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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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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技术员

    杨小朵和田毓因为第一次就擀平了一块完整的玻璃, 从而变成了指导其他几位娘子擀玻璃。

    尤江雪当场就激动的瞧着那平整的玻璃,想象着将玻璃镶嵌到窗户上的样子,没想到好几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竟然换了个细心手稳的娘子就解决了, 关键是这几个娘子还是自己找来的。

    这下自己说不定能得到楚娘娘的夸赞呢。

    施嫦人是中午醒的, 消息是下午得到的。

    而杨小朵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问题,这擀平玻璃也不是那么难吧, 为何之间那些男人次次都做不好呢,另外的四个娘子虽说擀的不算平整, 但是也比那些在地上奇奇怪怪的失败杰作好太多了。

    尤江雪激动的拿起小本本,抓着杨小朵和田毓疯狂追问。

    田毓本就不善言辞,她指了指杨小朵,“是杨娘子让我何时轻何时重,我算不得什么厉害。”

    尤江雪立刻摇头, “不,田娘子你想错了,光是能够轻重切换自如便是已经很厉了,何况你还是第一次做,已经比之前那些男人厉害很多了!”

    杨小朵想了一下,“我感觉这东西和炒菜差不了太多,也得看火候,倒在钢板上的时候就得观察哪些地方的气泡过于的多,哪些地方过于的少,然后我就觉得和我炸吃食的时候很像,也是很热的温度, 需得看东西炸过了没有,又炸熟没有。”

    尤江雪飞快的在小本本上写下杨小朵的心得感悟, 随即就对杨小朵和田毓下达了指令。

    两个人不用干活了,杨小朵负责指挥轻重,田毓负责教她们掌握轻重。

    施嫦也没想到难题这么快就被攻克了,她的步子也比平时要急切一些,竟足足比平日里早到了十分钟。

    她在内心感叹道,自己真的太勤勉了。

    尤江雪还在对方才杨小朵的话进行总结和研究,她没想到施嫦来的这么早。

    尤江雪抬头,“部长,您今日来的这样早!”说完,尤江雪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施嫦,顺便将杨小朵以及田毓叫了过来。

    田毓一听尤江雪说施嫦是部长,便有些害怕的捉住杨小朵的衣袖,她本是想来赚个什么实验费,没成想见到了部长这样的大人物。

    杨小朵在施嫦的气势下也不敢说话,只时不时的偷瞄一下尤江雪,心中想着自己应当是立了功了,那什么实验费会不会多给一些。

    施嫦听完,转头问杨小朵,“那你是怎么想到要靠气泡来判断呢?”

    杨小朵立马收回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思,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从前做厨娘,做炸食之时,就会凭借着气泡来判断油温,我方才就是突然想到会不会和做炸食差不多,因为尤娘子和我说已经失败了很多次,我便常规的法子定然是行不通了,便想试试。”

    施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细心又大胆。”

    随后对着尤江雪微微颔首,“她们两个,等玻璃厂开了,直接去做玻璃厂的技术员,这段时间你给她们恶补一下基本的文化课和物理化,你这次事情办的很不错,明日我就去给你要奖金。”

    尤江雪不知有多开心,笑道,“多谢部长。”

    杨小朵和田毓瞬间僵在原地,二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什么是技术员?物理化知识又是什么?还要恶补文化课?是她们所知道的那个文化课吗。

    等施嫦走远了,杨小朵这才急切的拉着尤江雪的手,“尤娘子,方才那位部长是什么意思啊?技术员是什么,什么又是物理化,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还有,实验费会不会多给我?”

    田毓也是点着头,表述着自己的疑惑。

    尤江雪兴奋道,“你们都知道最近工厂在招人吧,但是招的可都是工人,是要干活的,但是技术员是管技术的,可不用干活,是个极好的差事,各个工厂的技术员都是原来岳县出来的,你们两可是整个江南头两个当技术员的呢,这多厉害啊。”

    杨小朵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我连字都不认识,别说那什么楚娘娘的简体字了,也能当技术员吗?”

    尤江雪拍了拍杨小朵的肩膀,“所以这才让我给你们补习啊,明日你们过来跟着我学。”

    一下子从做饭的厨娘变成工厂的技术员,杨小朵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好事。

    她走到自己家门口之时,突然想起那日王向蝶说自己不是去做织娘的,而是去管织娘的。

    那王向蝶不也是技术员吗!

