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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增】菜鸟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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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因茨脸上笑意顿消,眼底透出阴鸷: “最好看的那只”

    “是。”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曾经的室友。”陆航顿了顿,眼眸意味不明:

    “我说的是番茄国目前的三把手,霍鸢。阁下说的是谁”

    海因茨被反问住,而这一微秒的停顿,成功被陆航捕捉到。

    他们俩都是聪明人,海因茨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套路了。虽然这种套话无伤大雅,也不可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还是让海因茨多看一眼。这个小军官,并不像他的简历那样直白简单。

    有趣。

    陆航也同样审视着海因茨。

    来之前,他就了解过海因茨的底细。对方和那个雕鸮少爷的恩怨情仇的简直人尽皆知,可口径越一致的事情,就越有问题。现在看来,这里面,果然不止“仇恨”那么简单。海因茨刚才那一瞬,明显是上心了。

    不过,陆航并不准备挑明说。

    他的对外形象一向是不多管闲事的老好人,现在也一样。陆航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去第一军团报道了。”这话是给海因茨台阶下,相当于同意了。

    海因茨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抬手让秘书进来,送给陆航一个腹部保护气垫仪。“这是你的升职礼物,中校。”海因茨保持着关爱下属的微笑:

    “我听说第一军团规矩不少,会为新人准备特殊的欢迎仪式。希望你就职愉快。”

    陆航接过来,用指腹摸了摸,厚度05厘米,民用级别,穿上去的抗震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谢谢,我会的。”

    走之前,海因茨又嘱咐一句:“军团里还有另一位卧底,你们可以互相照应。”

    “谁”

    “你去了便知道了。”

    第一军团是帝国最精锐的军团。它因为强大的战斗力而闻名遐迩,也因为变态的规矩让人望而却步。

    军团的“新生欢迎仪式”,陆航早有耳闻,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这样从下级军团升上来的老兵,也难逃一劫。

    陆航站在门口,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就是装饰用的喷泉,里面花团锦簇,水面上还飘着大桶。陆航毫无波动地望着那只桶,直到有人拽过它,盛了一大桶水,拎着它嘻嘻哈哈朝门口走去——“哗啦!”

    全泼在陆航身上。

    穿着迷彩服的军官幸灾乐祸:

    “新人,爽吗来了军团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喝老子的洗脚水。”

    陆航笔直站立,全身军服湿透。但面对这样疑似羞辱的行为,他非但没有反抗,连动都没有一动,比门口伫立的军神雕塑还要淡然。

    他不回答,可对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路过的士兵们好奇张望,只见迷彩服随手扔下桶,走过去,照着陆肮的腹部狠狠一个上勾拳。

    刚训练完的军官,拳头还充着血,这一拳如果打在寻常人身上,必定已经害得人进医院。

    但陆航只是低下头,面部肌肉痉挛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稳定,甚至还不忘朝施暴者点点头,嗓音沙哑地说:

    “以后请多关照。”

    “特么的,真能忍,油盐不进。”迷彩服瞪着眼睛,啐骂一声,扭头离开了。他走时,特意将扔下的桶放回喷泉。原因无它,后面的人还要用。

    这便是“新生欢迎仪式”——每人打一拳,浇一桶冰凉恶臭的水,目的是给新人立规矩,教教他/她什么叫长幼尊卑,又是什么是先来后到。

    报道的第一天,陆航在军团门外从白天站到了黑夜。直到凌晨12点,他才被允许进门,算是得到军团的认可。

    走进宿舍楼,他两腿都在发颤。恍惚中,他听到身后有路过的士兵在打赌,赌他爬到第几个台阶会倒下。

    陆航转过身,平静地问: “请问607号房在哪”

    “六楼。我得先提醒你,这里没有电梯,你得自己爬上去——”

    陆航打断他: “我知道。”

    对面嘀咕: “还逞强,看你明天怎么爬起来……”

    半小时后,写着607门牌的把手被一只脱水的手握住。刷卡,拧开,回身关上门的那一刻,陆肮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靠着门滑下去。

