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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消失的草为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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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岛站在花圃外,静静地看着那些落花而去。

    不止是南岛,许多人都看见了。

    当那些落花飞去的时候,青山之巅的剑光已经消失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剑宗师兄们在剑光消失的时候,便重新回到了大泽边,而后向着这一处山脚下的小院子而来。

    南岛猝不及防看见这么多剑宗师兄们,倒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们不是张小鱼。

    “见过诸位师兄。”

    南岛执着伞行了一礼。

    师兄们古怪地看着这个撑着黑伞的少年。

    “你便是南岛?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师兄认得南岛,很是疑惑地问道。

    南岛犹豫了少许,说道:“昨晚我曾出城来过这里,见过这里一个种花的人,先前看见那些剑光,觉得可能是他,于是便想着过来看看。”

    师兄们沉默了少许,看着那一地凋残的花朵,没有再说什么。

    南岛看着师兄们许久,想了想问道:“所以那边的结果怎么样了?”

    有人勉强笑了笑,说道:“可能是赢了。”

    南岛看见这种笑容,便知道大概是输了。

    所以那个老头死了?

    南岛叹息了一声,向着一众师兄再行了一礼,而后撑着伞向着南衣城方向而去。

    一众师兄们静静地站在小院外,又看向大泽青山。

    “梅曲明他们呢?”

    “应该快回来了。”

    一众师兄看着那片大泽青山。

    有谁都不认识的岁月里的剑宗师兄出手。

    或许便是因为梅曲明他们发现了什么。

    一直到过了许久,才有两个受了些伤的身影在青山脚下走了出来。

    一众师兄们化作剑光落向那里。

    “你们遇见了什么?”

    梅曲明沉默少许,缓缓说道:“公子无悲。”

    公子无悲成为灵巫的事虽然在人间并不算保密,但是对于这些许久没管过世事的师兄们而言,自然有些陌生。

    南德曲将公子无悲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众人这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看向大泽青山之中,云雾缭绕,群山遮蔽,什么也不可看见。

    只是一个公子无悲自然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公子无悲只是一个先行而来的人,后续大泽那边还会过来什么,依旧不得而知。

    梅曲明想起了最开始看见的那个巫痕大阵,神色凝重地说道:“先前在那些青山之巅,我与德曲师兄看见一个颇为诡异的大阵。与鬼术越行的巫痕落点极为相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可能是越行大阵!”

    “越行大阵?”

    有师兄皱起了眉头。

    有知道这一阵法的师兄在一旁解释道:“应当是出自原镇鬼司之手的阵法,与越行术同理,但是可以进行大规模传送越行。”

    众人都是有些惊诧地看向青山之中。

    “所以,黄粱之人跨越大泽而来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

    “甚至有可能已经来了。”

    “问题是来了多少人?”

    众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大泽青山。

    “来多少人都有可能。”南德曲轻声说道,“连古巫山都重新出现在人间了,那么自然代表着巫鬼神教的复苏。我们也许要面对的,是整个巫鬼道之人。”

    “黄粱真的疯了?”

    “疯了的不是黄粱,而是那些对鬼神怀抱虔诚信仰的人。”

    众人沉默下来。

    “进山吗?”

    有师兄抱着剑问道。

    南德曲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可以在外围布下防线,这片大泽青山太大了,冒险深入,可能会迷失在里面,如果情形不对,便直接全体退守南衣城,陈怀风应该能够看到这边的景象,到时候他应该会启动南衣城大阵。”

    曲莎明点了点头,化作剑光向着那些岭南剑修而去。

    “我们呢?”

    剩下的师兄们问道。

    南德曲沉默了很久,看向大泽说道:“深入大泽,去寻找巫痕大阵的落点。”

    一众剑宗师兄们都是点了点头。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公子无悲应当受了一些伤。”梅曲明缓缓说道,“但是在山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尽量还是不要用剑光行路。”

    剑光虽然快,但是过于招摇,倘若青山之中真的已经来了不少人,难免会成为活靶子一样的存在。

    一众师兄们敛去了剑意,抱着剑向着青山而去。

    南德曲与梅曲明受了一些伤,并没有随着众人一起前去,而是化作剑光向着南衣城而去。

    回到南衣城的时候,张小鱼依旧百无聊赖地坐在城头之上,撑伞的少年南岛估计在城外青山里走着。

    看见两位师兄的到来,张小鱼匆匆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了?”

    梅曲明将先前二人经历的那些事情与张小鱼说了一下。

    张小鱼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真的有这种老师兄的存在?”

