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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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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南侯府外,除夕夜。

    陛下与臣子共览鳌山灯,还没等穿上卿玉案特地选的新衣,卿齐眉和容兰、容陵就被紧急指派给公主守卫,暗中护佑其安虞。

    和以前一样,这个除夕又是卿玉案一个人过。

    府外的回廊亭边,仰珠神秘兮兮地在桌上放了黑色纸包,仰玉正纳闷着,只见仰珠层层拆开方包——

    是灰色的粉末药剂。

    “这是……”仰玉疑惑。

    仰珠在瓷杯中撒入一些粉末,再用药匙搅匀:

    “这可是我们调到世子身边的灵丹妙药!”

    “你是说——”

    仰玉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当她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她赶紧将药剂盖住,压低了声音说道:

    “姐姐你疯了吗!这可是杀人!被发现要告到衙门上的。”

    “反正那二公子活不到明年了。只要跟杵作提前打个招呼,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到时候你我都是世子身边的红人,没准当个侯府夫人玩玩。”

    仰珠振振有词地说着,忽然她的眼眸闪烁出恶毒的意味:

    “何况是你当时说的,卿玉案要是死了就好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仰玉这才知道仰珠是要拉自己下水,她无助地拉住姐姐的衣袖:

    “我那是随口一说——”

    “麻雀不是凤凰,就是飞不上梧桐树!瞧你那胆。”

    仰珠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忽然她像是察觉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什么声音!是谁。”

    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向卿玉案的寝屋,一不小心被草丛边的石子绊倒。

    他方才一直在偷听!是要告状啊。

    仰珠气愤道:“你这小兔崽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仰珠和仰玉围了上去,捂住小孩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拖着他的腿向后拉,场面一度混乱。

    “呜呜!”

    小孩大声发出声音,想让寝屋内的人听见。

    他的哥哥遇见很好的主子,在六扇门那种常人无法忍受之酷地,是卿玉案带着他走出阴霾。

    他的身体抱恙、朝不虑夕。

    他足够聪慧。

    他足够善良。

    忽然,仰玉手中的布条猛的一勒,少孩子的身体彻底瘫软,头以诡异的角度歪斜。

    死一般的寂静。

    仰玉半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直到仰珠提着绛纱灯去照,才发现更为恐怖的事情。

    仰玉此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她双手颤抖着:

    “他不会就是容陵的那个堂弟,小……小麟儿吧。”

    “啪——”

    绛纱灯落在仰珠脚下,照亮孩子掐得乌紫的脖颈。

    正说着,仰珠伸出手指就往鼻下去探,才发现果真没了气息。

    仰玉倏地抽回手去,整个人瘫软在地,满面惊恐:

    “我……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废话了!就是活着也得灭口。”

    仰珠显得更为冷静些,她重新捡拾起绛纱灯,长长倒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人都杀了。我去处理这边,这个事如果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现在就端着这个去!”

    她将方才下了毒的茶大力推给花容失色的仰玉,仰玉还停留在方才的事情久久不能回神。

    仰玉颤抖着手,死死盯住盘中的毒茶,那杯清茶,在下毒之末甚至还徐徐冒着热气白雾。

    “快去啊!你想想,以后是风风光光的当侯门夫人,还是明日午时三刻斩首?”

    仰珠拖起小麟儿的躯体,急急地说着。

    “我……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仰玉双目失神的端着毒茶,跌跌撞撞地走向寝屋。

    “哼。主人不留做错事的命。”

    就在仰珠想沿着小路溜之大吉时,阿努娇娇在暗处嗤笑一声。

    看不见形的细线勒住了仰珠细嫩的脖颈,还没等仰珠反应过来,刹那人首分离。

    屋内。

    仰玉双手颤抖地将茶放在卿玉案跟前,不慎洒出了一点。

    “刺啦——”

    地面腐蚀出一个深坑。

    ——『以后对身边的人可要多提防一些。』

    是了。

    卿玉案抬起头,他不置可否,端起杯盏迟迟没有饮下,最后重新放在桌上。

    眼见着卿玉案蹬上暖靴,仰玉还是对之前的事情抱有愧意,连忙赔笑着说道:

    “二公子要去哪,奴婢跟着去吧?天气凉……公子喝些热茶?”