    他浑身痛到痉挛,整个腹部都失去了知觉。被大半个军营将近3000人揍过,能活着走过来已经是奇迹。

    这就是第一军团。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就算能混到职位,也会死在踏进大门的第一步。

    陆航吞咽着嘴里的血沫,不想去数自己碎了几颗内脏。像他们这样的中低等海洋族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有命贱。鱼肚子上划开一个口,尚且能自己愈合,这种重伤程度的内出血,确实也死不了。但死不了,不代表不痛苦。

    那种被当众羞辱的精神创伤,比身体的更痛。据内部数据,近十年来,有15的新军官,都在第一个月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尝试过轻生。这地方……简直像个无人管辖的监狱。

    它有自己的规则,所有进来的外人,都必须遵守制度……

    像他这样待在金字塔底层的人,要想不疯,很难。

    陆航不自觉想,难怪海因茨会选上他,精神稳定率98的他,比常人忍耐的时间更长。

    他想自嘲一笑,但胸口传来的闷痛让他剧烈咳嗽起来。陆航只得艰难翻个身,从一片稀烂的腹肌上拽出那张保护气垫,丢到一边。

    自己也是……

    为什么要接下这份出力不讨好的活……霍鸢,又不会知道,或许知道了还会骂他愚蠢吧。他向后仰倒,以脊椎扭曲的姿势,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如果能联系上霍鸢,听听他的声音……意识逐渐模糊,即将陷入昏迷中。

    然而,一声清脆的“滴”响,将陆航从下坠边缘捞了回来

    。他反射性掏出终端,眯眼看了会,看不清,这才反应过来上面都是水汽。陆航用手指无力地抹了抹,水渍泛滥的边缘,现出洁净明晰的屏幕:

    【您有一封新的加密邮件】

    ……是海因茨

    这个加密邮箱是他今天刚创建的,用来收发秘密消息。除了幕僚办公室的人,没有人知道。

    陆航点开,却跳出一则陌生的消息:

    【您好,未知名的朋友,您并不认识我,您近日还好吗……我是从野星给您发的消息。如果您有兴趣到这儿来,我们会和您保持联系。如果您无意,那就请您将它当成一则陌生朋友的问候吧——祝您健康,指

    北灯

    (ps:我是通过保险的特殊渠道得到您的加密地址,我向您保证,您的信息绝不会泄露)】

    这样一封措辞诚恳,留有进退的信件,让陆航疲惫的心脏渐渐膨大跳动起来。他支着手臂坐起来,又从头到尾无声念了两遍,脸上不禁露出了百感交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他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那个组织却来捞他了。

    这封招募信,如及时雨一般,给他今天饱受折磨的精神和身体,打入了一针强心针。让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埋没到历史中。不做犹豫,陆航打下回信:

    【远方的朋友,请叫我land。是的,我们将在未来相会】

    刚按下发送,陆航隐约听见什么声音,立即将终端藏进口袋。事实证明,他的反应很迅速。

    走廊不远处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转眼间,脚步停到一门之隔的外面。有人粗鲁地踹向门:

    “喂新人,死了没没死就快出来登记。”

    背景音是一阵哄笑,为首的为了彰显权力,又踹两脚门:

    “我耐心有限,只数到三。一,二——”

    “三”字还没出声,门骤然打开。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栽进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扶好帽子,抬头便看到了陆航饱受摧残的苍白脸色。陆航瞄一眼他的袖章,上面写着风纪处三个字。

    再看脸,赫然正是白天那个迷彩服。

    迷彩服斜眼看表格: “陆航中校是吧,我是上校,你得叫我一声长官。”

    “长官。”

    “叫得不够大声,再来一遍。”

    陆航闭了闭眼,用血肉模糊的嗓子,尽力喊:“长官——咳咳咳……”

    身体受到重创,连大声说话时都会肺部剧痛。他下意识弯腰吸气,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终端因为动作正慢慢滑出口袋,啪嗒,掉在地上。“嗯”迷彩服眼疾手快,捡起来。那一刻,陆航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还没有退出邮件界面!

