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官女子
“小主，皇上昨夜册封了个倚梅园的宫女，现在是余官女子。”叶儿一边为仪欣梳发，一边怕她心存疑虑，口舌不停地叙述着，“听闻昨夜皇上批完折子后，心血来潮去了倚梅园，恰巧听见了个小宫女在唱昆曲，当夜便将她带回了养心殿。”
仪欣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带上我昨日抄写的佛经，一块儿去寿康宫吧。”最近这段日子，桑儿作为主事的大宫女很是忙活了一阵，这不，这几日仪欣就给她放了几日的假，让她好好休息，转而带了叶儿一道出门。
况且，因着年节上下，皇后免了各宫的晨昏定省，于是她都在寿康宫陪着太后礼佛，就算不带婢女也是可以的。
没错，皇上的恩宠终究不是一直有的，她当然要在宫中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当靠山。和太后搭线其实并不难，毕竟她是富察大族出身，有她侍奉在太后脚下，太后高兴，她也开心。
进了寿康宫内殿，竹息正伺候着太后服药，仪欣连忙几步走上前，接过药碗：“姑姑，我来就行，您去歇会儿吧。”
“真是个好孩子。”太后笑得眉眼弯弯，与胤禛高兴时的模样如出一辙，但语气中却不乏有些嗔怪，“你天天往我这个老婆子这里跑，也不想着去伺候皇上，真真是……”
“好啦，太后娘娘，嫔妾这不是想着在您这儿更舒心嘛！皇上可不会陪我一起抄佛经！”仪欣面带笑容，举止恭敬。
这副模样更是让太后心生欢喜，直到皇上与皇后带着人来她这用午膳时，仪欣才离开：“嫔妾先行告退。”
“无妨，他们两个也没什么要事与哀家相谈，你也留下一道用膳吧。”
太后留她，她自是不能推脱，皇后随着皇上进来时看到仪欣，不禁一愣，随后展颜道：“锦妹妹倒是来得赶巧，可用过午膳了？”
“锦贵人从辰时起就陪着哀家在礼佛，哀家念她辛劳，便留下她一同用膳。”太后神色淡淡，对于皇后这种话里藏刀的模样很是不喜，却也不想在胤禛面前戳穿，只得暗暗提点着。
胤禛没听出这姑侄俩话里暗藏的玄机，高兴地迎上道：“皇额娘，朕早就说过锦贵人是个体贴的，这回您可算见识到了吧。”
聊了几句，便开始用午膳。面对紫禁城最大的三位主人，仪欣自是不能同他们一道坐下用膳的，她便接替了竹息的活计，替太后布膳。
“说起来，锦贵人的生辰是快要到了吧？”虽然太后已经暗暗警告过了皇后，但她依然笑眯眯地将话题往仪欣身上引，“臣妾记得，锦贵人的生辰是在正月十五，可是个吉祥的好日子呢。”
“欣儿的生辰竟是在元宵佳节？”胤禛有些惊讶，转而笑容爬上面庞，“那正好，今年的元宵晚宴便大办一场！”
仪欣心头警铃大作，上一世除了甄嬛的生辰有过大摆筵席之盛景，就连华妃与皇后都没有过这般恩宠，若是她当真应了这话，指不定就要被人挖出来说逾矩，况且前世甄嬛引得众妃嫉妒，她也是不想承受的。
见几人的目光都锁在她的身上，她急忙跪下道：“嫔妾愧不敢当……”
“有何不敢？说来与朕听听。”胤禛眯起眼睛。他的一番好意被仪欣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心里总归有些别扭。
这也正是皇后的高深之计，若仪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会引得皇上不悦，说不定还能被皇上厌弃；若仪欣允了这事儿，她自是能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
“嫔妾……嫔妾的生辰本该是个欢喜高兴的日子，只是嫔妾母亲当年生嫔妾时难产，从此落下了病根，直至现今也吹不得寒风。”仪欣紧张地解释着，情至深处，还落下了两三滴泪。
美人落泪，胤禛自是心疼不已，太后也在一旁帮腔道：“锦贵人是个孝顺的，要哀家看，皇帝送些赏赐便也罢了。”
“儿臣知晓。”胤禛应声，心中对仪欣的疼惜更甚。
而皇后则面色阴沉地差点捏碎勺子，还好有剪秋在一旁给她顺着气，这才没有露馅。
而仪欣看到了皇后转瞬即逝的阴狠毒辣，也不禁开始发怵。说到底，她只以为是皇后的好心被自己辜负，但细想来却有些不对劲。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仪欣估摸着以后还是离皇后远点为妙。
……
仪欣生辰那日皇上、皇后与太后都送来了赏赐，仪欣命叶儿将它们收入库房后便也没再多管，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胤禛封了她的母亲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前世有这般荣誉的也只有华妃和甄嬛了。
不过这番作为也没让后宫众人有多眼红，左不过是封她母亲为诰命夫人，又不是给仪欣封嫔封妃，真正让大家嫉妒不已的是余莺儿盛宠不断，前个儿刚晋了答应，今个儿又赐了封号妙音娘子。
