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堕入深渊（二）
突然大雨倾盆而下，满天的阴霾遮住了月光，月亮在云后阴暗的挣扎，仿佛落下的是寒冷的碎屑。
久久蹲下来，抓住方止的肩膀，在他面前大喊道：“方止，他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是我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方止摇摇头，哭着说：“不是的，我看见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我真的杀人了……”
“你看!他们都看见了是我杀的!方止!你听见没有!你快站起来!我们走!不然会有危险!”久久心想，反正她已经被众人打成了妖女，多杀一个人也无所谓了，坐实这个名声也好。
她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方莲的，一半是久久的，方莲的灵魂飘在半空，像是嘲弄似地说：
你看，你入了幻境，入了我的人生，品尝我的痛苦和绝望吧。
方止浑浑噩噩被她半抱起来，久久眼底有泪水，但是她没有擦去，那泪水汇聚在一起，滴在了方止额上。
那滴滚烫的泪似乎是烫到了他，他清醒过来：“方莲姐姐，我们跑了以后宋潇叔叔怎么办？”
他哭得太狠了，声音里还有哭腔，止不住的打嗝，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
久久沉默片刻，她走到那棵大树底下，放了一张留音符，然后又施了宋潇教她的阵法，将那张符掩盖住。
“我们去哪？”方止蹲在地上，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问道。
“不知道。”她颓然坐在地上，把眼泪用手背抹干净了，她是这世上孤独的灵魂，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无依无靠。
方家被她灭门了，她现在是孤儿了，幸好宋潇捡到她，但是现在宋潇不在了，这里的屋子不安全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们现在去找吴清月相当于把她置于死地，先别把火烧到她身上，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久久努力镇定起来，她捋了捋头发，对着方止道：“我们先易容。”
宋潇有教她易容符咒，她回屋寻了笔画出来，然后牵着方止，再接着小心翼翼出了屋子，确认那群人全部逃走了，然后取出长剑，御剑飞行而去。
他们停在荒郊野外，久久将符咒兑了水给方止喝了，然后自己也喝下去。
那面容渐渐变化，竟然是变成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模样，但是细微之处有差别，就像是双胞胎。
方止变成了一个耷拉着眉眼的小男孩。
“我们先进城，然后把你安顿在客栈里面，我出去打听消息，你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久久蹲下身，仔细叮嘱方止。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马上点头表示你不用担心。
久久放心下来，她转头将房间里面布阵，确保了方止的安全，然后拿了剑往外走去。
她走到茶楼酒肆那，看画本里面一般都是茶楼酒肆消息流通最快，她低着头匆匆进去，寻了个位置。
小二见她气质不凡，殷勤的过来上茶，久久瞥了他一眼，丢了个银元在他兜里道：“我家里闹了点小鬼，劳驾问问方莲会不会捉鬼啊。”
那小二面色复杂，半天不语。
久久见他不说话，又加了半个银元，他这才眉开眼笑道：“不是我不愿意说，是这事情大家谁也不敢提。”
他向久久示意稍等，然后去拿了盘花生：“还请客官凑近些，这事只能小声说。”
久久点了点头，坐近了些。
小二机警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客官是外来人吧，这方莲啊，本来惩恶扬善让人称道，结果啊，自从救了王轩，修炼了邪功，走火入魔了，一生气，捅死了个人，那血溅三尺啊，真叫一个惨。”
“娘娘庙事迹我有所耳闻，那王轩不是个好人么？”久久没想到事情都传成了这样，疑惑道。
“这好人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区别的是别人怎么看她的。”小二露出来一副你人情世故经历的少的模样：“那王轩，再好也只能是坏人，只有可能是坏人。”
“此话怎讲？”久久沉默不语片刻，见小二表情晦暗不明，又给了半块银元道：“有啥说啥。”
“这话可不兴往外说。”小二垫了垫口袋道：“这王姑娘也是个好人，可惜了，她办了糊涂事，这些女人是富家子弟的玩物，怎么可能说让她救就让她救，这不是断了人家财路吗？”
“做正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被人打压？”久久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有时候的正义不是正义，正如方莲一辈子不去娘娘庙探明真相，说不定王轩和那些姑娘们就一直在庙后面生活了，可是方莲去了，救回来人，又把人放了，这就是不对了。”
“但是方莲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她办了好事，却只能是坏事，那些世家不会放过她的。”
小二讲完了，他将桌上的花生米一推，然后道：“姑娘切莫再提起方莲了。”
久久闭上了眼，泪水滚滚而落，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怨谁，也恨自己无能被世家玩弄在股掌之间。
恨自己没有考虑过王轩她们以后何去何从，也没有考虑过被断了财路的世家会如何疯狂报复她们。
不对……既然他们都找上了自己，那吴清月她们凶多吉少!
久久突然醒悟过来，她拿了剑就往外冲，又被长裙绊倒，她蹲下撕下来一截裙子。
方莲扎马尾的形象深入人心，她为了易容，绾了长发簪了簪子，穿着白色长裙，仙气飘飘的，此时正不顾形象往城东那家酒楼奔去。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她在心里默默催促自己，脚步飞快，恨不得足尖没有点地就冲出去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突然看见了一座废墟，被大火燃烧殆尽的废墟。
黑色的烟灰四处散落，像乌鸦的羽翼一般漆黑而又不详，满天的烟灰打着旋往远处飘去，直直飘入久久的眼底。
她颤抖着手拨开已经焦脆的房梁，在废墟里面看见了一只光裸的足。
吴清月身上搭着红色的纱裙，脸陷在黑发里，脖子上斑斑点点，一只大腿被人折断了，扭曲得蜷缩在身前。
她双目紧闭，显然是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