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寨子里但凡有一条狗是闲着的，那都是我的失职
徐诗意没有去搬椅子，而是站在仁义堂门口等着众人前来集合。
大概是太无所事事了吧，男人们来得很快。
他们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站着。
见徐诗意只是瞅了他们一眼，并不说话，有胆大的立刻开口。
“寨主，你让我们过来有事吗？”
他们虽然嘴上喊着寨主，但说话的语气过于轻佻，徐诗意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个称呼的该有的尊重。
“等人到齐了再一起说。”
“人到齐？人不都齐了吗？谁没来？”
男人们纷纷互相看了起来。
“是不是老牛撒尿去了？”
“胡说，我来了。”
“那是老简？”
“我也在。”
“那是谁没来啊？”
“吱个声儿。”
“你傻啊，没来的怎么吱声儿。”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男人们的哄堂大笑。
若是换做以前，武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今天会议过后，徐诗意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
思想散漫，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宛若一盘散沙。
武侯很是羞愧，他记得老寨主在的时候，寨子里的人不是这样的。
云家夫妇带着云家姐妹也走了过来。
徐诗意看了一眼两姐妹，云娉眼神坚硬，云婷面露兴奋。
显然夫妻俩已经把事情同她们说过了，并且她们同意了。
万如意叫来了村里的孩子们。
不远处，全叔带着村里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
男人们看着这个阵仗，才终于意识到这个新寨主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了。
全叔走到徐诗意面前微微一拱手，“老大，人都带来了。”
徐诗意微微颔首，“有劳全叔了。”
全叔慢慢走到徐诗意身后，同武侯并列而立。
身旁是沈不言、云家夫妇和云家姐妹。
徐诗意看了一眼老人们，他们大多都有些不知所措，少部分人神情麻木。
这群人身上仿佛散发着死气，连带着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收回眼神，徐诗意上前走了一步，朗声道，今日要安排的事很多，为了节省时间，就把所有人叫到一起，一次说完。
首先第一件事。所有年轻男人，十人为一排，立刻整队。”
话毕，所有男人一脸懵逼，他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徐诗意在说什么。
有人去瞅武侯，但武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徐诗意伸手指了一人，“你站这儿。你站他旁边。你站在他身后。
记住了，肩膀挨着肩膀站在一起，称作排。一人站在另一人身后，称作列。现在十人为排，列队。”
徐诗意一解释，男人们就有些明白了，虽然慌乱，但最终还是站好了。
“最后一排退三步。”
“第三排退两步。”
“第一排退一步。”
“好了，都站着别动了。被挑中的人都找出来。沈不言，选人吧。”
武侯觉得这个法子好啊。
不像以前，选个人都是乱哄哄的聚在一起，得在人群里挑个半天。
现在这样多好，看的清清楚楚。
其他人也都觉得新奇，个个都伸着脖子瞅着看。
就连一向待不住的孩子们，今天也都出奇的安静。
沈不言精挑细选出来几人后，把人带到一边。
徐诗意转头看向全叔，“全叔，平日里跟着去采买的都有些谁，也叫出来吧。”
“好。”
等到全叔把人叫出来后，徐诗意对着剩下的人说道。
“今天开始寨子里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第一，寨子里的孩子们从明天开始，要跟着云娉先生启蒙，也就是识字。”
徐诗意说完特意停下来，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
尤其是老人们，眼神中透露出光彩，他们仿佛活了过来。
甚至有位老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询问，“寨主，云娉先生是哪一位呀？”
徐诗意冲着云娉招招手。
小姑娘有些怯怯，但最终还是昂首挺胸走了过来，同徐诗意并列而站。
“这位便是云娉先生，她早已学完百家姓、三字经还有千字文，给寨子里的孩子启蒙，完全没有问题。”
云娉目光坚定，任由众人打量。
“嗤，怎么是个小丫头片子。”
就知道会有这种嘴欠的人。
“这话是刚才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徐诗意眼神一凛，扫视一圈。
见无人出面，讥笑一声，“怎么，有胆量开口，没胆量承认嘛。也对，这种怂包，还是别跳出来丢人现眼了。”
“老子说的，怎么了？”
一个男人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满脸桀骜不驯。
“叫什么名字。”
“刘大柱。”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刘大柱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一截，支吾道，“不会。”
“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男人一听当即反驳，“我、我没有看不起。”
“那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这…”
平常弟兄们不都是这样开玩笑的嘛，怎么今天就被说成是看不起了呢？
“云娉，给他解释解释什么叫祸从口出，简单些，说的太复杂他未必能明白。”
“是。祸从口出是指说话如果不慎重，就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现在我来告诉你，你方才那句话招来了什么灾祸。
等晨会结束，挂到寨门口的木桩上，挂满一个时辰才许下来。”
“啊？！”
“啊什么，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话的话负责。”
男人自知理亏，只能应下，“是。”
说完就要回队伍。
“道完歉，再归队。”
“啊？哦。”男人一愣随即抱拳，“云娉先生，是我错了，对不住。”
