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见白若梅
赵熠辉深思熟虑，烟蒂慢慢燃烧殆尽，一遍遍地分析沈铭说的话，有几句确实正中要害，眼前的少年，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凶手是怎么将尸体转移进学校的？”赵熠辉喃喃自语，似在问沈铭，又似在问自己。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不是吗？”沈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自己的筹码足以引起对方的兴趣，是时候开出条件了。
赵熠辉怔怔地看着沈铭，他的眼底有着欲望，他也算是和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意之道，只不过大同小异罢了。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赵熠辉的态度转变了很多，由刚才的吊儿郎当变得正襟危坐。
“我想看一眼死者。”沈铭皱眉，有些关键性的细节始终无法忽略。
赵熠辉倏地站起身来，椅子咣当作响，摸了摸鼻子，原地走来走去。
沈铭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要求会不会被驳回，非警务人员观看尸体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理法。
周围的警员也都面面相觑，少年的要求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盖棺定论，赵熠辉豪迈地搂住沈铭的肩膀，大大咧咧道：“看一眼就看一眼呗，小事一桩。”
沈铭不禁松了口气，看来他并非一个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教条人士，而是一个做事粗中有细，能够随机应变的聪明人。
赵熠辉也有自己的算盘，既然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破案，那就是朋友。
“尸体在哪？”沈铭直奔主题。
“别急，法医还没上班了。”赵熠辉笑眯眯的，随即脸色一沉，提醒道：“既然你选择掺和进来，就应该知道将要面临什么。”
迎面走来一个高挑女人，气质清冷，身穿白色大衣，银色高跟鞋，长发盘起，妆容干练，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肤若凝脂，一双凤眼妖冶动人，唇红齿白，表情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眉宇间总是带着孤傲，疏远的目光令那些想要靠近她的男士望而却步，如果不是在警局，人们会认为她是某个企业的白领公关，或者当红女明星。
“走吧。”赵熠辉说道，两人紧随其后，高挑女人打开法医室的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这些味道足以掩盖尸体散发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解剖室，冰冷的解剖台上摆放着尸体，尸体用白布遮掩，一盏刺眼的白炽灯挂在头顶。
高挑女人脱下外套，穿上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口罩遮住她的大半张脸，沈铭留意她工作牌上的名字，法医白若梅。
女人看了沈铭一眼，冷冽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沈铭很难想象，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的竟是这样的冰山美人。
“放心，他不会影响案情的。”赵熠辉解释道，虽然她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但还是有很多男士甘愿倒贴。
“怎么，案子破不了，找小孩帮忙？”白若梅讥讽道，一针见血。
赵熠辉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可不是吗？英雄出少年。再说，你在我的眼里也是个小孩。”
白若梅无视他的嬉皮笑脸，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
“尸检报告昨晚就好了，但是…”白若梅欲言又止，拿出一份文件，“上面让我修改一下。”
“什么意思？”赵熠辉摸不着头脑，翻看资料，判定结果，溺水，并没有其他说明，“没了？”
“嗯。”白若梅应道，风轻云淡，“这是修改后的。”
“谁让改的？”赵熠辉错愕地看着她。
“陈老吩咐的，他让我修改一下鉴定结果，当普通溺水事故处理就行。”白若梅娓娓道来。
“白若梅，你是一名警察！”赵熠辉愤怒将文件摔在地上，脸上青筋暴起。
“我这不是没交上去吗？！”白若梅不甘示弱，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大吼大叫。
赵熠辉烦躁地拍了拍脑门，自责道：“我这臭脾气！”
“老陈说，这件案子牵扯颇深，叫我们不要惹火上身。”白若梅继续说道，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一双曼妙的长腿随意交叠。
“这帮老家伙，拿着国家的钱不干正事，整天怕这怕那。”赵熠辉义愤填膺道。
“你打算怎么办？”白若梅问道，眼前的男人虽然没脑子，但总有几分令人欣赏的胆识，“我想上面不批你的申请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你有什么建议吗？”赵熠辉请教道。
“我只跟死人打交道，活人的事我不管。”白若梅撇清关系。
“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不然我对不起这身警服，更对不起死者。”赵熠辉表明立场。
白若梅站起身来，一双美腿亭亭玉立，从白大褂里取出一副眼镜，戴上眼镜的白法医，更具成熟女性韵味。
当她戴上橡胶手套，手里拿着冰冷的解剖刀时，又化身冷面罗刹、生死判官。
揭开白布，一具解剖完毕的尸体呈现在眼前，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沈铭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扶墙干呕。
赵熠辉用手掩住鼻息，虽然见惯了这种场景，但生理上难免不适。
女孩的尸体已经生出了暗紫色的尸斑，胸腔两道十几公分的伤口，密密麻麻地缝了几十针，除了胸口，女孩的身上还有十几处的淤青，瘦骨嶙峋的身体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很是触目惊心。
“死者，女，骨龄十六岁，肺部积水过多窒息而亡。”白若梅淡淡地说道，面容波澜不惊，早已司空见惯。
从冷藏柜里取出两个塑料袋，里面密封着透明液体，一袋澄清，一袋浑浊，分别介绍道：“这个是我从死者肺部提取出来的溺液，我化验过了，主要成分是水，含有少量的氯化钠和一些矿物质微量元素，和我们日常的饮用水无异；另一袋里则是池塘里提取出来的水，含有大量杂质，有一些较小的颗粒物完全可以略过人体的过滤系统进入肺部，但是…死者肺部里的水非常干净。”
