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尼罗河花园（二）
尼罗河花园（二）
01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伏见……哥？”
月见浅草刚刚下车, 她转过身来看到的伏见猿比古正靠在车上, 他衬衫的袖子是半卷在手臂上的, 露出一小截小臂来。路灯在车的那边, 淡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有莫名的感觉。
这一天终于来了。月见浅草在心底里说道。
是一直觉得不对劲了吧, 是早有预感了吧,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但总是有着这样的感觉的。
月见浅草那一刻感觉到了一种命中注定的沉重。
但尽管如此……还是要去问的。
“为什么？”她说, 她的态度已经尽可能冷静了，但她的瞳孔依然注满了如水的悲伤。
“我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伏见猿比古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直视着她说道。
“是没有时间过来找我吗？”月见浅草这么问道, 然后她飞快地继续说：“那，那我也可以过来找伏见先……我是说伏见哥。”其实隐隐约约也是知道不是这个问题的, 可不说出来总是不甘心。
“既然叫不惯的话就别逼着自己那么叫。”伏见猿比古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淡淡的口吻这么说。
“不是的, 我只是……”月见浅草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乱了：”我可以知道原因吗伏见先生？”她干脆真的就这么叫他了。
他依旧是倚着车，单手抄兜, 另个手闲散地搭在了车身上，眼睛隐在镜片后看得不是很清晰, 但他声音倒是很清晰：“因为我要离开吠舞罗了。”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了月见浅草心里。
时至今日月见浅草大概知道吠舞罗是怎样的存在了，但她仍然不懂伏见猿比古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即便如此, 她也更加难受了。她沉默了几秒, 问道：“伏见先生, 你要离开东京吗？”
伏见猿比古回答：“不离开，加入其它的组织。”
这句话让难受中多了一些不安：“是……敌对的吗？还是说……”
伏见猿比古继续回答：“勉强算是敌对吧。”
他太冷静了，从一开始表现得就太冷静了。
这种冷静的态度让月见浅草愈发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你不喜欢大家吗？你和八田哥感情不是很好吗？尊哥不是很好的king吗？大家、大家都那么好，你为什么……”
伏见猿比古没有回应，他看着她眼眶泛红急切说这些话的样子，她说的这些话他早就想过了，她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
月见浅草颓然低下头，声音已经有了令人心疼的颤抖：“就不能……继续待着吗？伏见哥。”
月色清冷。夜风很凉。
“我试过了。不行。”
伏见猿比古说。
分明已经夏天了，但这个夜晚依旧很冷。
伏见猿比古的态度也很冷，冷静到了冷酷的地步。
还真是理智成熟的大人啊……
月见浅草怔怔看着伏见猿比古，一堆记忆涌入了她的大脑中。
她记得那天和伏见先生在车上，她看着街道里那些人，各种职业，各种身份，但那些成年人们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当时她想起了玉井花梨的话，玉井花梨说感觉东京是个冷漠的城市，不是说字面意义的冷淡和冷酷，而是那种成年人式的冷漠感和疏离感。月见浅草记得外面是黄昏，而车里的光线很压抑，伏见先生的侧颜在那寂寥的日光中看起来和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样。
还有那天和港口黑手党的中也君的交谈，他劝月见浅草别对那种灰色世界感兴趣，也说了那里有着诸多的无奈的。然后他说，回忆和感情是恶魔，会把人拽入深渊，他也说了要学会放弃，即使有很强大的力量也一样。当时也是黄昏，风吹着橙红色的云朵缓慢移动着。中原中也扣紧了黑色的帽子，他橙色的短发发梢在空中飞扬着。
即使是代表感情和回忆的八田哥，也不能阻止伏见先生吗。
即使是代表着力量的尊哥，也不能阻止伏见先生吗。
她终于坚持不住。
她慢慢地蹲下来，小声的哭了。
“而且，我也会很难过啊，伏见先生……”
伏见猿比古看着少女颤抖的身体，但他没有动，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他都预料到了。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是想将少女拉起来甚至是拉到怀里安抚的，但事实上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既然没准备留下来，既然没准备答应她的任何要求，那么那种虚伪的安慰还是免了吧。他这样认为。
“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若想继续黏着赤组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建议你不要与他们中的任何人恋爱或者结婚，你不适合那个世界，会死掉的。”伏见猿比古这么说道。
“那你呢，如果我……你能不能……”
“我对未成年小姑娘没兴趣。”伏见猿比古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八田不一样。”他这话说的可能有些过急了，他在心里想到。
