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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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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1

    禽兽, 这个男人确实是禽兽。

    他们还没从别人厂里出去呢,又是光天化日之下。

    他居然就已经开始发`情了?

    周雁回正想着怎么办,前面突然有车驶过来, 按了下铃。

    秦西回过神, 压抑着,把她放回副驾驶后, 发动车子。

    新来的车子驶入车位,秦西他们驶出。

    车子交错的一瞬间,周雁回与车上的人打了个照

    忆樺

    面。

    章响?

    他怎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儿?

    来谈合作的?

    章响看见她也有短暂的诧异。

    但很快他就把脸侧回去。

    故意不再看他们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周雁回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件事。

    她在通讯录里划拉了几圈,最后把以前另一个小助理给挖出来,想着他们俩关系一直都不错, 她或许能知道章响的近况。

    小助理还真门儿清,说:“姐, 章响他被铂雅开了。”

    “啊?”周雁回忍不住发出感叹,旁边正开着车的秦西看了她一眼。

    周雁回快速打字:“那不是过河拆桥吗?他给人家的‘设计’不是卖得挺好的, 铂雅应该把他当成摇钱树啊,没理由这么快就开除了。”

    小助理回:“我也觉得纳闷呢,章响也是。听他说铂雅突然就勒令他离职, 他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几乎是被人扔出去的, 场面闹得挺难看。”

    小助理:“我猜他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那个人在整他呢。”

    周雁回:“他能得罪谁啊?”

    小助理:“额……”

    周雁回扁嘴:“我可没整他,估计就是普通的职业纠纷吧, 说不定是他在铂雅犯了什么错,只是碍着面子没跟你说清楚。”

    小助理:“可是他找工作找了一个月了, 没一家肯录用他。”

    周雁回:“那看来大家都挺明事理的,忌讳他抄袭这件事。”

    小助理:“姐,资本家不都逐利吗,还能有明事理的?”

    周雁回把手机关上,是啊,资本家才不讲良心呢,只要能为他们挣钱就行了。章响这个人虽然把路走歪了,但其实能力不差的,没理由找了这么久的工作还没找到。

    那能让资本家改变主意,讲究道德,还要一次性能让业内所有人响应……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周雁回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男人:“秦西,你是不是动用钞能力了?章响前阵子被铂雅开了,到现在都没找着工作,这事是你做的吗?”

    秦西不觉得这事儿需要遮拦,大大方方承认道:“是我做的。”

    周雁回只是猜想,没想到真是他做的,更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下,说:“其实……”倒也不用这么狠吧。

    秦西说:“他不仅出卖了商业秘密,出卖了你,还跟人一起联手打压你……很可惜这个人太普通了,太缺乏抓手,否则他怎么可能活的这么自在。”

    秦西说话的时候脸上明明还带着淡淡的笑,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狠戾。

    有一瞬间,周雁回几乎觉得有些不认识他。

    秦西看出她异样,睨她一眼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做得有点过分了?你对我怎么也不会心软一点,非得赶尽杀绝。”

    周雁回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有一点心慌:“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对你温柔点儿了?免得你一个不高兴,也这样对我。”

    秦西笑了笑,过了会才说:“你对我永远是最特别的,我如果想要动手,你今天就不会坐在我身边了。”

    周雁回没接他这一茬,只是说:“你是绅士,对女人总是宽容的。”

    “是吗?”秦西淡淡反问,却没再往下说。

    “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啊?”周雁回有点坐不住了,跟他在一个空间里太久,很不舒服。

    秦西能听出这话里的不耐烦,说:“还有好一会儿的,你先睡会吧。”

    周雁回一大早就起来,中午又没睡午觉,确实是有点困了。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眼睛闭起来,很快就在车子颠簸里睡着。

    正迷迷糊糊的,将睡不睡的时候,车子突然往前一个急刹,她差点就从座椅上飞出去,幸好被安全带给捆住了。

    周雁回吓得一下子清醒,问:“怎么啦?”

    秦西正是一脸的愁云,把车略略靠边停下来,下车检查。周雁回本来也要跟着,秦西向她招了招手,把车门锁起来,说:“你别下来,地上很多钉子。”

    这一带特别的偏僻,治安也一般,除了这一次的命案,秦西好像是从新闻看见过有人在这边布钉,故意让过路车损坏好进行勒索的新闻。

    秦西把地上乱七八糟的钉子都踢一边,四面看了看。

    暂时还没有人向他们这过来,估计是这个时间点尴尬,都回去吃晚饭了。

    秦西忧心忡忡地上了车,又把车锁锁好了。周雁回正不解地向着他看,他解释道:“后面两个胎都被扎坏了,车里又只有一个备用胎,暂时走不了了。”

    周雁回直摇头:“怎么那么倒霉啊?谁弄的钉子?太缺德了吧。你报警了吗?有没有喊拖车?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秦西说:“都喊了,还让白岚安排了车过来接我们。不过这一带有点太偏僻,路又特别难走,估计得要半个小时吧。”

    “好吧。”周雁回觉得有点糟心,但也只能先这样,她向着窗外看了看:“在车里好难受啊,我去外面待一会。”

    “别。”秦西担心她遇见危险,又不想把什么都告诉她,怕她有心理负担:“外面热的像蒸笼,你就坐在车上吧。”

    周雁回想想倒也是,外面再怎么好,也不如有空调的地方舒服,原本已经按上车把手的手又放了回来。

    “那个嫌疑犯还没抓到吧?”周雁回突然想到这一茬,小心脏还有点颤颤的:“他应该不会蠢到还藏在这儿吧?”

    这也是秦西担心的另一点,他眉心的“川”字不解,说:“周雁回,你别到这什么choo上班了好不好?”

    秦西一般是在很气恼或很严肃的时候,才会直呼周雁回全名。他现在样子全然不像是在发脾气,那就是严肃呗?

    “为什么?”周雁回也挺认真的。

    秦西说:“你要是在上下班的路上,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我真的会发疯的。”

    “……”秦西近来,是真的很会说这种情意绵绵的话,可他完全选错了人。周雁回这头倔牛根本听不懂他这琴声,不以为意:“我当然是住在人家厂里了,周末搭班车回去就行了。”

    秦西:“……嗯,这也是个办法。”

    周雁回耸耸肩:“不然油费都受不了吧。”

    秦西轻叹了声:“那我以后想见你怎么办?”

    周雁回忽然乐了,说:“对啊,这边有门禁,女寝应该不能随便进的。”她越想越觉得这地方还不错:“我还真想来上班了。”

    “……”秦西语气威胁:“你别逼我把这家公司买下来,以后连设备带厂子,一起都搬到你小区旁边去。”

    周雁回假装很惊讶:“有钱就是厉害啊,那我多换几家公司,看你能买几个。”

    玩笑归玩笑,周雁回知道秦西这个人在这方面其实一直是很开明的。

    以前他就忙,有时候累得很了,没办法兼顾她和工作,他会逗她似的让她以后别工作,专心在家当他的小娇妻。

    但实际上,他从来没干涉过她工作,她喜欢设计就随她去做,她到处看展,他一有时间也会拎包在后面跟着。

    这次重遇,他身家比之前不知道翻了几番,但他从来也没用成功者的姿态教育过她。

    比那什么周总周小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周雁回特别记仇地想。

    两个人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别说来帮忙的人了,旁边连个过路的车子都没遇见。

    周雁回不由的感慨:“这地方可真是兔子不拉屎啊。周围光秃秃的,连个高点儿的房子都没有,要不是这次出来,我都不知道咱们附近会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但荒凉也有荒凉的好处,太阳落山的时候,火烧云连成了一大片,天与地都成了一个颜色。

    周雁回与秦西都被这副景象所震撼,最初的那几分钟,他们除了静静去欣赏,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美啊。”周雁回词穷,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要是时间能够停止就好了。”

    秦西侧过头去看了看她,橘色的光线把她脸也照得红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轻轻一戳就要流出清甜柔软的汁水。

    “是啊,”秦西也忍不住感慨:“要是时间能够停止就好了。”

    停止在他们被锁在车里等待救援的时候。

    停止在他们在一起时最甜蜜的时候。

    停止在一切坏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但太阳终究会落山,时间一刻不停的往前跑。

    红色的余晖仍在,但太阳已经快要看不到了。

    秦西声音也放得很低:“我爸爸去世那天也是一个傍晚。”

    周雁回怔住,拿余光看向他。

    秦西看着天的尽头,脸上已随着外面天光一道暗了下来:“那天他说房间里太闷,让我推他到外面吹吹风。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太累睡着了。我转身回去想拿毯子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其实是走了。”

    周雁回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又或许这个男人其实并不需要人安慰,她只需要把时间交给他,让他好好倾诉一下。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很羡慕一切正常的家庭。我这辈子跟他待过的最长的时间,就是他生病后的这一段日子。我知道他最想看到的人其实不是我,但我还是觉得很感激,很庆幸自己能够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

    “从小我就特别崇拜他,像每个小孩子都崇拜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一样崇拜他。我很努力,也很懂事,我门门功课都要考第一。但我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学习,我只是希望他的眼里能够看到我,希望他能当着大家的面指着我说:看,这是我儿子,秦西。”

    周雁回自诩是铁石心肠,尤其是在面对秦西的时候,但她此刻却觉得鼻子是那么的酸。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一生苦苦追寻却遥不可及的梦。

    她从小就在父母身边,因为溺爱而无法无天。

    青春期那会儿更是没大没小的,她天天搭在爸爸肩上,喊老周:老周你今天有点过分啊,给我的笔质量那么差,大家现在都用进口的,你从办公室里给我拿的我能用得出手吗?

    ……别说埋怨爸爸了,在秦光山面前,秦西可能连撒娇都没试过。

    周雁回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要说两句好话:“其实你爸爸可能只是不懂得表达,男人不都是这样吗。但他心里应该是很认可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秦西一下子笑起来,天又暗了一些,不太能看得清他表情,但一听声音就知道,这笑里是没有一点兴奋情绪的。

    “是么?”秦西沉默了好一会儿:“其实说起来有点小气,遗嘱上是没有我的名字的,回国也是哥在捧他的骨灰……他应该也是更喜欢哥的吧,他看见哥来的时候,眼里有光。”

    周雁回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不远处,突然亮起车灯,秦西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他似乎是抬手擦了下眼睛,又似乎没有。

    秦西提高声音:“回家吧。”

    chapter 52

    秦西的脆弱, 就像是很快过去的凌晨和即将日落的傍晚。

    快到家的时候,周雁回已经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之前留下的一点痕迹。

    他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诱惑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周雁回翻了个白眼, 抱怨到了嘴边, 吐出来却是:“废话,当然得吃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她这副嘴脸,秦西早就习惯了:“吃什么?”

    当然要吃就吃最好的,反正身边坐着个atm。

    周雁回带他去了上回林樱带她去的海鲜店,刚一走进去,她就惦记起了正在水里吐泡泡的帝王蟹:“我要吃这个。”

    秦西往四周看了看,有点排斥的样子:“你怎么突然到这儿吃海鲜,去咱们常去的那一家难道不好吗?”

    “那儿没这儿好吃啊, 我都比较过了,以后我就——”

    “雁回?”突然有人在背后喊。

    周雁回一听声音就觉得很熟悉, 回头一看果然是钱兆天,她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秦西, 不是怕他不高兴,而是怕钱兆天误会。

    “这位是?”钱兆天果然被秦西分走注意力。

    “额……”周雁回脑袋瓜子疯狂运转,支吾着道:“这、这是我同学, 好多年没见了,今天突然遇到, 就想着一道来吃顿饭。”

    钱兆天一点没怀疑,跟周雁回“同学”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又跟周雁回道:“不好意思, 雁回,今天事情太多了, 都没空去找你。”

    “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是解决不好。”她略有些心虚地瞟了眼旁边秦西,希望这男人别拆穿他:“你怎么也在这儿,是来吃饭的吗?”

