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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但行好事 莫问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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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如一块石头落入水中,泛起波纹,而她自己也像是波纹的中心,让大家抬起头来,却没一个说得出一句,所有人都被惊地哑口无言。

    “你是说刘姐她刚才那些都是演出来的?”

    叶医生撑着桌面来到边缘,差点掉了下来,但她似乎根本察觉不到眼前的危险,只顾着自言自语地分析,“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来骗我们,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她会是什么目的呢?”

    “别胡说!不可能的,刘姐虽然是逃难过来的,但也在迎湖村十几年了,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顾姨还是一如既往地袒护着村子里的人,像是一只扑棱翅膀,要与天上雄鹰对抗的母鸡。

    看着原本已经缓和的两人再度陷入针锋相对,金如玉心觉过意不去,拼命回想起刚才一幕,大声解释道:“那个。。。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刘姐她刚才对自己儿子的态度,绝不是演出来的,应该不是她!”

    但这话明显没有刚才那句的冲击力,顾姨和叶医生也只是闭上了嘴,眼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对方的身影映照在其中,慢慢化作“谎言”二字,或许她们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

    “那个,我都是瞎说的,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之前有个照顾我很多年的嬷嬷,对我像是亲人一家,可结果竟然是张志祥安插的眼线,所以。。。所以我也不明白,就瞎说了,两位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啊!”

    金如玉语速飞快,眼中泪汪汪的,但一改羞涩的态度,跑到叶医生和顾姨中间,拉起两人的手,好像只要用自己的力量把两人拉在一起,就能把两人心中的疑惑抹平。

    虽然金如玉的目的没有达到,但看着眼前一幕,像是一家三口双亲闹别扭,要孩子出来劝解,在严肃的氛围中让人不禁抿嘴发笑,就连顾姨和叶医生脸上的严肃表情也快要挂不住了。

    只有鲁鱼头,看到眼前一幕没露出笑容,反而满脸困惑盯着桌面,拍着脑袋问道:“刘姐的儿子,今年多大了?”

    “九岁,她逃难过来的时候大着肚子的,怎么了?”

    顾姨不明白鲁鱼头怎么没头没脑地问这个。

    “他也能碰着粮食吗?”

    鲁鱼头看着一脸天真的金如玉,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从来不知道事情轻重,又是数米粒玩,又是拿着饭碗到处乱跑,常常因此被母亲罚没得吃饭,那孩子也是瘦瘦高高,想来和自己一样,都是不听话的小赤佬。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

    顾姨甩开金如玉的手想要反驳,但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就梗在喉咙里,叶医生则一言不发,似乎在寻找鲁鱼头话里的漏洞,但随着时间推移,除了叹气却也没说出什么。她们都明白,虽然心里不接受,但眼下,鲁鱼头说的恰恰是最合理的解释。

    “唉!整天在这里虚头八脑的!走!咱们上刘姐家问个清楚!”

    王妈看顾姨和叶医生两个人分析来分析去,早就觉得肠子里都痒痒的,原以为金如玉能暂时让两个人冷静下来,谁想还有一出,当下推开了门,拽着顾姨连带没松开手的金如玉就往外走,还不忘用命令的口吻冲吼道,“小子!把桌上的那个老糊涂也背着!跟上了!!辛苦陆大小姐留下照看张先生!”

    顾姨被王妈拖拽着,声音没了沉稳,一只手焦急拍打着王妈的胳膊,像是招呼她让她慢些,“王妈!!你等一下!这么冒冒失失到刘姐那里去,也不好吧!万一,万一她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王妈头也不回地怒骂,“教别人倒是会的,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会啦?刘姐来了这么些年!她是什么人品你心里不清楚吗?”

    “那是当然!”

