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尾声
东阳市钟楼大厦天台,东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城市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冰凉且潮湿的空气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肺腑。
全副武装的特警悄无声息地摸进大楼,隐匿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锁定着迟磊的一举一动,手里的狙击枪蓄势待发。
错综复杂的巷口停放着一辆警车,邵天成通过警车里的设备实时监控天台的情况,迟磊已经交代了犯罪的动机,只需一声令下便可将其抓捕,但是…沈铭好像并不打算这么做。
“迟磊可能携带枪支,注意保护我方人员安全。”邵天成皱了皱眉,选择相信沈铭。
“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他们,那就让我来!”迟磊目光坚定,语气决绝。
沈铭闭掉耳麦,动作细微,安静地听完这个悲天悯人的故事。
“呵。”迟磊冷笑着,讥讽道:“有时候,我很好奇,你们警察到底是正义的伙伴还是权力的保护伞?为什么有钱人触犯法律尚且逍遥法外,普通人穷其一生却公道难寻?”
“我代表不了法律,更代表不了所有警察,如果正义的天平本来就是倾斜的,我会竭尽所能地站在弱势的一方。”沈铭说道。
“虚伪。”迟磊嗤之以鼻。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过将这座城市拉回正轨,只不过是通过杀戮来满足一己私欲。”
“哈哈,我就是要通过杀戮来警告那些嚣张的家伙,摆着一副自以为是的高贵姿态,他们明明拥有那么多,却还是不停地吸食底层人民的血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他们,你觉得这样的城市还有希望吗?长期的压榨让他们自认高人一等,方柔临死前倨傲的眼神,在他的眼里,我始终是一个底层的奴才,生来就应该卑躬屈膝,但是他忘了,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如果你不是犯人,我不是警察,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
“呵呵,我知道,当你出现我便没有了退路。”迟磊苦笑着,脸色黯沉,视死如归,“你无法理解颜童死前的绝望,也不会明白我内心的痛苦挣扎,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拯救一群人的性命,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在我的眼里,一群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性命没有区别。”
一束灿烂的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暖暖地洒在迟磊的肩头,犹如一个顽皮的孩子围绕着迟磊嬉戏打闹。
“呵呵,他们来接我了。”迟磊释怀地笑着,全神贯注,雾气伴随着阳光云卷云舒,一阵晨风拂过,雾气凝聚在一起,汇聚成少女的身姿。
少女向迟磊伸出手,银铃般的笑声萦绕耳畔。
“迟磊,你醒了。”少女温婉的笑容映入眼帘,洁白的纱裙,乌黑靓丽的长发,漆黑明亮的眼眸,就像天使一样纯洁美好。
“颜童?”迟磊倏地坐起身来,诧异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芳草如茵,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几片软绵绵的白云漂浮在头顶。
“磊,你终于醒了,累死我了,过来搭把手。”左豪系着粉色围裙站在烧烤架前专心致志地翻烤着鸡翅,满头大汗,嘴角洋溢着开朗的笑容。
“你忘记啦,你说过的,来年春天我们一起郊游。”颜童伸出手臂,莞尔一笑。
“嗯。”迟磊会心一笑,拉住颜童光滑细腻的手掌,奔跑在柔软的草地上……
“迟磊!”邵天成厉声喝道,率领全副武装的警察将他团团围住,“收手吧,你没有退路了。”
“嗯,我来了…”迟磊紧紧攥着颜童的手,纵身一跃,跨过前方的小溪流。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颜童的声音淡若清风。
“拦住他!”邵天成声嘶力竭,众人一拥而上,沈铭试图伸手抓住他,一步之遥,迟磊的身体犹如雪花一般轻盈坠落,沈铭无能为力地站在栏杆前,静待悲剧的发生,内心跌宕起伏。
“一切都结束了。”阮竹呢喃道。
天亮了,雨后的初晴,天空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
“本台记者小寒为您播报,今日清晨,钟楼大厦发生了第二起跳楼事件,死者男,二十五岁,上一名死者也年仅二十四岁,究竟是该大厦存在安全隐患还是当代年轻人压力过大。
在这里小寒呼吁社会关注年轻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小寒也将持续为您跟踪报道。”
“根据调查,裴氏集团涉嫌金额数量巨大的经济纠纷案,其旗下子公司裴氏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存在侵犯他人版权,大量资产来历不明,公司主要负责人裴松承担一定的刑事责任。”
“江海河视察工作圆满结束,市委书记职位有待商榷。
小寒在这里祝大家工作顺利、生活开心,新的一天要元气满满哦!”