    钱兆天点头,幽默了一把:“那我总不能是过来看鱼的吧?这边菜还不错,环境也上档次,我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吃饭,谈谈生意上的事。”

    “哎,对了,雁回,你要不要也去露个面?”钱兆天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往秦西身上瞥了眼。男人也有虚荣心,特别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

    钱兆天故意把话说得夸大了一些:“他们可都是几十年的服装人了,家里一直开厂,资产都比我多,好几个身家破亿的。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你以后说不定要跟他们打交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呀,秦西一听就听出来姓钱这小子在想什么。他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心里却冷哼了下,腹诽人精周雁回应该也听出来了。

    谁知道周雁回今晚却做了傻白甜,由衷赞叹道:“好厉害啊,你们都好厉害啊。那我就去下呗,你一定要给我好好介绍介绍。”

    某个人:“……………………………………………………”

    钱兆天笑眯眯的,指了指周雁回“同学”:“会不会打扰你们俩吃饭啊?”

    “不会!”周雁回斩钉截铁,面不红心不跳道:“其实我们还有其他人一起吃饭呢,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到。”

    她向着秦西挤挤眼睛:“你自己先点菜,我跟兆天去吃会儿,一会儿就来。”

    秦西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立马把姓钱这小子揍一顿,可他又怕周雁回当场跟他翻脸,只好把气咽下来:“帝王蟹怎么办,你不是要吃吗,现在就做还是等你回来再做。”

    周雁回摆摆手,等不及要离开的样子:“再说吧,再说吧。”

    周雁回跟钱兆天肩并着肩往一边包厢走。

    两个人才走出去两步呢,钱兆天虚荣心又跳出来作祟:“我们桌上也点了帝王蟹呢,其实我觉得那东西也就一般,偶尔吃吃还凑合,总吃就没意思了。”

    周雁回附和:“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还不如大闸蟹呢。”

    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的晚餐,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的无聊。

    秦西本来就不喜欢吃海鲜,满满一桌都是为周雁回点的,自己就要了一小份粥。

    结果周雁回一直没回来,自己点的粥又实在寡淡无味。

    偏偏周雁回是没有良心的,满面春风的回来时,不仅没有觉得一点内疚,还觉得自己牺牲很大地跟秦西抱怨:“就是因为你,我都没让他送。”

    秦西这一晚过得糟糕透了,情绪一时间没调节过来,下意识地横了周雁回一眼,气冲冲地往餐厅外面走。

    “你这什么表情啊?”周雁回莫名其妙的,跺着高跟鞋走在后面:“脾气也太大了吧,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你这么厉害,你别去我那儿呀。”

    秦西脚步猛地一停,走在后面的周雁回一时没刹住车,直接跟他撞了满怀。

    秦西赶紧转身把她扶住了,原本的咬牙切齿顷刻间变成优雅灿烂的笑容。

    周雁回:“????????”

    秦西语气诚恳:“我没发脾气啊,我就是觉得这儿菜难吃,我给菜脸色看来着。”

    周雁回:“……………………”

    秦西:“我还是得去你那。”

    周雁回:“……”

    秦西:“我不是得送你嘛。”

    周雁回:“……”

    冤家路窄,偌大一个停车场,秦西的车偏偏就停在钱兆天旁边。

    钱兆天今天出门开了辆新买的三叉戟,原本心里还挺美的,等看见旁边秦西开的是一辆带星空顶的幻影,立马就觉得有点露怯。

    原本等着试开钱兆天三叉戟的朋友们一看见这车,都忍不住眼睛往那儿瞟。

    其中有个见过世面的认出来秦西,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立马恭敬地过来跟他握手:“您是秦总吧?之前有幸跟您吃过一次饭,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秦西心情不佳,又着急带周雁回回去,压根看都没看这人,更是忽略掉这握手,仅仅点了点下颔,简短道:“幸会。”

    那人尴尬里把手缩回去,却没多在意,继续兴奋跟钱兆天等几个朋友道:“这位是秦西秦先生。”

    什么秦西,什么秦先生,钱兆天还在发懵,朋友用口型说完“秦朝”,他才反应过来,也要去跟他握手:“哎呀,秦总,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钱兆天语气一下恭敬起来,跟饭前的拽王完全是两个样。

    秦西却非常“坦荡”,对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漠视,臭着张脸不回应他热情。

    直到周雁回在后面推了下他腰,眼神带刀,他这才咬咬牙跟钱兆天握了握手。

    回去路上,秦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跟周雁回道:“你这次挑的这个不怎么样,能不能别再跟他见面了?”

    周雁回正跟钱兆天发信息,钱兆天对秦西挺感兴趣的,一边说着自己从坊间听来的关于他的奇闻,一边向她打听他近况。

    别人都在夸他好,他却背后中伤别人。周雁回有点生气:“你怎么跟那个周婷一样,对一个人压根不了解,就敢随随便便评价。”

    秦西猜到周雁回会这么说:“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受到伤害。”

    周雁回还是挺不屑:“说起对我的伤害,你排第二都没人敢排第一。”

    秦西叹了口气,默然片刻,道:“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周雁回偏要唱反调:“真有什么问题,我直接报警不是更好?”

    秦西这一晚过后,还真就忙了好些天。

    他每天几乎要到凌晨才回来,一大早鸡都没叫就又走了。

    头两天周雁回还能强撑着起来给他开下门,后来她有一晚太累睡得太死没醒过来,让秦西在门外坐了一夜后,她就不情不愿地给秦西分了把钥匙。

    周雁回起初没闲情逸致去管秦西到底在忙什么,直到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覆盖了所有社交媒体,她这才被动地跟踪到秦家和秦西的信息。

    这几天,秦光山去世的消息终于被披露出来,秦朝系的各大公司股价剧烈波动,财经新闻从多个维度报道这事会对秦朝造成多大影响。

    后来,秦朝又上了社会新闻,因为秦光山病情发展太快,没时间处理好继承人问题,造成秦朝目前实际控制人和遗嘱继承人不一致,秦朝内部可能发生夺嫡闹剧。

    秦光山葬礼当天,尽管秦家已经把安保措施提升到最高,还是没能挡得住无数媒体跟风而去的长`枪`短`炮。

    周雁回看见秦朝词条下的新闻页上已经贴满了葬礼现场的偷拍。

    葬礼举办得极其盛大,照片里除了角落里露出的草坪是绿色,其余幅面都被乌压压的一片黑给占满了。

    长长长长焦镜头拍下来的照片实在是有点虚,几乎每个人的脸都糊成了一团,但周雁回还是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了秦西。

    他几乎比所有人都高,气质又过分卓越,即便戴着一副墨镜,身上自带的光环仍旧让人无法忽视。

    虽然知道他每天夜里都会回来,但两个人确实有好久没见了,周雁回从照片上发现这男人居然瘦了,两腮好像都凹了一些。

    秦西没像一般家庭的孝子似的走在出殡队伍的第一排,而是排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甚至是游离在队伍的边缘。

    走在最前面捧着骨灰的应该就是他哥哥,但因为有人在旁帮忙打着伞,没办法看见脸,只能从照片下方看见他似乎没穿西装,而是穿着长衫一类的衣服。

    秦太太也在画面里,她已经站不直身子,由人扶着,双手掩面,失去丈夫的巨大悲痛几乎能穿过照片,从里面溢出来。

    但等周雁回仔细看过每张脸,每张照片。

    却始终没能找到秦西妈妈。

    同样发现这场豪门内的无声斗争的还有媒体,秦家的新闻很快登上了娱乐版,先是有媒体圈出了秦家的二位公子所在位置,继而引导所有人关注起远离画面中心的秦西。

    紧跟着秦西是私生子的事情开始甚嚣尘上,有媒体贴出了“一家三口”的合照,画面里外形靓丽的女人明显不是端正持重的秦太太。

    紧跟着,有人爆料出秦光山遗嘱,在秦朝奋斗多年的秦西居然没能继承一毛钱,秦光山把所有股份和固定资产都留给了太太和大儿子。

    【秦家这事给所有第三者都上了一课啊!小三再怎么厉害又有什么用,以为生了个儿子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还不是一分钱都不给,白被嫖了这么多年。】

    【纸面上虽然没写,背地里不知道给了多少呢,楼上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就别替人家豪门担心了好嘛。】

    【楼上秦西他妈上大号说吧,这年头还有人为小三一家辩护的,真是活久见。我就爱看拨乱反正的剧情,支持秦家大儿子赶走这个小儿子,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秦西好帅吗,高糊都挡不住他绝美的脸,他前阵子是不是跟那什么周雁回闹过绯闻啊,看着有点眼熟的。】

    【我也记得这个秦少爷跟周雁回闹过绯闻,想什么呢,小三的儿子还非得找一个小三,这蠢蠢欲动都是写在基因里的吧。】

    周雁回是见识过秦西消除负面信息的能力的,但这一次全网将他扒得干干净净,他非但没能力挽狂澜,还倒被全方位地碾压了。

    就连钱兆天都打电话来奚落,说:“你那个同学最近日子不好过吧,网上全是他负面新闻。我估计他在秦朝是待不下去咯,但他要是肯努努力,我倒愿意请他过来做个经理。”

    周雁回听得耳朵有点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钱兆天又约她出去吃饭,她想了会,说:“我还是不去了吧,今天有点累。”

    chapter 53

    周雁回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今天有点累。”

    “再累也得吃饭啊。”钱兆天劝说:“走嘛,走嘛,我过去接你, 都是咱们行业内的人, 你现在多认识点,对以后有好处。”

    周雁回想了想, 还是妥协了:“那好吧。”

    两个人重逢有一段时间了,时不时就出门一道吃饭,虽然周雁回一直觉得两人各方面都挺合拍的,但也有一个问题。

    钱兆天到现在都没有跟她表白,没跟她正式确定关系。

    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动物,能察觉出身边男士对自己的态度。钱兆天对周雁回自然是很喜欢的,或者说得再自负点, 这世界上能免疫周雁回颜值与魅力的男人应该没有。

    但钱兆天就是不拒绝,不主动, 不承诺。

    今天晚上的饭局也是老情况,大家都调侃钱兆天近来桃花旺, 问周雁回是不是他新交往的女朋友时,他立马笑着摆摆手。

    “你们可千万别瞎说话啊,我们美女都要脸红了。这就是我留洋时候的同学, 她人漂亮,眼光高, 才看不上我呢。”

    说是说让人别瞎说话,但包厢里突然来了位单身貌美又有风韵的成熟女性,周围坐着的一圈男人怎么可能不迷糊。

    大家一开始还收着点, 几杯酒下肚,嘴里的话就带着点颜色。每每吃饭吃到这, 周雁回就觉得挺没劲,想走吧,怕伤了钱兆天面子,不走吧,又伤自己的耳朵。

    有时候还免不了被灌点酒。今天也是喝得有点多,可在酒精上头的迷迷糊糊里,周雁回反倒清醒了起来——钱兆天到底拿她当什么呢,不会就是个饭搭子吧,给他撑场面的。

    常应酬的人都知道,现在规格稍微高点的酒桌上都需要至少有一个活跃气氛的,一个养眼漂亮的,不用说,周雁回便是那个花瓶角色。

    人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成见,便容易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周雁回现在看钱兆天便是这样。她之前一直觉得他在酒桌上落落大方,待人接物都很注意分寸,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很会捧高踩低,一直看人下菜碟。

    而且这人极爱劝酒,哪怕对象是她,也从不轻易放过。

    周雁回今天喝得有点快,这会儿已经不胜酒力。坐主位的要敬她时,她红着脸推辞,人家明明都不强求了,钱兆天非递给她一小杯,说:“人家特地来敬你,你一点不喝哪合适。再喝一杯,就一杯,一会儿都不让你喝了。”

    周雁回多抿一口都嫌多,哪还喝得下去一整杯。

    她笑容立时僵了僵,准备要拒绝,谁能想到钱兆天居然直接动了手,一手按着她后脑勺,一手把酒递到她嘴边。

    结果就是,周雁回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跑去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正好今天丁远也在这边有个局,冷不丁看见一个曲线曼妙的女人在卫生间公共区域的面盆那儿冲脸,还纳闷这身材是真顶呢。

    等看见周雁回娇俏的一张脸出现在镜子里,他立马一愣,然后颠颠跑过去又是给她递纸又是给她拍背:“怎么啦,喝多啦?”

