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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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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清风的尸体是沈寒舟发现的。

    他刚从烽火楼出来,就远远看到一个老人身形佝偻,站在花市一众摊位后的小巷子口。

    衣衫干净规整,气度不凡,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直注视着沈寒舟。

    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一样。

    沈寒舟心里警觉,刻意往前多走几步。

    老人果然也动起来,穿过摊位,默默跟在他身后。

    京城花市人多眼杂,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沈寒舟不敢贸然打招呼。

    他慢慢走过拐角,站在空旷一些的地方,眼瞅护卫都跟上了,这才停下脚,转过身。

    恰在此时,一道明晃晃的剑光闪了他的眼睛。

    他面前,自天而降的男人一剑戳进郭清风的胸口,自后向前,血飙三尺。

    那人和寻常杀手不同,不遮面,也不管周围什么模样。

    穿一身黛色衣衫,乍一看文质彬彬。

    他背对沈寒舟,不疾不徐拔出剑,还抽出手帕,擦掉剑上血迹。

    而后,他转身回眸,居然恭敬拱手,深鞠一躬。

    事情发生的太快,沈寒舟站在原地愣住。

    直到王金和后面赶来的柳青青一同追着那杀手跑远,他才回过神。

    是他。

    那张脸沈寒舟见过,是关山。

    青州只有几面之缘,号称是相门人的关山。

    当时沈寒舟就觉得他莫名出现在女宅,怎么想都不太正常,如今每一条线索收束起来,他顿觉恍然。

    难怪裴应春派去的杀门刺客,直奔海西楼。

    本就是江湖人云集的京城花市,当街出了人命,市集一下就乱套。

    摊位掌柜风卷残云一般快速收摊跑路,包子馒头滚了一地,烟尘四起。

    地上趴着的老人还有气息,似乎想强撑着站起来。

    沈寒舟这才上前,将奄奄一息的老人扶在怀里。

    那一剑没有命中心脏,但也没岔开多少距离。

    老人瞧着沈寒舟,一把抓着他的手,溢出鲜血的嘴巴里,呜呜囔囔讲出几个字:“太子……太子。”

    沈寒舟一滞,目光里带着警惕和诧异。

    老人却没机会多说,抓着他的手颤颤巍巍抖动着:“李相……李相的毒……逢尔毒……”

    李相?

    沈寒舟赶忙俯身,凑在他耳旁。

    “是,是……”

    老人以最后的力气,说出一个名字。

    四周人群已经散去,幽蓝的天幕笼盖四野。

    怀中人讲完这句话,便闭了眼,含笑九泉。

    只有沈寒舟如遭雷劈,一动不动。

    他跪在地上,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很久很久,脑海中嗡嗡作响,似乎天地失色。

    直到刘水唤了三声“主子”,沈寒舟才回过神。

    他难以接受,将老人尸体放下,缓缓起身。

    白衣染血,随风而动,满手腥甜黏腻的温润触感,提醒着他一切皆为真实。

    沈寒舟不敢想。

    若是被李妍知道,哪怕她察觉到一点风声,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她身边站着的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她会怎么办……

    几乎是眨眼之间,沈寒舟决定不论真假,他都要将这件事,永远埋藏起来。

    那天夜里,将尸体带回都察院的秦尚暗中送信,依靠从老人身上搜出来的因果针,确定了死去的人就是郭清风。

    沈寒舟站在别宫锁着李妍的大门前,站了很久,才拿出一副日常的样子,推开院门。

    看着李妍已经睡下,他悬了一天的心才慢慢放下,转身沐浴更衣。

    他心里难受。

    不知为何,他觉得郭清风不像是在骗他。

    他知道沈寒舟的身份,甚至动手杀死了紫宸殿的陈公公,让裴应春严密的监视中露出几分破绽,给了宋齐喘息的机会。

    可是……他说李清风是宋齐下毒杀死的。

    沈寒舟难以接受。

    他那一晚辗转反侧,天还没亮便起身,直奔皇城。

    有些事情,他要好好问问宋齐。

    早朝一如往昔沉闷。

    裴应春瞧见沈寒舟出现时,表情别有深意。

    他从众人的簇拥中走出,踱步上前:“沈大人,听说这两日你府上不太平?”

    沈寒舟揣着手,微微一笑,颔首道:“内人想种些牡丹花,满院子挖的都是洞,闹得很。”

    裴应春咂摸咂摸话里的味道,忽然笑了:“腊月种花,不合时宜,沈大人可得劝劝。”

    沈寒舟连连点头。

    之后,他当着百官的面,将怀案宗拿出,双手呈上:“太师擅长种牡丹,望日后指点一二。”

    十四年前延续至今的案宗,泛黄的外皮上,右下角烧焦的痕迹仍在。

    “哟,这怎么烧了一角呢?”裴应春伸手。

    那瞬间,沈寒舟的胳膊肘故意收了回来。

    他笑道:“那日都察院里抢夺这册子,我都挪到火上烧着了,硬是又被她抢了去。”

    裴应春目光落在沈寒舟的面具上。

    他缓缓点头,又看看四周。

    “你想怎么指教?”他的声音沉了。

    沈寒舟微微一笑:“哎呀,太师客气了,说不上指教,只要能让内人少在院子里挖些坑,沈某就要感激涕零了。”

    裴应春抿嘴,他手攥成拳头,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好说,好说。”

    说完,一把躲过他手里的册子,冷哼一声,低头翻了几页。

    果然全是空白。

    裴应春深吸一口气,瞪了沈寒舟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招妙啊!”角落里,乔七命竖起大拇指,“聪慧!”

    啪一声,宋齐拍下他的手:“又不是你儿子,你怎么好像比他老子都激动?”

    乔七命眨了眨眼:“圣上,刚才那一幕多精彩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可是阴戳戳告诉所有人,他手里真拿到证据了,还威胁了裴应春啊!多漂亮啊!”

    确实漂亮。

    两个人跟打哑谜一样,最后居然还能把话说到一起去。

    “比起他俩,朕看你更厉害,你居然还能听得懂。”宋齐咳了几声,这才给一旁太监使了个眼色,开始了新一天的装病。

    往日里,整个早朝宋齐拢共只需要说三句话。

    “太师以为如何?”

    “就按太师说的办?”

    “朕累了,散了吧。”

    只是今天不太一样,今天裴应春不知道玩什么把戏,举荐沈寒舟到尚书省接替陈天风空出来的位置。

    “臣以为参知政事一职空余太久,不能因为陛下仁慈,特准陈天风探亲大半年,就得一直给他留着位置。”他转身看向沈寒舟,“一向秉公执法的沈寒舟,臣认为就很合适这个位置啊!”

    宋齐的手紧了。

    他不能同意,不然自己这最后一个儿子,十之八九,也会和陈天风一样,莫名其妙因为探亲而消失在皇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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