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是个死人

    只见空旷平地上，一群男男女女正围坐一起。中间堆满木柴，篝火四起，将顶上的这片天照的宛如白日。方才杜秦与乐樱只顾逃跑，草丛又长又深，叫他们看不清前方的路，竟不知面前有这般场景。两人相视一眼，乐樱切诺诺的往后退了半步。他们穿着黑色衣衫，上面用七彩丝线缝制出各式图案，多的是花草与动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头发皆是随意披散。杜秦皱眉，一时拿捏不准面前这群人是善是恶。他们的服饰打扮都是杜秦从没见过的。“肯定是来偷咱们粮食的人！”

    中间有人提了一句，顿时人群开始呼喊起来。杜秦回头望了一眼，现下夜深人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自己手臂又受了伤，若是回头，还不知又去到哪里。万一后面那群黑衣人仍在追杀，岂不是羊入虎口。正当杜秦想着，他们一窝蜂聚上前，将乐樱和杜秦围在了一起。乐樱吓极了，紧紧攥着杜秦的衣袖不放手。杜秦轻轻拍乐樱手背，叫她别要担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乐樱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四周，那些奇怪的人手舞足蹈，身上配饰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夜色下显得震耳欲聋。杜秦没有作声，他在细细观察周围情形。现下这群人还没有伤害他们，杜秦尚且分辨不清。忽然，他们兀的安静下来。一个穿着与众人一样，头上发饰却格外繁多的女子迎面走来，人群中乖乖划出一条人道，那人端端正正，仰头走到杜秦和乐樱面前。看这样子，面前女子的身份应当是这个神秘部落的统领才是。阿兰朵凑近，忽然在乐樱身上闻了闻。“啊！”

    乐樱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蹲在杜秦身后。杜秦倒是从不知道乐樱如此胆小，总算有了女儿家该有的模样。他嘴角微勾，望向阿兰朵。既然是他闯进了人家的部落，本就是自己的错，这些人虽然奇怪，直到现在却也未对杜秦和乐樱做一件坏事。阿兰朵绕着两人转圈，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绕是杜秦已经足够细心，也只能偶尔听出一两个字来。杜秦一边警惕着，一边好奇面前这些人的来历。尤其是这阿兰朵，已然在他与乐樱周围转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是个死人。”

    阿兰朵停在乐樱跟前，蹲在地上，与她四目相对道。乐樱后背发凉，整个人木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她对上阿兰朵的眼眸，那双眼睛乌黑深邃，像黑洞般，让人看不见底。她神色愈加恐惧，额角冒出细汗。若真要就事论事，自己本就不应当还存在于世上。可惜借尸还魂的事情如此玄乎，先不说她从未与人提过，就是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信。面前这个神秘女子怎么会知道？被人知晓了天大的秘密，乐樱浑身抽了骨头般，被杜秦搀扶起来时已经没了意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杜秦双眸似鹰一样紧紧盯着阿兰朵，与他而言，阿兰朵神神叨叨，倒是不知她话里有几分是真了。周遭有人送来草药，伴着泥土芳香沁入杜秦与乐樱鼻间。阿兰朵接过，用正烧着的火把点燃后，将草药扔到了乐樱脚下。乐樱急的跳脚，又怕阿兰朵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只得紧紧贴着杜秦，将心底恐惧努力压抑住。乐樱不敢想，要是被人知晓了自己真实身份，她还能有几时活头。草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浓烟呛人，杜秦连忙用衣袖轻轻捂住乐樱嘴鼻。乍然间，乐樱迷迷糊糊，只觉得全身瘫软，似要昏睡过去。脑海里一遍一遍回荡起前世死时的场景，乐樱灵魂抽空，飘飘然飞入空中。耳边杜秦的唤声愈加的远，乐樱低头望了眼，杜秦抱着她，正念着她的名字。我这是怎么了……乐樱蹙眉。猛的一下，她像是被人狠狠拽住，身子迅速跌落。乐樱惨叫一声，吓的彻底昏睡过去。“你到底要做什么？”

    杜秦剑眉紧蹙，狠狠瞪向阿兰朵。现在看来，无意闯进这片空地确实是个麻烦！杜秦一只手手臂受伤，另一只手紧紧搂着乐樱的腰。他卯足力气踹向阿兰朵，却被阿兰朵轻松躲闪开来。周围人群越来越近，杜秦咬住牙齿，他脑海里生起唯一的念头，便是带着乐樱离开这个鬼地方。杜秦在火光之中与众人厮打起来。他们不会功夫，蛮力却是十足的大。再加上杜秦还要护着乐樱，不消片刻他便落了下风。“都停下！”