    “老师兄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散落在人间哪里去了。”梅曲明缓缓说道。

    张

    小鱼却也是叹息了一声,继而看着两位师兄身上的伤口,说道:“师兄们伤得不重吧。”

    南德曲摇了摇头,说道:“还好,他花无悲既然已经入了灵巫,自然便不会这般不要脸,真的下死手。”

    张小鱼稍稍放下心来。

    两位师兄便在城头之上盘坐下来,虽然伤得不重,但还是需要好好休养一下。

    过了许久,城外终于出现了那个撑着伞的少年。

    南岛一路回到城头之上,这才发现有两位剑宗师兄也在这里,只不过见他们一身剑意环绕静坐的模样,应当是养伤,南岛倒没有打扰他们,从一旁绕了过去,停在了张小鱼身旁。

    本想将先前看到的东西和张小鱼说一下,但是见到那两位师兄之后,大概也猜到张小鱼应该已经知道了。

    于是在一旁不住地叹着气。

    张小鱼古怪地看着南岛,问道:“你叹什么气?”

    南岛缓缓说道:“我在想南衣城能不能赢下来。”

    老师兄都死了,看起来南衣城自然岌岌可危。

    张小鱼自然是知道那边那场战斗的结果的,只是倒没有像南岛这般气馁,拍了拍南岛的肩膀,说道:“首先你需要知道,大道之修也不是全然无敌的。”

    南岛歪头看着张小鱼,问道:“什么意思?”

    张小鱼看向大泽边的诸多剑修,轻声说道:“八万剑修与一个一般的大道之修相比,自然是八万剑修更为强大。”

    “什么是一般的大道之修?”

    张小鱼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师父这样的人之外的大道境。”

    南岛明白了一些。

    “所以哪怕你让他公子无悲再如何强大,他也不会真的敢孤身面对岭南这八万剑修。”张小鱼平静地说道。“把岭南剑修推进到大泽之中去,虽然有些冒险,但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拖字诀。”

    “八万剑修堵在大泽边缘,他们便要好好思量思量。”

    南岛静静地听着,看向南衣城外,沉默了少许,说道:“如果他们真的疯了呢?”

    张小鱼亦是沉默了下来,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八万剑修自然能够极其有效地延缓巫鬼道人挺近南衣城的速度。

    但是换句话而言,这同样是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的。

    南岛转头看向城头之上,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剑修了。

    连先前那个屡次骚扰自己的女子剑修也不在城头之上了。

    大概都已经去到了大泽边,站在青山边缘,准备迎接大泽两岸大地千年来的第一次战争。

    但是人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些向着青山中而去的剑光世人自然都看见了的。

    南岛抬起头,看着那片遥远古老群山的中央,看着那一座被万山拱卫的孤峰。

    那里有什么?

    换句话而言,是什么让这片平和了千年的大泽之中,再度掀起了波澜?

    南岛并不知道。

    在这个故事里,他与那些岭南剑修一样,都是小小的人。

    剑已经佩妥,也见到了人间,只是依旧没有上台的资格。

    只是小小的台下观望的人。

    南岛背着桃花剑在城头长久地沉默着。

    八万剑修下山为了人间而来的壮举自然是值得钦佩的。

    南岛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这般的勇气。

    所以在城头犹豫着。

    张小鱼却是拍了拍南岛肩膀,笑着说道:“师弟在想什么?”

    南岛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只是突然发现,其实岭南那些剑修们,比许多世人都要勇敢得多。”

    张小鱼于是明白了南岛的沉默从何而来,搂着南岛的脖子,一如二人最开始见面时的那样,笑嘻嘻地说道:“师弟是在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像他们一样去往大泽那边?”

    南岛叹息了一声,说道:“是的。”

    张小鱼微微笑着说道:“人在面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的时候,会有犹豫,这是人之常情,师弟倒也不用觉得自己有多不堪,岭南剑修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千年来的,便一直承担着维系凤栖岭南北平稳的责任,虽然世人往往只能看到人间剑宗对于槐安南方的影响,但是岭南剑宗对于这片大地的功劳也是不可磨灭的。”

    南岛静静地听着,转头看着这个明明沉迷于打牌,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师兄。

    张小鱼继续说着:“师弟你来人间的时间还很短,等你以后慢慢的找到了很多值得热爱的东西,你自然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拥有这种勇气,昨晚你在墓山之上对着怀风师兄拔剑的时候,不正是这样吗?”

    南岛沉默了下来。

    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鼠鼠呢?”

    张小鱼微微笑着说道:“剑宗不是喜欢杀人的刽子手,柳三月确实死在了怀风师兄手里,但是那是情势所逼,换句话而言,这未尝不是整个北方坐视不理的结果。至于鼠鼠,你可以去南衣河上找一找她,也许还没睡醒。”

    南岛转回头来,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样,倒显得我很呆了。”

    “十五岁的少年,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张小鱼轻声说着,不知是想

    起了自己的十五岁,还是另有其人的十五岁。

    南岛觉得这句话虽然像是在安慰人,但总让人有些受伤。

    张小鱼松开了南岛的脖子,在城头上抱着鹦鹉洲站定,轻声说道:“师弟要再留下来看看吗?”