    周雁回被呛得正难受,红着的一双眼睛快速眨了眨,陡然落下两串碎珠似的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丁远看得忍不住咽口水,腹诽这女人确实是勾人,怪不得脾气那么倔,做事那么狠,分开那么久,秦西还是不顾一切要追回她。

    丁远赶紧帮她把眼泪擦了,把乱糟糟头发给理好,又拍着她脸说:“你跟谁一道来吃饭的,喝这么多,小心给人家占便宜啊。”

    周雁回还不太清醒,看人带重影,但心里却清楚记着他上回说她“掉价”的事,一把把他给推开:“你少管!”

    “……”得,偶尔做个好事也被人骂。丁远看着周雁回跌跌撞撞往前走,想了想,还是给秦西打了个电话。

    谁知道秦少爷也不待见他,连着挂了他几个电话。

    后来是他发信息明确提到了周雁回,他这才秒拨回来。

    “先声明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她醉醺醺的。”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过来。”

    “我看你不过来也行,那鸟女人比谁都凶,让她吃吃亏也好。”

    “丁远,”秦西声音特别沉:“她今天要是吃一点亏,我都饶不了你。”

    “???????”哎,不是,今天怎么了,做好事真就没人谢呗?

    丁远愤懑不平:“你们俩还真是一样的操`蛋,这辈子赶紧锁死吧!”

    周雁回这边吐完了,回去就拎包说要走。

    “雁回!”钱兆天一下紧张起来,起身去拦她,说:“你这是怎么了,饭还没吃完呢就要走,这多不礼貌啊。”

    周雁回冷冷看着他,只觉得这人面目实在可憎。她都已经这样了,他非但不关心,还只想着自己的面子。

    他想要体面,周雁回偏偏不给他体面,说:“吃饱了就走了呗,你们爱吃就多吃点。”

    “怎么突然这么说话呢,谁惹你了这是?”钱兆天赶紧四下里看了看,大家耳朵全竖着,眼睛亮着光,都等着看热闹呢。

    他怕周雁回再说些不得体的话,抓过她胳膊先把她拽到包厢外面,逗她道:“到底怎么啦,喝多啦,跟我耍酒疯呢。”

    周雁回简直气笑了,说:“钱兆天,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晚上你可没少灌我酒,现在反倒怪我耍酒疯。”

    钱兆天语气带着点油:“哪有的事,我可不敢怪你啊。今天确实是我不好,没给你控制住量。那不是大家都开心嘛,就不想破坏气氛。”

    周雁回听得直想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说话这么虚伪呢:“那你们接着开心吧,我这个破坏气氛的人就不参加你们的其乐融融了。钱兆天,你听好了,是从今往后都不参加了。”

    “别啊,大家聚在一块多开心啊,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呗。”钱兆天都想跺脚了,软声劝道:“大家都想看你呢,你一走,谁还愿意呆着。”

    周雁回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想的准没错,心里那叫一个凄凉,那叫一个失望:“钱兆天,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喊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们男人逗乐子的。”

    “什么狐狸尾巴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说得好像我要害你一样。”钱兆天笑容终于消下去,也有火:“你以为这种饭局谁都能参加吗,那上面坐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看你现在有困难,咱俩又是那么多年的同学,这才带你过来的,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摆这么大一张臭脸,我欠你的?”

    周雁回哼了声,阴阳怪气道:“那我谢谢你,这些天带我见大世面了。你是不欠我的,是我这个人不识抬举,麻烦你以后千万不要看在同学份上带我就行。”

    周雁回说完也不管钱兆天是什么反应,转身就从饭店走了出去。

    她酒还没完全醒,胃又不舒服,担心这会喊了车,容易给人家吐脏了,尽管两条腿打着颤,走不成直线,也还是一步接着一步的慢慢走。

    十月的夜晚,风吹起来已经有点凉了。

    周雁回一颗脑袋虽然火热,四肢却是冷的,整个人如同经历冰火两重天,实在是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身体上已经受尽折磨,偏偏精神上也很受打击。

    周雁回以为自己尽管不再年轻,找个男朋友还是随随便便的。遇见知根知底的钱兆天后,便很自信地以为他喜欢她,两个人离水到渠成只差一步之遥。

    谁知道她就是个跳梁小丑,是别人眼中可以免费用、很好用的花瓶气氛组。

    她总是张嘴闭嘴就是“最好”,什么都要求精益求精。可她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生活着,被人普普通通的喜欢。

    有人把她当消遣,有人把她当替补,有人眼里根本没有她。

    周雁回忍不住想,她总是这么好斗,总是不肯轻易认输,总是事事都要争前排,要把一切都做到极致,究竟是她真的完美主义,

    还是缺什么就补什么,她的暗自较劲,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差。

    或许那天周婷说的还真不错,她是有点愚蠢的天真的,她的心还没办法沉下来。

    其实所有人都告诉过她暂时不行,她还是毅然辞职回国创业;其实她也知道过分依赖流量的人终有一天会被流量反噬,还是纵容闺蜜帮忙乱打广告;其实她早就预感很难有人买账高客单价的新品牌,还是把“来回”的品质拉到最满……

    其实她也知道让生活回归正轨也不一定需要男人,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了证明魅力似的着急拉住一个人。

    她似乎什么都想要大,要全,要轰轰烈烈,要给人最惊艳的亮相。

    却忘记了,生活,其实是自己的生活,你不需要演给任何人看。

    周雁回长长叹了口气,惊讶于自己怎么会到现在才悟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抬手狠狠拍了几下自己脑袋,自责道:“笨死了,笨死了!”

    “知道笨死了还这么拼命的打,想彻底变成傻子是吧。”突然有个男声响起来。

    周雁回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抓紧手提包做防御姿态。随即脑子才一点点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好熟啊……这个声音是……

    秦西走到她面前。一瞬间连光都嫉妒,头顶照下来的明明是死亡角度,可他脸就是硬扛了下来,依旧清冷俊朗得像是个雕塑。

    芝兰玉树,不过如此。

    只是可惜啊,可惜。

    “喝了多少啊,隔老远就闻见你身上的酒气。”秦西走近她,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这样会很让人担心的,知道吗?”

    周雁回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突然觉得这男人有点陌生:“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啊,放以前你肯定要骂我了。”

    秦西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吗?就算有时候凶你也是为你好,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着急呢。”

    周雁回“切”一声,大着舌头道:“你凶我还是为我好?那我要是打你呢?我打你是不是对你更好啊?”

    秦西拍拍胸口:“那你打啊。”

    周雁回哼声:“谁要打你。”

    可话音刚落,她就拿包往他身上砸了下。

    秦西一点没躲,硬生生吃下这一击。

    秦西说:“继续。”

    周雁回就又用包打他。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最后她累得根本站不住。

    秦西赶在她要摔倒前一刻把她抱住。

    紧紧抱住,脸埋进她蓬松的头发里。

    “雁雁,”秦西极亲昵地喊她,声音轻而清:“你想打我就打吧,我一辈子都给你打。”

    “我们回家吧?”

    “好不好?”

    周雁回只觉得自己像是根快要烧完的蜡烛。

    意识明明在不停涣散,心却坚持着,清醒得可怕。

    “回不去的。”她一字一顿:“我们早就没有家了,秦西。”

    chapter 54

    周雁回还没到家, 就彻底醉了。一路上,她四仰八叉地倒车里,叽里咕噜地说胡话。

    秦西被她挤得几乎贴车门上, 还被连着踹了十来脚。他又不敢坐去副驾驶, 怕她突然发起疯来开了窗子爬出去。

    楼下,他遍体鳞伤地跟司机两个人把她从车里拽出来, 再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

    到了家里,周雁回也还是不老实,上`床之前说什么都要先去泡个澡。

    人喝得太醉,泡澡容易出危险,秦西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她却捂着耳朵朝他吐舌头,复读机似的:“我就要泡澡!我就要泡澡!”

    秦西哪里拗得过她, 赶紧给她把浴缸刷了,放满热水, 可等搂着人进来,她又挑剔地说:“怎么没有泡泡?”

    秦西只得扶她坐一边, 翻箱倒柜找泡澡球。

    万事俱备,秦西以为这次总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周雁回坐小椅子上, 两只手紧紧向下拽着裙子,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脱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洗?”秦西被她搞蒙了:“别闹了啊, 乖一点。”

    “脱了你不就看见了。”周雁回醉成烂泥,却还记得要防着秦西:“才不给你看呢,你个乌、龟、王、八、蛋。”

    “……”秦西都不想打击她:“我看得还少吗?”

    “那也不行!不行!”周雁回咕哝着, 提着裙子,踉踉跄跄往浴缸走。

    秦西一颗心都跟着紧了紧, 赶忙扶着,帮她将白得发透的纤细长腿踩进浴缸后,看她像个化开的奶油似的整个都坐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他话影响,周雁回近来不再热衷紧得要死的衣服,而是偏爱宽松大版型。

    今天晚上穿的裙子恨不得能装下两个她,此刻猛然往水里一坐,裙子下摆鼓成一个大大的球,吓得她头直往后仰。

    “秦西!”周雁回已经完全迷糊了,认定这就是秦西干的好事,很生气地向着他喊:“你干嘛把热气球塞`进我这里!”

    “……”秦西哭笑不得:“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把热气球给你拿出来。”

    他索性将错就错,帮周雁回把裙子脱下来,让她舒舒服服泡一会儿。

    可等裙子脱走,看到她黑色蕾`丝内衣包裹住的起伏后,他却立马不舒服了——素了太久,他现在单是看周雁回的脸都觉得渴,更别提这样的视觉冲击了。

    周雁回诱`人如斯却不自知,没有裙子束缚,她先是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再软得像蛇似的滑到他身边,娇娇地说:“秦西帮我洗头。”

    她身上酒味仍在,此刻混着泡澡球的乳香,直往秦西鼻腔里涌。他好像也有点醉,整个人都是微醺的,连声音也飘起来:“雁雁,那个约法三章还有效吗?”

    周雁回能勉强维持醒着就很不容易,哪还听得懂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她眼神迷离地看向秦西,嘴微微张着,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啊?”

    秦西只觉得耳边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是堤坝溃败,血液疯狂涌入的巨响。

    什么约法三章,什么趁人之危……什么都抛之脑后,秦西一手勾着她胳膊,一手提起她尖俏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

    “周雁回,你这个妖`精。”他嗓音喑哑,边咬她唇边狠戾道:“你知道我到底想把什么塞`进你那里吗?”

    热水一直在放着,浴室里水汽蒸腾,气温不断攀升。

    秦西回来后只来得及把外套脱了,此刻跪在浴缸边上,不停被浴缸里涌出的水溅到,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没被湿`透。

    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描出多年因运动锻炼练成的精壮结实的肌肉,

    许久没有亲`昵,秦西吻便吻得认真,所有的或轻或重、或温柔或粗`暴,除了落在她饱满柔软的嘴唇上,也滑过细长优雅的颈线、平直性`感的锁骨……

    至温暖起伏的柔软。

    周雁回起初还有些许反抗,呢哝着“你欺负我”、“你怎么这样”,等到后来被水泡得发晕,便往后倚着睡了过去。

    箭在弦上,本来不得不发。

    秦西抓着她手亲`狎的时候,看见她手被水泡得更白,指腹有一条条凹陷,又觉得于心不忍。

    犹豫再三,他还是克制住野`蛮生长的欲`念,给她简单洗了下,抱着去了床上。

    秦西给人安顿好,自己也准备收拾下。

    走到客厅的时候,恰好听见她包里的手机响。

    秦西怕周雁回被这阵动静吵醒,赶紧拿出她手机预备关掉。

    等看见屏幕上“钱兆天”三个字时,他又改了主意。

    秦西刚把电话给接通,钱兆天声音就直冲出来。

    “雁回,还没睡呢?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今晚上可真对不起,我一开始酒也多了,这才控制不住自己,给你灌了点酒。现在酒醒过来,心里觉得内疚的不得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钱兆天语气又着急又诚恳:“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是喜欢你的,要不怎么可能上哪儿都想把你给带着?是,我承认,喜欢带你出来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觉得你在的时候气氛会好一点。但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你说的把你给人当乐子耍。”

    “我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这么想,你这是不尊重我,更是不尊重你自己。”

    周雁回今天喝大了,秦西本来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但等这会儿听完钱兆天自白,他倒是很容易就把整件事给描摹了出来。

    无外乎就是男人带了个美女去撑场子,然后在众人一声声夸奖和酒精作用下飘飘然,逼着美女多喝了几杯的故事。

    别看现在这男人一遍又一遍道歉,装出挺无辜的样子,下回再组局绝对还是这副鸟样子。

    女人看男人总带点幻想,男人看男人可就只剩下刺骨的现实。

    秦西的不屑溢于言表,丝毫不带隐藏的嗤了声。

    气音是挺难分辨男女的,钱兆天还以为是周雁回在阴阳怪气,接着道歉道:“你别这样嘛,我都跟你解释了,你怎么还不能原谅我呢?”

