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周元神经粗，凌薇说什么他信什么。
他乐呵呵的，朝任小鱼伸出手，“表妹，认识一下，我叫周元。”
任小鱼隔着墨镜打量了他几眼，淡淡扭开脸。
周元受了冷落，有些想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这位表妹怎么对他有敌意。
凌薇啧了声，“怎么没礼貌。”
任小鱼微扬着下巴，宁死不屈。
她直觉，这个周元，对凌薇“不怀好意”。
凌薇替她解释，“脸皮薄，比较内向。”
周元收回手，目光定在凌薇嘴唇上。
“你嘴怎么破了？”周元问。
想起昨天的两次意外，凌薇红了脸，本来她都忘记这件事了，被周元一提醒，感觉唇上的伤口也开始火辣辣的了。
“不小心咬破了。”凌薇再次撒谎。
周元松口气，道，“看着伤口挺深的。”
他只是表示一下关心，或许是目光停留时间太长，任小鱼挡在凌薇面前，隔绝周元的视线。
周元一愣。
同样的，视力极好的他也看到了这位表妹嘴唇上细微的伤口，没有凌薇的严重，但是跟凌薇受伤的地方，好像位置相反。
要是重叠在一块就……
周元恍惚起来，这伤口太暧昧，一时之间，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
人鱼太过霸道，凌薇悄摸从后面探出半张脸，不客气戳了戳人鱼的腰，“让开。”
什么需求，一条和她没认识几天的人鱼敢破坏她和朋友之间的友情？
不能忍。
她俩的互动落在周元眼里，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凌薇都说了是表妹，他怎么会想到那种方面去呢。
周元道，“那你赶快进去吧，我带表妹去我店里坐一会。等中午休息，咱们一块出去吃饭。”
凌薇知道周元是好意，忙道，“那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带着她就行。”这条人鱼脾气可怪，她可不敢她让跟周元走。
“带着她你还得分心照顾她。”周元说道，“你该不会担心我店里的同事吧，放心，他们不是没分寸的人，就是爱说爱开玩笑。”
凌薇更加不可能让人鱼跟他走。
“真不用麻烦了，她只愿意跟着我。”说完，为了证实凌薇话里的真实性，人鱼得寸进尺转身与她十指相扣。
凌薇一顿，眼神示意人鱼放开。
别太过分了你。
人鱼当着周元的面，亲昵的将头靠在凌薇的肩头。
凌薇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被她的动作惊到眼睛都瞪大了。
周元尬笑两声，姐妹情深……吗？
既然凌薇坚持，周元不再多说，“那好，中午我过来找你。”
周元离开后，凌薇挣开手，警告她，“不许动手动脚。”
“赶走”周元，人鱼心情颇好，老实站好，被凌薇嗔怪一眼，跟在她后面走进超市。
经历过地铁站人挤人的场面，人鱼现在处变不惊。
超市需要穿统一制服，凌薇领了一件干净合她码数的红色短袖，背后印着超市logo。
派发衣服的女人以为任小鱼也是来当小时工的，提醒道，“超市工作人员不能戴墨镜，头发也不能遮起来。”
凌薇道，“姐姐，她不是工作人员。”说完，奉上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的长相偏甜，容易博得人喜爱。
对上明晃晃的笑容，女人清清嗓子，“既然不是工作人员就去超市外面等着。”
凌薇笑的更灿烂了，拉长嗓音，“姐姐，她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年纪还小呢，离不开人，我不耽误工作，你就让她呆在超市里吧，她很听话的，再说超市里人来人往这么多客人，没有人会注意她的。”
女人错愕，“长这么高，年纪还小？”
凌薇脸不红心不跳撒个小谎，”我们家基因都好。”
女人也不是难缠的人，“行吧，别让她打扰你工作，今天超市大促销，主管也会来视察。”
作为“吉祥物”，凌薇站在最难卖的床上用品区，促销员带着小蜜蜂声嘶力竭介绍这床土黄色布料的四件套有多显白。
凌薇笑的脸都要僵了。
虽然她也不明白睡觉的被罩为什么还要显白的料子。
围观的多是年纪大的人，凌薇略微分神，隔着人群，望了望被她安排站在角落里发呆的任小鱼。
人鱼对声音敏感，超市安装着巨大的扩音器，播放欢快土味的调子，对她来说无比嘈杂的噪音，刺激着她的胸腔微鸣，背后的尾鳍小幅度翕张。
只有看见凌薇时，才能使她忍耐下去。
舌尖飞快舔舐了一下因烦躁而变得尖利的牙齿，她能看清凌薇白皙修长脖颈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在海里时她曾轻轻含住，感受到人类温暖的血液隔着皮肤从她舌上流过。
这使她的心跳加快，一些微微的热意漂浮着。
而后，她低头，面前出现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穿着蓝色泡泡裙，手里拿着白白的食物，正在一口一口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凌薇。
这是一个人类幼崽。
人鱼隔着墨镜，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忽然幼崽举起手上被她吃的一塌糊涂的白色糊状物，“给你吃。”
人鱼嫌弃，微微侧开身子。
幼崽还在举着，人鱼微微歪头，含糊发出一个音节，“不。”
幼崽睁大了眼睛，垫起脚，“冰激凌，给姐姐吃。”
冰激凌？
