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阴差阳错
蛇王宫内，夜凉如水。祁慕白从溯回之中抽身而出的时候，回廊上一滴水刚好从廊檐之上滴落而下。
水珠坠落入掌心之中，染上了一片薄冷的凉意。祁慕白的指尖将掌心的水珠碾磨着，微微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了不远处立在暗处光影之中的圣女。
一身轻质纱衣，容色清丽。此时她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目光正透过晚间冷雾望向了不远处的狐族少年。
白司祈从身后缓步走上前，“刚刚那人竟然是钟灵意。”
他将手中的红伞收起，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子，“这只蛇现在可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把这里的人带去溯回，就不怕闹出什么乱子。”
祁慕白刚准备出声，宽大的袖子之中就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低头去看，就看见一只黑色的小蛇顺着他的袖子钻了出来，爬到了他的手背上。小黑蛇像是害怕他生气，用尾巴尖卷着他的手指，眯着一双眼睛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指尖，看上去讨好而又亲昵。
祁慕白不禁的想起了他的那个逆徒。这犯错了事情就心虚讨好的坏毛病可真的是跟对方一模一样。
不愧是从小被人带出来的患。
都跟着人学坏了。
白司祈像是知道祁慕白心里想什么似的，冲着人开口，“我可比他听话多了。”
祁慕白没搭理他。
他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小蛇身上，略微思索了片刻，“他应自有分寸。”
白司祈冷哼了一声， “有分寸就是把自己搞成这样”
白司祈伸手刚想把这只腻歪巴拉的蛇从祁慕白的手背上拎下来，祁慕白就伸手拦住了对方的手，“我看看。”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拇指大小的蛇头，指尖的金光泄露而出，探魂之术就顺着蛇头的印记探了进去。
白司祈： “如何”
祁慕白将手指抬起，沉声道： “此次溯回灵力消耗过大，无事。”
小黑蛇像是害怕他担心似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用脑袋又蹭了蹭祁慕白的指尖像是安抚。
祁慕白最是吃软不吃硬，此时被这条蛇躇的，瞬间没了脾气，“下次别把自己搞得这样的狼狈。”
小黑蛇点了点头。
祁慕白伸手摸了摸了小黑蛇的脑袋，他刚想将灵力给人送一点，蛇就被白司祈给捏走了。
白司祈： “你灵力也是刚刚恢复，我来吧。”
这只蛇不知道心疼，他还要心疼。
他说着，就将自己的灵力给朝着蛇灌注了一些。
同源的灵力金光包裹着面前的小蛇，一点点的填补了对方身体里的亏空。他指尖微动，顺手帮着手里的这条蠢蛇将身体里乱窜的灵力给——抚平，这才将手抽离开。
小黑蛇长大了一点点，一条蛇有些开心的用尾巴尖卷在白司祈的手腕上，讨好的蹭了蹭对方温热的指尖。白司祈伸手点了点蛇头，“得了便宜就来卖乖。”
被骂了。
嘤嘤嘤。
小黑蛇耷拉着脑袋，将头趴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呜呜了两声。祁慕白走到跟前，安抚的摸了摸蛇头。
小黑蛇这才老老实实的趴在了上面不动了。
白司祈被气笑了。
还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东西。
面前的人靠近，让白司祈的火气收敛了几分微微抬起头。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祁慕白那清冷如玉的面庞上怜爱的表情。
像是春日里的风，暖了一池的水。
这让白司祈不禁想到了多年以前在无妄山上，对方多年教导他时的模样。
在修真界的人眼中，韶华仙尊孤冷，高华，一剑斩八荒，是修真界的第一人。对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收敛下身上所有的冷意，露出心底最为柔软的一面。
白司祈不禁将人多看了两眼。在祁慕白察觉之前，他将目光抽回，重新落在了钟灵意的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一番自己刚刚窥探的情绪， “既然她入了溯回，应该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祁慕白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他这个徒弟看他的次数好像有点多，这都让他怀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祁慕白思索了半天没有思索出一个所以然，他听着白司祈的话，眸色微沉。
或许就连钟灵意自己都没有想到。
当年的阴差阳错，竟是会导致一个少年一生的改变。
祁慕白将思绪抽出，“这件事早晚都会知道。”
他们能发现其中的异常，别的人也能察觉出今日事情的奇怪。今晚钟灵意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定程度上，钟灵意的出现，也在阿昭的计划之中。
一石二鸟，环环相扣。
蛇王宫之中的夜色很深，四周的树林晃动发出了莎莎作响的声音。这么一会功夫，场上聚集了三拨人，可谓是一锅乱炖。
祁慕白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宇。
就在这时，躲在秦炎身后的小狐狸突然出声，“圣女”
两个字，就将站在阴影当中的钟灵意给暴露了出来。此时站在树下的两位长老顺着阿昭的视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他们蛇族的那位圣女，不知道已经在远处站了多久。
如果。
刚刚的那些事情被人都听到的话，岂不是……
两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皆是有点发白。
既然藏不住了。钟灵意也懒得藏，她迈步走上前，出声道：“今晚倒是好热闹。”
阿昭像是有些害怕的朝着秦炎的身后躲了躲。秦炎垂眸看了一眼，冲着钟灵意出声道：“圣女来的正好，你们蛇族的这两位长老刚刚竟然出手打了我朋友。”
朋友。
阿昭听着对方口中的称呼，摸着对方衣襟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
钟灵意的视线从阿昭的身上抽回，迈步上前，“两位长老怎么说”
“圣女
，事情并非如此!”
