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的情绪实在不佳，背鳍微微翕张，身上的裙子也跟着一起一伏。
忽然，凌薇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支有手掌大小的棒棒糖。
圆圆的形状，多种颜色交织在一起。
“感觉你会喜欢。”她别别扭扭说道。
拆开包装纸，塞进人鱼手里。
“像吃雪糕那样。”
人鱼呆呆的，全身的戾气在慢慢消退。
这是礼物吗？
人鱼很高兴。
她的耳朵快速抖动。
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她喜欢的味道。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惹得凌薇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这条人鱼刚才那样，好、色、情。
含住棒棒糖一角，人鱼开心小幅度摆动着身子，倘若有尾巴，一定会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
在她吃的正开心时。
凌薇问道，“对了，今天学的怎么样？学会了什么话？说给我听听？”
一问三连，人鱼心虚垂眸，咯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
凌薇发现，不管是人鱼还是人类，面对“考试”总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方才快乐的耳尖都肉眼可见萎靡了。
凌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一声，“浪费我一天的电费，你敢不学一个字。”
她走到门前，按了下买来的识字表。
电子女音响起：葡萄、葡萄、葡萄。
凌薇道，“学一遍。”
任小鱼极缓慢地咬着嘴里的糖果，装傻。
“好，以后不给你买雪糕了。”凌薇“威胁”说道。
任小鱼咽下糖果，尝试着说话，“不淘。”
凌薇耐心纠正她，“是葡萄。”
“扑淘。”
几次之后，勉强学的有模有样，凌薇心道，能听懂就行。
她对她的要求不高。
毕竟以后人鱼还是会回海里生活。
凌薇心情好了些，“说的挺好的，能不能说一句完整的句子？”
人鱼一天只想着她，根本没有认真去学。
但是为了凌薇，她什么都能做。
歪着脑袋回忆了下，善于迷惑人类的歌喉磕磕绊绊说道，“新竿何关，在先发排。”
凌薇挠挠头，学着她说的话在嘴里慢慢捋直。
重复几遍后——
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凌薇惊了。
学了一天，就这？
好的不学学坏的。
凌薇敛了敛眉头，知道人鱼没那个本事调台，她把动画片按暂停，找到播放记录，几乎动画片每一集到结尾都要跳到、赌、场广告，一句话重复播放一分钟。
扶额，凌薇关掉电视，苦中作乐，好歹重复法是有用的。
“就没有了？”她问。
人鱼诚实点点头。
她唇角还沾着棒棒糖的碎屑。
浅蓝色的眼眸沉静不染，灯光下，领口露出的那一小块肌肤，折射细小鳞片的五彩斑斓。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凌薇洗了澡，躺在床上。
明明身体很困乏，闭上眼睛却不能入睡。
隔着一堵墙，凌薇听到浴室里水声，这几晚，她明显已经习惯了。
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发呆，一片黑暗。
城市的月光昏暗，透不进来一丝凉光。
凌薇脑海里纷杂，忆起在游轮上看到的清晰月亮，想到人鱼锁骨上细小的鳞片绽放的光彩。
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凌薇拿钥匙打开锁住的床头柜，从里面拿出绘画本，翻到空白一页，手里的铅笔在纸上沙沙移动着。
凌晨才睡，凌薇被闹钟唤醒时，坐在床上发愣醒神，她看着放在原处的被子，诧异，今天怎么没有做梦梦到冰块了？
东湖路那里的景需要拍三天。
凌薇给自己和任小鱼做了份早餐。
因为昨天的棒棒糖，人鱼蹲在地上，双脚并拢，双手捧住脸眨也不眨看着凌薇进进出出。
凌薇戴好棒球帽，打开电视，这次关闭自动播放广告，并嘱咐她，“还像昨天一样，学说话。”
她又要消失一天，人鱼站起来，略微焦躁地在原地转圈圈。
被标记过的伴侣会带着别的气味回来，她想圈禁住凌薇不让她离开。
长睫垂下，人鱼试着张了张口，“要。”
凌薇动作停住，“你说什么？”
人鱼抬手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
凌薇试图理解她的意思，“你要我做什么？”
人鱼来到她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抱进怀里。
“要。”
“你。”
这可真是绝大的进步，可惜凌薇没时间高兴。
她双手抵在她胸前，脸蛋闷红，“不行。”
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占她便宜。
人鱼不舍松开她。
凌薇道，“不是你……”
她对上人鱼湿漉漉的眼神，被打败了，“好好好，带你去。”
那双浅蓝色眼眸立马弯了弯。
临出门时，凌薇默默唾弃自己，你的准则呢，你的规矩呢，那条人鱼不过就是装成可怜巴巴的样子，你怎么就心软了呢！
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的下不为例永远在下次。
