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阿烬，我来了。”
仙界初开，仙牢里关的都是些人间犯事的妖，再有就是浠烬这等小角色，更有无羡前脚打过招呼，让兵防不用如此严苛。于是闵栾便很顺利得进入了仙牢。他本想赶紧找到浠烬，却发现此时牢狱里有非常清晰的两个声音在对话。他于是藏到了一边，安静探听。
“你怎么来了？”浠烬问。
“阿烬，我来救你出去。”笙还摸出了刚才从守卫那顺来的钥匙，忙不迭打开了牢门上的那把锁。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知道我被关在了这里？”浠烬并不急着逃跑，反而不紧不慢得打听。
笙还手上动作一僵：“不是你给我写信求救吗？”
暗处躲着的闵栾暗觉不对。
果然，下一秒无羡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正好撞见了笙还站在门边拿着锁的样子。他一怒之下一掌向她劈去，笙还躲避不及，被重重打在了铁门上，咳了一口血。
“你做什么？”浠烬惊恐。
无羡疯了一样拽住浠烬的衣领：“你去哪了？！”
“什么我去哪，我当然是一直呆在这里？”对于他的愤怒，浠烬隐隐不安。
“是你害了阿漓！畜生！”无羡已然失去了以往的理智，面红耳赤得瞪着浠烬，只恨不能立刻把她碎尸万段。
“你把话说清楚，阿漓她怎么了！”浠烬咬着牙问。
笙还稍微缓了过来，见浠烬遇难，猛得扑过去挂在无羡身上，用全身的力气掰开了他的手指。
无羡正在气头，见浠烬脱身急得反手一掌打在笙还的肚子上，瞬间将她的五脏六腑震得粉碎。
浠烬还只往前跑了两步，感知到身后迅速扩散的血腥味，仓皇转头。
“笙还！”
看见笙还捂着肚子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还不住流血的模样，浠烬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伸手，想要回去抱住她。
“快走，走！”笙还向她吼道。
浠烬抬头，对上无羡凶狠的目光，他显然杀心未退，若落入他手，必然难逃一死。
“阿烬，走啊，快走！”在笙还的一声声哭喊中，浠烬挪动了步子，往仙牢外逃去。
笙还来时已经为她打出了一条能够通外的路，然而重见天光后，等着她的，不仅是身后穷追不舍的无羡，还有早早守候在外的数百仙兵。
“罪仙浠烬，无辜越狱，杀害公主，恩将仇报，不仁不义，即刻以雷刑赐死。”仙帝的召令简短明了，可却字字荒唐。
浠烬就这样不清不楚得被判了死刑。
“仙界要杀我，可以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杀害青漓，我不服！若就这样将我定罪，那真正的凶手，岂不就逍遥法外！”浠烬被两个仙兵束缚住双手，不满得喊道。
“阿漓濒死前向我传输信息，怎会有假，况且你越狱又怎会这么巧被我撞见？”无羡完全不理会浠烬的话。
“我若是越狱时被抓，便没有那逃出去杀人那一遭，若是越狱后被抓，就更说不通了，我为何杀了人不想着去哪躲起来，还要回来被你抓着？”浠烬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可无羡已然不想听她掰扯，只觉得她来路不明，手段凶狠。无羡只相信一件事，那就得青漓的信号不可能有假，所以杀她的人必然只会是浠烬。
“即刻行刑！”
浠烬愤恨得皱了皱眉头，她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终停在了躲在一个石柱后面的闵栾。
太好了。
浠烬聚集周身灵力，以最后之力将蝴蝶吊坠传输到了闵栾面前。
恰好是这样近的距离，恰好是这样小的物件，不然萧弑就要被她拖累了。
“走。”浠烬用口型命令闵栾。
闵栾手中握着吊坠，依旧站在原地。
第一记雷鞭无情得抽在了浠烬身上，疼得她浑身一个抽搐，眼前一黑得趴在地上。
好疼。
果然是仙界的鞭子，和人间就是不一样，似乎能把人元神打碎。
浠烬憋着，让眼泪没掉下来。
闵栾握紧了拳头，闹钟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没在犹豫，将吊坠凌空，开始将自己的灵力传输其中。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能救浠的，只有萧弑。