    顾姨几乎也是下意识回答,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让跟在身后的鲁鱼头为之一怔,不由放慢脚步抬头看向她们两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在这村子里生活一辈子,可能也不错。

    “她还是那么傻呀。”

    叶医生趴在鲁鱼头的背上,不顾鲁鱼头地嘀咕着,也不知是在说谁,但转念一想,就化作一声笑,拍了拍鲁鱼头,“你别犯傻,快跟上去吧。”

    但就在此时,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竟牵着拉扯着孩子,满脸泪痕地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角。

    “刘姐!”

    王妈魁梧的身形挡在最前面,第一个看清来人,伸手打招呼之后才觉得有些意外,竟然能在半路上相遇,还带着她的儿子,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急停,身后的顾姨也撞在她背后。而刘姐也听到了王妈的招呼,拉着儿子加快脚步来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倒,恰和背着叶医生的鲁鱼头同时抵达。

    “刘姐,你这是干什么!”

    顾姨也没料到刘姐的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会带着儿子跪在眼前。

    但刘姐却没有抬头,不仅如此,一只手还拉扯着刚刚恢复的儿子,把他脑袋按住,哭腔里掩饰不住自责,“顾姨!叶医生!王妈!还有这位英雄好汉!我这个当妈的管教不严,对不起各位!!”

    她头如捣蒜,在泥地上都响亮,但按着儿子脑袋的手却不敢发力,渐渐将他搂入了怀中,母子两人相拥哭成了一团。

    可没等两人哭完,王妈一伸手就把他们提了起来,抖落抖落两人身上的泪珠,像两根竹竿似地插回了地上,还贴心地替他们掸去了身上的尘土,半开玩笑地说:“哭哭啼啼的,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别给我再下雨啦!”

    刘姐闻言依然低着头,倒是孩子先笑了起来,让低头的刘姐抬手又是一记头皮,但轻飘飘地不过吹起几缕黄毛,好像是在爱抚。

    顾姨原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顾不得喘匀,就从王妈身后钻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来,取处怀里的丝巾先给刘姐擦拭,再给孩子擦拭,另一只手却不住地拉扯着身上的旗袍,不给它留一丝皱纹,尽管鬓角头发,已经乱得遮不住眼尾皱纹。还在一步远处的鲁鱼头刚准备跟上,身后的叶医生却像勒住缰绳似地拉了拉他的衣领,鲁鱼头心领神会,立刻在原地停住,侧过身藏在了王妈身后。

    “刘姐,没事的,告诉我怎么了?”

    顾姨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变化,不再有顾忌,松一口气的同时,流露坚定的神情,她在心里做好了应对一切答案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姐并没有装样子的意思,反而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摸出里头两枚银元,恭恭敬敬捧到顾姨面前,吓得她往后挪了挪身子,一时不知该接下来还是推回去。

    “顾姨!前几天有人偷偷来家里,说要收粮食,家里孩子不懂事,看着给的东西亮晶晶的,就把人带到家里,把米缸掏空了一大半,一算下来少了二十斤米!小赤佬还想瞒过去,自己每天在家里不吃饭,就靠睡觉撑着,今天撑不住了,所以。。。所以。。。都是这些破玩意儿!”

    她说着把手里的银元举过头顶,眼看就要砸下去,“什么破烂!骗了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但就在她的手即将甩下的一瞬间,鲁鱼头坚实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但那也并非鲁鱼头的本意,此时的他,不过是叶医生的坐骑而已,就连胳膊也不再由他自己使唤,被叶医生拉着手肘提起放下,像是套在脑袋上的缰绳。

    那银元连带着刘姐的身子,也在一瞬间被拉到了鲁鱼头的怀中,但真正看得仔细的却是叶医生,只是她眼中并非贪婪或者轻蔑,也不是鲁鱼头那般羞涩,或者周围其他人一样吃惊,她的眼神里充满敬畏,甚至伸出的手都犹豫了片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汗才捏起一枚。只见她翻来覆去,与银元上的人像几度见面,好像多年老友的相片,几乎把每个小字都看了一遍,忽然凑到嘴边吹上一口气,侧耳听着什么。

    不知其他人如何,鲁鱼头倒是先感受到了不同,背着叶医生的他离那银元最近,听得耳边“嗡嗡”作响,还以为有蚊子,但余光一瞥却只看得银白色,几次下来忽然明白,那就是叶医生手里的银元的声音。

    “这是袁大头,真的。”

    叶医生下的结论,像是一张方子,让坐立不安,随时都想跪下的刘姐抓住了救命稻草,想把手里另一个也塞入叶医生手中,却没有注意到叶医生还有其他人脸色上的凝重。

    “刘姐,这是谁给你的?”