    “雁回,”钱兆天声音放到最软,语气暧昧:“本来我还想过几天再跟你说的,想再跟你多了解了解,可我又怕现在不说,你就再也不给我机会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问周雁回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电话那头一个男声打断他:“别痴心妄想了,你根本不配跟她说这些。”

    钱兆天:“?????”

    怎么对面是个男的!

    对面那个男人语气还挺狂妄,拿腔拿调地说:“以后别再联系雁雁了,她不是你能随随便便接近的人。今晚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但你要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么欠揍的话语,钱兆天第一次听。好在他也不是吓大的,反唇相讥道:“我想联系谁就联系谁,想接近谁就谁接近谁。你算老几啊,凭什么管我啊?”

    秦西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字一顿:“凭我是秦西。”

    说完也不等对面有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就把手机给挂了。

    周雁回后来懒得去折腾,用的就是秦西上回喊白岚给她买的新手机。

    秦西这会拿着手机掂了掂,感受下重量,觉得这一款给女人用还是有点重,琢磨着之后是不是再给她换一个。

    手指在动,他无意点亮手机的屏幕,看见周雁回给锁屏设置的图片居然是小樱桃。

    照片里的小樱桃明显要比现在看起来小、看起来圆。

    穿着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白色长筒袜,并腿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仰头向着镜头咧嘴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天使。

    秦西只是看着照片就忍不住跟着她一道笑起来,脑海里满是那次在国外,他一边抱她哄睡觉,一边看她贴着自己的小脸打起褶的画面。

    他明明应该是很累的,偏偏记忆里就只剩下温存。

    要是他跟周雁回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应该也跟小樱桃一样可爱吧。

    秦西知道后悔没意义,但就是忍不住做假想——要是他们当初没分手,会怎么样,要是他们的孩子还在,会怎么样。

    要是他们有个家,会怎么样?

    秦西把周雁回手机放回她包里,耳边尽管还放着她在路灯下跟他说的那句“我们早就没有家”,心里却清楚这次不会因此就退却。

    有些温暖,有些人,一辈子体验一次,便是永远的执念。

    周雁回就是他的执念。

    周雁回醒过来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压根都还没动,只是强撑着把眼皮子睁开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痛得一阵哼哼唧唧。

    喝酒本来就难受,喝醉了更难受,宿醉后醒来则更更更难受。

    周雁回脑子运转极慢地想起昨天在酒桌上被钱兆天灌酒的事,哪怕已经隔了一整个晚上,那种汹涌而来的愤怒还是很具象。

    “王八蛋。”周雁回捂着头抱怨:“千万别让我下次看到你。”

    身边被子忽然动了动,床也颤了下,有个顶着短发的黑圆脑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你又喊谁王八蛋呢?”

    “……”周雁回足足怔了有三秒,张开嘴就要大喊。

    秦西提早一步用手把她嘴捂上,不耐烦道:“别喊了,是我。”

    周雁回本来就头痛,看见这男人就更是痛彻心扉:“看见你我才要喊吧!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我不是让你睡客厅吗?”

    秦西知道她现在不舒服,很体贴地支起上身,伸手过去给她按太阳穴。但瞎话还是要说的,他语气又无奈又暧昧:“我也想睡客厅啊,可你怎么都不让。”

    “啊?”周雁回脑子还在低速运行,一时没能转过来:“我有病吗,干嘛不让你睡客厅?”

    “你说你干嘛不让我睡客厅。”秦西贴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一股一股地涌过来:“你说你难受,你空虚,想有个人抱抱你,想……”

    周雁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赶紧往后一缩让开他,伸手捂上他的嘴。

    秦西把她手拿开,笑意自唇角染上英气的眉眼:“我说不行,我们有约法三章,况且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能趁`人之危。”

    周雁回:“……”

    “可你怎么都不放过我,”秦西向着周雁回稍稍挑眉,语气又是该死的暧昧:“我刚准备出去,你居然直接就把我扑`倒了。”

    周雁回:“……”

    不要呀!千万不要呀!周雁回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一个劲回想昨晚的事。

    无奈她被灌得有点多,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跟钱兆天吵架后,一个人在路上闲逛,至于之后她是怎么回来的,怎么跟秦西遇见的,cpu烧了也没想起来。

    周雁回索性耍无赖:“你少胡说八道毁人清白啊,别以为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能瞎编排我,我酒品可是一向很好的!”

    周雁回cpu烧了,秦西cpu可是八核的。

    他一下放下脸,语气委屈巴巴的:“你不承认就算了。”

    “……”个王八蛋别太过分!

    周雁回咬牙切齿:“秦西,咱们说话总得要讲点证据吧,你有证据吗?”

    “证据是吧?”秦西倒是气定神闲的,又抛出句让周雁回眼前一黑的话:“我有啊。”

    他从床上坐起来,露出胸口昨晚被她拿包砸出的一个个青紫。

    “你看你手明明不大,按下来的力气倒是挺重的。”

    chapter 55

    周雁回只觉得头顶有天雷滚过, 内心不停嘶吼,我不是,我没有, 你不要瞎说。

    可面对铁证如山的“罪行”, 她又不敢那么肯定了,毕竟她这个人醒着的时候, 底线就总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的,这一旦喝醉了……

    秦西看她还有迟疑,长臂一伸,作势要掀被子:“除了上面,下面也有证据。”

    “哎哎哎!”周雁回拼命按住他手,心里一阵哀嚎:“下、下面就不看了吧。”

    秦西把手又缩回来,重新给她按着头, 一脸慈眉善目、善解人意、普度众生的样子:“没事的,雁雁, 人都是有欲`望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西, 你能不说话了吗?”别再刀刀都扎在她心窝窝上。

    周雁回挡开秦西的手,翻个身,往床边上挪了又挪。

    她本来就觉得不舒服, 脑瓜子嗡嗡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猛然间听到这个噩耗,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哪哪都不好。

    她弓着腰, 蜷起腿,几乎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点脑袋尖尖。

    秦西在后面看着,觉得她就像是个缩进壳里的小龟,整个人写满了后悔和委屈。自己喜欢的女人不高兴,他本也应该跟着不高兴的,可嘴角就是忍不住往上扬。

    秦西占尽便宜,不敢再得寸进尺,轻声说了句“我给你弄点醒酒的”,便从床上起来,边套家居服边往厨房走。

    回来的时候,周雁回也已经把衣服穿上了,正在床边上抠避孕药。

    秦西早就知道她一直有吃短效避`孕药的习惯,每次两个人在一起,即便他已经把措施做到位,她也总在间隙的时候按时按点把药吃下去。

    秦西一直想问她为什么,印象里,吃这种药总是不太好的。可惜几次话到嘴边,又怕她会说点让自己受不了的话,就一直都没问出口。

    两个人分开太久,难免会有自己的新生活,秦西不会介意周雁回前几年还有其他男人,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沮丧和痛苦。

    秦西把醒酒汤给周雁回递过去,她眼睛一亮,接过来就着这汤把避`孕药给吃了。

    秦西想阻止都没来得及,皱着眉看她喉咙一阵动:“以后别这么吃药了,你喊我,我给你倒水好了。”

    周雁回没搭腔,把醒酒的喝完了,把碗随手搁在床头柜上。

    秦西把碗接过来,要拿去厨房洗了,出去前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吃药?”之前她都是在晚上定时吃的。

    周雁回挺沮丧的,本来不想搭理他,想了想还是说:“昨天晚上没吃,现在是补的。但这样很影响效果的,你下楼去买个紧急的好不好?或者帮我把手机拿一下,我点个外卖。”

    她摸了摸头,说:“我真不舒服,走不动路。”

    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才是真的大,秦西以前一直都帮周雁回记生理期,有次两人太激烈弄破了套,她不得已吃了一次后,连着几个月月经都不规律。

    秦西皱着眉,斩钉截铁地拒绝:“不买,你不许吃。”

    周雁回露出一脸疑惑,纳闷道:“我说了现在很危险,你没听懂吗?”

    秦西说:“我听懂了,但是你不许吃那种药,副作用太大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副作用大吗?可要是不吃,副作用可能更大,我可不想再怀孕了!”周雁回说着突然怔了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西:“你想让我怀孕?”

    秦西也怔住,直直地回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雁回以为他是默认,立马站起来,忍着头疼往外走。

    周雁回气红了脸,整个人气势汹汹的,像是一头被抽了鞭子的倔牛,秦西连喊了她几次,她都只是闷头往外跑。

    秦西哪还有办法,把碗随手放床上,搂着她腰把她拽回来。

    “你放开我!”周雁回被他整个提起来,只能大喊着挣扎,两条腿疯狂向下踢:“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秦西本来想把她轻轻放床上,谁知道她如此大动,他根本控制不住,两个人跌跌撞撞,最后双双摔倒在床上。

    碗一下被弹得跳起来,摔到床下,顷刻间粉身碎骨,

    两个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周雁回短暂的安静了下,随即狠狠在他胸口来了一拳:“我真的会报警的!”

    秦西只觉得痛,却不是因为她的拳头:“就因为我不让你去买药?”

    周雁回说:“对!”

    秦西咬着牙:“我们有一个孩子不好吗?”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周雁回恨不得掐死他:“我怎么可能再为你生孩子。”

    秦西撑着的手猛然一抖,眼睛一下失焦:“为什么?”

    周雁回字字肯定:“因为你不配。”

    秦西还不死心:“不小心有了呢?”

    周雁回蓦地呼吸加快,像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要赶紧甩掉似的:“那我就流掉,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房间里一下变得极其安静。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倔强和癫狂。

    爱与恨都如火般炽烈。

    最后是秦西先冷静下来。

    他皱着眉,闭起眼睛,深呼吸过几次后,这才终于将周雁回放开,从床上起来,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

    人一泄气,整个人便颓了下来,秦西只觉得头重,抬手撑了会,语气无奈地说:“孩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故意用这样的话来刺激我。”

    周雁回刚支起身,听到这儿猛地一愣:“什么?”

    秦西眼睛无光,直直看着地板上不知某处:“你发烧住院那次,我其实一直在旁边陪你,所以才不小心从你梦话里知道了当年真实的情况。”

    “……”周雁回努力回想,那几天晚上她一直做有关秦西的梦,还真有可能在迷迷糊糊不知是梦是醒里说了真心话。

    这男人太有城府,太能藏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居然憋到现在才提。

    周雁回突然想到什么,坐到秦西身边去看他脸:“怪不得你这段时间一下变了那么多,原来是知道了这些事……怎么了,觉得内疚了,觉得对不起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前泰迪似的男人突然爱吃素。

    周雁回早该想到这事有蹊跷。

    秦西没有回避问题,说:“用不着这件事,我也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你。可能你不会相信,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这种煎熬里生活的。”

    两人遇见这么久,吵过,闹过,互捅过刀子,也听过他懊恼和忏悔,但这么明显的道歉,秦西好像还是第一次。

    秦西接着说:“你这次回来,我是想过要置之不理,但我不管怎么努力,怎么克制,都没有办法忽视你的存在,没有办法不去找你。所以我向自己的心妥协,其实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挽回。

    “那晚听到你话之后,我既觉得高兴又觉得痛苦,高兴的是,原来我没有看错过人,你太好了也太善良。痛苦的是,我原本觉得你起码有一点存在差错,能让我挽回你的时候找到少许筹码……

    “可这么一来,除了让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卑劣外,也让我在你面前抬不起一点头。原本想要把你找回来就已经够难了,现在是比难还要更难。”

    秦西非常坦白,话也说得恳切,但对于周雁回来说,秦西并不值得信任。

    她丝毫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所以你就想出这个办法了?你要让我再一次怀孕,你赌我不会打掉他?”

    秦西难以置信地直视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她是不是真这么想的:“我要真想这么做,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动手脚,为什么非得拖到这一天?”