“属下知道此生不可能与殿下之力相较，能多付出的，唯有此命。”在灵力耗尽之时，红色的生命力随之源源不断得离体而去，“属下的命，是大人给的，如今还给大人自是毫无怨言！”
闵栾知道，萧弑能听见他说话。
第三鞭抽下来时，浠烬已经疼得没力气挣扎了，她全身是汗，呼吸急促，整个人昏昏沉沉，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半睁着眼睛，看着无羡手中的那把带着血的鞭子，知道自己怕是熬不过第三鞭了。
无羡抬起手，准备全力挥出那最后一鞭。
浠烬闭上眼。
永别了，萧陇辰。
她脑中划过的，尽是往昔的与萧弑有关的记忆。有他无端囚禁她时，忍不住的关心，有他教她灵术，见证她成长，还有他与她人间重逢，忆起前尘过往……
原来他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了。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觉得很幸运。
她自出生，便遇见了那个最值得的人。她将一切都信任给予他，孤注一掷，却赢得满贯。
她不后悔。
……
浠烬睁眼，寻看着那迟迟没有落下的那一鞭。
又一次。她看见她的心上人空手接住了那致命的鞭子。他第无数次挡在了她的身前，像一个英雄，给她无比的安全感。
“萧陇辰……”她喃喃，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萧弑蹲在她面前，在众人注视下捋了捋她凌乱的碎发，然后轻轻擦掉她嘴角的血迹：“阿烬，我来了。”
他一回首，便是另一副冷面的姿态，像一个被亵渎的神明，孤傲得俯瞰那些试图违逆他的生灵。
“你，想过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他问无羡。
无羡心中怒火仍在，但看见萧弑的那副能讲人吞噬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捏了把汗。
“你是谁，”他故作轻松，正义凌然，“是这罪女的同党吗！”
“我乃，取你性命之人。”那把自上一次仙魔大战后再未出鞘过的佩剑夺怨轻轻划过了无羡的脖颈，他只瞪着眼睛，垂直倒地。同时，在场之人也都辨清了来人，正是那失踪千年的，真正的魔族弑神。
那个曾经搅动六界风云的人物，再次莅临世间，必然是大乱的前兆。
无羡只是救女心切，浠烬知道。可被无羡打个半死的浠烬已经再没有力气开口阻止萧弑。
萧弑面无表情得甩干了剑上的血，然后将其归于鞘中，收了起来，然后单手抱起了瘫坐在地上的浠烬，在众仙的注视下离开了仙界。
在众仙眼中，魔族又一次，成了罪无可恕的大恶人。
清烟站在魔界入口处，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萧弑的身影。她往后一瞥，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期盼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紧。
她含泪看着萧弑，期望他给她一个好的解释。
然而萧弑只停顿了下，如实道：“闵栾不会回来了。”
浠烬伤的很重，他不想在此耽搁。
而清烟自然无法就这样接受闵栾的死，她三步跨作一步得跑上去，跪倒在萧弑面前：“护法大人，我知道您一向神机妙算，无所不能。闵栾他侍奉您千年，求您救救他好不好！清烟愿意生生世世追随大人，追随殿下……”
“回去再说。”萧弑的脚步没有停下，清烟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纵然心中思绪万千也只能暂且住嘴，没再打扰萧弑，只是安静得快步跟了上去。
萧弑那么在意浠烬，就说明他并非无情。闵栾对他那么忠心，他一定会救闵栾的……
清烟于是就这么一直等着盼着，看着萧弑为救浠烬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才从房里出来，出来时脸色苍白，看上去灵力大耗。
“大人……殿下她怎么样？”清烟对浠烬的关心当然也是真心实意。