什么东西？
人鱼记着凌薇给她下的命令，不许靠近其他人类。
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孩，还妄想将她脏兮兮的口水食物让她吃下。
于是人鱼再次摇头拒绝。
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泛出顺滑的光泽，幼崽无所畏惧，收回手，直接大胆抱住了人鱼。
立马被对方身体的凉度惊到。
人鱼僵住。
哪怕是一个陌生小孩的碰触都让人鱼感到不适，一种被侵入领地的不适。
她的手缓缓向下。
凌薇得闲随意往任小鱼在的方向瞟了一眼，差点心肝俱裂。
任小鱼对一个小孩伸出魔爪。
从大叔大妈们重重包围突出，凌薇喊道，“任小鱼，你敢”
声音戛然而止，任小鱼伸手擦掉了幼崽脸上的脏东西，浑身上下冒着疑惑的气息看着气势汹汹的凌薇。
凌薇成了目光焦点。
她尬笑两声，唇都吓干了。
更可恶这条人鱼那样无辜的态度。
幼崽很快被一个中年女人抱起，“哎呦，小祖宗，你乱跑什么，你要吓死我啊。”
中年女人松了口气，怀里的孩子指着凌薇，“我要她，我要她。”
女人按回小孩蠢蠢欲动的手，对任小鱼连声道歉，“这孩子天天看动画片有点魔怔，看见漂亮女孩子就想带回家，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人鱼也不说话，摇摇头。
中年女人一时摸不清她的意思。
一打量她，见她白的反光，戴着针织帽，一头长卷发服帖光亮，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鼻子和嘴巴下巴，确实漂亮极了。
跟儿童绘本里画的人鱼很相像。
也难怪这个小祖宗要抱住她不撒手。
但是这性格……
也不说话，也不笑，挺冷冰冰的。
估计不喜欢小孩。
女人再次致歉，“真是对不起，没弄脏您衣服吧？”
她这样的表现太奇怪，怕女人多心，凌薇赶忙走上前，“没事的，小孩子嘛。”凌薇轻轻捏了捏幼崽的脸蛋，“以后可千万不能乱跑了。”
幼崽还盯着任小鱼，嘴巴撅着，一脸不高兴。
女人问道，“您是？”
“我是她朋友。”凌薇轻松解释，“她这人就这样，不爱说话，她没生气，不用担心。”
“奥奥。”女人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抱歉了。”
凌薇大方摆摆手。
幼崽还在恋恋不舍，嘟囔着，“我要和小姑说，婆婆不让我带人鱼回家。”
女人失笑，又记起雇主的嘱咐，便换了一种委婉的说辞，“娜娜，人鱼只能生活在海里，不可以来到陆地的。”再说了，你见一个漂亮的就要带回去，就算你小姑是大明星，也不能当人贩子。
娜娜惆怅将脸靠在婆婆肩上，她感觉到了，那个姐姐明明就是。
“我一定会找到一条来陆地上的人鱼。”她闷声闷气说道。
女人也不想泼她的冷水，指着超市门口的一大块电子屏幕上播放的广告，转移她的注意力，“娜娜你看，是你小姑。”
果然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一老一小离开了视线，凌薇还没缓口气，促销员皱着眉头喊她，来不及和人鱼嘱咐一句，又要回到工作岗位。
中午轮班休息，周元给她发消息在门口等她，凌薇捏了捏酸痛的腰。
不禁感叹自己的命运，何其哀哉！
人鱼见她捂着腰带着愁容，便把手也放在她的腰上，学着她的动作轻轻揉捏。
凌薇像被抓住的命门，纤细的腰肢收紧了，她做贼心虚，超市里的人没有注意到她们，她有些恼怒地转脸说，“不许占我便宜。”
眼尾带了钩子一样，人鱼春心荡漾。
想要咬一咬她红艳艳的唇。
人鱼想起海里的族人，她们表达爱意总是热烈大方，浓烈的气味能传到很远很远。
可惜人类闻不到独属于她的气味，尽管凌薇后背有她的印记，人鱼总会患得患失。
这让她排斥一切出现在凌薇身边的人类，不管是雌是雄。
当周元笑着向凌薇挥手时，人鱼的目光变得阴沉冷漠，被墨镜遮住，如海底藏匿的嗜血杀手。
周元毫无所觉，“周边新开了一家烤肉店，要吃吗？”
凌薇道，“等会还得换班，没多少时间，随便吃点。”
周元问，“那表妹呢？表妹想吃烤肉吗？”
凌薇替她回绝，“她最近减肥，不吃油腻的东西。”
周元若有所思，“这么瘦了还减肥，真搞不懂你们女生。”他笑了笑，“那去吃面吧，我知道一家面馆，味道特别好。”
午饭时间，面馆人很多，周元给她们买了水，边和凌薇聊些琐事。
人鱼插不上话，她瞪着周元，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冒出尖尖的指甲。
可以轻易划破鲨鱼的肚皮。
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人类男性，对她来说就如同海底最微小的沙丁鱼。
面馆空出座位，凌薇带着她坐下来。
周元小声道，“表妹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说到这个，凌薇不免又得意起来，“她叫任小鱼。”
周元适时捧哏，“挺可爱的。”就是人，太冷淡了，不会笑不会说话，怪异阴森。
“不热吗？帽子可以取下来。”周元好心劝说。
凌薇条件反射甚至把她的帽子压的更低，“没事没事，她不怕热，天生体寒。”
奇奇怪怪的。
连带着凌薇都有点不正常。
周元忧心道，“小薇，有难处你一定要说，我肯定会帮你。”
手里拿着的筷子一松，差点掉下去，凌薇很想说，可是她明白，关于和人鱼的牵扯羁绊，她只能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