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病弱万人嫌重生后 > 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容兰身边的人低声说道:

    “殷大人有令,开阳石就在汝南侯府的书房里,而且就在那几封信笺有写。”

    卿玉案耳力极好,目光移到容陵身上,狐疑道:“开阳石?”

    容陵恨得牙根痒痒:“那个狗皇帝沉迷方术,认为什么凑齐七个破石头就能称霸天下,当时燕安王府的那块不翼而飞,现在听国师的谗言,认为最后一块开阳石就在汝南侯那。”

    卿玉案颦眉道:“燕安王府么。”

    为什么他从没有听说过。

    容陵回答道:“就是燕安王妃和侯夫人一起采的玉,一起雕刻成的玉佩,当时斩情楼的人收走了燕安王妃那块。”

    怪不得如今圣上开始对卿府下手。如此解释便说得通了。

    可……燕安王妃的那块玉佩,不正是当时在指挥使司里萧霁月给自己的那枚吗?

    所以,萧霁月当时把白玉赠与自己是故意为之,早已经料想到今天了么。卿玉案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际那枚白玉。

    容陵也嘀咕道:“妈的,那谢玦就是报复。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还有太子。那么多次解围,不也是为了他那个皇位。”

    更不必说让他当太子太傅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圣上怀疑汝南侯府藏有前朝余孽,涉谋逆之嫌,要将信匣一并带走。”容兰指向卿玉案怀中的信笺。

    虽说殷雪借谋逆一事落井下石,实则是找开阳石的下落,折断朝廷一臂,折断属于萧霁月依靠的一臂。

    容陵冷笑一声,他挡在卿玉案身前:“如果就是不交呢。”

    肃杀的风穿堂而过,两人同时抽刀出鞘。

    “那就只能灭口了。”

    容兰说罢,无数白刃从四周射出,直取容陵和卿玉案命门。

    “有本事就来。”

    容陵动作敏捷,手腕轻翻,剑身寒芒闪烁,半晌便与斩情楼的数十刺客战作一团,不分你我。

    “公子!跟我走。”

    直到容陵便已经处于劣势,身上触目惊心的剑伤愈发增多。

    倏地,他抓紧卿玉案的手腕,带着汝南侯的信匣飞也似地离开汝南侯府。他们两人一病一伤,浑身血迹,显得滑稽而可笑。

    容陵艰难地喘息着:“这些全都是死侍。怪不得我打不过,他们是拿命打,我……我可不是。我还得护着公子呢。”

    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趁乱时,容陵将卿玉案带到一青鬃马上,递给他一副缰绳:

    “世子那边,太子那的人应该快动手了,信匣里有丹书铁券,那些书信足以说明不是谋逆。现在救世子还来得及。”

    身后的马蹄声纷至沓来,应当是斩情楼的死侍再次赶来。

    容陵不舍地望向卿玉案,嘱托道:

    “枉费公子待萧霁月那般好,现在倒是和太子那群人狼狈为奸。下一次公子可不能识人不淑,公子要好好照顾自己。”

    卿玉案的心狠狠揪起,他按住容陵的小臂,担忧地问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

    都是从小陪伴的人,一些话容陵本不愿说出口。可即便谁都不说,他们也心照不宣。

    如此一面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容陵这一次却松开卿玉案的手,默默向后退却:

    “二公子忘了,我可是六扇门的人。人人视六扇门为鬼魅,鬼是不畏生死的。”

    明明容陵随六扇门历经生死多年,可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卿玉案也会难过。

    “跟我一起走。”卿玉案牙根泛酸。

    “天气凉了,公子记得添衣。”容陵只是莞尔,他褪去身上的外氅披在卿玉案的背上。

    蓦地,他提起卿玉案手中的缰绳,狠狠抽在青鬃马上,马蹄急速尥起,顿时尘烟而起,奔向山间更远处。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黑影将容陵团团包围,刀光剑影间,厮杀声震耳欲聋。这一次容陵注定凶多吉少。

