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嬷嬷，人都到了吗？”赦舍里皇后看着镜子问。
赦舍里皇后穿戴了一整套礼服，旗装上用红织金寿字缎，下用石青行龙妆缎，戴着象征皇后身份的东珠耳环，绣着凤凰的花盆底无一不彰显着她的身份地位。
“除了昭妃都到了……”崔嬷嬷话音刚落，夕竹就进来禀告了。
“怎么了？”赦舍里皇后满脸不悦。
“昭妃娘娘派人来告假了，说是生病了。”夕竹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又生病了？一年到头总是生着病，你去着些温补药材去看看昭妃吧。”赦舍里皇后指使夕竹去上门探望。
对于现在这个手下败将，罪臣之女，赦舍里皇后一向不怎么搭理，还满意昭妃的识趣，主动示弱。
毕竟自己是皇后了，还计较些陈年往事作甚？索性便由这昭妃去，眼不见心不烦。
当初赦舍里氏和钮钴禄氏共同争夺后位，而赦舍里氏在满族八大姓里面比不上钮钴禄氏的情况下，仍然被册立为皇后，母仪天下，靠得就是赦舍里皇后的玛法，索尼。
先帝大行时，任命四位顾命大臣，即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
当时康熙才八岁，前朝权利多在四位顾命大臣手中。
而四大顾命大臣之间的争斗日益激化，其中鳌拜与苏克萨哈矛盾最为尖锐。
鳌拜凭其战功卓著，盛气凌人，同苏克萨哈论事多有龃龉，积以成仇。
老奸巨猾的索尼，见鳌拜与苏克萨哈形同水火，便紧缩门户，默不作声。
遏必隆与鳌拜结党，凡事都附和鳌拜；而苏克萨哈威望不足，在四位顾命大臣中势力最弱，心非鳌拜所为而无力抗争。
在当时的情况下，康熙想要亲政，何其困难。
为了拉拢老奸巨猾的索尼，同时遏制鳌拜，皇后之位便给了赦舍里氏，钮钴禄氏功亏一篑，要不然怎么说前朝与后宫是紧密相连的。
“娘娘，夕竹刚刚奉命去探望昭妃了。”夕菊委婉的提醒赦舍里氏时间到了。
“不着急，让她们在等等，待会儿等着她们的都是好消息，就是想留下来，我也不会让她们留下来。”赦舍里氏慢悠悠的用膳，这是坤宁宫的厨房刚刚做好的，正热乎着。
崔嬷嬷慈爱的望着赦舍里氏，到了嘴里的话也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就应该直接爽快的召见妃嫔，告诉她们可以让家中的额娘递牌子进宫，见见家人，解解思念之情。
这样既能彰显宫中的体贴入微，皇后的贤良淑德，又能收获人心，赚足口碑。
一举数得，可惜皇后并不听劝，崔嬷嬷也不想打搅了赦舍里氏皇后的心情便没有说了。
东暖阁内，众妃嫔已经喝了好几盏茶水了，望眼欲穿，可惜赦舍里氏皇后还是迟迟未到，她们只能继续坐着冷板凳，接着等。
“皇后娘娘还要何时才能到？”自认为现在自己才是暖阁中的第一人，马佳庶妃大着胆子问侍候茶水的宫女。
“娘娘正在用膳，待会儿会向各位小主宣布一个好消息。”侍候茶水的宫女得了消息，低眉顺眼的答复。
“哦？”马佳庶妃满头雾水。
一直默不作声的董庶妃却搭话了，“是和纳喇姐姐有关系吧？”
虽然是用着疑问的表情，但是董庶妃语气却非常肯定。
一时间，众妃嫔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清芷身上，或是探究，或是疑惑。
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清芷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董庶妃何出此言？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皇后娘娘还没宣布，你莫非从哪里提前知道了？”清芷义正言辞地反问。
面对清芷的问题，董庶妃哑口无言，颇为慌张。
“纳喇姐姐，不要与董庶妃计较那么多了，她也只是无心之举。”兆佳庶妃上前打圆场，递梯子给董庶妃下。
兆佳庶妃和董庶妃共同在景阳宫住了几年，自认为对董庶妃还是非常了解的。
董庶妃应该是受人指使，将话题引到纳喇庶妃身上，这说明待会儿要宣布的事情确实与纳喇庶妃脱不了干系。
聪明人不只是兆佳庶妃一个，马佳庶妃也回过神来，想明白了。
“哼！”马佳庶妃不屑的瞥了一眼董庶妃，“装神弄鬼。”
“诸位妹妹久等了，今日事情多了些。”赦舍里氏皇后在一身华服的衬托下，越发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圣安。”众妃嫔见到皇后出来了，纷纷请安。
即使已经习惯了，面对满屋子的燕燕莺莺，一个比一个要年轻貌美，赦舍里皇后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众妃嫔维持清安的动作许久了，也不见赦舍里皇后叫起。