    顾姨凑到刘姐和叶医生之间,将刘姐护在身后,一面换上一副笑脸,小声问道。

    “我。。。我也不敢骗大家的。”

    刘姐猛拍以下大腿,激起一阵尘土,想想自己没有脸面躲在顾姨身后,声音发颤,似咬牙下了狠心,“我平日里都在田里干活,留我儿子一个人在家里,我也没时间问,今天才知道已经一半的粮食都没了,我对不起大家!”

    说罢她绕开挡在身前的顾姨,再度跪倒,冲着来到的所有人磕头,嘴里哭喊着:“要罚就罚我好了!求各位给我儿子一个机会,他还小,会改的!他。。。是咱们家单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

    “你!起来!给我起来!!”

    叶医生苦于趴在鲁鱼头背上不得动弹,听着刘姐不哭粮食也不哭自己,哭得竟然是单传血脉,气得咬牙切齿,可怜鲁鱼头刚才竖着耳朵听银币的响动,现在突然起来一声吼,只觉脑袋里翻江倒海。

    吵闹之中,拐角后钻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小脑袋,跌跌撞撞跑到刘姐怀里,拉着额头已经泛红的刘姐,不让她磕,眼中虽噙着泪水,但目光却是恶狠狠的,盯着一行人,代替原来顾姨的位置挡在刘姐身前,原来是刘姐的儿子,看着是刚醒来,脸色都还没有恢复,但跟在刘姐身后估计也听见了不少,一时年少血气,冲了出来,虽然声音微微发颤,“你们有本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妈妈!”

    说完就被刘姐抱在了怀里,相拥而泣。

    “好啦!别哭啦!”

    趁着叶医生没说话,王妈抢上一步将刘姐扶了起来,顾姨也拉过孩子,蹲下身给他抹了抹眼泪,“好些了吧?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还是好样的!”

    她看孩子强忍着泪珠,虽然脸色涨红,但情绪还算稳定,回头瞥了一眼叶医生,话锋一转发问道:“来,告诉阿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粮食去哪儿了?”

    “粮食。。。是,是什么?”

    孩子依然哭丧着脸,好像弄不明白粮食是什么东西,虽然顾姨脸上的笑看不出一丝责怪,但那孩子的眼睛却写满了畏惧,时不时转向刘姐,但双目微红的刘姐显然给不了他什么帮助。

    “别怕,和我说说,咱们悄悄地说,不给他人听见,好不好?”

    顾姨再一次凑近,身子俯下甚至比孩子还要低。可那孩子还是愣愣地,除了眼中打滚的泪珠,浑身上下几乎一动不动,甚至连视线都恍恍惚惚,越过了低三下四的顾姨,直直戳在身后鲁鱼头的身上。

    鲁鱼头并不习惯被人注视,尤其是小孩子,但此刻站在乡间小路上,一边是土屋一边是菜地,背上还有叶医生压着,没有躲闪的地方,让他也像那孩子一样站得直挺挺,若不是背上突然被掐了一下,他还会继续杵着。

    “诶!怎么?”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一下没反应过来,正要发问,但随着叶医生抓住他的脑袋,强迫他抬头看着前方,脚也就不听使唤似得,昂首阔步地来到那孩子身前,却也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迫使他必须仰视,目光才能对上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眼泪汪汪的孩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眸中也充满了向往。叶医生探出头来,嘴角闪过一丝笑容,清清嗓子拿出了字正腔圆的音调:“说说家里吃的东西去哪里了?”