    容陵低声喃喃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同年十一月初四。

    秦淮,初雪。

    天地间玉琼皑皑,落满秦淮城阙,明明正月寒风刺骨,今夜城郭外缘的河道却犹若滚汤,剔骨凝血。

    往日护城河抵挡外来者,此刻却成了羁系子民的无间囹圄。一夜之间,满城张贴追缉汝南侯府叛逃者的告示,与此同时,萧霁月正随辽东都指挥使一同收复失地。

    宫灯花烛在泥泞中竭力发出微芒。灰头土面的孩童一脚踩上花灯,湮熄最后一丝光亮。

    有人哭嚎、有人呐喊、有人乞怜。

    ——有人在此纵火。

    “鞑靼族的兵也不过如此嘛。后生你设计的火药可比西洋耐打多了,简直就是一滩烂泥,你说是不是西洋给鞑靼族的都是残次品啊哈哈哈。”

    滔天火光之中,辽东都指挥使钟觉浅很是餍足地看着面前的流血成川,积尸如莽惨象,随着他举起一根手指,又一处城垛被炮铳炸毁。

    在火光冲天那一刹,马上的钟觉浅察觉到他身侧的萧霁月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吁——”

    钟觉浅拉紧了缰绳,青鬃马尥起前蹄,掀起无数雪雾。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萧霁月不过是年方十八/九的年纪,没有久经沙场的经历,看到这种场面难免影响心神,得说教说教方能成大器。

    “后生,做什么愁容?”

    钟觉浅布满粗茧的手抚了抚颌上的胡茬,放肆笑道:

    “嘿,打下这座城池,圣上不知赏赐多少,彼时殷雪公公再提携提携,什么美人、官爵、金银,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圣上龙体有恙,怕是很快就会龙宾上天,太子登临帝位指日可待,秉笔太监权势式微,殷雪彼时定然掌管东厂,故此无数人都赶着谄媚。

    萧霁月看向火光,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看着萧霁月依旧是心猿意马,钟觉浅还以为他心软了,便指着面前逃亡的子民,眸光甚冷:

    “成王败寇,乃是兵家常言。你不是圣人,你未来是要当将军的,若是怜悯他们,他们可不会怜悯你!”

    “我晓得的。”

    萧霁月垂着头,好看的眉睫被火光镀上橙辉,光芒映出他右侧眼睑下的一颗小痣,显得煞是动人。

    一名校尉赶至:“报——”

    钟觉浅抬了抬下颌,示意校尉继续说下去。

    校尉双手呈物:“都督,搜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卿玉案下落,但是属下收到容兰容总旗的消息,说有斩情楼出了叛徒。”

    钟觉浅有些意外:“哦?叛徒。”

    毕竟斩情楼从来都是指挥使司最为忠心的组织,挑选出来的刺客都是一等一的死侍,死侍不忠确实罕见。

    钟觉浅将纸条展开,粗略地看完几行,旋即对着其他人吩咐了几句,几人一个箭步飞速朝着远方的神祠奔去,眨眼之间便不再见了踪迹。

    “都督,人带来了。”

    两人押解着铺头散发的女子来到跟前,试图让她屈膝,但她说什么都不肯跪下,只是发狠地望着钟觉浅。

    是阿努娇娇。

    旁边的人汇报道:“当时我们在奇绝林追捕汝南侯谋逆之人,她将数十弟兄刺杀、三人重伤,致使那两个人逃了。”

    萧霁月的目光转向她,她的右腿已经血迹斑斑,似乎是已经骨折几日,姣好的面部也是布满泥泞,可她还是不在乎地狂笑:

    “你和镇抚司的人一样,都跟着下面没根的东西。不是说着阉人乱政,怎么又想从阉人手里要金银和美人。”

    钟觉浅背过身去,目光忽然转向萧霁月:“你的下属?”

    没等萧霁月回答,阿努娇娇便轻描淡写地说道:

    “和萧指挥使无关。我对你惺惺作态不顺眼而已。”

    钟觉浅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却没急着处置,只是对一旁郁郁的容兰笑道:

    “再带一个人来。”

    容兰猛然抬头,瞳孔骤缩:“带……带他?”