    如果被看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会成为帝国第一军团史上进团首日就被绞刑的“叛徒”。

    迷彩服观察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色,揶揄道:“哟,一回来就给你的小女朋友发消息要抱抱还是说……”他脸色一紧,故意道, “你违反规定,在向外通敌”

    陆航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依旧平淡:

    “长官,我只是给家人报个平安。”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反正是死是活,全在你的终端里。”说着,迷彩服点亮屏幕,上划进入主界面。正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沾满甜芝士碎的手骤然伸过来,抓住终端,往大腿上一撇,直接掰成了两块。

    迷彩服愣了。

    陆航也怔住。

    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当着上校的面抢东西

    迷彩服转过身,刚要摸出军棍,狠狠教训来人一番,却被对方肩上的星星闪到了眼。

    居然同是上校!

    那人头上长着羽毛,显然是猛离属,但那张天真单纯的脸似乎有些眼熟。

    迷彩服在记忆里搜索,最终对上了号——蜂鹰。

    这只蜂鹰来历很是传奇。他先前是凯德陛下的近卫,之后在绑架君主事件中“护驾有功”,被军部封为“帝国英雄”,连跳三级。

    从前的蜂鹰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上尉,现在的他,却是和迷彩服分庭抗礼的上校。所以蜂鹰截胡,迷彩服还真拿他没办法。迷彩服发疯:“蜂鹰,你脑子有病吗!”

    蜂鹰钝感很强地摸摸头: “没有啊,不是大家说要教育新人,还喊我一起来的吗”

    “那你干嘛掰他终端”

    活像毁灭证据!

    蜂鹰正经回答:“部队里不可以玩手机,抓到要立即销毁。而且我是上校,陆航只是中校,我教育新人,有权这么欺负他。”迷彩服一口气堵在肺里,出也出不去。他不得不承认,蜂鹰说得符合规定,他只得恨恨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小弟们走了。走到楼外,迷彩服满脸嫌恶地骂:

    “这个傻逼鹰,仗着官衔就到处出风头,还‘帝国英雄’,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小弟连忙奉承: “大哥,您跟他置什么气啊,蜂鹰不就是个没背景的瘪三,靠走了狗屎运,才进的咱们军团。大哥您可是第一军团最强炮击手,再刷两个军功,还不直接荣登少将啊。到时候,可就轮到蜂鹰跪

    着爬过来给您磕头了。”

    迷彩服下巴一扬,走路底气都足了: “也是,那小瘪三。”

    而且,算算入伍年限,他也该往上升一升了。正巧,本月有一位少将即将光荣退休,让出了一个空位。听小道消息,上头准备从现有的少校里挑选出最优秀一位的,授予少将位置。

    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迷彩服就知道,军团里以官衔为大。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别看少将只是比上校高了一级,升级难度却指数型增加,但相应的,权力也是十倍增加。比如,少将有自己的官邸,能住独栋别墅,还能指派人作为副官在身边伺候。

    迷彩服得意一笑。

    等他升了少将,必

    定要把蜂鹰收作副官,让他端茶倒水,受尽耻辱。至于要刷的军功……

    迷彩服脚步一顿,对小弟们说: “你们去食堂给我带饭,我就不去了。”“老大,您要去哪”“去报名剿匪。”

    607宿舍里,蜂鹰拿出了两张报名表,一张递给陆肮。

    陆航礼貌接过来,反而一瞬不瞬端详着他。

    蜂鹰被他看得脑门出汗,默默拿小手帕擦,碎碎念:

    “盯我干什么,我今天又没欺负你。”

    “你是海因茨的卧底”

    “啊!”

    蜂鹰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有些不知所措,试探问:

    “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只是觉得有人无缘无故对我伸出援手,肯定有内情。”

    陆航坐到一边,手肘支着桌面,缓缓按压起太阳穴。没想到,所谓的卧底,竟然是这只鹰。

    蜂鹰战斗力很弱,在猛离属里根本排不上号。看来,战斗方面,是不能指望这位“同僚”了。陆航思虑着,发现蜂鹰也坐到一边,若无其事从裤腿里掏出一包藏着的蜂蜜芝士奶酪棒,开始咔吱咔吱吃。