    “吃的东西?我知道!”

    “那就好好告诉阿婆,不然你可是要挨罚的!!”

    “我!我不怕罚!”

    那孩子也挺直了腰杆,好像有一股气焰支撑在体内,“但你们不能罚我妈妈!”

    叶医生原本准备吓唬那孩子之后,许诺些炒米给他,恩威并施把那孩子拿下,谁知孩子全然不惧怕,依旧护在自己母亲身前,心里不由肃然,想着:虽然今天丢了粮食,接下来忍饥挨饿是躲不掉了,但镇里村里能有后辈如此,也就不枉费了这么多年苦日子。想到此处,便正了正声色,让鲁鱼头蹲下了身子,同那孩子眼对眼地说道:“好!那你说!我听着!”

    孩子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已经哭成泪人的刘姐,伸出脏兮兮的手还想替她擦眼泪,可眼泪却擦不完,只在刘姐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猫脸似的指痕,“半个月前来了两个人,白天就进了家里,说要收吃的,给银元。我想着娘的生日快到了,就想给娘送些东西,于是就计划自己不吃饭,把饭省下来。”

    说着,他从自己单衣衣襟下又摸索出一个颜色已经发暗的袁大头,交到了刘姐掌心。

    “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叶医生很不合时宜地继续问话,让其他人也没时间沉浸在母慈子孝的氛围中。

    “嗯,高高大大的,两个男的,黑不溜秋!”

    那孩子拖着下巴,看样子不像是在胡说,但孩子终究只是孩子,说的东西很多,却没什么用,从他这个身高,看谁都是高高大大,而刘姐又住在低矮的平房里,任凭是陆四妹还是金如玉,进去了都是黑乎乎的,周围人听着不由皱眉。

    “孩子,你别怕!咱们不着急,想想到底是谁!慢慢说!”

    唯一还保持着心平气和的人,就是顾姨,她已经蹲在了刘姐和孩子之间,一只手抚摸着孩子发黄的头发,几乎已经将他揽入了怀中。

    但半蹲在孩子面前的鲁鱼头却仍然显得咄咄逼人,似乎是沾染了背上叶医生的气息,说起话来也有了审问的样子,配上背后的叶医生,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壮大,孩子被吃殁在他面前的阴影里,吓得倒退了半步,咬着手指像是要从嘴里扣出事情的全貌,头上汗珠直下,尽管顾姨捏着衣袖正替他擦拭着。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他们都像叔叔你这样,背上背着东西!还有一根长棍子,进门都磕在门框上呢!”

    孩子低着头半天,小声憋出这么一句,生怕说错似地看着鲁鱼头。

    “背着什么?”

    鲁鱼头和叶医生面面相觑,心里头把能背着的东西都过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最有可能的那件东西上,不由咽了口唾沫,话到嘴边也犹豫了片刻,“他们。。。背的是枪对吗?”

    那孩子却摇摇头,“不是!枪我见过!没有他们背的东西那么大!!”

    “可是。。。”

    这个回答让鲁鱼头和叶医生犯了难,他们没想到自己的推测竟然落空,但仍旧不甘心地站在原地思索,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恰在此时,陆四妹也从身后赶来,原本留下看守的她,终究还是待不住,加上张百无也让她不用担心,便还是过来帮忙,正好听见孩子说的,看大家一脸疑惑,蹲到那孩子跟前,手握拇指粗细的木棍,在孩子面前的土路上一笔一划地描绘着。

    “是这样的东西吗?”

    她虽是多年的土匪,但一双手却巧得惊人,与缝制旗袍的绣娘有几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手底下的作品,绣娘制作的柔婉,而陆四妹的则有棱有角,看得那孩子头点得像拨浪鼓,也让叶医生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带着步枪来的镇上?!还闯进了孩子的家里!!”