即使和八田美咲算得上感情深厚那又如何。
即使赤
组的人那么挽留他那又如何。
即使自己真的挺喜欢眼前这个未成年小姑娘那又如何。
——成年人的世界并非是想当然的世界，有些事情啊，是勉强不来的。
伏见猿比古下意识想要握紧拳头，但他制止了自己这个冲动。
月见浅草依旧蹲着，她将头埋入了臂弯中，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站起来。”伏见猿比古依旧是冷静地态度，“然后把手给我。”
月见浅草对伏见猿比古这样的态度已经有些生气了，她继续蹲着，说：“不站。”
“别闹。”他说道。
“反正听你的话你又不会留下来。”月见浅草调高了声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走声。
伏见猿比古闭上眼，没说话，几秒后他靠着车抽了根烟。
烟雾缭绕。一片安静。
月见浅草心里堵得厉害，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她哭成这样了伏见猿比古依旧是这样冷静得要死的态度，这就是大人吗？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她在心里反复质问自己。在他抽完烟后她闷闷地站起来，伸出了手。
伏见猿比古把一枚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以后随身带着。”
“是什么？”她无精打采地问。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信物。”伏见猿比古回答。
她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长串的称谓，不禁有点瞠目结舌：“什，什么……”
“scepter 4，青组。我去的组织。”伏见猿比古言简意赅地解释完后，直接说了一长串话：“你受到赤组庇佑也有利有弊，若有赤组的敌人的话可能会利用你来对付赤组……尽管胆敢这样做的人几乎没有，但为了保证这种小几率的出现，你再受到青组庇佑的话，没有人敢冒着激怒两大王权者的风险去动你的。”
“可是这个……这个不是要经过[王]的同意才可以发放吗？”月见浅草疑问，现在她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
“是，我和青王提出了申请，那边调查了你后同意了。”伏见猿比古说道，他的话语还和方才一样冷静。
月见浅草接过戒指戴上，然后闷闷地说：“尽管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继续恨我吧。姑娘。”伏见猿比古笑了笑，然后他捏起了下颌，“在临走之前还真想对你做点什么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黑暗世界的罪恶。”
“伏见先生？”月见浅草茫然地看着他。
伏见猿比古靠近，但只是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下，“再会。”他这么说道。
月见浅草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
伏见猿比古松开手，转身上了车，没有停顿，直接发动了车。
待车开出了这条街他才停下来，然后闭上眼，靠在了座位上。
……真该死。他想。
车窗外夜空上有无数的星斗，就像是宇宙本身碎裂了一样，碎裂成万千的尘埃四散开来。
星空之下，月见浅草垂着头，轻声说道：“再会，伏见。”
02
第二天月见浅草是肿着眼睛去上学的，一看就是昨晚狠狠的哭过了。
大家看到她这样子都吓得要飞起来了，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玉井花梨大着胆子去询问发生了什么，月见浅草只是摇头，然后玉井花梨忍不住问道：“那，那个，班长大人，您真的被逼婚了吗？”
月见浅草：“……哈？”
玉井花梨继续说道：“因为您多了个戒指，然后眼睛肿了……厄，所以大家都猜测说您昨晚被逼婚了，强行戴上了这个戒指。”
月见浅草本来心情很差，听到玉井花梨这话后忍不住笑了。
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们抬头去看，迹部景吾正站在那里，“出来。”他说，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尽管他没说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月见浅草。
“我出去一趟。”月见浅草和玉井花梨说道。
“好……”玉井花梨想了下，说道，“那，那个班长大人，你小心一点。”
“没事啦。”月见浅草说道。
她和迹部景吾并肩走到走廊上没有人的地方，迹部景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眼睛比我想象的还要肿的厉害。”
“景吾老师。”月见浅草闷闷地叫了一声。
迹部景吾沉默了许久，“其实想问一些事情的，甚至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但现在我想到的是。”迹部景吾张出双臂，说，“哭吧。”
……景吾老师。
月见浅草上前了一步，迹部景吾看到她的眼睛又迅速的红了，在泪水掉下来之前她扑到他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幸好有他。
真的，幸好有他。
窗外乌云逐渐散去，阳光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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