    南岛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最开始看见天边那些剑光的时候,确实有些动心,但是转头那个剑光的主人好像便死了,于是又犹豫了起来。”

    南岛说着,却是歪着头长久地想着:“我好像记得在我的记忆里,应当是说过我不怕死的话,但是上次睡了一觉之后,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我有些记不得当初是因为什么不怕死了,所以现在的我有那么一点怕死。”

    张小鱼笑着说道:“不怕死的人是有问题的,怕死才是正常的。我师父其实也怕死,否则也不会选择以身化妖,死皮赖脸地赖在人间一千年。”

    南岛:“”

    张小鱼你这么皮,丛刃他知道吗?

    南岛很想问一问,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换句话来说,只是取舍而已。”张小鱼看着远方轻声说道,“看有些东西,值不值得用生命做赌注。”

    “比如柳三月?”

    张小鱼沉默了少许,想着这个很久以前的朋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南岛想着听来的那些关于柳三月的零零散散的故事,在城头上坐了下来,轻声说道:“那我再看看吧。”

    陈鹤一步三叹气地回到了悬薜院,想着去静思湖找草为萤扯会淡,只是却在那些玉兰林的廊道里,看见了云胡不知。

    这个只修心意不修形体的青牛院大先生确实不可能去那些城外的青山之中。

    云胡不知正在看着书,听到了陈鹤的叹息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

    陈鹤在云胡不知身旁坐下,愁眉苦脸地说道:“南衣城外都已经打起来了,肯定得叹会气才能舒服一点。”

    云胡不知好像确实不知道这些事,奇怪地看着陈鹤说道:“黄粱那边的巫鬼道人已经过来了?”

    陈鹤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的,先前天边的那些咻咻咻的剑光先生没有看见吗?”

    云胡不知挠了挠头,说道:“我不知道,毕竟也不能像别的先生一样帮些什么忙。”

    “哦。”陈鹤心想云胡不知倒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只是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面色古怪地看着云胡不知。

    “先生应当是黄粱人?”

    云胡不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然后便看见陈鹤有些犹犹豫豫地在那里,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好说。

    云胡不知笑了笑,说道:“你想说我的立场?”

    陈鹤不好意思的笑笑。

    云胡不知轻声笑着说道:“准确的说起来,其实我与卿师,都算是槐安大道这边的人。这场战事的由来,我有些猜测,只是不敢确定,但是肯定离不开巫鬼神教。且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胡不知顿了顿,坐在廊道里,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

    “谁会喜欢战争这种东西呢?”

    陈鹤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所以最好还是天下太平,然后推着小车游行四方,潇洒自在当然是最好的。”

    云胡不知笑着看着陈鹤说道:“日后可以带上我一个。”

    “没问题!”

    陈鹤拍着胸脯说道。

    二人又坐了一会,陈鹤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找草为萤扯淡的,于是站了起来向着回廊另一头而去。

    云胡不知看着陈鹤的背影,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陈鹤说道:“去找我那远方亲戚。”

    云胡不知在身后古怪地说道:“但是静思湖没有人啊。”

    陈鹤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云胡不知,后者的神色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没有人吗?”

    陈鹤古怪地说道,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反正也是要回藏书馆的,从这边一样的。”

    云胡不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来一面看着书,一面眉头紧锁地写写画画着。

    陈鹤一路来到了静思湖畔,这才发现草为萤确实不在这里。

    先前他所坐的地方已经被落花堆满了,似乎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陈鹤歪着头看着那里。

    莫非他真去抓灵巫去了?

    陈鹤并不怀疑草为萤能不能够抓回来一个灵巫,虽然这个从梦里走出了的少年从未表现过有什么神异之处,甚至还拿着剪刀对这变成了桃树的南岛一通乱剪。

    唯一能够让人感到一丝不寻常的就是,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

    但是陈鹤依旧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发生了什么事,陈鹤都想跑来找草为萤。

    陈鹤在湖畔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草为萤回来,于是叹着气,穿过了林间小道,向着青牛院的方向而去。

    只是一直到回到听风台上,陈鹤都没有看见草为萤的身影。

    这未免让陈鹤有些好奇。

    这样一个梦里走出来的少年,对

    人间人生地不熟的,能够跑到哪里去?

    陈鹤看着一旁的那本传记小说,心道要不去老狗镇问下?

    毕竟老狗镇里好像还有很多草为萤。

    他们应该知道他去哪里了吧。

    只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这小子应该会回来的。

    陈鹤打着哈欠,昨晚没睡好,到了现在确实格外的困顿。

    于是便倚着听风台的护栏睡了过去。

    睡个好觉当然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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