“性命暂且无碍，只是元神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暂时无法清醒。”萧弑说话时，情绪肉眼看见得失落，“我还在想办法。”
换在以前，萧弑可能不一定会这么认真得和清烟说话，可现下她却是他唯一能够倾诉的知情者。
清烟点点头。
魔生漫长，只要性命保下了，就什么都有，更何况萧弑肯定继续想办法救她的。
“那……”清烟想再提下闵栾的事情，却被萧弑打断。
“我先走了，你照顾好阿烬。还有，她她回归魔界的事情不要生长，你继续扮演好魔尊的绝色，万不可露出马脚。”萧弑说完便离开了。
看得出萧弑暂且无力顾及其他，清烟只能点头作罢，目送着他颤颤巍巍得离开。
堂堂魔族护法，如今也已经这样狼狈，而躺在里屋不省人事的，又是现今的魔族之主。而大堂之上，又是瞬息万变的局势。这样的魔族，很难不让人担忧。
清烟发现自己竟已经会不自觉得站在魔尊的视角去看待这些事情了。
萧弑当然不是去休息的。他曾附身过的那只引光蝶慢慢悠悠得飞回了魔族，回来禀告：“大人走后，仙帝大怒，要以魔族私放仙族要犯之名举兵魔族呢。”
弑神回归，六界谁不忌惮。仙魔二界的和气，来自于仙强而魔弱，一旦仙界发现魔族能与之相抗，便不敢再与魔界谈和了。他知道的，这一切，与青漓之死根本毫无关系。
只要仙族不放下成见，仙魔两族就不可能和平相处，这六界也不会安宁。
他路过房门，点了一个看门的幼童：“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惊喜得看着萧弑。
“俺叫阿舍。”
“阿舍，”萧弑若有所思得点点头，“以后你便是护法亲卫。”
幼童吃惊得抹了把鼻涕，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随我进来。”
阿舍愣了半晌，被周边人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萧弑进了屋。
走到屋内，萧弑习惯性得随设舍下了结界。屋内这就算是与外界彻底隔绝了。
“大人。”阿舍一改外面痴傻的模样，站得端正了些。
“难为你了，只能在这具孩童的身体里生活。”萧弑看着他叹了口气。
阿舍摇了摇头：“属下既与大人签下万世追随的契约，那便会生生世世来到大人身边。”
“那清烟呢？”萧弑问，“她可是一直惦记着救你。”
提及清烟，阿舍脸上难得出现了犹豫之色：“闵栾永生追随大人，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正好就次机会与她做个了断。还请大人继续帮我保守秘密，就让她把闵栾渐渐忘记吧。”
萧弑舒了口气，只得默许。
“对了大人，听说仙界即将起兵魔族……”仙界动静，阿舍自然也知道了一二。
萧弑点点头：“此战约莫是不可避免的。”
阿舍面露难色：“可是现在属下灵力全失，尊主陷入昏迷，大人又灵力大耗，若是此时仙兵来犯，对我们怕是很不利。”
“那就让仙界的兵，发不起来。”萧弑道。
“大人有何吩咐？”阿舍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
“你速去查清楚仙族公主在轩渺遇到的所有事情。”他吩咐道。
此战因青漓而起，自然也能因青漓而结束。至于无羡的死，算上他不分青红皂白伤害浠烬之过后，也好处理。总之能与仙族耗上好些时日了。
“属下领命。”阿舍退了出去。
他一离开，萧弑就脱力得跌坐在床上。昨夜他已经将自己仅有的灵力全部给了浠烬，此刻已达身体能够支持的极限。海量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聚集，人人都道他萧弑神机妙算，却不知他也会为此疲劳。
也就只有在浠烬面前，他不是弑神，不是护法，只是萧陇辰。
只是他又一次差点失去了她。
明明知道无羡不可杀，知道要对仙界避让，可是看见那样的场景还是没忍住动手……
萧弑闭上眼，强令自己休息片刻。现在只有他好好活着，浠烬才有希望，魔族才有希望。
他总是心疼浠烬生来背负太多，却不知他早就主动担起了所有她的责任，现在他的全身都布满了枷锁。假若没有浠烬一路陪伴，萧弑恐怕再也不是萧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