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想去个地方，必须要去。”
第二天，浠烬的一只胳膊被卸下，她疼的又昏过去了两三次。
他一定会来的。
第三天，浠烬被吊在房梁上，几次差点窒息。
……
第六十天，浠烬又一次见到了皇帝。
她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全身都是伤，根本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只能仰头看着他。
皇帝坐在了一张干净的木凳子上，又开始转弄指尖的指环。空气冷了一阵，他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浠烬不答。
皇帝顿了顿：“其实你本可以不受这些苦的，寡人心疼你还来不及，根本无意于伤你，只要你给寡人服个软，寡人立刻封你为皇后，从此你便是这人间最尊贵的女人。”
“放我走。”浠烬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但是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软弱，依旧是坚定不移。
皇帝坐不住了，站起来蹲在她边上，上手捏住了她的脸：“在寡人深受狐妖迫害，毫无还手之力时，是你出现在寡人身边。你是上天赐给寡人的礼物，当然应该留在寡人身边？”
“我不是你的狗屁礼物，我只是我自己。”浠烬想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上挪开，却敌不过皇帝的手劲。
皇帝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一手握住一把匕首，一手撬开了她的嘴巴，“寡人的小漓儿，长了一张不讨人喜欢的嘴。”说罢他竟一刀划过浠烬的舌头，疼得浠烬眼泪直流。
“小漓儿哭起来还真是惹人怜惜，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皇帝一笑，“寡人见了你，便只爱你一个人，愿为你摒弃其他所有女子。”他摆了摆手，瞬间地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浠烬含着泪惊恐得看向他，嘴里的鲜血一波接着一波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因为是你，所以寡人愿意等。”他松了手，将她扔在一边，潇潇洒洒地走出了地牢。
浠烬挡在血泊中，她的嘴中是怎么都难以除去的血腥味。她握紧拳头，闭上了眼。
……
第一百零七天，浠烬似乎已经尝了所有她能尝的苦，对那些剧痛，渐渐的开始免疫。她开始麻痹自己，忘却时间，也忘却自己。她只想着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一次可以好好说话了吗？”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时候她已经不能独自站立了，得靠两个士兵搀扶着。
“放我出去，人间不是过得很艰难吗？你让我出去！我去开启结界，让人间重获仙族庇佑！”浠烬有气无力道。
人间帝王能忌惮的，也就是一直依仗的仙族了吧……浠烬也是黔驴技穷了。
“你的意思是，人间有寡人的治理，还不够吗？”皇帝看上去可不高兴。
浠烬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面前的疯子。同样是君王，浠烬在他身上看见了许多。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忘记自己的责任，以权谋私。她又是何尝羡慕，能够只顾自己，疯癫一世。他再如何，下场也不过是一死。可是她却连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她没有任何话去劝说面前的疯帝，因为他无所畏惧，他无所顾及。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浠烬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没多少底气。这世间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她也还没弄懂。
“寡人倒是时刻期待着那天的到来。”疯帝有恃无恐的笑了笑，转过身挥了挥手指，这些天负责对她用刑的人立刻都被拖出去斩死，随后又进来了新的一批人。“萧漓儿，寡人对你的耐心，可不多了。寡人即将起兵收复最后一座城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寡人希望待寡人得胜归来，你能成为寡人最好的礼物。”
浠烬握紧拳头，瞪着他一路离开。
“你最好是死了，不然若有一日我脱离困境，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浠烬暗暗道。
很明显新的一批人无不畏惧自己会和刚才死在狱外的人有同样的结局。所以他们的刑法更加新颖狠辣。
不过好消息是，她还活着。
第两百天到来时，浠烬一共想尽办法出逃了三次，失败三次。每次被抓回来又是好一阵折磨，在生死间游走数百次。
这座宫殿四面都是墙，四面都是看似普通士兵的高级捉妖师。她根本不可能从这样的防部中逃出去。