清芷咬牙坚持着，腿肚子在微微打颤，赦舍里皇后盯着清芷瞧，也看见了。
“夕梅，扶着点纳喇妹妹，到底是大病初愈的人，连请安也能累着，本宫看着纳喇妹妹瘦了一大圈，真真是我见犹怜。”赦舍里皇后命令夕梅扶起了清芷。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清芷再次拜谢。
“赐坐，回去的时候带上药材，本宫特意和皇上说了，纳喇妹妹养好了身子才能在伺候皇上。”顿了顿，赦舍里皇后再次开口。
“承庆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妹妹还年轻，还有机会。”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清芷的肚子。
赦舍里皇后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清芷心头，使清芷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要看着自己的肚子了。
清芷还以为赦舍里皇后知道自己怀孕了，可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应该是随口说的，清芷握紧了手，脸上却滴水不漏，让看笑话的妃嫔没戏可看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抬爱。”
赦舍里皇后点点头，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以纳喇庶妃的情况，有孕了很正常，说罢就将目光瞄向了其他妃嫔。
赦舍里皇后的话让其他妃嫔欣喜若狂，皇后的意思是要纳喇庶妃养身子，养好了才能在伺候皇后，可什么时候养好了却没说……
纳喇庶妃原本的日子就空出来了，这五六天的日子皇上总要招人，这机会不就来了吗？若运气好，怀上了孩子就赚了。
若纳喇庶妃因为养身子太久了，皇上忘了她，那更好了，众妃嫔无不暗暗怀揣着这种想法。
“都起来吧！”赦舍里皇后发话了，众妃嫔纷纷落坐。
“今日请安是向诸位妹妹贺喜。”赦舍里皇后卖起了关子。
“请娘娘明示，喜从何来？”又是马佳庶妃率先接话。
“掐指一算，马佳妹妹入宫有六七年了吧？比本宫入宫还要早，许久未见家人，想必甚是想念，明日便可让家中夫人递牌子进宫，相见一次。”这次赦舍里皇后没有卖关子了，直接一口气说完了。
马佳庶妃和张庶妃都是最早跟随康熙的，算算日子，确实有六七年没有见家人了。
马佳庶妃一下子呆住了，“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开恩，娘娘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反应过来之后，嘴里的如意话一句一句往外蹦，反正不要钱。
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赦舍里皇后也免不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舒展的眉头还是说明了一切。
花花轿子人人抬，其他妃嫔的话也不要钱，争先恐后地围绕在赦舍里皇后身边说吉祥话。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赦舍里皇后被恭维的面色红润，心情也舒坦多了。
“你们应该先感谢纳喇妹妹才对，是她先向皇上提议的，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赦舍里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清芷如坐针毡，将她架在火上烤，其他妃嫔的视线也跟着转到了她身上。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这件事功劳最大的应该是您才对。”
“好了，好了，不要在争论了，其他妹妹都要记得纳喇妹妹的功劳，本宫确实是拾人牙慧。”赦舍里皇后直接盖棺定论，没有给清芷分辨的余地。
知道这件事结果最差也是这样，成为众矢之的，清芷看向赦舍里皇后，一脸平静，没有说话。
其他妃嫔一时之间不敢开口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今日昭妃妹妹又生病了，各位待会儿记得去探望探望昭妃，希望昭妃妹妹良人自有天助，早日康复。”赦舍里皇后语气怜悯，像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似的。