    杨小朵不由得夸起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还挺厉害的。

    而另一边的田毓的心情可不像杨小朵这般自在和开心,她甚至带了点忐忑,她本就是出来想赚个实验费的,如今当了技术员,家中郎君和婆母会同意她去吗。

    田毓刚走到家门口,就瞧见有两个头发短短的吏事娘子在她家院子门口说着什么。

    田毓本以为是来宣传什么政策的,这些日子偶尔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各家各户的门口。

    田毓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她的丈夫和婆母好言好语地笑道,“是是是,自是不会阻拦她的,我们哪里敢阻挡江南道的发展,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支持她去当这个技术员,绝不给她拖后腿。”

    田毓听到技术员三个字,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

    她瞬间呆在原地,没想到楚娘娘的办事效率这么快,她甚至都还未走到家门呢,怎得就有吏事来做她家里人的思想工作了。

    田毓的婆母听见动静,往门口一瞧。“她回来了,妇联的吏事娘子们,你们和她聊。”说完还赔笑了两声。

    田毓不由地看呆了,她从未见婆母对着娘子有如此和颜悦色之时。

    那几个妇联的吏事连忙又将田毓拉到一旁,“施部长聘任你和杨娘子做技术员的时候就已经差人通知了我们妇联的人,杨娘子是死了丈夫的独身,她自己便可以做主,所以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主要是怕你家中人阻拦你不让你做这个技术员,或者在家中对你态度不好,总之,只要你觉得你需要帮助,尽管联系我们。”

    田毓抿了抿嘴唇,“好。”

    原来在楚娘娘手底下做工,家中就算颇为微词,也是可以被解决的啊。

    田毓如此想到。

    江南的百姓都种上了土豆和红薯,这两样东西可比菽,俗称大豆,也就是现在的黄豆充饥多了。

    在楚旋来到江南道以前,这里被吕用和李德业所压迫,吃不起小米的百姓们会选择用黄豆做成豆饭充饥。

    但是黄豆吃多了容易胀气不说,一到晚上还会腹痛难忍。

    既然无敌的土豆和红薯登上了舞台,作为原本就不亮眼,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黄豆自然退出了舞台,终止了它的使命。

    这也导致之前种植的大量黄豆无人购买,只有那些种植黄豆的农户自己吃,但是他们也是怕黄豆放太久怀掉,便是一日三餐都吃,最后还是一个农户吃出了毛病,楚旋才知晓此事。

    楚旋在空间用平板搜索了黄豆如何做成豆腐和豆芽的制作方法。

    祝青寒熟练的拿起纸笔,接过平板,“还是我来抄写吧。”

    兴农部的部长王雪莲得了制作方法,又将此事交给了郑由。

    郑由收了些黄豆,和其他两个吏事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首先是较为简单的发豆芽。

    发豆芽没有什么难度,只需要黄豆,水,一块透气的棉布即可。

    郑由本来还不相信黄豆真的能发出豆芽,但是又听说这法子是楚娘娘给的以后,他便不怀疑了。

    发豆芽需要七日左右,他们一边记录着这七日的数据,一边期待这豆芽究竟长什么样子。

    郑由这几日回家,也总和黄如容说豆芽的生长情况。

    夫妻二人白天基本各忙各的,只有到了晚上才会碰面,二人聊了一会豆芽,聊了一会玻璃厂建好以后安一个玻璃窗。

    黄如容说,“玻璃窗倒是其次,那些玻璃器皿才是尤其重要的。”

    郑由也点头,“我也听说了,只要玻璃器皿能够被制造出来,这在医学方面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二人说着说着,说道了郑悦。

    郑由拍了拍脑子,“你瞧我这记性,这些日子我都给忙忘了,我昨日听隔壁的林娘子说阿悦写了一篇作文,像是得了什么二等奖。”

    提到女儿,黄如容心中也柔软了几分,“林娘子如何知道阿悦在岳县得了作文奖?”

    郑由回答,\“是她有公差回了一趟岳县,当时我本来想问她阿悦是写的什么作文,结果她有事去忙了,我还未来得及问,我瞧着现在这时间她应该是下班了,不如我们去问问?\”

    黄如容点头,本来将郑悦一个人留在岳县她就已是万分愧疚,如今更是不想错过女儿成长之中的任何点滴。

    只是夫妻二人还未走出门口,就遇到了正准备敲门的林绣。

    林绣笑道,“郑郎君,黄娘子,我正准备来找你们呢,当初多亏黄娘子的救治,我才能活了下来,还当上了吏事,所以这次我回岳县,听到了郑小娘子作文获奖一事,我还打听了一下郑小娘子的作文,并且将起抄写了下来,昨日实在是太忙,还未来得及拿给你们。”