“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明明是这狐信……”
钟灵意： “明明是这狐信告诉你们今日碧血池一事，导致了你们功败垂成没有把我从王座上赶下去”
冷月如霜，略显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却像是一声惊雷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两位长老面色一白。
她果然是知道了。
钟灵意将脚步停在了两个人身前，再次出声，“我知道你们自小就不喜欢我，觉得我血统不纯，难堪重任。”钟灵意声音一顿再次出声， “若不是当年阿父将灵力传于我，若不是蛇族当年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你们不会留我。”
“你自己知道就好。”
“我们蛇族最看中血统，只有血统纯正的蛇族才会对蛇族的血脉有压制作用，这才是天生的王者，而血统不纯的蛇，能力弱，怎么配做蛇族的王!”
钟灵意： “那不好意思，今日要让两位失望了。”
长老： “…………”
钟灵意向前逼进一步，再次出声，“两位长老口中说着为了我蛇族好，今日却联合外人，毁我蛇族根基。”
“等等。”
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的秦炎，有些听迷糊了，“圣女这是什么意思”
钟灵意微微侧目，“少主不妨去问问你身边的这人。”
身边的人
阿昭
秦炎垂眸将身后的小狐狸看了一眼， “今日是你将他们二人在碧血池的消息告诉了这两个人”
阿昭： “少主……”
阿昭咬紧了唇，双眸微红，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怯生生的朝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方才再次出声道： “我昨晚无意中撞见两位长老，被两位长老追问，这才……这才说的。”阿昭的手揪住秦炎的衣服，楚楚可怜的仰起头，“少主，我害怕，我不是有意的……”
阿昭的话，让秦炎想到了刚刚那两个人扇了对方一巴掌，口中辱骂的言语。若是阿昭口中的话当真，昨晚两个人应该也是如此。
秦炎转过头来看向钟灵意， “圣女可听到了”
钟灵意没有接话，目光落在阿昭的身上，并未移开。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刚刚所见之人完全不一样，当年那人虽然无助，却并未藏恶心，可现如今眼前的少年，却并非如此。
钟灵意叹了一口气， “那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钟灵意口中虽未说是何事，但那站在秦炎身旁的狐族少年却是脸色一变。他整个人低垂着头，整张脸拢在阴影里，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钟灵意没有在意，她再次出声， “当年我并非见死不救。”钟灵意说到此，声音一顿。
真相虽然残忍。
但是不知道真相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残忍
钟灵意思索了片刻，冲着人再次出声， “当年你母亲一事我深表遗憾，但你来求时，她其实已死了。”
她看着少年拢在阴影当中的脸色，再次出声，“再者当年蛇族正值动荡之际，蛇狐两族的关系僵硬，两位长老见你们身上有狐族王室之物，担心你是刺客，就未让我接你们上车。”
阿昭摸紧了手指。
当年他无助之时，以为找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他跪在地上求人施舍，希望能得到哪怕一点点哪怕片刻的怜悯，可没想到施舍者转头却是将他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这么多年，他混迹在各大的富贵场地，看着那纸醉金迷的高官生活。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
伪善，假面。
那是上位者诱哄下等民众的一个手段。
他们不会在乎下面人的死活。他们反倒是更想看到的是下面的人努力挣扎，痛苦而又无助的样子。
那将会是一场胜利者狂欢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