邵天成默默关掉收音机,车里的众人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大家不要灰心,办案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结果都能称心如意。”邵天成安慰道,率先打破沉闷的氛围。
“唉,颜童和迟磊太可惜了,我难受。”廖婷婷鼻间一阵酸楚,泪水在眼底打转。
“永远不要跟凶手共情,否则会影响我们对案件的判断,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陈宇说道。
“哟,成长不少啊!”邵天成调侃道,转角间,车停在公安局的门口,“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和沈铭说。”
“好的。”沈铭淡淡回应道。
“啊?不会又要处罚铭哥吧,这次的案子他功不可没啊。”廖婷婷忙不迭地维护沈铭。
“在你眼里领导就这点气量嘛!”邵天成一个爆栗敲在廖婷婷头上,催促着她赶紧下车。
“哼!”廖婷婷不服气地嘟着嘴,气鼓鼓地返回警局。
邵天成拿出一个卷宗递给沈铭,“人口失踪案,你回去准备一下。”
“宁清。”沈铭大概翻阅一下卷宗,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
“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邵天成生硬地笑了笑,有些动容,“你小子挺不错的,我还有点舍不得。”
“哈哈。”沈铭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邵队这些年的照顾。”
“行了,两个大老爷们就别煽情了,和重要的人好好告别吧。”邵天成鸡皮疙瘩掉一地,捏着铁拳在他的胸口砸了一下,“好好干!”
“嗯。”
东阳市老城区的胡同小院,院子的中央矗立着一棵梧桐古树,枝头鸟儿叽叽喳喳,宛转悠扬的旋律此起彼伏。
院子的角落,花团锦簇,阳光正好,白若梅一袭素衣,长发用发簪轻轻挽起,阳光映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纤纤玉手不经意地将碎发撩到耳畔,娴静温婉的面容,低头细心修剪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颇具诗情画意的场景。
“若梅师姐。”沈铭唤道,手里拎着一些蔬菜。
“你来了。”白若梅抬头,一双凤眼恰似波澜不惊,又似蕴含着几分期许。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五彩斑斓的光圈点缀在地面上,白若梅光是站在那里,百花便失去了颜色。
“进来坐吧。”白若梅洗干净手,接过沈铭手里的蔬菜,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举止间却充满默契。
“阿姨好些了吗?”沈铭问道,不知为何,每次见到白师姐,心情变得格外平和,烦心事通通抛之脑后。
“嗯。”白若梅风轻云淡地回应道,低头清洗青椒,曾经的白若梅淡漠到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更像一个普通女人,努力适应生活的喜怒哀乐,补充道:“没有什么大碍,她嫌医院太闷了,我就在家陪陪她。”
“挺好的。”沈铭唇瓣嗫嚅,告别的话卡在嘴边,不知怎样开口,不知以什么样的身份开口。
“你要走吗?”白若梅抬眸,一双凤眼美艳且惹人怜爱。
“嗯,人口失踪案,我要…回去协助调查。”
“宁清吗?”