    周雁回冷笑:“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周雁回强忍着头疼,站起来:“出去买药了,你也一道走吧。你爸爸的葬礼不是办完了,这下总没有理由赖在我这儿了吧?”

    秦西明明没喝酒,头却像炸开似的疼,他一只手还撑着头,另一只手,拉着周雁回胳膊把她又按回到床上,说:“你不用去买药,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

    周雁回一怔,脸上露出复杂的疑惑的表情,像在考量他话的真伪。秦西知道她疑虑,离开前道:“没骗你,我想追回你,就一定光明正大,不会用这种手段。”

    周雁回下了逐客令,秦西再这么赖着也没意思,他简单收拾了下,从周雁回那里搬出来。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放在这儿,除了一套家居服,就是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

    他直接装进袋子,拎下楼扔了,先没喊司机,想着自己多走一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辆好些日子没洗过的脏兮兮的小车正好进来。

    车里的章响先一步发现了失魂落魄的秦西,他哼了声,若有似无地想着:这男人估计又是来找周雁回的。

    他可真幸运,又有钱,地位又高,人还英俊,世界上最宝贵的三样东西,他一次性占全了,不费吹灰之力。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连周雁回那么高傲的,也是想睡就睡。

    反观他自己,又穷,又丑,又平庸,根本没有人在乎他。

    以前他还以为苏糖会是不一样的,是欣赏他的,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可等把苏糖门敲开,她又一次恶声恶气地对他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心里有碎裂的声音,知道自己还是那个草根、泥腿子,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

    chapter 56

    苏糖看见章响就觉得特别生气:“我不是说过让你别再来了吗?”

    章响一只脚伸到门里, 防止她再将门给关上,低声下气地说:“糖糖,我到底是哪里错了, 惹得你不高兴, 让你想跟我分手。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苏糖漂亮的眼睛一下瞪圆:“什么分手啊, 章响,你今天可得把话说清楚了,我跟你从来都是朋友关系,谁答应做过你女朋友了?”

    章响一点自尊也没有,怕她生气,连连附和着:“朋友也行,只要你别不理我!”

    两个人这些天一直都在闹别扭,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苏糖在单方面搞事, 以前她一天恨不得给章响打一百个电话,现在就连在微信上发个表情都懒得。

    问题的症结就出在目前两人渐渐倒挂的处境上。

    以前章响是前国际顶奢ll设计师, 国内新锐品牌来回主理人,陡然自降身份去了国内牌子帮人抄版,还抄着抄着被开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找着工作。

    苏糖则时来运转的在一个网综里当了常驻,还新接了一个热度很大的网剧做女二。

    原本在苏糖眼里还有点分量的章响, 现在渐渐就不够看了——个头不高,长得一般,还没什么钱, 怎么配跟她这个未来小花在一起呢?

    但苏糖毕竟年纪小,人多少还是有点软软的, 跟人彻底决裂的话她说不出口,就想着用不停找别扭和玩失踪的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谁能想到章响对还挺执着的,苏糖态度那么坚决,难听话也说了一堆,他却还是不停给她来电话、来信息,更是三番五次到她门上来找她。

    苏糖简直怕了他了,要知道她现在人设是纯情无辜小白花,这要是被狗仔给看到了,还让她在圈子里怎么混啊?

    苏糖于是咬咬牙嗯,准备重新换一个公寓,这两天正好有空过来收拾东西呢,没想到还是被这男的给遇上了。

    苏糖难受坏了,死死抵着门,也不管会不会把章响的脚给压痛了,抱怨道:“那你倒是走啊,你要是有事儿,咱俩微信上聊不行吗?”

    章响可怜巴巴的,低声下气道:“我太想你了,想见你。糖糖,你让我进门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干,就只想看看你。”

    “谁信你啊,你说的倒是好听。”苏糖撇撇嘴,知道现在不出狠招,是肯定赶不走这人了,索性把心一横说:“章响,你真别来缠着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章响虽然心里清楚,但真的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糖糖,你别吓我好不好?”

    苏糖装出很苦恼的样子:“章响,对不起,你虽然是个特别好的人,但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糖可劲编:“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

    章响脸都涨红了,眼睛瞪得老大:“他是谁!”

    苏糖支吾:“你管他是谁呢,你根本都接触不到他。他人长得可帅了,个子又高,能力又强——但我可不是因为这些才爱他的,我俩纯粹是灵魂上契合。”

    章响只觉得好笑:“你俩才认识多久啊,这就合上了?你们到底是灵魂上合呢,还是身体上合呀?”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一天到晚就想着下面的事。”苏糖埋怨着:“你可别觉得我是出轨呀,第一,咱俩就没在一起过,第二,要真论先后,人家还是在你前面先来的呢。”

    苏糖纯粹是为了避开嫌疑,随口乱诌,章响却当了真,努力要从蛛丝马迹里把那个狗男人给找出来。

    也是巧了,他还真就想到了一个能完美符合苏糖刚刚说的所有特征的男人:“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秦西吧?”

    苏糖先是一怔,随后想想这个挡箭牌还真就不错,赶紧点了点头:“是他。我俩之前就在一起过,那次我去周雁回店里,刷得就是他的卡,你要能找到当时的小票,还能看见我签他名字呢。后来是我觉得他太忙了,陪不了我,才主动跟他分了手。最近他又找到我,说还爱我,要跟我在一起呢。”

    苏糖可怜巴巴的,说:“我也好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三心二意。可心是没办法骗人的,章响,我努力要让自己接受你,但我还是失败了。”

    男人不怕女人狠戾,不怕女人绝情,就怕女人示弱。苏糖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章响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

    苏糖可多好啊,即便是面对强大如秦西这样的男人,她也一直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章响想到早上看见秦西时,他脸色不佳状态低迷,那时候他还以为他是从周雁回那边出来的,现在想想,肯定是在苏糖这边吃了闭门羹。

    他可真是不中用啊,如果对象是其他人,他还能一战,但现在确定是秦西,他哪里还会有胜算呢!

    章响只能央求:“糖糖,别跟他在一起好不好?那种男人,怎么可能会一心一意地爱你呢,他就只是喜欢你的年轻漂亮,等他玩够了,他就会像甩掉周雁回一样把你甩掉的。”

    苏糖眼睛一转,进门去自己包里拿了一枚在网综里带的装饰戒指:“可是他向我求婚了,章响,他答应会一辈子都爱我。”

    “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秦西这一天过得糟糕透顶,好不容易忙完,坐车去周雁回家里,车子都要驶入小区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不能回这边。

    秦西让司机靠边停会,下车想抽根烟,等把身上摸一遍,又想到之前已经下决心要戒,早就不在身上放烟。

    那就回去吧,偏偏丁远给他打过来电话,说他在某某会所跟人杠起来了,那人带着一帮小弟要跟他拼命,让秦西立马过去帮摆平下。

    秦西还真就信了,等到了地方,穿着西装的侍应把门一开,丁远正坐在白晃晃的一片花丛里咧嘴笑呢。

    秦西当时就要走,丁远赶紧让妹妹们把他拦住,自己也踏着小碎步去拉住他,说:“来都来了,就陪我喝几杯嘛!”

    秦西冷脸瞪他,要把人给甩开,丁远赶紧把诱饵抛出来:“我最近跟周雁回聊天了,你都不想知道我们聊什么了?”

    秦西立马站住了,明显就是好奇了。丁远很满意地笑起来,拽着他坐到沙发上:“我也不算全是骗你的吧,这帮小妮子哪个不想跟我拼命啊?”

    秦西板着脸:“你没事跟她瞎聊什么了?”

    丁远还挺大方的,主动就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自己翻吧,那坏女人,单是复述她话,我就想揍她。”

    秦西还没点开看呢,这会儿就有点心塞。

    丁远居然能是周雁回好友?他跟周雁回都见这么多次了,要不是那次趁着给她换新手机,把彼此号码给存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新号码呢。

    而等点开微信,划过一片“我想哥哥”、“哥哥怎么不说话”、“礼物收到了谢谢哥哥”……后,翻到他跟周雁回的对话框,秦西更是有点受不了。

    “你干嘛跟她说这些?”秦西质问:“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的。”

    丁远振振有词:“她大半夜问我你的事儿,我以为她肯定是在乎你呗,所以就想让她因为这事儿更加体谅你的难处,也想让她更加觉得内疚。”

    丁远想到两人在海岛上的聊天:“我以为上一回就把她给说通了呢,谁想到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有硬,这种女人你不要了好不好?”

    秦西还来不及生气,先疑惑道:“那次是哪次?”

    “就是我结婚时候,在海岛上遇见的。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巧,正好就遇见她带个小孩在玩。”丁远说:“我赶紧厚着脸皮请她吃饭,顺便跟她普及了点为人处世的道理。”

    丁远至今没发现自己三观有什么问题,特别高兴地跟秦西描述了当天的壮举,末了还恬不知耻地求赞同求表扬:“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是不是每一个字都是大实话?”

    直到看见他秦西张越来越黑的脸上写满“我弄死你”几个字后,闭上嘴。

    秦西站起身,在所有妹子的尖叫声里揪起丁远的衬衫领口。

    “丁远,我他妈是真想揍你啊。”秦西火冒三丈,短而急的呼吸,一手已经攥成拳头,想快速照着丁远的脸来那么几下。

    又硬是给忍住了。只是揪着他把他再往上抬了抬后,用力给他推回沙发上。

    秦西离开前吼道:“你立刻给雁雁道歉,她要是不肯原谅你,我就把你给阉了!”

    丁远脸都快丢光了,嘴上骂骂咧咧地要找场子:“老子道什么歉,老子都是为了谁啊!”

    走出几步的秦西一个眼刀丢过来,他差点吓得翻下沙发:“道道道道道,马上道!”

    回去的时候,秦西没让司机开车,一个人在路上把速度拉到最满。

    他突然想到那次在周雁回楼下,她哭着说“一切到此为止”,以前的他从来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一定能将功补过,以后好好补偿她。

    直到今天,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了。重逢以来,试问他除了给过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侮辱,还给过她什么呢?

    他深感一切进入到了坏循环,他越是用力,事情越是往相反的方向疾驰。

    秦西不知不觉还是来到周雁回楼下。

    她还没睡,卧室的灯依旧亮着,秦西仰头仔细盯着,一直看到脖颈发酸发木,这才低下头来找她的号码。

    心里明明想了很多的话,倾诉欲野蛮生长,真等可以开口的时候却懦弱地选择了发信息。该道歉的事情很多,手指不停在动,但写写删删又只留下了最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一千一万个对不起。

    chapter 57

    秦西深夜发疯, 给周雁回发来莫名其妙的无数“对不起”。

    周雁回本来大发善心刚把他从黑名单里解除了,这下又铁面无私地给他关进小黑屋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翻拦截信息, 里面满满又塞了数百条“对不起”。

    话费多的没处花是吧?

    周雁回那叫一个无语, 而让她更加无语的是,一大早就有人按响她家门铃, 但开门之后又不见有人,除了地上留着的一大捧玫瑰和门把手上挂着的早餐。

    往后数天,每天早上都是同样的招数。

    周雁回渐渐也发现规律了,玫瑰和早餐来的时间都在八点二十左右,人准时准点过来送完吃的看的后,剩下的时间应该刚好能准时准点赶到公司。

    时间管理大师了属于是。

    周雁回知道这事是秦西在搞鬼,但一直又都没精神早点起来候着他制止住他, 所以便浑身难受地被迫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爱情供养。

    不得不说秦西这个人还是挺清楚她脾性的,不仅每天专挑符合她口味的送过来, 还总能掐在她即将吃腻的时候赶紧换一个种类。

    这么有规律地吃了一段时间早餐,向来饱一餐饥一餐的周雁回感觉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忍不住贪心地想他这么闲,不如午餐和晚餐也一并送了吧。

    谁知过几天,秦西在给她的餐点里留了字条:要不要午餐跟晚餐也给你送?