    钟觉浅眼神发狠:“怎么,人不是你带回来的,如今带到我面前就不肯了?”

    “是。”容兰垂眸。

    阿努娇娇满不在乎的神情渐渐转为震悚,等到浑身是血的人虚弱地瘫倒在自己面前时,阿努娇娇膝盖蓦地瘫软,再也无法让自己保持平静。

    “容、容……陵?”

    初遇时红纱遮面,再相逢鲜血布身。

    她难以置信地问着,艰难地攀过锐石,哪怕手被刺破也在所不惜,整个雪地都被她的鲜血染红。

    阿努娇娇颤抖着手,放在容陵鼻下,旋即她跌坐在地,拉住了钟觉浅的衣摆,眼中尽是讨饶。

    钟觉浅才不管什么因果报应的说法,他冷哼一声:“只要你们说出卿玉案的下落,自然保你二人性命,我言出必行。”

    “不、不……”

    她微微抬起头,眼尾泛红:“求求你们,你们都是善人,容陵的命不值得。”

    钟觉浅冷笑:“你在命令我?当时你不是还甘愿替人担罪,宁愿当他的仇人,怎么现在这副状态?容兰。”

    容兰闻声,心底所剩无几的良知唤醒了一些,竟是犹豫地不敢动手。

    钟觉浅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不是想一直想解决他么,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六扇门千户的位置就是你的,你不是一直不愿甘居人下吗?”

    多年的嫌隙与千户的诱惑力的影响下,容兰思索许久,还是将一柄青锋对准了容陵的咽喉。

    容陵的胸腔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费力地睁开眼,虚弱道:

    “你们杀了我可以,但若是这开阳神印落入圣上手里,天下终将大乱。萧公子……你怎么忍心让二公子……”

    没等说完,又是呕出一口黑血。

    阿努娇娇睚眦欲裂,厉声呵斥:“容兰,他是你师兄!”

    容兰嘶吼道:“这么多年,他得到一切,那我呢?我就只能当死侍,看他高高在上不成?!我就是知道他是我师兄,那又怎么样,我哪一点不如他。他不能去死吗?”

    天地缄默。

    容陵仰天长笑三声:“原来你一直这么想的啊……委屈这么多年,我就替师弟遂愿好了。”

    他心中一横,竟然不怕死似的的兀自朝着容兰的剑口撞了上去。

    容兰也是猝不及防,他只是在气头上,却不料容陵当了真。阿努娇娇强忍断腿的痛楚,眼中尽是无能为力,沙哑的嗓子几近撕裂:

    “容陵!”

    刹那间,血花纷飞交错。容陵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阿努娇娇哭嚎着抱紧容陵,在悲痛欲绝时本也掏出短刀了结,岂料钟觉浅一刀劈掉阿努娇娇手中的长刃: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身边的狱典巧笑着附和:“早该知道鞑靼族的人不该信,一开始就不该救她。还有个好消息呢。”

    钟觉浅抬眼:“什么好消息。”

    狱典回答:“回都督,我们在汝南侯府旧址找到了谋逆罪人卿玉案。”

    提刑按察司就在汝南侯府不远处,应当卿玉案还没到达提刑按察司,就已经钟觉浅的人发现了行踪。

    钟觉浅看向萧霁月,又扬了扬下颌:“你去。”

    “是。”萧霁月微微颔首。

    “等等,”钟觉浅面带笑意地叫住萧霁月,叫人捉摸不透,“带着这个。”

    一杯鸩酒摆在萧霁月面前,萧霁月的脸色迅速冷了下去,钟觉浅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别怕。只要完成任务我自然答应你的请求。”

    萧霁月退居后方,在阴翳处垂眸作揖:

    “是。”