“也就是说，死者是在溺死后，被扔进湖里的。”赵熠辉分析道。
“有这种可能。”白若梅收起塑料袋，继而说道：“溺水死亡的，在挣扎过程中肯定会吸入大量的河水和泥沙，这是不可避免的。死后被扔下水，肺部是不会有积水的，凶手非常聪明，先将受害者杀害，再将其扔进湖里，利用肺部原先存在的积水，悄无声息地转移了凶案现场。”
“这凶手真是不嫌麻烦啊！”赵熠辉听完白若梅的一席话，瞬间豁然开朗。
沈铭和白若梅不约而同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哈哈，别那么严肃嘛！”赵熠辉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却没有人搭理他，“那其他的伤口呢？”
白若梅拨开尸体头顶蓬乱的头发，头皮间有一道骇人的伤疤，皮肉翻卷，犹如婴儿的嘴唇，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这是一道新伤，一周内的，应该是碰撞墙壁所致。”
白若梅拎起尸体的胳膊，手臂上有一块骇人的淤青，“这块淤青明显是人为所致，而且是女人做的。”
“为什么？”赵熠辉不解地问道。
“因为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手法掐人。”白若梅胸有成竹地说道，示范性地在赵熠辉的胳膊上用力掐一下。
赵熠辉嗷呜一声，差点跳起来，委屈地说道：“你说一下我就知道了，不用示范吧。”
沈铭感同身受，许可颜经常用这种手法掐自己，事后还会留下一小块淤青，但尸体手臂上那么大的淤青，这是往死里掐啊！
“那这里呢？”沈铭端详着伤口，指着尸体的小腹处，一个特殊的“田”字型印记，半公分大小，顺着皮肤凹陷进去，青紫的一小块，并没有外伤痕迹。
白若梅柳眉微蹙，眼里闪烁着疑惑，这个伤算是全身上下最为严重的一处，伤口虽然不大，但造成了严重的脾脏内出血，即使没有遇害，也活不过一天。
白若梅百思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
“对了。”白若梅倏地想起了什么，避讳地看了一眼沈铭。
“但说无妨。”赵熠辉直截了当地说道。
“死者处女膜陈旧性破裂，可能做过刮宫手术，应该是小作坊操刀，处理的并不完善。”白若梅娓娓道来，“你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去查。”
“刮宫手术，什么意思？”沈铭耿直地问道。
赵熠辉摸了摸鼻子，他万万没想到白若梅说的是这方面，沈铭应该什么都不懂吧？自己授课水平有限，也无法含蓄地跟沈铭解释清楚，干脆想办法开溜，“你问白医生吧，我还有事。”
赵熠辉脚底抹油，火速逃离现场，剩下沈铭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白若梅，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白若梅一时语塞，涨红着脸，表情罕见的愠怒，埋怨道：“赵熠辉，你混蛋！”
……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警察局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两男一女。
两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谈笑风生地走在前面，女孩慢悠悠地走在他们身后，戴着鸭舌帽，低着头，娇小的面容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之下。
“什么风把许老板吹来了？”警察局副局长陆光明亲自迎接，恭维道：“来，我这里正好有上等的龙井，你品尝一下！”
“陆局长客气了，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我女儿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最近的风言风语都指向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必须要做点什么。”许云端脸上堆满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
陆局长心里明白，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极其狡猾的商人，和他打交道无疑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身旁戴眼镜的男人他也略有耳闻，甄馥所的金牌律师，专门帮有钱人打官司，许多次都是站在警察的对立面，利用法律的漏洞替有钱人开脱，在业界可谓臭名昭著。
“许先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警方也一定会查明真相，还许小姐一个清白。”陆光明郑重承诺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让我的律师和你谈吧。”许云端皱了皱眉，接通电话，挪步室外。
律师嘴角挂着精明的笑容，皮肤白净，目光狡黠，头发梳的油亮，朝陆局长伸出手。
“小赵，你和他聊吧。”陆局长无视了对方，转身离开。
“嗯。”站在一旁的赵熠辉点点头，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握住律师的手大幅度握了握，阴阳怪气道：“付律师对吧，咱们见过，您在法庭上可是风光无限、左右逢源呐！”
付律师鄙夷地看着眼前的粗鲁男人，一脸嫌弃地抽出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沈铭从法医室走出来，他向白医生咨询了很多尸检方面的专业知识，解决了心里不少的疑惑。
蓦地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孩斜靠在门口，阳光暖暖照耀着她，披上一件金黄色的纱衣，慵懒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自己。
“许…可颜？”沈铭轻声唤道，揉了揉眼睛。
女孩回眸，身形微怔，摘下耳机，看着少年深情的眼眸，百感交集，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地面投射出圈圈圆圆的斑点，绿荫之下，沈铭和许可颜坐在路边，两人相隔半米距离，又或者更远。
许可颜从衣兜里掏出半盒香烟，散出两根递到沈铭面前。
“我不会抽烟。”沈铭婉拒道。
“随便你。”许可颜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点燃一根烟，抽烟动作相当熟练，时不时吐出一阵烟圈。
沈铭闻着呛人的烟味，看着许可颜闷闷不乐的模样，沈铭很想帮她，而不是让她借助香烟排解忧愁。
“其实…你可以选择相信警察，或者相信我。”沈铭说道。
许可颜掸掸烟灰，半晌，开口道：“这些事轮不到我操心，会有人替我解决。”
“通过收买警察？还是找无良律师搬弄是非？”沈铭莫名恼火，如果本人都不在乎，别人怎么帮她？
“都行。”许可颜态度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