    说完将一张纸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黄如容,递完了还说,“黄娘子和郑郎君为了建设江南的决心,我真是深感佩服。”

    黄如容连忙笑着接过,问了句,“那作文奖的第一名又是何人所得。”

    林绣一边转身一边说,“是杜县长的女儿杜小娘子所写的《我的县令母亲》”

    黄如容:

    郑由:

    进了屋子,郑由安慰道,“没事,小草的学习一直都比阿悦好些,咱们阿悦能得第二名已是很厉害了。”

    黄如容连忙将纸展开,想看看郑悦写的作文。

    看到标题,他们二人就心中一窒。

    《我那为了建设扬州丢下女儿的双亲》

    二人心中愧疚更深,恨不得丢下自己现在的事业立刻回岳县。

    当我的阿娘与阿耶毅然决然的对我说,阿悦,你要留在岳县,你不能耽误你的学业,你需要快快的学习,将来毕业了做一个有用的人,能给为楚娘娘做事的人。

    我眼泪婆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我的双亲都要离开我,我的心是多么的痛,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他们分开过。

    但是另一方面我又知道,我不能阻止他们,江南的百姓需要被拯救,我不能因为我的私心害了江南的百姓。

    郑由和黄如容沉默了

    她在胡编乱造什么东西,谁丢下她了,是她自己不愿意来啊!

    远在岳县的郑悦打了个喷嚏。

    黄如容收起了这篇作文,方才愧疚的心情已然消散。

    “你还是给我仔细讲讲那豆腐制作的原理吧。”

    第102章 生辰

    楚旋在这边搞基建搞的如火如荼, 宋儇在另一边的汉州也是吃喝玩乐无所不用其极。

    毕竟现在有个神仙站在他这边了,江南道也收复了,那么他还忧心什么大骊会毁在他手上呢, 说不定能在他手上再创一个大骊盛世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 即将17岁的宋儇完全不顾现在民间有多疾苦, 一心只想要繁华热闹表象的他,决定给诸位节度使广发邀请, 希望他们来参加自己诞辰,也就是大骊的千秋节。

    大骊将皇帝的生辰那日定为千秋节, 在原本盛世繁华的大骊,本是家家户户都期盼的节日,不仅仅有灯会,官员还能休假一日,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

    宋儇从前就最喜欢热闹, 每逢生辰,便是要在宫中大摆三天宴席,请上许多官员与其家眷,欣赏歌舞,也是从前长安最为热闹的节日。

    只是如今的大骊又哪里还有什么千秋节呢。

    祝青寒念完了信中宋儇的恭维和夸赞的话后,问,“要去吗?”

    楚旋将手中的文件一放,“去啊,怎么不去,我现在可是大骊的江南道节度使,其他的节度使们都去, 我为何不去?”

    祝青寒显然对楚旋的决定没有异议,她默默的将信收好。

    楚旋又道, “那我不在江南这段时间,江南就由你坐镇了。”

    黄新苗和陶春想过做楚娘娘的兵很辛苦,但没成想有这么辛苦。

    陶春甚至整个人的体态都变了,她变得瘦了一些,原本的脂肪变成的强健的肌肉,她们虽说原本都是有些力气的娘子,但是要达到张傲云的标准那还差得远。

    并且她们二人也终于知道为何练兵队每日都能有肉吃了,就这么个训练程度,什么跑几千米都是轻的,动不动就是什么荒野求生,障碍跑,不吃肉根本活不下去好吧。

    期初最让二人崩溃的还是晚上,两个人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哨声吵醒,底下用喇叭喊着什么五分钟内下楼集合。

    两个人崩溃的大眼瞪小眼,随后立刻穿上衣服跑下楼。

    黄新苗的内心是崩溃的,这里的辛苦和汗水比她想的要更加辛苦十倍。

    但是她又想到了那日把男人提起来扇巴掌的娘子,她又觉得自己咬咬牙可以坚持。

    半夜在楼下完成集合后,上楼时,黄新苗瞧着陶春脚步虚浮,关切地问,“陶娘子,你还好吗,这训练着实是辛苦了些,若是实在是受不了”

    黄新苗的话还没有说完,陶春就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神情充满着希翼,“黄娘子,这里居然可以每天都吃到肉呢,那可是肉啊,是那么好吃的肉啊,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黄新苗:当我没说。

    两个人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每当觉得实在是太累了的时候,就互相给对方打气。

    黄新苗拍着陶春的肩膀,“你想想,留在这里每日都能有肉吃。”

    陶春也拍着她的肩膀,“你想想,你留在这里就能把男人提起来转圈了。”

    直到试训结束的日子。

    这些日子的训练并不是代表已经能够进入练兵队的,而是一种隐形的选拔,若是有人表现欠佳,那则会被退回去,黄新苗与陶春并排站着,瞧着好多男人都因为没能通过选拔而离去。

    而她们二人,还有当时报名的几个娘子都留下来了!

