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菩萨
女菩萨
秦意呼唤了电梯来接自己, 所以它停在这层理所当然,但悄咪咪带个人来就不礼貌了。
秦意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勉强地扯着嘴角微笑, “不好意思,是我的职业素养在作祟。”
“都是同行,你肯定理解咱们新媒体行业为群众发声的作为,毕竟咱们得向过去正义的传统媒体行业看齐嘛。”
许承安从口袋里掏出刚摘下的口罩重新戴上,他表情不变,抬起手不轻不重地鼓了两声掌, “群众表示很感动,往后次数多了,估计群众感动落下的泪水都能汇聚成世界第五大洋。”
“还是别了,就当是为了咱们珍贵的陆地面积着想。”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 “当然, 我的口袋也急需心疼。”
现在的房价已经不太尊重人类的辛勤工作了,秦意完全不敢想象陆地面积再度减少的后果。
她使劲甩开这些无关的杂念, 重新切入正题, “不过,许总监怎么在这里?”
按道理, 这个时候他理应正在和传闻里的老同学声泪俱下地叙旧情。
许承安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门牌, 以及侧面还没撤下的、来自他爹倾情创作的“精彩”对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家, 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我问你吗?”
“还是说, 在我即将二十九岁的这一年,突然被告知自己竟然是狸猫换太子里的狸猫。”
“而你, 秦意。”许承安把视线重新落回秦意身上,“才是这个家里的真千金。”
突然被cue到的秦意一惊, “不敢!不敢!我爸妈肯定不能同意。”
“而且,你上次说过,我才是猫。”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个字几乎被含在嘴巴里直接吞了下去。
其实秦意还有一句话没敢说,毕竟以老刘头上次的话来讲,他许承安该是瞎护猫犊子的雄性老母鸡……
“好吧,那我换个话题问,请问这位猫小姐为什么带着刚捕到的鱼突然返程?”许承安盯着她手里活蹦乱跳的鱼问。
秦意答:“昨天不是吓到你爸了吗?我本来想道歉来着。”
“为什么是本来?我爸妈应该都在家。”他说。
秦意偏偏头,示意他看自己的头发,“昨天吓到叔叔,今天又吓到你,甚至还吓到了我自己,我想我可能需要重新整理下仪容仪表才能勇敢示人。”
“或许许总监身上有头绳吗?”她问。
这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或者说是祈求着自己这只瞎猫能碰上死耗子,秦意当然不指望他有这种物件,只是纯粹地随口一问罢了。
当然许承安拿不出来,“什么原因给你一种我有的可能?”
秦意随意瞥了一眼他柔顺黝黑的茂密头发,随便扯了个理由,“可能因为你头发太长了。”
“要不然你帮……”她刚想请求许承安帮忙把鱼给捎进去,就见他把左手腕上的手串摘下来递到了自己面前。
“这上面有松紧绳,跟头绳的原理差不多,你先拿着将就使吧。”
这玩意儿秦意听同事聊天讨论过,说是得掏一个季度的工资才勉强够看,还背着沉痛房贷的她自然连眼睛都不想睁,毕竟得了红眼病还得花钱看呢。
“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她幽幽开口。
许承安表情淡淡的,“相信什么?你的发量?头发多就少绕几圈,头发少就多绕几圈。”他把视线转移到她的头顶,“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崩裂它的困扰,你大可以少操一些没必要的心。”
狂掉发星人秦意:“……”
廉颇负荆请罪的典故在前,道歉当然没有当事人不出面的理,再加上许承安承诺不用她赔偿,所以秦意最后还是向金钱妥协了。
她把手里的两条鱼交给许承安,然后接过手串小心翼翼地扎了个低马尾,左右偏偏头确定不会掉才敢松开手。
许承安等她把头扎完,没等把鱼还给她,就直接利落插上钥匙打开了家门。
许母盯着门口的两人看了好久,然后给出专业评价,“有一种女儿带女婿回门的错觉。”
“要是没有最后两个字做安慰,您亲生的女婿应该已经坐上火箭离家出走了。工种号梦白推文台,正理本文。”许承安面无表情道。
正在做饭的许父听见动静,锅铲都没来得及放就往客厅跑。
尴尬的秦意干巴地眨眨眼睛,轻声向两人打了招呼。
看见秦意的一瞬,许父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将空闲的那只手并拢竖立在胸前,并鞠了个躬,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好,女菩萨。”
昨晚他确实被吓得不轻,但如果把秦意想象成微笑静坐的女菩萨,其实恐惧感就顺利消去了一大半。
秦意有些羞愧,“许叔叔,昨晚的事真的不好意思,您可千万原谅我。”
许父活了五十几年,干过的丢脸事不说有一百件,九十九件肯定是有的,他早已做到坦然面对真实的自己。
他洪亮地笑了两声,“我爸给我取名叫许建望,其实是希望我在建筑方面有所望,但很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大概是为了让我的名字尚且有它存在的意义,所以我开始健忘。”