“嗯。”
“…”白若梅沉默不语,水龙头哗哗流淌,半晌,停止洗菜的动作,“照顾好自己,不要每次回来都弄得一身伤。”
“嗯。”沈铭郑重地点点头,微笑着,憨憨的,“谢谢你,白师姐。”
看着沈铭笨拙的模样,白若梅的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夺过他手里削得参差不齐的土豆,将他推搡出厨房,“行啦,你出去吧,一个大男人待在厨房像什么样。”
目送他离开后,白若梅怔怔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颜童的尸检报告,签字署名田青石,她无意间在田老的电脑里发现的,放在回收站里迟迟没有清理。
颜童死前曾遭受性侵,经过dna对比,施暴者是方柔,尸检报告隔了很久才上交,有关此事只字未提,颜童的家属也草率地同意火化遗体,以致警方想要进一步取证时仅剩一捧骨灰。
其间利害关系可想而知,目光落在沈铭身上,沈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打了一个哈欠,靠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沈铭。”白若梅轻声唤醒他。
“嗯,怎么了?”沈铭睡眼惺忪。
“颜童的尸检报告。”白若梅将文件递给他。
沈铭接过文件,神情凝重,满脸的难以置信,忙不迭地站起身,“我去找田老。”
“师姐,我…”沈铭止住脚步,歉意地看着白若梅,答应陪她一起吃饭的。
“去吧。”白若梅语气平淡,走近沈铭,帮他整理衣衫,淡淡的薄荷香气涌入鼻息,干净且清爽,沈铭木讷地站在原地,心跳不止。
“戴着它,可以保你平安。”白若梅摘下脖颈处的玉佩,小心翼翼地给沈铭戴上,玉佩质地精良、做工精细,应该有些年头了,沈铭百感交集地看着白若梅,内心思绪万千,清晰感受到玉佩残留的温度,轻轻将白若梅拥入怀中……
田青石的家里,行李箱打开放在卧室的地上,里面放置几件衣服,田老坐在床边惆怅地抽烟,头发花白、目光灰浊,和先前神采奕奕的形象截然不同,床边堆满了杂物,杂物上放置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沈铭率领几个警察登门拜访,推开门,烟味扑鼻而来,很是呛人。
“我还以为着火了呢?”沈铭用手将烟味扇走,拿出传唤证和尸检报告,“田老,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呵呵。”田青石无奈地笑了笑,重重地抽了口烟,“桌上放着两张卡,一共三百万,我一分没花。”
“为什么?”沈铭皱眉,他不明白田老为什么这么做?
“唉。”田老叹息道,“我孑然一身,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女儿,她在m国已经五年了,谈了一个白人男朋友,我也没有见过,她就告诉我,他们下个月要结婚了。”
“殊不知半个月前,她的男朋友因为欠下赌债被帮会的人砍死了,巨额赌债落在了我的女儿头上,我需要钱。”田老抽烟的手微微颤抖,语气沙哑暗沉,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我的妻子临终前嘱咐我要照顾好她,我不能置之不理。”
“你想过死者吗?”
“她叫颜童是吧。”田老低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比我的女儿还要年轻,这个女孩死前很痛苦,我本来应该帮她的,可是我…”
田青石苍老的身影佝偻着,伸出双手,等待审判的到来,语气释怀,“这些天,我的内心一直备受煎熬,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犯下的错。”
审完田青石,沈铭的内心很沉重,独自走在荒芜的街道,夜幕降临,两端高楼林立,这座城市太压抑了,颜童、迟磊、阮竹,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人们总是在悲剧发生后才去反思原因。
“这个女孩死前很痛苦。”
“你无法理解颜童死前的绝望。”
“不对!”沈铭的思绪瞬息万变,慌乱地往回跑。
沈铭匆忙地赶到东阳看守所,准备提审阮竹,结果查无此人。
“怎么可能?”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立马联系邵天成。
经过繁琐的手续流程,最终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找到了阮竹的尸体。
“死者是今夜凌晨两点的时候从看守所送到医院的,生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沈铭怒不可遏,一把扯住医生的衣领将他推在墙角质问,“一路上都有什么人接触过她,怎么可能自然死亡!”
“沈铭,你冷静点。”邵天成拦住他。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肯定是我们自己的人,查,一定要查!”沈铭双眼猩红,妄断道:“江海河,对,没错,就是他!”
“他早就离开东阳市了,不可能是他。”邵天成否定道,将他生拖硬拽摁回车内,“这件事交给我来查,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前往宁清。”
沈铭情绪已然平复,暗暗下定决心。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