    陶春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留下了真好,真好,我一点都不想回家,家里可不能顿顿都吃上肉。”

    就这样,陶春靠着吃肉的顽强执念,黄新苗靠着把男人提起来扇巴掌的执念,两个人竟还成为了新兵中的佼佼者。

    在训练中还得了一次小红花。

    原本今日黄新苗本以为又是平平无奇训练的一天,没成想负责训练他们的邓尔将人召集起来。

    黄新苗和陶春不由得有些疑惑,平时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训练了,今日是有什么特别的讲话吗。

    邓尔双手背后,大声道,“今日将你们召集起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楚娘娘要参加大骊皇帝的生辰宴会,需得前去汉州,所以我们练兵队要选拔一些人组成一支队伍,护送楚娘娘去到汉州,本来你们新兵是没有资格的,但是有两个人表突出,此次特地允许这两个人跟着前辈们去学习。”

    “黄新苗,陶春,出列!”

    “到!”

    黄新苗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居然被选去保护楚娘娘?她何德何能啊。

    陶春也是懵的,跟着楚娘娘是不是就能吃更多的肉了?

    而且去保护楚娘娘,那可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风光,那可是楚娘娘,是江南的救世主啊。

    不光练兵队在选人去汉州,吏事之中也需得要选些人,首先就是得给楚旋带一个秘书,毕竟祝青寒要留下来做镇守江南,接下来便是各种零零散散的人员。

    总之去的人虽不会太多,但是也不会太少。

    因得楚旋要去汉州的事,又召集各部长便又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会议依旧由祝青寒主持,“楚娘娘前往汉州参加宋儇的生辰宴会,所以这段时间,我暂替节度使一职,各部长可有意见?”

    众人皆表示没意见。

    施嫦缩在角落里,只希望不要给她安排什么特别的任务才好,毕竟这段时间科研部已经够忙了。

    而且。

    她眼眸微垂,若是她跟着去的汉州,一定会被那个人认出来。

    她暂时,还不想让师姐知道自己的行踪。

    楚旋靠在座椅上,安排了一下重点开展的工作,然后让各部门简单汇报一下工作。

    全小田第一个站起来,“外交部今日完成宣传任务百分之100,接下来即将尽全力宣传去文盲化的工作,让百姓理解并且配合。”

    王雪莲第二个,“兴农部已成功将土豆和红薯让农户们种植,也将黄豆发成豆芽和制作成豆腐的法子教给了有大量黄豆囤积的农户,接下来就是种植各种仙种,将多种多样的蔬菜和水果推广开来。”

    工作汇报完毕,这个简短的会议就此散会。

    各部长回去通知本部被选到随行的人。

    胡似七被通知的时候她正带着一群医学生们观看一个典型的病例,她面色从容,“这个就是典型的因为病毒引起的感冒。”

    医学生们散去后,她面色闪过诧异,“让我跟着楚娘娘去汉州?”

    卫霜点头,“这波医学生的教学任务我会先交给黄如容,你就安心的跟着去汉州就行了,也要不了多久。”

    胡似七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出发当日,练兵对众人骑着马,楚旋和跟着去的几名吏事分别乘坐两辆马车。

    队伍朝着汉州驶去。

    黄新苗和陶春骑马在马车两侧,二人忍不住用眼神互相交流。

    陶春用眼神询问,这个马车里做的就是楚娘娘是吗?