    ……这家伙的神经真不是一般的粗,钝力强,适合生活在高压环境里。

    蜂鹰却越吃越满面愁容:

    “你说,幕僚长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俩调出去啊。我真是受够这个鬼地方了,不仅早上五点要起来跑操,还不准吃零食玩手机,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我的祖先辛辛苦苦进化,又移民到首都星,不是为了让

    我在这里吃苦的。”

    “我真后悔,真的。当时我就应该自曝,说自己压根没想着救君主,这样我就不会沦落进第一军团。”

    陆航:“……”

    第一军团,多少中层贵族挤破脑袋送礼,都进不来呢。

    到蜂鹰这里,成“沦落”了。

    不过细想想,皇宫近卫队虽然升迁空间小,但是稳定,工资高,且能跟着陛下出入各种酒会混吃混喝。确实比现在的日子好混多了。

    “所以我们还是争取早点出去吧。”

    蜂鹰拿来笔,填写报名表: “海因茨大人让我俩报名剿匪。他说,感觉边境的冲突有点古怪,让我们去查查元帅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人填完之后,陆航看着桌上自己裂成两半的终端,问道:

    “军队不许玩手机,那我之后要怎么和外界联系”

    蜂鹰: “有快递啊。”

    凌晨三点半,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摸进公共浴室。陆航满脸狐疑:“你确定这里有快递点”蜂鹰笃定道: “有啊,就在这里,菜鸟驿站。会有王牌特工给我们送物资的。”

    “……谁是菜鸟”

    “我啊。”

    他还挺诚实。

    陆航看了看所处环境,只想叹气。两个身高185+的男人,深更半夜挤在一个淋浴小隔间里说悄悄话,任谁进来都会想歪吧。不过今夜运气不错,大家都睡得很早,没有深夜训练回来洗澡的人。胆战心惊地等了十分钟,陆航终于听到传说中的“接头信号”。然而,这声音,居然是从下水道传来的。陆航低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细嫩嫩的水母须子“嘆”得顶开下水口,和一大堆头发缠在一起,艰难地把手中的防水袋往上一扔:

    “兄弟,接着。”

    陆航满脸凌乱地接住。

    接着,小水母缩了回去,“哎哟哟我触手打结了,帮我拽一下头发。”陆航勉强淡定帮它清理垃圾。

    小水母抱怨: “下水道真的不行,头发会弄断我的漂亮触手,下次我还是走马桶吧。”

    陆航:“……你高兴就好。”

    这就是帝国最强情报机构里的王牌特工吗……最高端的特工,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潜入方式。下水道深处,小水母一边游走,一边打着防水终端向总部报告:“歪海因茨老大,我完成任务了,现在我要穿过污水口,嘆噜噜咆—”

    陆航回头,满脸复杂地问蜂鹰:

    “你的零食也是穿过污水口送来的吗”

    蜂鹰: “……还行,就是有点咸。”

    陆航总感觉,海因茨和他的情报组织,似乎有点不靠谱。

    而这种不靠谱在第二天早上,达到了顶峰。剿灭星际海盗的通知下来,一共1800人,分为六个队伍。

    蜂鹰一脸感激: “海因茨大人说,他跟上面打了招呼,会把我们分到一个和谐友爱的队伍里。”两人开着机甲上舰,一下机就看到了新队友——迷彩服,和他凶神恶煞的小弟们。蜂鹰&陆航: “……”

    蜂鹰刚要问候水母的十八代亲戚,却被陆航拍了拍肩膀,示意他看另一队。

    他捂嘴,震惊: “花毛裤大佬团!”