许父挥舞了两下锅铲,“所以你根本不用在意之前的事,我都会忘记的。”
这话当然只是说笑,秦意也确实没绷住笑出了声,连一向优雅的许母都险些崩掉温柔表情,唯有许承安像根死木一样完全没有情绪。
许父看见儿子手里的黑色袋子,凭经验判断出那里面装的是鱼。
“小秦怎么带鱼来家里了?是想吃鱼了吗?不过今天做恐怕来不及了哦。”
他之所以确定这鱼是秦意带的,是因为许承安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一回,后来有了阴影,二十年来都不肯再吃一口鱼,属于是恨得非常透彻了,所以他绝不可能做出买鱼的行为。
许承安拎着袋子走到鱼缸边,冷哼了一声,“女菩萨是来放生的。”说着他举高袋子,连水带鱼一起倒进了鱼缸里。
傻眼的许父愣在原地,秦意小声解释:“道歉总要备点礼物,想着您喜欢鱼,所以给您挑了两条……”
“挺好的,挺好的。”许父机械地张着口,“送礼都送到我心巴上了。”
想着不能拂年轻人的好意,许父还特意运用上了最近从网上学来的流行词汇。
见对方情绪还算高涨,秦意顿时放了心,完成任务的她当时就提出想要离开。
许母和许父一左一右拦住她,“之前来两回都没留你吃过饭,今天既然赶上了,就留下来一起吃呗?”
饭她确实没吃过,可前两回来她可没空过一次肚子回家……
推拉下,秦意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不知红包香的年纪,在亲戚的拉扯下,懵逼的自己莫名其妙就坐上了饭桌。
许父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然后招呼着秦意和许母吃饭。
秦意问旁边没有碗筷的局外人,“许总监,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都吸引不了你吗?”
许承安指着她面前放着的双莓(蓝莓&草莓)咕咾肉说:“这道菜在我家的饭桌上出现了至少二十五年,唯一一个能同它并肩长情的还是大白米饭。”
这道菜的诞生源于家里当时的草莓和蓝莓剩余过多,于是热爱创造的许父就浅浅露了一手。
结果这手一露就是几十年,你别看这搭配挺诡异,甚至味道也是非常“缤纷”的哟!
被诋毁的许父恼羞成怒,“木头就该有木头样,请你闭上嘴巴不要再讲话。”
许承安在外面吃过饭了,所以自然不用吃第二顿,这一点父母已经被提前告知。
只是让他们迷惑的是,往常一闲着就爱往卧室钻的儿今天却死活赖在了客厅里,不知是不是疑似爱情改变了他。
餐厅和客厅之间只用了吧台隔着,也就是说,秦意坐在饭桌上就能清楚地看见许承安的一举一动。
比方刚才,他正在给鱼缸里的鱼撒饲料。
又比方现在,他给阳台上的绿植都重新施了营养肥。
许父骂骂咧咧的,“自己吃饱知道叫停,别人喊饱你是一点不听,别给我鱼喂死到底能不能行?”
许母幽幽补充,“最好能还给我的花一片安宁,我还想和它们再见于明。”
在场唯一一个观众忍不住鼓掌,秦意的笑眼弯成月牙弯,“叔叔阿姨,你们简直就是平民百姓里隐藏的说唱王。”
许承安撇了撇嘴,最后老实坐去了侧边的沙发上。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秦意根本不会因为和家长独处而感到窘迫。
饭毕,秦意心底略觉亏欠,于是再次提出洗碗。
许父拦住她,义正言辞道:“许承安收了我的钱,这活就该他干。”
许承安自然地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秦意一边帮忙摞碗,一边抵不住好奇问:“那这么说,你光端端碗就能无痛月入三千喽?”
许承安瞥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一定,比方上个月有三十一天,我就赚了三千一。”
“而且我在外地时,连碗都不用端。”
秦意:“……”
饭后没再停留,秦意提出了告辞。
时间不算早了,许父和许母自然不好意思再挽留,于是派了儿子送人。
秦意强烈表示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去,毕竟她家在这不远的闹市区,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许承安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走到地铁站入口,秦意再见的字句还没蹦出口,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叫自己。
“秦意!”
是高斯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于打工人的开朗感。
秦意冲他点点头算作问好,转头又继续同许承安道没说完的别。
“今天麻烦许总监了,那我就先回了?”
许承安毫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学生模样的男生,然后冷淡地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凑上前的高斯一脸好奇道:“这位大叔不送你回家啊?那不如姐姐跟我搭个伙一路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