    黄新苗对她微微点头,对对对,就是这辆马车,天啊我居然离楚娘娘这么近。

    陶春又是一个眼神,天啊啊啊,老天爷,我何德何能护送楚娘娘。

    黄新苗重重的点头,对啊,我快激动的晕掉了。

    虽然她们二人可以用眼神无障碍交流,但是在邓尔看来这两个人就是眼睛好像那个抽抽了,不知道一直在互相眨眼做什么。

    于是邓尔骑马上前,低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陶春和黄新苗瞬间低头,“没没什么。”

    难道要她们说因为旁边的马车里坐的是楚娘娘而激动难以言表,她们可说不出口啊。

    被陶春和黄新苗惦记的此刻楚旋坐在马车内,忍不住思考着。

    汉州,大骊皇帝的生辰宴,节度使们的出席,是在这个即将礼乐崩坏的时代,一群权利顶端的男人的聚会。

    不过一群人面兽心,残忍暴虐,只顾着如何将自己送上权利的顶端,不顾百姓死活的恶鬼罢了。

    在大骊彻底灭亡,宋儇死后,屠杀百姓的是他们,不将百姓视作为人的也是他们,滥用武将,杀人如麻的也是他们。

    封建社会是个吃人的时代,不管何时都是。

    楚旋放下帘子。

    她一直觉得这场穿越应该是有意义的,她有跨越千年的思想,她有超越这个时代千年的金手指,她想要撼动吃人的封建王朝。

    但是这些只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

    所以她才会遇到祝青寒,遇到施嫦,遇到全小田,遇到张傲云,遇到每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女孩子。

    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翻手为云,改变时代,但是她们可以。

    第103章 到达

    汉州行宫内。

    虽然汉州的行宫比不得长安, 但这些年间宋儇田令幸嘉玉这三个危害人间的f3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所以汉州的行宫还算是富丽堂皇。

    宋儇手背在身后,焦急的踱步着, “好不容易能过一个千秋节, 却没有乐舞表演, 只有些酒肉俗物。”

    田令在一旁安慰道,“想在汉州凑齐300个容貌姣好15岁以下的少女作舞和几十个姿貌秀美的少男奏乐, 确实有些困难。”

    宋儇气的一甩袖子,“朕自是懂, 就算是现在寻到了,教他们跳舞奏乐自也是来不及了。”

    宋儇完全没点作为皇帝的自觉,童年不受重视和被人排挤的遭遇让他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人,从前他一心一意依靠着田令,而现在隐约有些依靠起楚旋的意思。

    他忍不住叹气, “朕还想给楚娘娘瞧瞧大骊的歌舞,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楚娘娘替朕夺回了江南,现如今又替朕镇守江南净化浊气,朕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她。”

    田令继续宽慰宋儇,“楚娘娘既是选择了陛下,认定了陛下是真命天子,自是不会对此事有什么芥蒂的。”

    宋儇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便着手问起给楚旋准备的住处如何了。

    楚旋可不知道自己被宋儇惦记的不行,她只叹这一路民不聊生的景象。

    她所到之处的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的, 佝偻着身子的,脏污的, 眼中没有神采的。

    不管他们现在属于大骊还是大齐,都有极高的赋税。

    宋儇要赋税用于享乐,顺便用于存钱来打仗夺回长安。

    杨角要用赋税养活自己和他这几年每年都开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员,以及跟着他打天下的盐贩子们。

    只有楚旋,江南的赋税她只收取百姓极低的一部分,剩下的都用丘江县所敛之财来应付大骊的赋税。

    邓尔一路走来,看的也是心惊。

    她太久没有离开过楚旋治下的土地了,不知道外头竟还过着这样的日子。

    不,可能比她当初上仙安山之时更加不如了。

    毕竟那是乱世初开,百姓尚且有挣扎的余力。

    而这些年连年的天灾人祸,他们早就认命了,认命的人眼睛里是没有光彩的。

    黄新苗和陶春倒是感悟颇深,她们才脱离这样的生活不久,瞧见佝偻的耕地的百姓,她们心中也生出无限悲伤来。

    黄新苗心中突然生出个想法,若是这些可怜的人也能去到江南就好了,楚娘娘正计划开垦荒地,正是缺种地的人,整个江南道都在修路,也很缺做短工的人。

    只不过最终楚旋的车队也只是快速的掠过了这一片土地,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快到汉州时,所见的农户便更是贫瘠,宋儇对楚旋这次的到来十分的重视,所以早早就吩咐了人在外等候。

    人当然是田令安排的,来迎接她的也是田令手下的宦官们,且大多数是他的干儿子。

    宦官不能生育,为了给自己传宗接代留下香火,往往都会认上一些小宦官做干儿子,田令当初也是认了个干爹,宦官们便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认下来,谁本来叫什么姓,早已记不清了。

    和邀请楚旋参加生辰宴一起送过来的自然还有证明楚旋身份的玉牌。

    邓尔一个纵身下马,掀开帘子从林以南的手里接过玉牌,随后又上马骑到一群宦官的面前。

    看的这群宦官是一愣一愣的,这这这是娘子?哪里有娘子有这样短的头发啊,而且谁家娘子生的这般高大,骑马的技术又这样的好?