一年之期就快到了。
越到后来浠烬反倒是越从容。她在等，等某个即将出现的命定的机会。她相信萧弑的计算不会有错，先前她只用了三个月找齐了三块碎片，现在白白耗费两百天在这牢狱中，反倒是越加应证了那个“一年之约”的可能性。
终于……
那日夜晚，浠烬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自己身上的铁链松开了。绑了两百天的东西突然松弛了，倒引的浠烬身上一阵凉。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正小心翼翼的扯开她身上的链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所有束缚除去后，浠烬无力的瘫了下去，士兵立刻用自己撑住她，扶持着她向外走。
这一日的行动似乎是蓄谋已久，士兵居然成功避开了所有人将她送到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里。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浠烬有气无力道。
“因为你说你可以打开结界，让人间重获仙界庇佑。”士兵的声音很是稚嫩，似乎是一个才到弱冠的少年。
浠烬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让有心人听了去，还舍命相互：“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少年顿了顿，“这座宫殿，困住了我们所有人，但你不属于这里，只有你可以从这里出去，也只有你有希望能打开那扇门。”
“你在说什么？”浠烬不解，她只觉得少年的神情不似他这个年纪所能表露。
“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你是谁，能力如何，我都会拼死将你送出牢笼，明白了吗？”少年走到了暗道的出口，推了她一把，“用你所有的力气，一直向前走，只要你不回头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你。”他说完一把刀插入出口的岩壁上，瞬时间脚下的地发生了抖动，无数泥土颗粒一拥而下，马上就要将这个出口堵住。
“等等，你不和我走吗？你没有生路了！”浠烬往回走了两步，碍于那些颗粒掉落的太密集，无法靠近少年士兵。
“我说了，只有你，不属于这座宫殿。而我，属于这里。”他说完，汇聚灵力向她劈来一掌，浠烬被那股力量震出了洞口，只最后一眼，看见少年士兵笑了笑，转过了身，往回走去。
浠烬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出口，久久不能平静。她读到过的那些话本里说，少年将军，精忠报国，若国将亡，也当誓死追随。那些她以为只是说说的话语，原来真的有人，将它们刻入骨髓，以命实现。
“我一定会打开仙魔结界。”从这一刻起，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同时打开两道结界，即便结果可能会为魔族带来灾难。
浠烬勉强靠着棵树站了起来，整理了下浑身沾满血的衣服，朝着少年走的方向，第一次行了魔族最尊贵的感谢礼，然后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再不回头。一直走到精疲力尽，她才找了个隐蔽的树丛，昏睡了过去。
浠烬再醒来已是七天后了。她看见追月端来一碗药走到她床头时，觉得这一幕恍若隔世。
“我又被你捡回来了？”浠烬支起身子，接过了妖。魔核在体她身上的伤总是好的很快，七日已经足够她养好那些比较严重的伤了，这会身上剩下的都是些看着恐怖的皮外伤。
“殿下说笑了，是属下失职，不然殿下也不会……”追月看着她一身的伤，有些自责。
“我离开后，天池发生了什么？”经历这一遭，浠烬遇事从容了些，不紧不慢的把药喝完。
“玄凌一早便想吞并三山，此次突然来犯，天池腹背受敌。我想着当初建立天池就是为了寻找殿下的消息，现在已经找到了殿下，本就该退位让贤。此时天池遇难，与其说强力抗争，徒增伤亡，不如主动让城，抓紧时间寻找殿下。”追月解释道。
若是放在从前，浠烬必然是对追月的做法毫无疑义，可她想起来那个与国同生死的战士，一时间心情复杂。
有时候退缩，也是一种保护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对了，我离开的这半年，玄凌可有进一步动作？”浠烬想起幕陨说过，玄凌的下一个目标必是轩渺。
“玄凌已经正式与轩渺宣战，不日便会打起来，到时候人间皇族也会参与这场战争。这场战争，无论是谁胜出，这天下形式怕是都会变上一变了。只是可怜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本就活在恶妖的恐惧之下，如今庇佑他们的仙山还要开战……”追月叹了口气，但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只有守护好浠烬，对于这些，只能评而不为。
浠烬心里暗自打算，要在两山开战前打开结界，阻止屠戮。
“我想去个地方，必须要去。”浠烬目光坚定的看向追月，硬生生堵回了她想开口拒绝的话。
“去哪里？”追月问。
“京城梨园。”浠烬说出这四个字便翻开被子，走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