云娉回了一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男人挠挠头，“云娉先生，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若是一个人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并能改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多谢先生。”
在徐诗意的首肯下，男人回到了队伍。
“其他人可还有异议？”
经过刚刚一幕，所有人对于云娉当启蒙先生一事，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柳惠娘看着云娉自信的模样，生出了浓浓的自豪感。
原来自己的女儿是如此的优秀。
幸亏自己没有阻止到底，也幸亏遇上了徐诗意。
让云娉先站回去，徐诗意接着说，“正因为寨子里的孩子们要识字，所以需要为他们打造专用的桌子和板凳。
全叔说，有一位姓张的老木匠，不知是哪位？可否上前一步。”
“老张，寨主在喊你。”
“啊？”
张老头本来还沉浸在孩子们能学习的喜悦中，冷不丁被叫了名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旁边的人提醒他，“寨主问你是不是木匠。”
“是。我是木匠。”
徐诗意对着他比划了一下，“张老伯，我大概想要个这样的桌子，您能做吗？”
张木匠一看，不就是加几块板的事嘛，连忙点头，“能做。”
“行，那您先做个出来让我看一下，需要多久。”
“明晚天黑前就能给您。”
“好嘞。”徐诗意回头看向那群男人，“你们当中可有当过木匠的？学徒也行。站出来。”
男人们又是面面相觑。
“这有什么好看别人的，难道自己当没当过，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有。”
“我有。”
两个人同时跑了出来。
“仔细说说。”
“我爷爷喜欢做这些，我小时候给他打过下手。”
“我当过学徒。”
“行，你二人晨会结束后，跟张老伯走，好好学。
等我确定了样式，你们要尽快帮助张老伯赶工赶出来。”
“是。”
两人说完，就跑到张老伯身边站着去了。
徐诗意对于他们这么上道很是满意。
“第二件事，是关于在山寨种植。
我知道山寨里头种不了粮食，但是既然树木能生长，那就说明可以种果树。”
话音刚落，老人们又是一阵骚动，一个有些伛偻的老伯走了出来。
“寨主，老朽会种果树。您刚刚指的地方，不太合适。”
“老伯贵姓？”
“不敢，不敢。老朽姓乔。”
“那行，乔老伯，种果树这事儿，我就交给您了。您挑块地，然后看需要几个人开垦？”
“四个人。”
“好嘞。”徐诗意看着男人那一堆，不耐烦吼道，“愣着干嘛，耳朵是聋了吗，非要我一个个来问。”
当即四个壮汉跑了出来，走到乔老伯身边。
“既然有了种植，必然还要养殖。出来六个人。把鸡窝、鸭棚、鹅架、羊圈、猪圈、马厩都给我一次性到位了。”
看着眼前的六人，徐诗意大手一挥，“有什么不懂的自己去问。剩下所有人搭建一个厨房出来，厨房具体什么样要多大，都听云大厨的。”
“最后一事，今日起这里没有寨主大当家二当家了，你们统一叫我老大。明白了吗？”
“回答，明白或是不明白。”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武侯，见武侯神色如常，众人这才回复。
“明白。”
“叫我什么？”
“老大。”
“你们还有要说的吗？”
武侯和全叔摇摇头。
柳惠娘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各位叔伯婶娘，你们今日也看到了。老大在挑选人为山寨做事，所以麻烦各位同我说说，自己有何手艺，好让我做个登记。”
云娉和云婷对视一眼，也走到孩子堆前，“明日就要开始识字了，所以今日我想对大家有个了解，主要是想知晓大家的名字。”
有点眼力见的，立刻去搬了桌子凳子出来。
也别乱走了，就地开始记吧。
云谦拿出清单递给徐诗意，“小妹多谢你，让她们变得不一样了。”
“时间少有男子能够接受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她们有你这样的丈夫和父亲支持，就已经比时间女子幸运。
顺便说一句，云婷说她喜欢下厨。”
云谦看着为姐姐忙前忙后饿云婷，心中动容，“我知道了。”
就在山寨所有都在忙碌时，徐诗意和全叔带着四个弟兄下山采买。
为了不引人注目，徐诗意特意换了件黑色的衣服，把头发扎成马尾，做男性打扮。
“文房四宝，家禽幼崽，锅碗瓢盆，各种调料，大家的衣服是不起也得换了，女孩子也得买点头绳头花之类的吧……
全叔，我看我们还是分开买吧，我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好，米粮油酒这些我去买，别的老大可以自己看着买。”
“行。”
到了镇子上，徐诗意带着两人直奔书店。
先把最贵的文房四宝买了，再买几本云娉教学要用的书。
随后挨个给他们带东西，沈不言的胭脂水粉，云谦的厨具用品。
途中经过了蜜饯铺子，徐诗意直接进去，大手一挥，“每样来一包。”
让两人在铺子门口等着，她又窜进了卖布匹的铺子，直接买下了店里一半的布匹。
反正寨子里头个个年龄的人都有，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就是了。
让布匹老板把东西搬到蜜饯铺子前的板车上，她又买了些小女孩带的头花头绳之类的。
回到铺子前同两位老板结了钱，板车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童佑童杰两兄弟手里还捧了不少。
徐诗意一看这样可不行啊，当即询问哪里有买马车的。
“你们留一人在这儿看东西，另一个跟我去买马车。”
大哥童佑表示自己会赶马车，就让童杰在原地待着。
因为是大主顾，铺子老板非但不介意他们把板车放在门口，还好心地倒了一碗水给童杰，同他闲聊。
在路上童佑告诉她，寨子里以前是有马车的，后来因为实在揭不开锅了，就把马车卖了。
两人一路顺畅地走到了马市。
马市靠近城镇的北门，有一大块空地。
这里不止卖马，还有各种鸡鸭幼崽都有。
在马贩子的竭力推销下，徐诗意买了两匹马的大马车。
童佑还是第一次赶这种马车，马贩子十分热心地带着他到城外的空地上，教他怎么赶。
等他学会马车回城的时候，徐诗意又买了一堆鸡鸭鹅幼崽了。
每回跟着全叔出来采买，全叔都是精打细算，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用。
但这回看着新寨主壕无人性地买买买，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原来这就是大手花钱的快乐吗，这可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