    邓尔开口,“可是圣人派来接楚娘娘的?”

    一群宦官连忙行礼,“点头,正是正是。”

    邓尔居高临下的将玉牌递给他们,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宦官踮起脚来够,还差点没够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随后官宦们又问,“楚娘娘可是在马车内?”

    邓尔点头,“正是。”

    接到了楚旋,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需将楚旋带到供她休息的地方,过两日再将她带进宫参加宋儇的生辰宴,他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不知道田枢密使会不会对他们刮目相看呢。

    一群小宦官想着。

    汉州不算大,下辖不过7个中县,是在是算不上富庶之地,但是这般不富庶的地方却能瞧见许多富丽堂皇的府邸。

    这与在汉州外那些贫瘠而瘦弱的百姓,还有他们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旋到了的消息自是第一时间传到了田令的耳朵里,田令立刻很快告诉了宋儇。

    只见宋儇抱着他心爱的仁照鹿,面色兴奋不已,“楚娘娘当真到了?此刻已在驿管休息了?”

    田令笑着点头,“到了,只是听田五他们说,楚娘娘一直坐在马车里,并未露面,而楚娘娘带的那些随从全是娘子,还有好些会骑马,身形也高大呢。”

    宋儇觉得没什么问题,“楚娘娘是女仙,身边收些女弟子,女随从,自是十分正常的的事。”

    随后宋儇双手抓着仁照鹿,“朕现在就召楚娘娘进宫,以表示朕的对于她的感激之情。”

    田令一瞧这个熊孩子又要开始作妖,连忙制止,“楚娘娘从江男来到汉州,一路奔波劳累,此时应当让她好好休息才是。”

    宋儇怀里的水晶球也非常和适宜的唱起了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在这里。\”

    还未等宋儇回话,田令便指着水晶球说,“仁照鹿也是这般想的。”

    宋旋只得失望的低下头,“阿父说的有道理,那便等明日再召吧。”

    田令对宋儇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加上情绪安抚到位,只见他轻声说。“今日见与明日见不都是一样的吗,都能表达圣人的感激之情,楚娘娘定然是不会介意的,不如圣人晚上就玩一会斗鹅如何。”

    说道斗鹅,宋儇的眼睛都有了神采,他重重的点头,“好。”

    宋儇所在的汝文县一到了晚上也是格外的热闹,那些跟着宋儇逃过来,又或者是后面投奔过来的官员们十分热衷于将汝文县当成从前的长安,纵然是到了夜晚也是灯火通明。

    或许他们都还沉浸在大骊尚且还是盛世的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楚旋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趟在了柔软的床上,滚了两圈,不得不说,纯正的动物毛填充物确实比棉花要来的舒适许多。

    楚旋能够休息,但是黄新苗和陶春却不可以。

    刚到这表象繁华的汉州,她们就接到了自己的任务,跟着她们的前辈王霞飞一起出去“转转”。

    说是转转,实际就是了解地形,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从长安逃来汉州的人夜晚几乎都是醉着的,醉着的不说,他们还会一边醉一边说自己当初在长安如何如何。

    黄新苗无语的看着路边呕吐的好几个男人。

    这已经是她出门以来遇到的第三波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皆换上了普通百姓娘子的装束,头带帷帽,穿梭在人群之中。

    黄新苗和陶春默默的记下地形,偶尔也听听普通百姓的抱怨。

    “听说过两日是圣人的生辰,又要过千秋节了呢。”

    “千秋节会休假吗。”

    “你梦呢 ,今年是说了不休假的。”

    “千秋节又能不能赦免一些赋税呢。”

    “自也是不能。”

    “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该如何是好啊。”

    黄新苗默默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她从百姓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脸,完全没有节假日即将到来的喜悦之情。

    将汝文县转了一圈后,三人这才打道回府。

    第二日,楚旋早早的就起来准备着进宫面见宋儇。

    楚旋没有穿什么贵重的衣物,也并未佩戴什么首饰,就这样带了几个人进了宫。

    宋儇比楚旋起的更早,准确的说他是昨天兴奋了一天就没睡着。

    宋儇抱着仁照鹿,端坐在大殿之中,时不时的张望着。

    田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安抚道,“楚娘娘马上就到,陛下切勿焦急啊。”

    宋儇看起来心情很好,他乖巧的点头,“朕自是知道的。”

    随着宦官的一句,“楚娘娘到。”