若说她是个乖顺的便也罢了，却偏偏嚣张得不行，夜夜笙歌到深更半夜，吵得后宫众人不得安宁。
因着已经出了正月，皇后便又恢复了每日的请安。今日的余答应倒是稀奇地来晚了，进了屋也只向皇后与华妃请了安，一旁端坐着的齐妃她是压根没看一眼。
齐妃强忍着怒气开口：“好一个余答应，花儿样的年纪这眼睛就跟瞎了似的，连本宫这么大个人坐这儿都没看见。”
“哎呀，齐妃娘娘真是不好意思，是皇上告诉嫔妾，需敬重华妃娘娘与皇后娘娘……”余答应掩着唇偷笑道，“只不过……这话里话外可是没提过齐妃娘娘半个字儿呢！”
此话一出倒是让众人皆色变，唯有华妃依旧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抚摸着护甲：“余答应也真是，齐妃好歹是个妃位呢，以后你也得敬着点人家。”
看来余答应是仗着有华妃撑腰有恃无恐了，齐妃虽有怨言却又不想失了妃主子的体面，只得暗暗咽下这口气。
没成想当日晚上就出了件大事，连太后都被惊动了去。
彼时的方佳淳意已经搬回了碎玉轩与刚刚解除禁足的甄嬛同居一宫，淳儿的性子很容易就与甄嬛相处好，这日甄嬛正在自己宫里看着诗书，怎料淳儿哭着便冲进了碎玉轩内：“莞姐姐，莞姐姐，柔姐姐不妙了！”
“你慢慢说，怎么一回事？”听到淳儿话语间牵扯到安陵容，她也有些担忧。
方佳淳意哭噎着慢慢道来，原来晚上淳儿去了延禧宫与锦贵人、柔答应一起用晚膳，因天色昏暗，安陵容忧心淳儿一人不便，就打算送她回碎玉轩，怎料在窄小的宫道之中迎面撞上了余答应的凤鸾春恩车，那马受惊颠簸了下，却被余答应抓住此事不松口，直接就将安陵容送进了慎刑司。
这头甄嬛得知了此事却也无法，毕竟现在她一无恩宠二无权势，只能安抚着受惊的淳儿，先行送她回了偏殿歇息。
这头仪欣左等右等也不见安陵容回来，正疑惑着呢就见小木子神色慌张地过来，连礼都来不及行：“小主，大事不好了！柔答应她被余答应关进慎刑司了！”
“余答应！她怎么敢？柔答应虽与她平级，但按照进宫时间来说也该喊她一声姐姐！”但一想到前世余答应甚至敢把欣常在一个有封号的常在都关进去，心知此事假不了，“着人去禀报皇后与太后，小木子你快带我去慎刑司！”
到了慎刑司，看着几个嬷嬷正擒着面色发白的安陵容，仪欣不由一声厉喝：“放肆！我看谁敢动柔答应一根寒毛！”
见来人是颇得盛宠的锦贵人，余答应身旁伺候的小印子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锦贵人，这柔答应是冲撞了我们小主在先……”
“好，那我问你，处置答应，你们小主可有皇上或是皇后的口谕？”
小印子被吓住了，只摇摇头不吭声。
仪欣怒火中烧，冷声开口：“小木子，给我打！”
得了令的小木子毫不客气地对小印子左右开弓，仪欣转身对上几个嬷嬷惊惧的眼神：“怎地？本小主连一个奴才也处置不了了？识相点就赶紧放手，不然本小主定要你们好看！”
一向以平和示人的仪欣少见地如此疾声厉色，安陵容被嬷嬷们放下来后快步走到她的身后，憋了许久的眼泪才终于流下来了。
这时候沈眉庄也匆匆从咸福宫赶来，虽然焦急但也并未失了礼数，她冲着仪欣行了礼后才急急地询问：“这是怎么了？陵容可有什么不适？”
见安陵容摇了摇头，两人才松了口气，沈眉庄又道：“皇后娘娘头风发作，今夜怕是处理不了这事儿了。”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时候发作，这头风可真是皇后的及时雨啊！
“太后娘娘估摸着也早就歇下了，此事只能搁置了。”仪欣道。
沈眉庄来得急，只听说安陵容出事了便一股脑过来了，仪欣就让小木子给她讲了讲事情原委，已经被扇昏的小印子跟尸体一样被丢在一旁，无人再去看顾他。
“这余答应真是愈发猖狂！”沈眉庄绞着手帕，却也知这不是说话的地儿，便边送安陵容回宫，边与仪欣谈话。
仪欣顺势接过话茬：“是啊，前些日子她也不过就是嘴上得罪别人，现在倒好，连皇帝的妃嫔她都敢动手！”
“就是苦了陵容……”沈眉庄压低声音，叹了口气。
两人又话语几句，才互相道了别。
……
晨起太后从仪欣宫女处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将余答应贬为官女子，褫夺妙音娘子的封号，外加禁足半月，这才熄了后宫怒火。
翊坤宫内，华妃品着蟹粉酥，听着曹贵人跟她讲述此事，只冷冷弯了弯嘴角：“蠢货就是蠢货，真是心比天高啊。”
看清了华妃对此事的态度，丽嫔也无所顾忌道：“是啊，皇上宠她，还真就以为自己得了脸，上赶子去犯那等蠢事。”
“昨夜是锦贵人开口保下了柔答应？”华妃发问。
“是，昨夜锦贵人一听闻此事便带着人去了慎刑司，还把余官女子身边的小印子都打得浑身是伤呢！”曹贵人低眉顺眼道。
“呵，锦贵人。”华妃冷笑一声，“去，把这事儿告诉余官女子去。”
看着丽嫔还没回过神的样子，曹贵人暗叹一口气，垂眸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