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遇流民
正眯着眼要将细细的丝线穿进针孔的崔老夫人受了惊。
挨着针尖的手心被狠狠扎了一下，一颗圆滚滚的血珠躺在了伤口处。
她不悦的抬头，就看到一个眼熟的护院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
那人宽大袖子上的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映着那人的白发刺的她眼睛生疼。
崔老夫人忽的扔掉手里绣了一半的绣棚，扭头吩咐翠竹：
“快！去请大夫!”
紧接着她从小榻上猛的一下站起来，就要踩着小脚往那人跟前跑。
“老爷这是怎么了？”
“不是让你们看着他么!”
结果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眼前登时一黑。
老夫人顾不上缓缓劲儿，扶着旁边人的手就赶紧安排:
“ 把老爷平着放床上。”
“小心点。”
“还有。”
“和老爷一起出去的人呢？”
“这都是怎么弄得。”
“给我一五一十的讲明白!”
背崔老爷子进来的护院从放下老爷子开始，就垂着头在一旁候着。
听老夫人一问，本来紧紧地抿着嘴的他气愤开口:
“ 还是那些流民!”
“本来施粥施的好好的。”
“老爷看他们吃得香还很高兴。”
“结果人群中突然有几个流民张嘴就开始胡说。”
“他们说咱们老爷穿的这么好，却不舍得给他们多发几碗粥。”
“骂咱们老爷是昧良心的地主老财。”
“老爷本来不想和他们计较。”
“结果其他流民被他们说动了。”
“一窝蜂的就围上来打老爷。”
“我们几个拼了命才救下老爷。”
“老爷看情况不对就说要离开粥棚。”
“但是那些流民情绪激动，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我们走。”
“眼看着那些人马上就要一层一层的把我们围起来。”
“另外几个人就只能先推了伤的不算重的我出来，让我先把老爷给送回来。”
“那几个人可能现在还在那里被打呢……”
那护院说到这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求老夫人派人救救他们!”
崔老夫人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听护院说完兀的吐出一口黑血：
“去!”
“给我把府上的所有能打的了这些老鼠的男丁都叫过去!”
“给我一起去把咱们家的这些好小子们带回来!”
等护院领命出门。
老太太才死死扣着扶手坐下:
“ 世道都这么乱了。”
“那些个当官的都顾不上管他们！”
“老爷子好心好意每天给他们煮粥怕他们饿死，他们倒嫌弃起来了!”
“我呸!”
“一群白眼狼!”
“咳咳……”
丫鬟们看着眼前咳的手帕上全是血的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
翠竹上前给老太太按压着阴郄穴，又吩咐人去倒茶：
“老夫人。”
“您先别想那些晦气事儿了。”
“快喝口茶缓缓。”
“气坏了身子，老爷醒了看到您该自责了。”
“所以您为了老爷也得撑住了呀！”
崔老夫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端着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几口茶，勉强把嘴里的血腥味给压了下去。
稍微缓了缓的她正要吩咐丫鬟再去催一下大夫，就赶上去请大夫的长工回来报信：
“大夫来了!”
“快快快，把大夫请进来!”
大夫探完脉摇了摇头：
“老爷子身体里多了不少内伤。”
“而且之前的病虽好了，却损耗了些许生机。”
“再加上年纪大的人本就会体虚些，怕是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就算是能挺过去，怕是也得吃几年的补药慢慢调理了。”
大夫说完又犹豫着拱了拱手，淡淡的药香味稍稍掩盖了些血腥气:
“ 有句话，在下不得不说。”
“这流民们怨气大的很。”
想到刚刚给老爷子探脉的时候。
看到一直精神奕奕的老爷子无意识的将身体团在被子里，还浑身冷汗直冒。
大夫的心头就窜上来一股无名火。
焰腾腾地，根本按捺不住：
“说我老头子自私也罢狠心也罢。”
“这施粥的事儿啊，还是让那些个当官的操心吧。”
“像崔老爷子这样顶顶好的人。”
“一颗好好儿的真心，不该让他们这些吸血虫糟践。”
话毕，大夫有些担心的看着面色蜡黄，头发也有些毛躁的崔老夫人。
“要不我给您也探一下脉？”
崔老夫人不在意的向大夫摆摆手，又将老爷子的头摆了一个舒服的角度。
看着老伴儿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全无往日的红润，她的双手无意识的发抖。
却还是哆哆嗦嗦的把老爷子的手塞回被子里：
“谢谢大夫关心。”
“不瞒你说。”
“今儿早上我还怕他不安全，不想让他去施粥。”
“可是我们家这老头子，实在是轴的很，非要去！”
“说什么他不去的话，怕有人克扣给灾民的粮食。”
“本来我想骂他多管闲事的，可是话到嘴边也没说什么。”
“想着有护院看着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崔老夫人眼里闪着一熊熊火焰，脸颊不停的颤动着，牙齿也被咬的咯吱作响：
“结果，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这次的事可真让我这老太太恼了。”
“老爷子施粥半个月，他们一点不感激就罢了，竟然还伤人！”
“看来是给他们吃太饱了，力气倒是没处使了!”
说完，她怒不可遏地将手边的茶杯使劲摔到地上：
“以后这粥啊，我们不施了!”
……
大夫走之前还是给老夫人把了脉：
“老夫人也要注意身体了。”
“您的经脉有些淤堵，恐怕是平时事务太多导致的。”
“最近要少吃些油腻的东西，轻减饮食。”
崔老夫人闻言揉了揉太阳穴：
“谢大夫提醒，我会注意的。”
大夫叹了一口气，心知她没办法休息，就由着旁边等着的丫鬟将他领了出去。
给老爷子按了一会儿穴位，看老爷子的面色好了些许，崔老夫人紧绷着的眉头松了松。
手上动作不停，她嗤笑着看了眼外面，吩咐管家:
“差人去将老爷刚准备的那批米粮都拿到西门口，按往年价格卖了罢。”
“就当是全了老爷心意。”
“以后都看着老爷，不许他再去帮这些流民！”
“好的夫人。”
管家心里暗暗点头，早该这样了。
为了救这些流民，老爷子卖了不少家里的产业。
可以说，家里现在除了两个夫人的嫁妆，什么都没了。
还说老爷子衣服华贵，今年出了这事，家里现在过得紧巴巴的，每日花的都是夫人们的嫁妆。
除了救了老爷子的那位，老夫人做主给添了几身衣裳，府里其他主子和下人可是一身都没添置。
“其他人也是！”
“是”
“好了，去吧，要是有人出去办事，多带些人和家伙什再出去。”
“老夫人，少奶奶她们还没回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