凌薇作为女二的丫鬟，身为背景墙还是需要露下脸的，丫鬟下线是因为替主子背锅被男主枪毙。
凌薇拿到剧本时，感叹，原来又是一出霸道军、阀、爱上我的戏码。
带着全副武装的任小鱼，凌薇走哪都惹人注目。
换好戏服去场地的路上，徐续看见她，嚯了一声，“这谁？”
“我远方亲戚，最近来找我，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徐续打量了下任小鱼，长的够正，就是大热天穿着外套，还带个毛线帽，见人也不说话。
冷冷傲傲的。
起码都成年了吧，还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
徐续吸着烟，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反正不是故意混进剧组里偷拍的就行。
“别让她乱跑啊，手机关机，不要拿出来，被导演看到，我不好办。”徐续点支烟放进嘴里叼着。
凌薇点点头，“行，你放心。”
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人鱼坐在那里，并把包塞进她怀里，打开手机找出缓存的视频让她看。
能学一点是一点。
房车停在巷口，车门打开，陈思钰从里面下来。
自然就看到凌薇半蹲着身子正在和一个很……奇异的女人说话，坐在石阶上的女人，抬手捏凌薇垂在肩侧的辫子。
举动很是暧昧。
察觉到视线，凌薇下意识扭头，正对上陈思钰。
昨晚毕竟当了几小时的助理，凌薇也朝她颔首示意。
陈思钰放缓脚步，来到她身边，“这位是？”她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来展示友好。
相反，人鱼警戒起来。
一个人类雌性。
她靠近时传来的香味，昨天凌薇身上也有相同的味道。
立刻，人鱼的背鳍怒张，但被外套遮住，看不到分毫。
陈思钰的视线挪不开，人鱼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无暇，淡粉的唇色在燥热的夏日里极具亮色。
她是一个同性恋，凌薇是知道的。
可这个同性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盯着另一个同性恋，凌薇警铃大作。
“我远方表妹，还没满18岁。”这几天胡诌惯了，凌薇张口就来。
陈思钰惊讶了一瞬。
人鱼却不耐烦这个女人打扰她和凌薇的相处，而且昨天凌薇很可能是跟她在一块的。
这让人鱼内心冒出妒火。
“戏快要开始拍了，陈小姐不先去准备一下吗？”怕陈思钰再问些问题，凌薇话里带催促。
陈思钰化好妆来的，她紧紧身上的珍珠披肩，“怎么这么生疏喊我陈小姐，你可以喊我思钰，我身边人都这么叫我。”
她走了好一会了，凌薇脑海里还余留她温柔的音调，后知后觉想，她和她熟吗？
不过是有过短暂的“金钱交易”。
可能当演员的，都比较自来熟吧。
人鱼抿着唇，把陈思钰当成头号敌人。
上次那个人类雄性排第二。
该到女二的戏份了，凌薇捋捋被捏乱的辫子，小跑着站在刘子瑜身边。
导演正在测试机器，刘子瑜站着无聊，开始和凌薇找话，“那边坐着的，是你朋友？”
凌薇不是很想接话。
为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要问上一句呢？
人鱼就这么显眼？
“喂，问你话呢。”刘子瑜不爽道。
刚才她可看见了，凌薇和陈思钰有说有笑的，怎么，觉得她没有什么名气，觉得她不如陈思钰是不是？连理都不理。
凌薇装成刚回神的模样，“奥，你说她，她是我表妹。”
刘子瑜气管子勉强顺了些，“表妹？长得是有几分像。”
长的像？
凌薇可不敢苟同。
为了掩盖自己的八卦属性，刘子瑜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我看陈思钰刚才和你说话，你们认识？”
“我帮过她的忙。”
“什么忙？”刘子瑜来了兴趣，脸上的鲜活劲比拍戏还要真情实感。
凌薇暗自腹诽，拿出点八卦精神来演戏多好。
“涉及陈小姐的隐私，我不方便说。”凌薇打太极想要绕过去。
刘子瑜撇撇嘴，“不愿意说就算。”
没安静一分钟，刘子瑜压低声音说，“欸，你知不知道，陈思钰她喜欢女的。”
凌薇心说，我早就知道了。
但在刘子瑜面前要装不知道，于是凌薇道，“刘小姐，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刘子瑜一瞪眼，“谁说我没证据。她早几年陪女金主，女金主腻了她，去捧别人了，灰溜溜跑回来，想要从头开始，知道她为什么演这部剧吗？”
凌薇并不想知道，刘子瑜神神秘秘靠近她，“因为她现在是秋后的蚂蚱，热度虚着呢。”
所以呢？
凌薇并不关心陈思钰火还是不火。
她的沉默，让刘子瑜误以为她被吓到了。
刘子瑜趁机添油加醋，“我是在提醒你，别看她笑眯眯的脾气好，她在金主那憋坏了，和金主分手后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
“你，还有你表妹，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凌薇摆出什么表情都不合适，索性道，“性取向和喜欢的类型，不是本人谁也不能一清二楚，刘小姐还是别危言耸听了。”
“再说了，我和陈思钰之间并没有什么。”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信。
刘子瑜的八卦精神被挑战，“你敢教训我！”
凌薇诚恳道，“绝对没有。”
“真是不知好歹。”刘子瑜冷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