“是，臣妾谨遵娘娘口谕。”众妃嫔异口同声地答复。
昭妃体弱多病，在宫中不算什么新鲜事，听到她又病了，众妃嫔眼睛都不眨的，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都散了吧，想见家人的，派人来登记一下。”赦舍里皇后好像乏了，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各回各家。
“是，臣妾告退。”
哗啦啦的一群人又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的接伴而行，往长春宫而去探望昭妃。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在慈宁宫中吃斋念佛，庶妃很少见到，除了生了孩子太皇太后会见见，其他庶妃慈宁宫都进不去，只是在慈宁宫门给太皇太后磕头。
太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住所也紧挨着太皇太后，住在寿康宫，是个颇为和善的老太太。
在宫中，除了每日给皇后请安，偶尔去拜见太后和太皇太后，其余大把时间由着自己支配，有孩子的可以看着孩子，没有孩子的可不就使劲折腾。
难怪后宫总喜欢搞事情，因为太闲了，无聊了吧！连宫女太监也如此。
清芷停下脚步皱着眉头，不露声色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小乐子，进了宫，改了名字就以为我不认识你了？现在在哪里做事？”
两名宫女围着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年纪相当小的宫女，在欺负她，一个小太监在旁边围观望风。
“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受欺负的小宫女唯唯诺诺的躲闪着迎面而来的细树枝。
“哼！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生的低贱玩意！”为首的宫女却并不想放过她。
望风的太监正看着津津有味，连清芷一行人走到他面前了也没发觉。
“纳喇妹妹，不必理会，这种事情多的是，禀报皇后娘娘便是。”马佳庶妃不以为然，她根本不想管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出于好心才提醒清芷，别惹得一身腥，被人泼了脏水。
“多谢马佳姐姐提醒，事发生在我面前总得去看看。”面对马佳庶妃的善意提醒，清芷接下了，但是她还是想看看是碰巧还是有人故意的。
匆匆而过的妃嫔看清芷想管这件事，有些就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
“什么人，敢在小主面前口出狂言，什么污言秽语都传到小主的耳朵里了，扰了小主的兴致了？”得到主子的示意，疏桐上前大声呵斥。
“奴才，奴才知错，请小主责罚。”望风的太监一转身，看见众多小主看着自己，哪敢抬头，只自认倒霉，埋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知错了还不上去拉架？”疏桐看着细长的树枝打在小宫女的身上道。
太监起身上去准备夺过细树枝，被也挨了顿毒打，一时间竟没夺过细树枝。
“小桂子，你也想试试？”
细树枝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小桂子不耐烦了，“你往后看看便知道了。”
趁着宫女回头，出其不备，小桂子一把夺过细树枝，而那两个宫女那还记得树枝，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了。
“扑通”一声便跪下来了。
“请小主饶命，请小主饶命。”一边跪求一边瑟瑟发抖。
“自己去管事姑姑那里领罚吧！”清芷没有直接惩罚她们，而是送到了管事姑姑那里，看管事姑姑怎么惩罚。
挨打骂的宫女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清芷，“奴婢多谢小主。”
清芷点点头，“自己学会保护自己吧，下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我。”
说罢，将细树枝丢在了地上，用脚踩了下去。
其他妃嫔见戏看完了又一哄而散，清芷也跟着走了，没有理会在留在原地的几人。
挥身是伤的小宫女慢慢起身，无视还跪在地上的三人，学着清芷的样子，慢慢的，重重的，毫不犹豫地将那根细树枝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