    入眼,全是装备精良的俊男美女,人均身高182以上。其中一位领头的女性眉目一转,瞬间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们看,锐利的鹰眼便顺着视线追踪过来,到达蜂鹰眼底时,把他吓得直往后躲。吓死……别过来抠他眼珠子啊。

    同是猛离,却不同命。

    蜂鹰只是碰运气上位的菜鸟,2队那边可是实打实的功勋贵族。

    与混吃等死的海洋系贵族不同,花毛裤是真有军功在手的。可以说,面前这个200人的精英队伍,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帝国当前的最高军事水平。

    但他们有一个毛病——

    排外,极度排外。

    到什么程度呢

    ——萨瓦一世元帅的孙子,萨瓦二世,被花毛裤团拒之门外,认为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入伍就拿了飞鸟纹一等功的白翎,被他们说成血统不纯的小杂种。

    某种程度上来说,花毛裤团确实比迷彩服帮,要难相处得多。

    所以,水母头头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蜂鹰扭头看了看,奇怪: “诶,不是说6个队吗,怎么只有我们2个队”

    没人回答他,因为此次带队的上将已经走过来。众人挺起胸膛,准备点名。“陆航。”“到。”

    听到声音。梭子蟹少将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陆航,好像是上次军部审讯的那个

    他想起来了。陆航疑似放走了叛党,被送到他那里审了24次。可这家伙嘴巴硬得要命,丁点信息都不肯透露。现在,居然跑到第一军团来了。

    这个陆航,似乎有点背景啊。

    梭子蟹少将多看了陆航两眼。

    陆航恰好站在迷彩服后方。因此,迷彩服顺理成章以为上将在看他。

    小弟兴奋道:

    “老大,少将在看你诶。他这个月要退休,是不是准备举荐你啊”

    迷彩服嘴上说着“别瞎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想着能得少将青睐,他动力就足了,一路上跑前跑后,殷勤地端茶送水。

    蜂鹰举手: “我也要一杯果汁,多加糖。”

    迷彩服:“滚呐!”

    蜂鹰讪讪退回去,转头一看,发现陆航正眉目紧锁地盯着脑窗。

    陆航感到哪里不对:“这好像不是出大气层的路线,倒像是往大陆北边去。”

    而大陆的北边,正是一众机甲佣兵社团的所在地。

    在陆航脑海中,一个可怕的猜想正渐渐成型。其实刚在出发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劲。明明公布了六个队伍,实际到场却只有两队。

    剩下的那群军人,只留了一个姓名,人却没有过来。仿佛……有人会替他们去前线一样。接下来,上将在喇叭里的宣告,验证了陆肮最深处的猜想。

    “3队到6队有其他任务在身,无法跟随军队出行。所以,根据上级命令,我们将从民间招募力量,补充到4个队伍中。而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将名单上的佣兵带回船上。明白了吗”这是……强行抓壮丁

    但这种事,不是不到紧要关头,不允许做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怀着疑问与意外,最终还是喊道:

    “yes,sir!”

    陆航领到了名单。那里面,赫然有一个熟悉的五星社团。——“鸦雀有声”,霍鸢的社团。

    在古往今来的历史里,国家动乱时,每家每户出人来充军,是很正常的事。水离帝国也不例外。帝国法律有这么一条,规定公民在国家遇到危难时,有责任承担义务上前线。

    此前400年间,帝国发生过两次重大的星际战役,每次都是和联邦产生领土争端。但帝国还算有钱,政府每年都花着上千亿的资金来豢养一支庞大的军队。因而,从来没有哪怕一次,需要让民众上前线更遑论,这次事件只是“边境摩擦”,远远到不了亡国灭种的地步。

    退一万步说,如果军部缺人,那么应该动用特警。如果警察也没了,那么应该让民间的后备军上。如果连后备军也不幸战亡,下一步才会轮到机甲佣兵社团。

    但这一次,军部却一反常态,跳过步骤,直奔佣兵社团。

    面对众人的质疑,梭子蟹少将暗骂:特么的,你以为我想干这蠢事吗要不然因为他快退休了,他才不会捏着鼻子,答应接这个活。

    就像上头说的,原本这只是一次“边境摩擦”,星际海盗再凶,撞上正规军也只能算小打小闹。但他们没想到,驻边那群兵缺乏武器,一不小心死了30来个。既然死了人,自然要派军队过去,给军部撑撑脸面。

    但问题又来了——派谁去

    谁都想去,可谁都不想去。

    想去,是因为能快速挣军功。只要找着途径,去边境刷一圈简历,再由自己的父母叔伯辈在军部里“活动”一番,就能迅速获得升迁,一辈子躺着吃皇粮。不想去,是因为少爷小姐们实在疏于训练。边境情况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死人,谁愿意去那地方受罪啊