    卿玉案出奇平静地说道:

    “之前容陵给你们的那些首饰里还有过路盘缠。你们回去过个好年吧。”

    仰玉昂起头,赔笑着:“不是,二公子,我们回金陵要十天半月呢——”

    “回去以后就不必来了。”

    说话的人却不是卿玉案。

    仰玉愣愣地抬起头。

    或许是恐惧的缘故,见到来者,仰玉双膝猛的跪地,面色顿时煞白,浑身抖得犹如筛糠。

    从转角走出的人是萧霁月。

    萧霁月将剑抵在仰玉咽喉,头也不回地说着:

    “二公子学一学,该如何清除异己者。”

    看到泛着杀气的剑刃,卿玉案担忧地抬眸,刚想开头为她求情,仰玉膝行着爬过去,把住萧霁月的黑靴:

    “萧大人你不能这样啊!明明都说好了等事成之后——”

    没等对方说完,萧霁月手下的力道猛的加重。

    一剑穿喉。

    鲜血溅到卿玉案雪白无瑕的衣摆上。他往后收了收腿,扶着座椅的手随之微微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萧霁月收剑入鞘:“二公子不满意吗?”

    “……我。”卿玉案垂眸。

    “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正说着,萧霁月转回身,缓缓朝着他欠下腰。

    在昏暗的月色清辉将萧霁月的腰身勾勒的一览无余,骨节分明的手朝脸庞探来。

    明明这双手刃过许多脖颈,但落在卿玉案的脸上是轻柔的。

    他的指腹温柔地挑去卿玉案脸边的血渍,萧霁月轻启朱唇:

    “在这个利益纷争的世界,很多人笑意相迎,但也会在背后刺你一刀。所以,异己者或者不利己者都要清除。”

    他语气沉了沉:“正所谓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听到这句话,卿玉案的眼眸中有波光流转。

    回想起灭门惨案前,也曾有人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卿咏才尚未晋封为汝南侯,还只是随燕安王出征的副将,两家经常往来,燕安王所管辖之地,百姓安居乐业、民康物阜,世人都称赞卿咏才赤胆忠心。

    尚年幼的卿玉案,还以为这种安逸日子会持续到永远。

    毕竟太子谢玉砌与燕安王谢凋兰兄弟和睦,不仅朝中臣子、多国来朝时或明或暗的也有依附燕安王之意,俨然有太子与燕安王两方势力平分秋色之象。

    黎民不饥不寒,故土永不侵犯。就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了。

    卿玉案骄傲地想着。

    但燕安王府世谢玦却摇摇头。他看着交涉的公文,年少的他已可窥老成的模样:

    “奉之弥繁,侵之愈急。平静的水面下有暗流涌动。”

    那时的卿玉案还不能真正理解这句古文的意思。

    最后谢玦的话一语成谶,在先帝宾天后,爱民如子的燕安王突然被扣上了谋篡的帽子,之前跟随他的人全作鸟兽散。

    而后太子谢玉砌登基,而卿咏才却在同一时间加官晋侯。

    所有的矛头指向了顾命大臣卿咏才,他们不约而同跳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编造、指责,认定是卿咏才污蔑陷害燕安王,罪无可恕。

    卿玉案喃喃,怔怔看着萧霁月,反复念着那句话:“……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是巧合吗?会是他么?

    可是当年入殓的明明是谢玦本人。

    不知怎的,萧霁月越是如此熟识,卿玉案便感觉他难以捉摸。

    “知道了。”

    卿玉案沉了头,渐渐从滚烫到趋冷脸上,方才萧霁月指腹的余温尚存。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

    心跳声为何会如此明显。

    ……

    可卿玉案还是想捉住这微末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光不多了。

    他决定再勇敢一次。

    正待萧霁月要离开时,卿玉案忽然拉住他的手。

    他抬起眸,声音渐弱:

    “阿月,今天除夕,你……你能陪陪我吗?整个汝南侯侯府不剩多少人了。”

    毕竟,除了宗秀秀、小麟儿,还有目前在外的管事,以及必要的府邸上下杂役,就连仰珠仰玉都不在了。

    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冬天了。

    萧霁月微微俯身,将下颌垫在他的膝间,捧着他冰凉的手,沉沉注视着他。

    在卿玉案战战兢兢地等待中,萧霁月缓缓启唇: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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