    阿兰朵站在人群外命令道。杜秦恍惚间又看了阿兰朵一眼，忽然神志不清，重重摔倒在地上。“首领，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阿兰朵意味深长望向乐樱，白皙脸庞蹭满了烟熏灰尘，此时她模样狼狈，身上全数是在杜秦那儿蹭的血迹。“带他们回去。”

    末了，过了半晌，阿兰朵转头去到黑暗深处。夜色正浓，唯有一轮明月皎洁。过去半个时辰，乐樱头疼欲裂，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她揉了揉头，缓了片刻后才看清面前场景。石头雕的方椅上，阿兰朵正襟危坐，她居高临下盯着乐樱。想起方才昏睡前发生的事情，乐樱害怕得很，将头偏向一边，索性去找杜秦身影。杜秦就在她旁边，眼眸微闭，呼吸均匀，想来也只是昏睡罢了。乐樱稍稍松了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兰朵猛的凑到乐樱跟前，吓的乐樱头皮发麻，差点哭出声来。她紧紧抿唇，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得阿兰朵不满，自己这条性命就要止步于此了。现下杜秦不省人事，乐樱感受到莫大的无助。“我在问你话！”

    阿兰朵扯住乐樱头发，逼的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乐樱吃痛，嘶的叫了声。阿兰朵又连忙松开了手。“我是相府千金乐樱啊……”乐樱紧紧皱着眉头，怯生生的低下眼眸。“你骗人！”

    阿兰朵情绪有些激动，整张脸似乎都要贴着乐樱。乐樱紧张的咽了口气，脑海里不断斟酌。乐樱眼睛瞟过周围，他们躺在山洞里，因着方才两人双双昏迷，乐樱压根不知道此时位置。要是不说真话，恐怕面前这个女子不会轻易放过两人。“我本来……是一个浣衣女，受相府千金诬陷，成了她的替罪羔羊，被处以死刑。再后头……我醒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乐樱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了阿兰朵。阿兰朵眼神微虚，细细打量乐樱是否说的真话。“是谁教的你借尸还魂的法子？”

    阿兰朵又问。人死后进到仇家身子，这倒是世上少有的事情。阿兰朵目光灼热，仿佛要将乐樱看穿。这儿闲少闯得进人，乐樱与杜秦误入此地，又被她撞见这般离奇的事情。阿兰朵便就巴不得问出乐樱身世，得知这借尸还魂之法。“我不知道。”

    乐樱摇了摇头。“我如若知晓，又怎会进到乐樱这个贱人身体。”

    乐樱想起往事，不由得涌出一股怒气。下贱之人命如草芥，乐樱想想倒有些唏嘘。阿兰朵见她情绪激动，不像说的假话，索性站起身来，眼神却是一点儿也离不开乐樱。“话既到此，我便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魂已命数尽至，早该入土，却又倒了回来。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办到，但能料出你活不得几日。”

    阿兰朵神情冷淡，将眼底深意尽数敛了回去。乐樱听得此话却是震的她从脚底凉到了发丝。命数尽至？活不得几日？乐樱面色煞白，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接下来阿兰朵的话，更是让乐樱犹如抽了心，竟不知该不该哭了。“到那时，你便只有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从前也当死了算了，左右一条下贱性命，于乐樱，于这世间权贵来说，不过草芥。可老天爷偏偏叫她重活一道，她现下如何敢死，如何甘心去死。死了，便就什么都没了。她反应了好半晌，头脑才算清醒一些。“请问……可有解法？”

    乐樱怔怔望向阿兰朵，朝她小心翼翼询问。既然阿兰朵知晓她寿命不长，如今也就只能朝她寻求帮助。阿兰朵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挪到身旁杜秦的身上。他仍然昏迷不醒，乐樱觉着是件好事，一来叫他好生休息，二来也省得他听见自己与阿兰朵对话。只是……乐樱见阿兰朵看向杜秦，顿时有些疑惑。忽的，她低下眼眸，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制的药瓶，递到乐樱手中。“这儿有几粒药丸，每七日服用一次，待吃完便可回部落找我。”

    阿兰朵向乐樱解释。乐樱犹犹豫豫接过，心中却是疑惑不已。面前女子又是什么来头，借尸还魂已是世上难解的事情，她竟然一眼便望出自己身上蹊跷。“我叫阿兰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