    周雁回早就过了“我只会心疼哥哥”的年纪, 有男人对她大献殷勤,当然能接受就接受, 对于那些不能接受且坚定想过要划清界限的……其实也可以尝试着接受。

    与其引发他的逆反心理,让他送的更加勤快,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晾着, 等过一阵子他还没尝到甜头,估计热情就渐渐褪去了。

    周雁回知道自己这逻辑自洽是自洽得挺无耻的, 可肚子里的馋虫根本不给她机会拒绝。

    何况她最近确实是忙,全部心思都扑在创作上,如果没有秦西送餐,她宁可不吃也不会轻易破坏自己的节奏。

    也不知道怎么的,生活明明如此不如意,脑子里的创意却像是喷泉似的,一刻不停歇的往外喷涌。

    有时候他夜里睡着睡着都能突然醒过来,拿过一支笔,就在纸上刷刷刷的复制刚刚在梦里想出来的新创意。

    短短一个月,她设计出的秋冬款能够支撑一整场秀,如果按照她在ll时的节奏,现在送这些图样去工厂打版下样衣,正好能赶上明年二三月的秋冬发布。

    可她现在失业在家,这一张张设计稿就像是讽刺。

    反复提醒着她曾经有过的莽撞和无知。

    周雁回的创作热情一过,整个人又回到之前丧丧的样子,是以爸妈喊她帮忙去山里烧香的时候,她压根没多想就答应了。

    周雁回起了个“大早”,裹着薄羽绒上山,谁料刚一开门,跟正好来送早餐的秦西正面遇见了。

    虽然投送业务来往的比较频繁,但两个人其实有阵子没见了,这会儿突然面面相觑,都有那么一点拘谨。

    后来是秦西先开口:“今天要出去啊?”

    他知道周雁回平时上下楼倒垃圾、买东西都只穿睡衣,今天突然穿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推测她一定是有活动。

    不会又是跟人出去谈恋爱吧?

    周雁回回:“我给人过生日去。”

    秦西一下如临大敌,问:“谁呀?是朋友吗?”

    周雁回瞥他一眼,一本正经:“是观`音。”

    秦西:“……”

    周雁回说:“我爸妈喊我去抢头香呢。”

    “抢头香?”秦西给她看看手腕上的积家:“现在都八点多了。”

    周雁回一脸迷茫:“很晚了吗?我爸妈说这个点去正合适。”

    秦西知道她不懂,不由分说架着她胳膊往外走:“我送你过去吧,车子就在楼底下。你先别着急拒绝,你今天要是去其他地方我都不劝了,但你今天想去山上,不靠我还真不行。”

    周雁回犹犹豫豫的:“我就相信你一次。”

    秦西先让车开去离山起码还有一公里的停车场,带着周雁回下车取了请白岚送过来的大功率电瓶车后,一人一个头盔顶着十一月的冷风而去。

    周雁回起初很是不解,等看见交警在山脚下严阵以待,到处都是限行的铁马后,这才佩服起了秦西的先见之明。

    山道上都是像他们一样骑车上来的香客,原本还算宽的一条路上此刻满是花花绿绿的头盔,人声压过风声,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周雁回看得一阵惊讶:“这么多人过来抢头香吗?”

    “这个点了还抢什么头香啊,你爸妈说的是昨天晚上八点过来排队。”秦西微微侧过头跟她说话,怕她听不清,刻意把嗓子放得很高。

    “晚上八点,那得等多久啊?”周雁回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个人都喊我多穿一点,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关心我。”

    秦西“啊”一声,没听清楚,回头同时按了下刹车。周雁回没稳住扑到他身上,吓一跳,报复性地给了他一拳:“你好好骑车。”

    秦西又没听得清,接着踩刹车,周雁回又是往前一扑,放大声音:“我说你好好骑车!”

    可秦西还是有节奏地踩刹车,周雁回这回终于知道他是在耍自己,连忙往曲起的手指上哈了两口气,拼命掐了秦西的腰一把:“你好好骑车!”

    周雁回狠毒的笑脸从他胳膊边冒出来:“这回总听清了吧?”

    寺门口实在太多车,两个人只能远远就把车停下来,徒步往寺里走。

    谁知道寺里面才是真正的人满为患,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人排队买香,一人等着敬香,等从人流里好不容易汇合把香插上已成刺猬的超大香炉,周雁回只觉得内脏都被挤错位了。

    秦西也被挤得头脑昏沉,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服。

    可又担心周雁回粗心大意被人流推倒,只能一直紧紧盯着,分外死死拽着她衣角:“回去吧,雁雁,这里太危险了。”

    周雁回却不肯,头也不回,一点都不顾人地往前快走。

    秦西随着她绕过庭院,被人带着上了大殿楼梯,推着迈过高高门槛,再被动绕着坐佛走过一圈……周雁回突然挣脱他,从稍微松快下来的队伍里跑到一个柜台前面。

    声音很甜地说:“熙然师傅,好久不见啊。”

    秦西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与熙然打了个照面。

    他起初在错愕里有片刻的愣住,两三秒后才回神过来,向着熙然点了点头。熙然到底是过几年斋饭的,宠辱不惊,只是视线很轻地看了他一下,便移开。

    熙然对周雁回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只是礼貌道:“周施主,好久不见。”

    周雁回半伏在柜台上,一边让着身边的人,一边跟熙然师傅道:“熙然师傅,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过来干嘛的?”

    熙然一如既往地在打理兰花,对她的话兴趣不高:“嗯。”

    周雁回已经习惯了他的漠然,自说自话:“我是来给观`音过生日的!爸爸妈妈身体不太舒服,我代他们过来敬香。”

    熙然:“嗯。”

    “咱俩是不是好久没见了,但我可是一直都有关心你的。听说你前一阵子都不在寺里呀,是出去忙了吗?化缘?还是跟其他寺的和尚辩经去了?”

    熙然一律是爱答不理的:“……嗯。”

    “熙然师傅你有点不厚道啊!”周雁回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后的秦西,向熙然靠得近一些,小声道:“你干嘛把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告诉我爸妈呀?”

    熙然这才懒懒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秦西。

    周雁回像是被洞察心思似的连忙挪坑,把他跟秦西彻底隔开来,又一次当着佛祖的面说瞎话:“其实我之前都是没话找话,纯粹就是瞎说了玩的,你可别当真啊。”

    熙然也没拆穿她:“都好,都好。”

    周雁回看这和尚聊天兴致不高,也怕他把自己给卖了,赶紧借口人多先走,说好了下次再来找他聊天。

    从寺里出来,周雁回只觉得无比畅快,连忙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

    但也不知道是被挤得,还是被刚刚这口冷气刺激的,她突然觉得右腹部一阵锐痛,赶紧用拳头往那压了压。

    秦西原本在想什么,注意到她动作后问:“肚子疼?”

    周雁回言不由衷:“还好。”

    “是不是有点着凉了?”秦西走近了,把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点香灰给掸掉:“今天天是有点冷,可能是刚刚骑车上山被风吹得。”

    周雁回触电似的往后退了步,躲开他碰触:“我又不是林黛玉,哪那么娇气啊。”

    周雁回不信邪,继续坐着毛驴往山下走。这次为了避免他使坏,她还特地把秦西按到车后座,自告奋勇来骑车。

    可今天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越骑,越觉得肚子疼得厉害,到后来疼得连车把手都拧不动,两脚撑地地呼哧喘气。

    秦西看得直拧眉,毫不犹豫脱了西装外套,给她系在肚子上,载着她下了山,再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去医院。

    路上,周雁回疼得只能躺在后座上边哼哼边淌眼泪。秦西把她头放在腿上,一手紧紧搂着她上身,一手给她捂在肚子上。

    周雁回已经把自己从度娘那学习到的所有恶性疾病都想过一遍,越想就越觉得很可怕,转着眼珠子去看秦西时,眼泪像碎玉似的大颗大颗滚下来。

    “秦西,要是我得了什么大病,我就不治了。”

    “你有毛病吧,周雁回。”秦西好久不骂她,恼羞成怒地想这女人真是皮痒啊:“你根本没事,就只是肚子疼。”

    哪有什么简简单单的肚子疼能疼到人死去活来的,周雁回想要回嘴却没有力气,哼哼喘了半天才有劲道:“你要记得跟我爸爸妈妈说……”

    秦西脸都白了:“你他妈闭嘴。”

    周雁回咬牙:“跟他们说……”

    秦西捂上她脸:“听不懂人话是吧?”

    周雁回眼泪滚在他手上,含糊不清:“我房贷还没还完,记得一定帮我还了,不然会被银行收走的。”

    ……

    ……

    秦西跟她脸靠脸,嘴唇颤抖着贴在她微凉的耳廓上,一字一字说得像是用刀凿石头似的。

    “周雁回,你听好了,”秦西边说边咬牙:“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就算真要死了,我也跟着一起,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在地狱里好过。”

    chapter 58

    “暂时死不了。”刚从icu被喊过来的唐一如一脸无语地看着秦西:“就是个胆结石, 别弄得跟要生离死别一样。”

    秦西松了一口气,可等看见还在病床上疼到发抖的周雁回,又觉得还是心疼得不行:“这病怎么治呢?”

    “结石有点大啊, 保胆没什么必要了, 你让我建议的话,就直接做个腹腔镜胆囊切除手术。实在想保守治疗也可以, 在这挂几天水好了,但不能保证下次不复发。”

    唐一如有些怜悯地看向周雁回:“很痛吧?”

    周雁回满头都是汗,脸色煞白,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唐一如:“平时压力大吧,爱熬夜吧,不运动吧,经常不吃早饭吧。”

    “……”周雁回扁扁嘴, 拿气音道:“这段时间一直有吃。”

    唐一如摇头:“最近才吃还有什么用,你这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叹气看向眉头紧锁的秦西, 颇有点火上浇油:“你怎么追人的,怎么连这点保障都做不好。”

    秦西自己怪自己还不够, 就欠别人骂他。听唐一如这么埋怨,得以把气出自己身上地拿拳头猛地砸了下墙。

    唐一如作为朋友,倒是又开始心疼起他来了:“你知道多少人这么砸拳, 把骨头给砸裂了吗?别太冲动了,你还得照顾她呢。我去跟这一科主任再聊下, 看看定什么治疗方案。”

    唐一如出去了会,再回来的时候,身边除了科室主任, 还有本院院长。

    几个人征求完周雁回意见,给她定了保守治疗的方案, 先挂几天水把急性期度过,回家之后注意保养跟运动。

    可水虽然是挂起来了,疼痛却没那么快消。周雁回躺在床上一阵生无可恋,眼泪都流干了,只能干哆嗦着嘴巴无声地哼哼。

    再眼巴巴地去看点滴,无望地想着这时候谁能给她来一支吗`啡就好了。

    周雁回从小就怕生病怕疼,被针扎一下都要把脸皱成一团。

    早两年一个人在外拔智齿的时候,医生才刚将麻醉针管贴着她口腔黏膜,她就哇哇叫得整个诊室的人看过来。

    真等拔的时候,明明麻药见效已经不疼了,她硬是在心理作用下背上巨大包袱,吓得差点晕倒在牙椅上。

    那时候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要,唯一执念是想医生给自己一个拥抱,或者只是握一握她的手,说:“没事,我陪着你呢。”

    人一生病,就容易无望,容易沮丧。

    周雁回现在也是什么都不想要,什么名,什么利,什么情`情`爱`爱,她都不想,就想赶紧好起来,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周雁回正这么焦躁的想着,突然感觉旁边床往下陷了陷。

    她刚要看过来,秦西热烘烘的把她包围着,一手摸着她头,一手极轻的搭在她手腕上,用自己体温去暖她因输液而变冷的皮肤。

    周雁回的心剧烈一颤,突然想起在她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为她做的。她那会傻乎乎地问妈妈你在干嘛呢,妈妈说这样雁雁就不会那么难受啦。

    所有躲避他的挣扎,周雁回只维持了短短一秒,就身不由己地妥协在这样温柔的对待里。

    她像只受伤很重的小兽似的,慢而艰难地往他怀里埋了埋,想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呜呜咽咽地说:“秦西,好难受啊。”

    “没事啊,”秦西轻轻揉了揉她头发,说:“我陪着你呢,挂完水就好多了。”

    秦西为了让她觉得舒服,跨上`床前特地脱了笔挺的外套,又很细心地把领带跟袖扣都给解了。刚接触到她的时候,其实他也有顾虑,怕她反应太大把自己伤到。

    一直等到此刻察觉她的依赖,这才跟她贴得更近一些,将脸轻轻贴上她头。

    秦西浅浅吻了下她柔软的头发,问:“有没有觉得舒服点了?”