    宋儇立刻绷紧了神经,瞧见走进来一个头发大概只到下巴位置,衣着朴素的娘子。

    他呆呆地想,这便是楚娘娘。

    楚旋浅行了个礼,“陛下万安。”

    宋儇立刻激动的回答,“楚娘娘平身!”只是这最后一个字犹豫他太过于激动直接破音了。

    再场自然无人敢笑话天子,于是全场依旧安静。

    楚旋也保持着沉默了。

    宋儇这时清了清嗓子,“给楚娘娘赐座。”

    楚旋转身坐下,只听宋儇又说,“此次江南道之事,多亏楚娘娘鼎力相助,楚娘娘这番为大骊,朕甚是感激。”

    楚旋谦虚地说,“我本是下凡云游,不愿多参与凡间的因果,若非见苍生太过疾苦,江南浊气若是放着不管,定是危害人间,我也不会参与凡间的争斗。”

    宋儇又连忙举起水晶球,“楚娘娘瞧,这是你送我的小鹿,我十分喜爱,日日与我相伴,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仁照鹿。”

    田令见插不进话,忙说,“是啊,圣人日日都要仁照鹿陪伴入睡。”

    一番交谈以后,宋儇又问楚旋还有没有想要的。

    楚旋想了一会,说,“只愿世间再无战争,愿百姓都能过上吃饱穿暖不再颠沛流离的日子。”

    楚旋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真心的,愿望也是真心的,只不过是她想要自己实现罢了。

    而实现愿望的第一步,就是要清除所有障碍。

    而宋儇,就是障碍之一。

    第104章 宴会

    高羡去到丘江县未能见到楚旋, 虽然觉得楚旋不是炼丹吃丹的仙,但是心中也是十分遗憾的,而在今日宋儇的诞辰之日, 又能见到。

    高羡甚至忍不住想象, 永生的人会生得什么样子, 是鹤发童颜,还是容颜永驻, 又或者垂垂老矣?

    但是想着想着,他又摸着下巴沉思, 也许楚娘娘没有活过这么久,年岁并不大呢。

    罢了,到了宴会之日再说吧。

    到了宴会之日,他特地早早的就沐浴更衣,去了汝文县的行宫。

    宋儇自然是坐在最上头的位置, 而下面的位置也自是有个讲究,大骊以左为尊,而宋儇之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就是楚旋的。

    他在楚旋的对面,右边的位置。

    高羡自是知道宋儇脑袋空空身无长物,这些安排说是宋儇的意思,其实都是田令安排的罢了。

    看来楚娘娘是很受宋儇的重视。

    高羡到的早,宫人引着他去了他的位置坐下,节度使们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第二个到的人是剑南道节度使季兴,季兴算个武将出身,说话做事毫无风度, 也是最看不惯高羡这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季兴前脚刚踏进来,瞧见高羡的位置在自己的前面, 假模假意地笑道,“高节度使如今真是好生得圣人信任,位置竟坐的这般靠前。”那笑声粗狂无比,简直无半分儒雅可言。

    高羡一门心思都在楚旋身上,自是懒得搭理他,只淡淡的回答一句,“节度使可是瞧错了,我左边可还有个位置呢。”

    季兴表情依旧不变,一脸笑意,“我知道那是楚娘娘的位置,楚娘娘当初可在我剑南道的岳县救助了许多百姓呢。”

    高羡懒得和他多言,整个人只将双眼投放在楚旋的位置上。

    今日能亲眼一见,他定是要问出心中所想。

    节度使们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场,众人的眼睛都盯着高羡左边的位置。

    他们派了自己手底下的士兵去参与了攻打江南的战争,自然从那些士兵嘴里了解到了那仙器血雨幻光。

    在所有人都还在拼冷兵器打近身战的时候,血雨幻光在这群士兵眼里被过分的夸大化。

    所以一众节度使们听到的版本几乎都是这样的。

    “那血雨幻光在天空之中散发出了耀眼的金色的光芒,几乎要堪比太阳。”

    “血雨幻光落地之后,凭空便从天空之中劈下一道惊雷,似乎要将天空撕碎一般。”

    “我从未听过这般的响声,要将人的耳朵都震聋了,随后那城门竟就碎成了渣渣消失了!”

    听到的几乎全是这样版本的节度使们,很难不对楚旋产生一丝敬畏之心,那血雨幻光若是能给自己,何愁不能将天下握在手中。

    而且,血雨幻光只是她拿出来的,说不定她还有没拿出来更好的东西呢?