    所以,第二,第三军团的海洋贵族们便联合起来,想了个损招。

    ——招人,替他们去。

    如此一来,便出现了明明是6个队伍出征,实际只到场2队的灵异事件。

    现下,曾经人声嘈杂的机甲公会里,变得一片死寂。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因为众人的嘴巴都被军警的火炮指着,只等谁发声反抗,就立即开炮。

    梭子蟹少将站在原先会长的位置,义正言辞道: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这次充军是为了帝国,为了我们伟大的陛下。前线战士正在与星际海盗作战,但人手不够。你们这些机甲社团,作为民间的力量,有责任,有义务去为国奉献。”“如果有人临阵脱逃,妄图反抗命令,那我丑话说在前面——”

    梭子蟹朝天放了一枪, “砰”,吓得公会的工作人员抱头遁地,瑟瑟发抖不敢动。

    “敢跑,就立即以违抗兵役罪处决!”

    众人胆战心寒,有胆子小一些的,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地抹眼泪。

    他们都知道,星际的边境,可不是21世纪的国境线那般简单。那些地方,往往位于宇宙环境最恶劣的地带,真空里充满了各种致命辐射,稍有不慎,就会得癌症,白血病。

    就算不得病,大概率也会被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干掉。

    而军队是有一项传统的——除非高级将领,绝对不回收普通士兵的尸体。往往是死在哪里,就在哪里抛尸。因为尸体如果放在舱内,腐烂的过程也会消耗大量氧气,这会浪费舱内的生存资源。因而,他们一旦被选去充军,此行必定凶多吉少。

    他们的父母,配偶,子女,会永远失去他们的音讯,连一个聊以慰藉的骨灰盒都收不到。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和妈妈道歉的……”

    “我女儿才两岁啊,她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去,我老婆瘫痪在家,我还得养家,我要送他

    去最好的医院做康复治疗,我怎么能死在边境里啊,他梦里万一梦见我,会哭的——”陆航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望着这一切。

    这群佣兵里,许多人与他是旧识。有些是亲属,比如堂弟陆鲟,还有叔伯陆副会长。有些算是朋友,比如那位老将鹈鹕,曾经指点过他的驾驶技术。

    上一次,他与他们相见时,还是在半年前的机甲大赛上。他是军警,是保护者。这一次,他却是来抓他们去前线送命。他是军警,是加害者。

    而更可悲的是,大家尚未认识到这件事的肮脏之处——“我倒是可以去。”

    众人停止了抽泣,骤然看向说话者。站在人群中间的,正是那位老将鹈鹕,他嗓音洪亮,问题直通高高在上的少将:“但你们得说清楚,一旦战死,会给我的家人发多少抚慰金”“抚慰金”少将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摇摇头,嘲讽地说: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你们的义务,是必须要履行的。”

    鹈鹕冷笑一声,翻译他的话: “所以,如果我们死了,军部一分钱补偿都不会给。是吗”“我并不在乎你怎样理解。”“那就是承认了。”“随你们怎么想。”

    “我猜,根本不是军部缺人,而是你们那群废物垃圾的贵族不敢上前线,就想拿我们的人头替补!但你们又恶毒又坏,榨干我们的生命还不够,还准备把我们的功劳,套在那群贵族身上。这样一来,他们在空

    调房里吃着鱼子酱,唱着歌,就有活生生的人替他们去挣军功。”

    鹈鹕大声嘲笑:

    “而不给抚慰金的原因也很简单——到时候军部会把我们的名字删除,换上贵族老爷们的名字。而他们好好待在首都星,没有死,你们自然没办法向政府系统申请死亡基金。”

    “我们只是一群替死鬼罢了。”

    听到这,众人恍然大悟,接着义愤填膺地痛骂起来:“你们算哪门子的军队,吃屎吧你!”“贵族杂种,干你们全家!”“我呸!还想骗老子给你们卖命,你们根本连舔老子的屁股都不配!”