    她说话间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把鲁鱼头的脖子锁骨都掐得通红,但鲁鱼头却丝毫不察觉,他死死盯着地上画出的那杆枪,神情让陆四妹移不开眼,因为他的眼中并非恐惧,更多的是愤怒。

    “这东西很厉害对吧?”

    鲁鱼头喘了一口气,终于让说话声听起来没有喘息那样的粗重。

    “一般只有军队有。”

    他背上的叶医生死死勾着鲁鱼头的脖子,因为他直起的腰板没什么着力点,吃力地脸色发红,“我的腿就是给这东西打了的。”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结果来抢小孩子的粮食。”

    鲁鱼头愤愤然俯下身子,用力地将地上的图画抹去,抓起一抔泥土,狠狠一拳捶在地上。

    “连土匪都不会这么干,这全是张志祥的作风。”

    陆四妹扶着吓得后退的孩子,温柔地捋了捋他没长全的头发。

    大家的愤怒写在脸上,但此时却一言不发,因为心里明白,要对付张志祥本就不容易,现在更是有了军队的武器,一旦照面凶多吉少,只得庆幸来者并非张志祥本人,不然刘姐这一家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麻烦鲁先生送我回去!”

    叶医生是第一个发话的,没了双腿的她也没了退路,或许正是因此,她比其他人更加果决,语气虽仍然坚定,但口风一转,突然客气起来,让鲁鱼头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鲁先生,金大小姐,还有陆家妹子,之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请几位不要和我这个老婆子一般见识,我一回去就给张百无先生治伤。”

    叶医生说话时第一次低下了头,像是躲在鲁鱼头身后,弄得大家倒有些不习惯。

    “怎么啦!软话没有我们的呀?”

    王妈插到鲁鱼头面前,恰好和站起身的鲁鱼头眼对眼,两人不知哪里来的默契,一个低头,让叶医生的脑袋露出来,一个则拉过身边的顾姨,把她推到面前,片刻的尴尬让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红晕,直到刘姐轻轻咳嗽一声,才让人回过神。

    “孩子!好好照顾好你妈妈,别再干傻事了!”

    叶医生交代完最后一句,把银元丢给了故意,转头催促鲁鱼头打道回府,顾姨趁这机会,又从衣襟里摸出一颗碎银子,一起塞到刘姐手中,同时向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换来刘姐双手合十,无声地向一行人鞠躬。

    “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人家了?”

    顾姨安顿好一大一小,追赶上去,凑近叶医生身边好奇发问,问完才发现,不管自己声音压得再低,背着叶医生的鲁鱼头总是能听到的。

    出人意料的是,鲁鱼头没有任何的动摇,脚步速度飞快,腰背笔直,两只手向马鞍似地扣在叶医生身后,头都不回,把每一步都踏得坚实。“医者仁心,叶医生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但他并没有装聋作哑,相反他甚至还放开嗓子,大胆地谈论起了叶医生,好像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算是说对了一半吧。”

    叶医生也没有回避,转头向顾姨示意,让她不要担心鲁鱼头听到了她们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也不要担心她做决定是心血来潮,“刘姐有多少粮食?一个女人妈妈加一个半大小子的量罢了。张志祥连这点粮食都能找人拿银元来收,还让收粮的人带一条步枪,看他们熟门熟路的,也不知道进村子多少次了,咱们可是把村口的房子都改成碉楼的!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再不找些有本事的帮手,那就来不及了。”

    叶医生眉眼低垂,看起来忧心忡忡,但双手也下意识地紧抓着鲁鱼头的肩膀,顾姨明白,叶医生信任这一行人,便也没说什么,她自己管村子里的事情,已经觉得力有不逮,外头那些拿枪拿炮的来了,更搞得自己已经焦头烂额,全靠鬼门关前回来的叶医生一起帮忙撑着,但又不免担心,她拖着残躯哪天撑不住,但现在她有了信任的人,好像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也卸了下来一些,脚步也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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