汉臣怒吼道。

    这时,从孙正材身后站出一个白衣美女,说:“罗汉臣,我是孙家供奉的狐大仙。我说几句话可以吗?”

    “你真是狐大仙?”罗汉臣狐疑地问。

    “是的。”

    罗汉臣听孙老太讲过狐大仙的事情,知道狐大仙并不为恶,不好失了敬意,说:“大仙请讲。”

    “孙正材生前确实为恶甚多,不可饶恕。他马上就要投胎转世去,须历经几世磨难,才能洗清自身罪孽。这几世的磨难非常人能忍,这都是他自造的因果。俗话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孙正材死而为鬼,鬼将为人,他现在已经深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说一切发自真心。作为孙家子孙,到他这一代断了传承,是他心里的痛,也是你孙奶奶的痛。他想临行之前了却心愿,你就原谅他吧。”

    罗汉臣吃软不吃硬,狐大仙的一番话让罗汉臣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那你想干什么?”罗汉臣转头问孙正材。

    “想让你承续我孙家香火。”孙正材观察着罗汉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不行!”罗汉臣说,“那我罗家的香火怎么办?”

    孙正材不言语了。

    他难以启齿呀。

    孙家要香火传承,罗家就不要了吗?

    而且,因为自己的缘故,罗家血脉实际已经断续,他能自私地要求罗汉臣弃罗继孙吗?

    狐大仙说:“罗汉臣,这样吧。你就一肩挑两姓,先罗姓为主,孙姓为辅。到后世子孙枝多叶茂的时候,再让他们分继孙罗两姓。”

    孙正材连声道好,说:“汉臣,孙家就托付给你了。”

    罗汉臣不置可否。

    狐大仙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孙正材,你投胎转世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不要误了时辰被罚下十八层地狱。临行前我再劝你一句,转世为人之后,无论经历什么磨难,都不要失了本性。”

    “谨记大仙的教诲!”

    “你先去吧。”

    孙正材不见了。

    狐大仙对罗汉臣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是孙正材的儿子,这是事实。”

    “怎么会这样?”

    罗汉臣仍难以接受。

    “换作谁都不容易接受。本来不该提起这段往事。念在他已经改邪归正又将经受磨难上,你就不必耿耿于怀了。至于你什么时候认祖归宗承续香火,机缘到了再说。我是孙家历代的守护者,只要孙家香火不断,我就不会离开孙家。到时候,你可不要忘记了我。”

    说完,“咯咯咯”地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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