    场面逐渐失控,愤怒的人群冲向了枪口。眼看意图败露,少将捂着军帽慌不择路地逃跑,一边往前跑,一边还厌恶地大声往后喊:

    “反了,反了!把不听话的都给我抓起来,明日就枪决!”

    在首都星的人造大陆,你甚至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场地,来一次性杀掉1000人。因为太多血会不可避免地流入下水道,流进海洋。这样做,会遭到海洋族的强烈抗议,他们会喊:“你们污染了环境!”

    因此,本着《环境保护法》,军部将暴乱的佣兵们送去了专业的“屠宰场”。也是著名的帝国“人才集散地”。——附属星,监狱。

    野星。

    白翎没想到,自己发出去的邮件,那么快就得到了回应。

    他手头事情多,便准备把和land联系的工作交给其他人。想来想去,只有霍鸢在军部待过,如果是他的话,两个人应该会更有共同话题一些。霍鸢接手任务,有些不知所措:

    “我其实……不擅长和军部的人沟通。”

    白翎安抚道:“放心,land是正直的老伙计,和军部那些混吃等死垃圾不一样。我保证,你会跟他相处得很愉快的。”

    傍晚时分,霍鸢坐在夕阳西斜的办公室里,显得心不在焉。他的光脑屏幕上是加密邮箱的输入栏,闪动的光标,已经被晾了一下午。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总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仿佛脑子里有根看不见的弦正在绷紧。霍鸢再次看了眼右下角。

    往常,在这个时间段,他的通讯软件提示标会接连跳动。社团里的人下班了,便会聚在一起,在群里胡侃。有的人聊今天做工程碰到的奇葩雇主,有的人会拍照片,晒机甲窗户上撞到的水母碎片。但今天,群里一反常态的安静。

    仿佛一瞬间,所有人的终端都像班主任来查寝一样,被收走了。

    很奇怪。

    霍鸢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一瞬间,他抓起了终端,想问问安娜——在他走后,安娜便被任命为新团长,接管了“鸦雀有声”社团的一切事务。可发了消息后,常年在线的安娜,也是一片死寂。

    这种断联的不安感,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霍鸢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神经质了。只是群里没人说话而已,或许大家只是上班太累了,早早回去休息了呢

    话虽如此,他躺在床上,依旧难以入眠。

    睡不着,霍鸢索性穿衣服起来,去“荷鲁斯之眼”号的指挥舱坐着。那里夜灯长明,能聊以慰藉。

    今晚值班的是萨瓦。

    看到他来,萨瓦抬起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霍鸢一向和萨瓦不太对付,没有白翎在的场合,两人总是难免尴尬。他淡淡回了个“晚上好”,便自行坐下,之后不再有交流。打开终端,切换到社团界面。依然是一片寂静。公会,社团,甚至敲过的十来个小窗,都室无音讯。

    指挥舱很安静,霍鸢却感觉自己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重。他已经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能去找谁寻求帮助。忽然,他指尖一顿。

    紧张地输入了一个新邮件,开启了对话:“您好,land,我是负责与您对接的人。方便找您打听一些消息吗”

    对方秒回:

    [land]:你不是指北灯那你是谁

    霍鸢被问住,他下意识看了眼光脑桌面,上面是一只风筝,他便随手写:“你可以叫我‘风筝”。”[land]:风筝……纸鸢,是吗霍鸢: “草。”

    萨瓦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奇了怪了,这家伙也有说脏话的时候。

    霍鸢尽力暗示自己,没事

    没事,这是匿名加密讯息,对方只不过是有端联想,并不是真的认出了他的身份。[land]:你想问什么,是机甲社团的事吗霍鸢的心瞬间提起。这个land,怎么简直会读心一样,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心绪混乱,打下一个字:

    [风筝]:是

    霍鸢紧张地等待回复,可下一秒,界面骤然跳出了语音请求标志。他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手一抖,把终端摔到了地上。

    萨瓦替他说:“卧槽!”

    霍鸢没吱声,捡了终端就跑出去。犹豫十秒钟,他按下了变音键,接通了语音,将扬声器缓缓放到耳边。

    “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

    听得出来,对方同样使用了变声器。

    接下来,land对霍鸢下达了命令。一个霍鸢,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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