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梦
厦门海湾别墅区里灯火通明，腥咸的海风温柔地灌进偌大的客厅里。独栋的海景别墅里面是简约的现代风格，家具到装饰都极有特色，整个色调成冷色系，跟这房子的主人一般神秘冷漠。
霍长渊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支快要燃到尽头的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放了十几只烟头，他并不喜欢吸烟，但爱闻烟味，所以经常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等它燃尽，偶尔吸上一口。
“你这烟点燃不吸有什么意思？”霍长涯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在红唇中进进出出，白色的烟雾从她嘴里一阵阵喷出，她的五官也在烟雾中晦暗不明，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霍长涯是霍长渊见过吸烟最好看的女人。
“闻着它诱人的滋味，可就是不去品尝它。这不比吸尽它更是一种享受吗？”霍长渊的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不吸也好，这东西会上瘾。”霍长涯将剩下的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霍长渊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去，海风温柔地抚在他的脸上，他凝视着不远处的海面在漆黑的夜色里熠熠生辉。海水在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涌动，岸边斑斓的灯光隐隐约约倒映在层层叠叠的海浪中，随着海浪的翻滚变得五光十色。他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回忆里，那些如梦般不真实的回忆，总能让他无数次从午夜中惊醒，喊出那个无人知晓的名字。
他眺望着远方尽头处那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感觉指间传来刺痛，手指掐灭烟头随手扔下阳台。
“姐，今天你为什么要跟陆宁笙道歉！为什么不让学校把她开除了！”霍长溪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此时在沙发上瘫软着，嘴里恨恨地说道。
“你觉得警察局都是你家开的吗？”霍长涯冷眼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陆宁笙不就仗着她爸和她哥是警察吗！我哥上个月才弄……”霍长溪越说越激动，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长涯重重一巴掌扇了回去。
“你的嘴巴给我闭严了！不管在哪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不哪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霍长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说道。
霍长溪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酒醒了一半，她不可置信地捂着红肿的半边脸“你……你凭什么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我是看在爸的面上才叫你声姐，你个没妈……”霍长溪趁着酒劲将心里的不满宣泄出来，却看着霍长渊那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那双冰冷的眼睛正如野兽般地盯着她。
霍长溪害怕看他的眼睛，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同父异母的二哥和大姐。那时的她认为自己和哥哥能在父母身边长大，而他们却从小失去母亲，只在国外生活，所以总用言语羞辱他们姐弟俩。有次也是说他们有妈生没妈养被霍长渊一把掐住脖子，差点断了气，幸好旁边的霍长涯上前来拉开了他。那次他也用这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事后她被吓得去霍祁安那里连状都不敢告。事实上她的父亲和母亲也似乎从没为任何事批评过他们，从小对她和哥哥也只是物质上满足，从未有过陪伴和关心。
“好好做你的千金小姐，不要在我们面前自以为是。”霍长涯将弟弟拉到身后去，一脸不悦地看着沙发上不敢吭声的霍长溪。
客厅里安静地可怕，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腥咸的海风混着各种浓烈的香水味一起灌了进来，一群穿着性感的女人围着一个醉得如烂泥的男人走了进来。
霍长河左拥右抱走进来眯着眼看着客厅里的三人，他捏捏了旁边一个女孩的屁股推了她一把“你去陪陪我二哥，瞧瞧我二哥火气多大啊。”
女孩看着霍长河笑嘻嘻的模样，壮着胆子走向霍长渊。她看着那张冷漠又俊逸的脸，两条浓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高大的身体靠在桌子边，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叉在一起。她挺直了胸脯，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向桌子边走去，刚想软软地叫一声“霍先生”，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后背直冒冷汗。
那个女孩后面的一群人也立刻安静了下来，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霍长渊手里的那把小型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霍长渊抬手将枪口对准霍长河的方向，冷声道“给你们十秒，都给我滚。”说完又将枪口对准沙发上的人“还有你！”
霍长河依旧眯着眼，半醉半醒地笑道“二哥，都是一家人，这么大火气干嘛？”
霍长溪这下酒是全醒了，她猛地站起来，双腿发软走过去拉起哥哥就往外拖，那些女人紧跟在霍长河后面快步走了出去，生怕走慢了一步就被打爆脑袋。
客厅里总算又安静了下来，大门打开没人去关上，腥咸的海风吹散了香水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霍长渊收起了枪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两声就被人接通。
“提醒那两个傻子安静些，再来打扰到我们，你就等着回来收尸。”霍长渊说完也不听对方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这好脾气才装多久就装不下去了，还当自己在国外呢？以后收着点！”霍长涯又坐回沙发里，手指间已经又点燃了一支烟。
“你不是说这东西会上瘾，少吸点。魏齐明晚就回来了，到时候他又要说你了。”霍长渊边说边往楼上走去。
霍长涯看着那高大的背影离去，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的他才十岁左右，瘦削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倒，他穿着一件发臭的破烂衬衫，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脏裤子，头发杂乱不堪，脸上满是污垢，额头有块伤口已经结痂。父亲说他五天没吃东西了，想把自己饿死，让她来劝劝他。
她看着他坐在角落里，身边站着两个男人，应该是看着他防止他自残，因为他的手臂上有很多包扎好的伤口。他抬起头用凹陷下去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
“长渊，我是姐姐。”霍长涯看着这个走失了十年的亲弟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模样。
“我妈妈呢？”霍长渊发出猫一般细弱的声音。
“我们的妈妈在你刚出生不久就生病去世了，后来你被人贩子拐卖了。现在爸爸把你找了回来，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长渊，以后姐姐会保护你的。”霍长涯只想保护眼前瘦弱的弟弟，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世上还有亲人在身边。从小母亲死了，父亲也不会管她，只留下比她大十岁的魏齐陪着她。
霍长渊听到后像是发病一般挣扎起来，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用力的咬着自己的手臂。霍长涯拉着他也跟着哭，怕他咬伤手臂，于是把自己的手臂放到他嘴里让他咬，到现在她的手臂上还有一圈淡淡的牙印。从那次发病后霍长渊就发起了高烧，烧了三天三夜，嘴里总是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霍长涯和魏齐一直照顾着他。烧退了之后他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直询问着他是谁。
霍长涯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门外黑漆漆的夜色，起身去关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