    大火吞噬汝南侯府旧址,熊熊红舌囫囵吞噬一切,倾天飘落大雪,却无法浇熄烈火。和数载前的燕安王府的惨状如出一辙。

    卿玉案朝着大火外挪着步,身着的白衣被鲜血染成刺目的殷红,身后都是拖出来的血迹。

    最终卿玉案体力不支,整个人囫囵倒在雪地之上,冰冷刺骨的雪将他的痛楚无限放大,他却没有哼出一声。

    “哒、哒。”马蹄声渐渐近了。

    有人来了。

    周遭太过昏暗,卿玉案看不清那人的容貌,这人的身份,萧霁月猜到了七七八八。

    卿玉案身上的伤,应该经过了不少斗争,手筋、脚筋都被双双挑断,不得不说陷害者的手段实在狠辣。

    钟觉浅眉目淡然,面容上写满了无情:“开阳印就在他身上,全给我搜。”

    卿玉案的眼中藏有霜寒:“我死了,你们可是拿不到这开阳印。”

    “有意思。那罢了。你去。”

    钟觉浅摸着腰侧的绣春刀,旋即又将手放下。

    被叫住的人脚步微滞,但很快便朝着自己徐步而来。

    卿玉案虽然不能抬起头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是看得清面前的剑的模样,离自己只有三寸之遥的长剑上,血珠顺着长剑缓缓流淌。

    他认得这把剑。

    萧霁月曾用这把剑一次次地为自己突破重围,如今竟是对准了自己。卿玉案嘲弄着自己。

    “谢玦。今天是你生辰吧。”卿玉案喃喃。

    回想幼时在私塾念书时,也是十一月初四,是萧霁月的生辰。

    卿玉案自幼体弱,但是他却曾背着家眷爬上几人高的百年梅树,只为给萧霁月折下最盛、最艳的那枝红梅。

    “赠你。”

    卿玉案将梅花别在萧霁月的耳后,笑容天真烂漫:

    “日后我若辅佐世子,我便如同今日一般,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于你,哪怕是命——”

    没等他说完,小萧霁月便捂住他的嘴,四下望望发现无人后,方肯放下手,与他耳语道:

    “誓不能随意许。会有报应的。”

    而卿玉案却握上萧霁月的手,诚恳地说道:

    “信我。”

    …

    很可惜,汝南侯府的腊梅再无重开日了。

    “自从侯府被抄后,我——”

    我找了你好久。

    最后半句卿玉案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没想到原来自己与想寻之人再次重逢,是以生死宿敌的身份。

    不光是容陵,就是从刚开始雪夜遇见,从他救下自己巧遇太子,从父亲在秦淮遇害、兄长扣上谋害朝廷权臣的帽子,和当年燕安王府所遭遇的如出一辙。

    能够对当年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的,恐怕也只有萧霁月了。

    一种莫名的寒意涌上卿玉案的心上,他顺着剑身向上看去,正好对上萧霁月的眼睛。

    是他杀的,对不对。

    卿玉案咬紧牙关:“萧恩卿,你们谢家真是贯攀的一手好高枝。”

    “谢家。”

    而一旁的钟觉浅皱着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事情的端倪。

    萧霁月的眼神微冷,他弯下|腰掐紧卿玉案的咽喉,眼神冰冷:

    “丧家之犬狺狺狂吠。几年前谢玦早就死了。现在就是白骨灰飞。你想寻都寻不到。”

    卿玉案的额头骤然洇出血印,他吞下血沫:“是啊,我的谢玦早就死了。”

    谢玦永远不会再回来。

    萧霁月附过耳去,话语变得更为单薄且无情:“我的恩卿是‘恩薄义轻’的轻。”

    真是好一个恩薄义轻。

    鹅毛大雪纷飞,卿玉案吞下泪水,忽然破涕为笑,他忽然撑起了眸,语气平静地可怖:“你烧了侯府。是也不是?”