    周雁回特别沮丧:“一点都没有,还是好痛。”她明知道是个傻问题,还是忍不住地问:“秦西,你说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怎么会呢,就是个很小的病。”秦西无声地叹了口气:“让我替你疼就好了。”

    周雁回扁了扁嘴,眼泪又要流出来,梦呓般地低声道:“我以后再也不敢熬夜了,再也不敢不吃早饭了。”

    秦西小声提醒:“还有运动呢。”

    周雁回置若罔闻:“我要早点睡,每顿饭都吃。”

    秦西苦涩地笑了笑,又亲了亲她:“周雁回,你就是个傻子吧。”

    周雁回度过了人生里又一难受的夜晚,腹部的剧烈疼痛一直纠缠着她,让她平躺也难受,侧躺也难受。

    到后半夜,她几乎完全陷入一种暴躁情绪,身体上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困到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精神上却清醒的可怕,无论她怎么给自己催眠,就是一点都睡不着。

    秦西也根本没闲着,不是给她暖着手背,就是给她按着肚子,时不时还要伺候周雁回在床上上厕所。

    挂水的人多尿,周雁回一开始还想憋着,等不那么疼了,自己下床去卫生间方便。无奈这水越挂,肚子越胀,最后只好泪眼汪汪地看着秦西。

    “你帮我喊个护工吧。”周雁回妥协。

    秦西一下就看懂她窘迫,却什么都没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把便盆放在病床上,塞到她屁股下面。

    周雁回还在挣扎,说:“你帮我找个护工啊。”

    秦西却让她别矫情:“赶紧的吧,这个不能憋。你下`面我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难道还会嫌你脏吗?”

    “……”幸好是订的套间,除了他俩没有别的人,否则周雁回可怎么活。

    周雁回眼睛一闭,心一横。

    随他吧,随他吧。

    不得不承认,人的下限就是用来突破的。

    周雁回挪动底线,让秦西伺候过一次后,心里原本还有的羞怯一下就消失了,往后但凡有点需要,就很自然地拿脚踢一踢他。

    渐渐甚至还嫌弃起他:“你就不能拿热水洗手吗?手上好冷啊。”

    秦西才刚给她干纸巾换湿纸巾再换干纸巾地擦完,给她穿好内`裤之前,往她弹软的屁股蛋上轻轻来了下:“你要求还挺高的。”

    周雁回撅了撅嘴,看他端着便盆去卫生间,随后便又是一阵洗洗涮涮的动静。

    等他再回来,男人搓着两手捧起她的脸,问:“这回热不热了?”看周雁回点头,他坏坏道:“这回我就没洗手,你猜上面有什么?”

    周雁回吓得把头直往后仰,抱怨:“恶心死了,秦西,你怎么还欺负病人呢。”

    “你自己的也嫌脏?”秦西笑着把她重新搂进怀里,用热乎乎的手轻轻揉她肚子,说:“放心吧,洗得干干净净的。”

    周雁回还是心有余悸,凑到他身上闻了闻:“你最好是。”

    闹了一会儿,她困得更加厉害。

    大概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药物终于起了效果,凌晨时分她终于沉沉睡过去。

    早上护士来做检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胳膊被一只凉凉的手拎起来。

    她吓得一激灵,还好秦西又用热乎乎的手把她安抚了下来。

    “等会再说吧,先让她睡会。”

    前一天一夜实在是太累,周雁回这一天几乎是睡着过去的。

    反正身边有秦西陪着,她不用操心怎么缴费,怎么检查,怎么办理手续,也不用时不时就盯着吊瓶看,怕不小心把空气挂进来。

    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疼痛慢慢消失,再思考着,在有限的菜单里点出最好吃的组合。

    周雁回在医院挂水挂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健忘到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狼狈不堪地进到了医院里,满脑子只剩下了什么时候出院。

    秦西担心她病情有反复,好说歹说又给她在医院按了两天,这才像是接幼儿园小朋友放学似的接走了归心似箭的周雁回。

    不过两个人第一站并不是直接回家,秦西让司机把车开去市里最大的超市,预备带着周雁回好好采购一番。

    秦西刚一进超市门就推了辆车,随手拿了堆在门口的一长抽纸巾垫在车里,然后在周雁回的惊愕声里把她打横抱进车里。

    “!!!!!!”周雁回惊魂未定地坐在纸巾堆上,怒目而视面前的男人:“素质太差了吧,你这是破坏公共物品!”

    秦西正把外套脱了给她垫在车边上,让她能够放心靠着,听到这里眉心连皱都没皱一下,淡淡道:“超市是秦朝的。”

    周雁回:“……”

    你很拽啊。

    秦西推着她先往食品区走,说:“你想要什么就让我拿,但过分油腻的和添加剂多的就不许吃。这边生鲜挺不错的,牛羊肉品质也好,我们待会儿稍微买点,回去做新鲜的吃。”

    周雁回立马点点头,等回过神来,又赶紧摇了摇头。他这是什么意思,又要登堂入室,找个理由在她那边住下来了?

    秦西多聪明的人,立马识破她顾虑,说:“放心吧,我就是给你做几顿饭,不是要住在你那边。你身体还没彻底康复,这段时间不能瞎吃,我也不敢再给你买外面的东西。”

    周雁回也确实是怕了,她现在胆囊不好,吃不了太油腻的,可外面那些外卖哪个不是重油重盐的。但要让她一天三餐都自己做,她又实在是吃不了那个苦。

    周雁回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秦西,享乐主义的思想一旦抬头,理想信念什么的就开始动摇了。

    周雁回开始催眠自己,这一回的妥协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脆弱,她是不可能接受秦西的好意的,等她把自己一片片修补好,就会很坚决地拒他于千里。

    周雁回扭捏着,言不由衷:“那也太麻烦你了吧,你家离我不是还挺远的。”

    秦西知道她心理防线开始在崩溃,不介意再往那上面多加一把力:“没事,我在你小区买房了,咱俩现在离得挺近的。”

    周雁回:“????????”

    chapter 59

    周雁回走进秦西这套接近三百平的大平层时还有点不解。

    在此之前, 她一直以为自己家的小区是这一片的贫民窟,只为他们这种早八打工人准备了鸽子笼大小的经济适用房。

    可谁能想到这儿还有两幅面孔,小区正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户型。

    周雁回趿着秦西专门给他买的毛毛拖, 绕着客厅转了一大圈, 深感有钱就是好,这一个客厅就顶得上她那小破家了。

    秦西的家里实在是舒服, 每天大早,阳光就从整片落地窗里照进来,洒在他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长毛地毯上。

    周雁回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脱了鞋,踩在毛毛地毯上来来回回的走。她整个脚都能陷进去,脚步声被吸收得一点也没有。

    后来秦西给他买了个腰凳,让她能随时随地坐在地毯上,又布置了个可调节高矮的架子, 让她有地方放笔跟画册。

    周雁回原本只想拿他这儿当食堂,三餐按时过来就行, 谁想到后来陆陆续续搬了工作用的东西,基本上整个白天都耗在这儿。

    秦西要是时间充裕, 就定时定点给她准备好一日三餐,实在忙了,就喊家里阿姨中午过来做一顿减油减盐的午饭。

    周雁回吃饭不愁, 唯一觉得烦恼的还是工作,她利用这阵子把设计再完善了一次,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之变成现实。

    秦西看她时不时就盯着设计稿发呆,猜到她是因为工作的事心烦,给她送水果过来的时候, 索性直接坐到她身边,拿过她的册子一页页翻。

    周雁回现在想找个欣赏的观众不容易, 也就不介意秦西来看。

    虽然他并不是专业的,也不像女孩子们天生就对时尚有敏感度,但从小到大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良好审美,还是让他比一般直男更有见解些。

    周雁回挪了下腰凳,歪到他身边,盯着他过分英俊的侧脸,略有点紧张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看?”

    秦西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把设计稿一页一页翻到最后,等完全看完阖上册子,这才道:“你最近风格变得很多。”

    以往她总是追求极致的修身,用剪裁让人看起来越窄越好,越薄越好,现在却开始偏爱起宽松自在的版型,册子里有一多半都完全不挑身材。

    周雁回超小声腹诽那还不是某个人说的要大一码,怕他太骄傲,解释道:“也不是我风格在变,礼服裙我还是偏爱紧身,但其他衣服确实是有往宽了去做。主要是这几年的时尚又开始强调舒适和自由,加上我自己也胖了,所以不自觉就将衣服放量了。”

    “还有一个咱们自己的原因,”周雁回翻到册子里某页,从这里开始有一整个系列都极具中国特色:“国内近几年刮起了国风,传统服饰里除了旗袍等少数特别强调腰身的,很多都是宽袍大袖,穿起来让人自信大气。我自己也很爱这种风格,不自觉就往上靠拢了。”

    秦西点点头:“刚刚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也是这个主题,不仅仅是衣服的样式,你配合每件衣服设计的纹样也很精美,我有个很不成熟的想法,这些衣服如果用辰锦来呈现,一定会特别的漂亮。”

    辰锦堪称国内的顶级面料,色泽华丽,质地坚柔,是用天然的桑蚕丝织出的传统奢侈品,之前因为曲高和寡只在小圈子里流行,这几年乘着国风兴起才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周雁回起初还挺惊讶秦西知道辰锦这料子的,后来想想他随便一件t恤都是lp、bc的,见过的接触过的好料子只怕比她都多,知道辰锦也就不奇怪了。

    可能真是在家窝久了,离圈子也远,能跟她聊这些的太少,周雁回莫名其妙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动,说:“我就是想用辰锦来做这一套衣服,那种只有蚕丝才能平衡的光泽感和温润感,是市面上任何一种其他材料都无法做到的。”

    “可是,”周雁回有点失落:“如果让choo这样的公司来做的话,为了市场和销量,肯定要将面料降级,改成譬如说只有30的辰锦,或者干脆就是化纤。那样的话,衣服的效果一定会打折扣。”

    秦西说:“那就别去choo这种公司了,还是找个有能力完全呈现你设计的地方。”

    周雁回瞥了他一眼,可是还记得他对choo的敌意的:“你就是不想我住集体宿舍。”

    秦西先是一愣,随即嗤地笑出声,说:“这当然也是一方面,不过我更多的还是在为你的前途考虑。你有很强的绘画功底,又学了那么多年的设计,理所应当有更大的舞台去发挥你的才能,而不是在小公司里被束缚住。我说的小,并不完全是指一个公司的规模,而是它的定位和前景——从这一点来说,choo不是很好的选择。”

    听人夸奖,周雁回自然是高兴的,但她同时也很冷静:“ll就是你说的一个很好的平台,也很适合我,但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秦西说:“世界上又不只有这么一个公司,你大可以等待机会,没必要为了急于工作就去将就。就像辰锦,它曾经辉煌过,也沉寂过,工厂甚至一度要破产,但他们还是顶住压力,没有为了迎合市场就降低质量,最终,又迎来了属于它的时代。”

    周雁回撑着下巴静静听着,心里有点小小讶异,明明秦西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朴实,道理也很浅显,但由他嘴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挺信服的。

    “再说了。”秦西又开了口,语调微扬。

    周雁回一下觉得不好,刚刚夸过这男人,他就又要口不择言了。

    “你现在有免费食堂,没有一点生存危机,没必要那么着急去找工作。”

    周雁回有点难绷,反驳:“谁说要免费吃你的了,你把手机拿来,我转账给你。”

    “还钱可不行,我不接受。”秦西往她耳边凑了凑,低声细语道:“肉`偿可以。”

    两个人这些天虽然时常待一起,却完全没有亲昵过。

    时间一久,人的动物性便显露无疑,且不论秦西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周雁回听在耳朵里还真是有点痒痒的。

    这会要是换成其他人,周雁回肯定要直接扑到了,问题是现在坐在面前的是“旁门左道”,周雁回不得不按捺住。

    她拿胳膊肘把秦西推开,咕哝着:“你拿手机嘛。”

    秦西才不听呢,看着周雁回的眼神越发热,抓着她伸过来的手抱在自己腰上,欺身去吻她:“拿点别的好不好?”

