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打入冷宫的栖妃
许是因为那夜跳舞发泄过了心中的郁结，莫语这几天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每天都和几个小宫女一起剪窗花，挂灯笼，贴对联。好吧，剪纸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干不来，灯笼啊，对联啊也没人敢让她站在楼梯上去摆。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是负责动动嘴皮子，看着一群人忙来忙去。
终于到了除夕，宫里到处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事实上，这皇宫里，每日都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也充满了虚情假意，只是，那些所谓的喧闹只是别人的喧闹，与她无关。
只有身边的几个丫头，才让她在这冷寂的皇宫里感到一丝温暖。
除夕之夜，皇宫里会举行家宴，穆潇一大早就赏了许多精致的首饰，还特地命人送来雪白的狐裘，据说是用天山雪狐的皮毛制成，轻灵如狐，御寒效果却是极好。到了时辰，更是直接让人抬来歩撵，白色流苏低悬，雪锻柔软铺垫，轿中备有水果点心，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轻轻啜饮一口，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穆潇居然如此厚赏，看来这家宴不简单啊。”莫语砸了砸嘴，真是好茶啊。
“娘娘说的哪里话，皇上一向对公主都很好啊。”琉璃不以为然地说，从入宫到现在，皇上赏赐的东西早就堆积如山了，见怪不怪了。
“这世上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穆潇这个人心思深沉，颇有城府，我根本就不敢信。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不至于怕了他。”翡翠千层糕也挺好吃的，又拿了一块，大快朵颐起来。
琉璃不懂公主为何对皇帝有如此重的戒心，不过看着公主欢快地吃着东西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将瓜子一颗颗剥好，放在新的青花碟中。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来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雕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首《蝶恋花》唱得还挺好听的。”娇中带着几分柔，柔中带着几分媚，声音婉转如黄莺啼谷，鸢啼凤鸣。只是，莫语皱着眉，对琉璃吩咐道：“你去问问，前面唱曲的是什么人。”
“是，公主。”琉璃跳下了轿，走上前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面带怜悯地说：“公主，唱曲的是好几个月前就被打入了冷宫的栖妃娘娘，可能是太想见皇上了，又不能参加家宴，所以就在这御花园唱曲，等着皇上。”
“这紫宸宫到正德堂又不止这一条路，万一皇上不走这边，她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一遭。她的声音已经渐渐嘶哑，再唱下去，嗓子可就废了。走，随我下去看看。”可能是歌声里的哀伤太真切，莫语有些心疼那女子的遭遇，急忙想要去阻止对方这近乎自虐的行为。
“是，公主。”琉璃垂了垂眼，随后拿起轿内室内准备好的暖袖套在莫语的手上，扶着她下了马车，朝园亭走去。
一身大红色长裙，头上戴着一朵红花，艳丽而不失清纯，眼角一滴泪痣，泫然欲泣，脉脉含情，果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啊。
莫语心内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走了过去：“你唱的再好听，也不见得会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值得吗？”
栖妃挥着水袖的动作一顿，茫然地转过头，望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地小美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猜想对方是哪位大臣家的还未出阁的千金，苦笑道：“你还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不会懂，女人为了挽回爱情，做什么都值得。”
莫语沉默了，是的，她确实不懂，难道爱一个人就可以轻贱自己吗？当年简爱不肯安分地留在罗切斯特的身边，不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不平等？
思考了一会，她才斟酌着开口：“皇上今天不会从这里路过的，你没有必要为了一场无妄的等待毁了自己的嗓音，若是成了哑巴，便再也没有机会挽回帝王的心了。”
“我不信！”栖妃激动地抓着莫语的手，连连摇头，完全不愿意相信她所说的话，大声反驳：“你骗我！他们说了的，皇上今天一定会从这里路过。”突然，她妩媚地一笑，仿佛一个看穿了对方的诡计而鸣鸣得意的孩子，理了理自己修长的秀发和头上繁杂绚丽，却有几分陈旧的发簪，说：“你一定是想赶走我，然后趁机在这里勾引皇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心机，可惜啊可惜，本宫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莫语仿佛吞了一口苍蝇似得，无语地望着一副：别装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的表情的栖妃，冷着一张脸，也不反驳她的话，转身就走。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不过是起了惜才之心，又不是圣人，没必要对着一个不懂得自爱的人多费唇舌。
琉璃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公主受到别人的误解，不屑地望着清了清嗓子，优雅地一个旋转，准备继续唱曲的栖妃，说：“我家公主可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曲陌公主，会需要对你一个弃妃耍心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满意地看着栖妃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继续幸灾乐祸地说：“你最好啊，祈祷今天皇上会路过这里，否则人没等到，嗓子哑了，以后就算见到了，可是连皇上二字都叫不出口了。唉！”摇摇头，琉璃赶紧跑着离开，追上已经走远的莫语。
无风无雪亦无月的黑夜，清清冷冷、霜打在路边的迎春花上，结成晶莹的模样，低回辗转，不能离去，不愿离去，最终也被风追过，碎了一地冰霜。
栖妃翘着兰花指的手放了下来，望着天上如大山一样沉沉下坠的黑云，绝望地跪倒在地，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她为了暂时离开冷宫和得到皇上的行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钱财，只为了这一次能够挽回他的心。他曾经说过，最爱听她唱曲，仿若天籁，她想着她的声音，一定能勾起皇上对她的情意，重新获得宠爱。却原来，连再见他一面都已经是奢望。
曲陌公主，曲陌亭，惜颜宫，三座城池，皇上啊皇上，你不是无心无情，只是臣妾从来都不是你用了心的那个人。
一行清泪低落在大理石上，晕开了忧伤点点。起风了，夜，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