    萧霁月:“是。”

    “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

    卿玉案握住了萧霁月手臂,他在等一个已知的答案。

    “……是。”

    萧霁月沉默了半晌,回答道。

    “哈哈哈哈。”

    凄风冷雨中,卿玉案忽然笑起来,他的全身震颤,像是得知了天大的笑话,随之不断地咳出黑血,可他依旧没有休止:

    “我早该知道的。萧霁月。”

    他眼中万般破碎:“你就是无情无义的人,这辈子不得善终,就该永受众叛亲离之苦。”

    萧霁月当即看到卿玉案的衣袖内,那颗闪烁微微荧光的小石。

    这,便是开阳神印吗?

    萧霁月心底一沉,趁着众人不备,将他的衣袖重新遮掩上。

    钟觉浅追问道:“如何了。”

    萧霁月回到钟觉浅跟前:“回都督,那开阳神印尚未搜查到,不如将此人押送到大牢,回去慢慢审谳。”

    钟觉浅没察觉什么异样:“恩,也好。带回去吧。”

    ……

    翌日清晨,天未明,大雪。

    萧霁月身披厚氅,赶着清早赶到大牢,身后跟随着七|八个精侍。

    钟觉浅安排这些侍卫,一来是想着给萧霁月多个助手,二来是因为钟觉浅生性多疑,更是怕萧霁月来偷偷救人。

    这牢内阴冷潮湿,时有虫鼠出没,疫病频发。历来这铁牢是重犯聚集之地,很少有人出入。

    与此同时,萧霁月的手上握着卷好的藏蓝鞭绳,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

    路过各个铁牢,犯人便畏惧地垂头。

    毕竟他们都见识过这鞭子的威力,这鞭绳上有小铁倒刺,抽一下比被猛兽撕咬还要痛成百上千倍,难以愈合,只能任凭其溃烂。

    这几鞭子下去,要是体格不好的,即便不是殒命,半条命也能给打掉了。

    “是这里了。”

    萧霁月在一道铁门前停下,看守的门侍将锁打开后,他踱步走进大牢中。

    ……

    “哒、哒、哒——”

    这小小一方囹圄回荡着令人胆颤的声音,每进一步,危险的讯号便更高一些。

    卿玉案的眼中恨意昭昭。

    “你来了。”卿玉案冷不丁地说。

    “恩。”萧霁月垂下眉眼。

    萧霁月屏退身后的侍从:“你们到外面等着罢。我一会便来。”

    副指挥使双手抱臂,面部毫无表情,他扔给萧霁月两个小瓷瓶,都是能强行延寿与疗伤的药,极其罕见。

    “我的命可真珍贵。是为了神印的秘密吗?我也不知。”

    人都走后,卿玉案大口喘着粗气,讽刺地说道。

    萧霁月垂下眼眸。最后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看见卿玉案微微敞开的衣领,衣襟内白皙的锁骨高低微微起伏,其下方遍布紫、红色的鞭痕淤青。

    看来钟觉浅已经开始提前下手了。萧霁月蹙眉。

    他将自己身上的厚氅披到卿玉案的身上。

    萧霁月看着他身上的伤沉默良久,然后伸出手,抹掉卿玉案左侧脸颊上的新血。

    而萧霁月从怀中把从库房偷来的钥匙取来,将卿玉案的一只伤势较为严重的手的铁链开锁。

    萧霁月从瓷瓶拈起一颗延寿丹,放在卿玉案的唇边,一如当年,身体抱恙的卿玉案躺在床边,萧霁月整宿整宿陪在自己的身边那样。

    萧霁月一言不发地从怀中取出药,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在上面细心的撒好药,但卿玉案一袖甩开了他。

    这种施舍,卿玉案不稀罕。

    更何况,萧霁月应该巴不得自己死吧。

    萧霁月也没有否认,只是卑躬屈膝地捡起地上的金疮药瓶,重新想为他包扎:

    “你冷静一点,我在给你疗伤。”

    这种疗伤不过是杯水车薪了。

    卿玉案晓得,萧霁月留着他在这里苟延残喘,不就是为了开阳神印的打开么?