    周雁回的心突然砰砰跳,脸刷得红到发紫,手尽管还是在推他,唇却不自主地张开来,迎接他炙`热而湿`润的气息。

    ……

    长毛的地毯吸走所有声音,阳光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和隐忍的低`吟。周雁回只觉得自己是海面的一叶扁舟,被大海的浪涛卷得上下起伏。

    最难捱的时候,脆弱的小船将被这浪打沉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将手深深插`进地毯,连指尖都在用力。

    免费食堂今天摇身一变,又增加了免费旅馆的新属性。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也许是有登顶后掉落的惆怅,也许是又一次被良心审问,周雁回在月色里看着自己泛着冷光的身体,只觉得有一种退潮后的痛苦。

    秦西立马敏锐感知她变化,将她又翻过来,不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

    周雁回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海岛上,活得荒唐又糊涂。

    她一边急切想改变,一边又无可救药的沉溺于其中。

    离开一个人是很难的,习惯一个人却很简单。

    而秦西又是那种,只要他爱你,便让你觉得全世界都唾手可得的男人。

    周雁回在这种温柔毒药里度过了舒服的十一月,年底的时候,她才打起精神把这一年的事情在脑子里摊出来,一件件整理好。

    其中最简单也最困难的还是工作问题,周雁回想了又想,还是给周婷打了个电话,明确告诉她不会加入到choo中来。

    “你有一支很棒的团队,也有很多出色的产品,但说实话,我还是觉得choo不太适合我,所以请原谅我不能跟在你身后学习了。”

    周雁回很诚恳地解释:“你之前说我天真,说我沉不下来,不接地气,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很认真的思考。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些评价并不准确。

    “我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家境顶多算是小康,平时也穿十九块九一件的t恤,爱买十块钱八双的袜子,能理解普通人对性价比的热情和追求。

    “我事事都要求很高,初衷并不是一定要做多贵的衣服,卖多高的价格,我只是想让我的设计有最好的呈现,而不是为了让大家都消费得起就一味降低标准。

    “这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做平庸的设计、廉价的衣服,但总也需要有人运用顶级的面料、精纯的工艺,来展现点不一样的东西。我希望我可以做后者,也相信自己能做好。”

    周婷在电话那边默然几秒,然后笑道:“你说话可真‘好听’啊,不过也对,如果没有你们努力做设计做创新,让我们这些抄板的上哪去找素材呢。”

    周雁回笑了笑:“其实你们已经很有自己的设计特点了。”

    “别来打我一拳,又假惺惺地给我喂个枣。”周婷还是那么快人快语,说:“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个工作室,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去那边工作的。那个老板跟你一样也是有点傻傻的,这些年为了什么所谓的理想啊坚持啊,一直没少往自己牌子上烧钱。”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周雁回惊喜:“好啊。”

    chapter 60

    周婷很快将工作室名字跟联系方式发过来。周雁回一看名字就觉得眼熟, 等上网查了下,立马确认就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一个。

    工作室创始人是著名的华人设计师齐立,周雁回跟他算是校友, 两个人的研究生阶段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念的。

    周雁回关于齐立的所有八卦也基本来自于同学, 坊间传他才华横溢但放荡不羁爱自由,跟某奢牌闹掰后, 一气之下自立门户。

    设计师转型的前几年总会有点儿波折,周雁回如今踩到的坑,齐立恐怕也没少踩。但人家好就好在家财万贯,如果不在外好好打拼,就得回家继承财产。

    齐立拼搏数年,硬是把自己从国内某润财富榜的前一百名干到了榜上无名,公司最艰难的那一年, 他连着卖了自己两环内的两套大别墅。

    很长一段时间,齐立简直成了他们劝说身边人别学服装设计的活招牌。哪个冤种要一头扎进这天坑专业, 大家就开始调侃他身家有几个齐立。

    周雁回工作之后就很少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偶尔有一两次高光, 也很快被海量的其他信息所覆盖。

    不过这一两年,齐立的名字倒是时常能在国内的娱乐板块里看见。

    得益于内娱卷天卷地卷起了红毯,不仅让一堆演技不怎么样的毯星再就业, 也养活了一堆专为他们设计所谓“仙裙”的高定品牌。

    而像齐老师这样有名望,留过学, 处处展露出国际范儿的洋气人,自然也很受热捧。

    明星是这个地球上最不怕贵的一群人,就怕吸引不了人眼球。

    周雁回见过齐立给他们做的几条裙子, 用料跟剪裁都堆到极致,每个人走出来不是盛世中华、花团锦簇, 就是开到荼蘼、盛极哀伤。

    如此大开大合、浮夸致死的风格,周雁回还真是……挺喜欢的。

    周雁回因而想也没想就给齐立打去电话,谁想到他居然对她并不陌生,笑着说:“哦哦哦,你就是那个设计圈的苏妲己。”

    “?????”什么时候的事?

    “你别误会啊,就是说你好看呢。”齐立跟她约好了见面时间,说:“你直接带好东西,赶紧过来上班吧,我这正缺人呢。”

    周雁回都懵了:“咱们是不是该先聊一聊?您还没看过我作品呢。”

    “怎么没看过啊,我又不是老头子,我会网上冲浪的!”齐立大喉咙:“铂雅今年的爆款是抄的你的吧,真棒,真漂亮,就是铂雅的做工稀烂,根本对不起你的创意!”

    周雁回根据约好的时间去了一趟工作室,齐立亲自接待,一来就特热情地带着她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参观。

    齐立一点没藏着掖着的跟她说了工作室愿景,虽然现阶段他与各大明星工作室联系紧密,把工作的一大重点分给了这些娱乐圈显眼包们,但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多挣点钱反哺时装生意。

    他仍旧对时装充满热忱,想把创意和品质带给更多的人,下一年度的秋冬新品已经在准备,他也预备学各大奢牌,在二三月份开一场秀。

    齐立热情洋溢地向周雁回道:“怎么样,跟我一起来努力吧。我这边虽然也有几个合作挺久的设计师,但我们共事多年都太熟悉彼此,已经很难迸发出新的灵感了。我们需要引入你这个新鲜血液,好让这里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进展得太快,周雁回几乎有点晕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我一直都挺喜欢您的设计的。”

    齐立跟她开玩笑:“别用‘您’了,我也就比你大三天,就喊我哥吧。你如果真的喜欢,就请立刻加入我们。反正咱们还都有双向选择的权力,我要是对你不满,一定会喊你走,你要是对我不满,也可以随时离职。”

    周雁回听着不停点头,也幽默起来:“是呀,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过来骗你几天工资。”

    周雁回这一天过得舒心,秦西来信息问她怎么不在家的时候,她一点没吝啬地主动跟他分享:“我出来找工作了。”

    秦西很快回过来:“找到了吗?”

    周雁回眉飞色舞:“那当然了。”

    秦西哄小孩似的夸赞:“喔,真厉害啊。那我现在去接你好不好?作为庆祝,今天由你做饭给我吃吧。”

    周雁回撅嘴:“怎么不应该是你做给我吃呢?”

    秦西说:“那也行啊,我做饭,你做别的给我吃。”

    周雁回咬着牙,信息开始往不正经走了啊:“做什么呀?”

    秦西说:“你说做什么呢?”

    周雁回气呼呼的:“你可没少吃吧。”

    秦西振振有词:“但都是我在做呀。”

    周雁回先发了一串省略号,再催促道:“别废话,赶紧来接我。”

    秦西说:“嗯,已经出发了。”

    周雁回一挑眉:“我还没给你发地址呢。”

    秦西说:“那你现在发啊。”

    两人碰面,周雁回却不想那么快就回去,指了指楼上一家招牌明显的川味火锅,小声说:“要不我们今天别回家吃饭了好不好?”

    秦西很不愿意做扫兴的人,但也有迟疑:“会不会有点太油了?”

    周雁回很讲究策略地退后一步道:“我不点牛油的,我们就吃番茄锅呗。”

    可等进了火锅店,周雁回又开始卖惨:“好久都没吃过辣的了,我们要鸳鸯的吧?”再过了会:“要不来个四宫格?每个经典味道都要一个。”

    秦西根本没办法对周雁回说不,每每看着她这张明艳动人的笑脸只想着可以付出所有,还怎么狠得下心坚持原则。

    秦西让服务员按照她说的上锅底,又皱着眉头听她点了一堆荤。

    他也是有点奇怪了:“在家是把你饿着了?点这么一大堆。”

    周雁回一边偷笑,一边看他,说:“你不是也要吃吗?你胃口那么大,胃口那么好,哪天不是吃很多次,每次吃很久……”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秦西却觉得耳边有浪涛声,震得他坐不住:“周雁回,你别逼我现在就把你扛回家。”

    周雁回吐一吐舌头,装没事人似的四处乱看。

    他们斜对面,正好有一家三口坐下来,周雁回起初只是觉得那位妻子有点眼熟,等再仔细看了下,顿时就坐直了起来,头顶有闷雷响过。

    秦西因她反应奇怪,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很快也是一怔。

    朱瑜起初并没有看见这两人,只是有人的注视太难忽略,她察觉出异样回望过去,正好对上周雁回的眼神。

    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惊讶,在此之前,朱瑜只在照片里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她只觉得这人美得太过耀眼,照片肯定被精心p过,否则怎么真的会有人美到可以在人群里发光。

    直到今天亲眼所见,她才真切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美貌,她甚至只是化了极其浅的淡妆,为了吃东西还擦去了口红,但就是有一种抓人眼球、浑然天成的美。

    紧跟着她才觉得疑惑,这两个人明明几年前就分手了,还闹得特别的难看,怎么兜兜转转又跑到一起了?

    他们分手这事还是秦母通知的她,为了能让准儿媳妇趁虚而入,秦母特地把车开到她楼下,再亲自把她送到儿子家里。

    朱瑜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忘记秦西当天的状态,他的脸瘦得凹下去,因为睡得太少,看起来就更加狼狈。他应该是痛哭过,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让人觉得可怕。

    朱瑜蹲到他身边,想要去抱他,他却立刻站起来,走到窗子边上抽烟,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冰:“你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秦西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冷漠又偏执,字字句句都如刀,刺痛她神经:“我连周雁回都不要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朱瑜知道自己比不过周雁回,一辈子都比不过。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满身都是排斥和戒备,还没坐下来,他就酷酷地说:“今天不是我自愿过来的,我有女朋友,我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没什么相亲经验,又被家里逼得不行的,早几次都会像他一样冲。

    朱瑜起初根本不在意,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其实我也不想过来,但家里逼得紧啊。反正来都来了,总得聊会再走吧,咱们就聊聊你的小仙女,怎么样?”

    初次见面,秦西当然不会真有闲情逸致到跟她说这些。

    一直等到后来渐渐混熟了,他才时不时会跟她提起她。也不是有意要提起来,只是他吃到什么好吃的就说“这个我要带回去给雁雁”,看到什么好看的就说“下次带雁雁来看”。

    有一次她真的有点不太高兴,嘟囔着:“雁雁,雁雁,你的世界里就没别人了?”

    他居然立刻就摇摇头,说:“只要有我跟她就足够了。”他视线忽然落在朱瑜身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她俩比较:“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俩挺像的,不过你比她脾气好一点。”

    那会他俩都在人生最不确定的一段时间,经常有争执。每次秦西出来时黑脸,朱瑜就猜到两人肯定又吵架了。

    在她想象里,周雁回肯定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秦西呢也有大少爷脾气,是以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不天天吵架才是怪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听见两个人打电话,秦西不过说了句“你想吃就自己去吃啊”,周雁回便很抓狂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秦西不解啊:“我怎么说话了?”

    周雁回说:“你以前都会说‘好好好,我带你去吃’。”

    秦西:“大小姐,你现在在国外好不好?”

    周雁回:“那你就飞过来啊!”

    “你为什么不飞过来?你现在很忙吗?你在忙什么?”

    “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二话不说就飞过来,或者一开始就跟我一起来。你现在根本不在乎我了,没那么爱我了,你还说你永远不会变,你的永远就这么短吗?”

    “你千万不要说现在就过来,我喊你来你才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朱瑜当时就听笑了,心想这是小学生在谈恋爱吗,哪来这么多矫情的话。

    偏偏秦西不仅没抱怨,还一个劲道歉,最后真的放下手头的工作,飞出去陪她。

    朱瑜实在忍不住,在这期间偷偷给他发了条短信:“现在哄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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