    惺惺作态。

    卿玉案极力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猛的抬起他的下颌,冰凉的触感让萧霁月始料未及。

    他用虎牙狠狠地刺破萧霁月的唇,然后对着他的舌头咬了下去,又将药丹递了过去。

    “唔——”

    萧霁月大惊,手中的药洒落一地。

    唇齿相接的缠|绵与温存,刹那稍纵即逝,萧霁月下意识地与之抽离。

    ——很痛。

    萧霁月和卿玉案的唇片俱度上薄薄的血。

    “钟觉浅是让你来找我要开启的机密吗?”

    那一抹艳红,让卿玉案的神情更显奇魅诡谲。

    瞧见不远处的鸩酒,卿玉案夺过一饮而尽。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而且我很好奇一件事——”

    卿玉案看到萧霁月默不作声的反应,反而更加笃定起来,他戏谑道:

    “投奔灭门凶手来复仇,那些人却还逍遥快活燕安王和王妃看到你这般陷害汝南侯府该有多难过啊,枉费我娘亲舍命救你。萧、恩、卿。”

    “恩轻”二字,此刻显得讽刺无比。

    萧霁月睚眦欲裂:“你说什么,当年到底是谁烧的王府?”

    卿玉案生生呕出一口黑血,旋即愈来愈多,染红了一大片衣衫。

    卿玉案凛了眉目,他歪着头绽开笑意,一言不发。

    萧霁月发了疯般地抓住卿玉案的肩膀:“你说啊。当时不就是汝南侯亲口承认的吗?明明是他做的!”

    数不清的信件从卿玉案的怀中散落。

    当年是景祐帝用一城做交换,密谋与鞑靼族毁灭燕安王府,汝南侯拼死抵抗,燕安王却在万箭齐发千钧一发之际,将卿咏才引到安全地带。

    唯有活下去。

    唯有成为帝王心腹。

    唯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卿咏才不得不那么说,不得不替帝王背负弑弟之罪。才能继承燕安王遗志,才能后续替燕安王复仇,找到燕安王府之子,才能有能力去保护他,看他推波助澜、掀荡乾坤。

    可是连卿家遭受非议才凝聚起的这般信念,也被萧霁月亲手摧毁了。

    ……

    卿玉案后知后觉自己的努力有多么可笑。

    卿玉案大可以现在和萧霁月同归于尽。

    但他更想要让萧霁月活着、风光明艳的活着,带着百人、千人、万人的累累血债,好好的活着,死后好下地狱,遭受三途千年苦痛。

    他要让普天之下的人都知晓,萧霁月是多么忘恩负义的人。

    “下辈子,我要让你名利尽毁,我一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一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霁月,你永远配不上谢玦的名字。你不配!”

    卿玉案在他的耳边呢喃,语气间满满的恨意,鲜血染红他的皓齿。

    他从前只觉得谢玦与萧霁月的容颜颇有相似之处,从未觉得谢玦就是萧霁月,如今他终于懂得了。

    记忆里的谢玦,是谁也配不上的。

    一字一句却让萧霁月听得如同刀子一片、一片剜肉般疼痛。

    卿玉案嗤笑道:“你这么惜命,都能做到和凶手与虎谋皮,那我祝你长命百岁、不骞不崩……遥叩芳辰,生辰吉乐,萧、恩、轻。”

    卿玉案的话语愈来愈轻,最后他又是止不住的咳血。

    他的大限将至了。

    他不信萧霁月不会悔及余生。

    “卿玉案,你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当年是谁做的。”瞥过书信后,萧霁月的声音颤抖。

    明明钟觉浅说过这杯酒没有毒的。

    明明钟觉浅说过,只要完成任务就给救活卿玉案的解药的。

    他拼了命地从瓷瓶中寻找另外一颗延寿丹。

    怎么会找不到!

    卿玉案强撑着笑:“萧霁月,我好恨你。”

    下辈子,他不会再喜欢了。

    “卿玉案——”

    任凭如何呼唤,萧霁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卿玉案的口中忽然呕出一大口鲜红的温液,旋即那清澈的双眼便再也没有了生机。

    他那二十三载的光阴,连同开阳神印打开的秘密,全在漫漫雪夜埋没,随风雪寸寸催折。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