    还有之前那颗所谓的神药,现在都被小心完好的保存着。

    随着宦官宣了一声,“楚娘娘到。”

    众人皆屏气凝神的看着大门。

    下一秒,一个身着普通常服,头发略短,未带任何首饰玉佩的女子缓缓踏进了行宫的大门。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头发更短,却又生的高大的娘子。

    楚旋面色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跟着宫人入座属于她的位置。

    高羡的目光紧随楚旋的动作。

    她看起来年岁并不大,没有鹤发童颜,也没有垂垂老矣,她看起来就和平常娘子并无区别,除了头发短一些。

    这就是长生之人吗?

    楚旋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落坐。

    高羡与她离的近,本想着上前一步与她说话,谁成想季兴这个武夫,更快他一步窜到楚旋的面前。

    季兴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反而带了丝稳重,“久闻楚娘娘大名,今日幸会得一见。”

    高羡在一旁看的都想笑了,原来武夫也能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来。

    随后季兴的语出惊人程度,让楚旋都差点难以维持形象。

    他指着楚旋身后的女兵说,“我今日一见楚娘娘的侍女们,就觉得她们姿容秀丽,端庄大方,和蔼可亲,我家中次子正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楚娘娘不嫌弃。”

    黄新苗的瞳孔都开始地震了,这个人是在说她端庄大方?

    邓尔也在心里默默的疑惑了一下,她看起来很和蔼可亲吗?

    王霞飞直接沉默了,寸头的她很姿容秀丽吗?

    高羡不由得在心里臭骂,这个不要脸的,竟想直接求娶楚娘娘的侍女,真是打个一手好算盘,只不过这武夫未免也太蠢笨了些,也不知道谁教了他这些夸奖女子的词汇,也不知道改改就照着说。

    蠢的要命。

    楚旋短暂的沉默了一秒,接话道,“我的侍女与弟子现在都没有成亲的意思,季节度使还是另寻她人吧。”

    高羡顺势站了起来,“季节度使就不要强求了,楚娘娘的侍女们一个个英姿飒爽,高大威猛,又怎么嫁与你那病恹恹的次子呢。”

    季兴怒目圆瞪,“你!”

    有了季兴开这个头,其他节度使们也纷纷靠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其中之意无非便是拉拢,暗示,示好。

    楚旋目光冷淡的瞧着这群此刻与她殷切说话的男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拥有极大权利的“强者”,他在各自的地盘都是皇帝一般的存在,可以决载无数人的生死。

    然而现在,他们在她的面前只能敬小慎微,百般讨好,从语气到表情再到眼神,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不屑,打量。

    不能抑制的,楚旋的内心被极大的满足了。

    原来这就是女人从未得到的权力的滋味,不得不说,如果人一但尝到了,确实会变很难再放手。

    楚旋厌烦了这群男人的叽叽喳喳,她开口道,“今日是圣人生辰,节度使们可别忘记了。”

    高羡不着急这时候去插话,他和楚旋离的近,想找他说话随时都有机会。

    恰好这时候宦官的声音又传来,“圣人驾到。”

    宋儇穿着华丽的衣裳,头戴花里胡哨的发冠,兴奋的走了进来,“众爱卿不用行礼。”

    宋儇后头还跟着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仁照鹿,跟在宋儇身后。

    宋儇径直往前走,坐在了最上方,紧接着是田令和幸嘉玉,还有一众官员,他们陆陆续续落座在节度使之后的座位。

    宋儇清了清嗓子,“今日是朕的生辰,也是大骊的千秋节,特邀众爱卿一起庆祝。”

    说完,他一脸期许的看着仁照鹿,似乎在说,你唱啊。

    这些日子,宋儇早已摸清了仁照鹿的习性,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开口歌唱,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它会开口的时候。

    仁照鹿也没有辜负宋儇的期待。

    坐在下方的百官们立刻就听到了一阵稚嫩的歌声,“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高羡被这歌声所吸引,忍不住搜寻大殿之中唱歌的幼童。

    这样的歌声他还从未听过,高羡随着歌声往上看,最终只追寻到大殿之上的宋儇,和捧着仁照鹿的那名宫人。

    而他手中那个奇怪的球,正在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宋儇似乎是发现大家都被歌声所吸引,于是抬起头,一脸骄傲的说,“此物就是楚娘娘赠与我的,朕为他赐名仁照鹿!”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着楚旋。

    水晶球的歌声还在继续。

    田令借机举起酒杯,“仁照鹿都在祝殿下万寿无疆,千秋万祀。”

    这下楚旋的仙人人设算是彻底做实了,就算有人对她心存疑虑,见了这水晶球之后也会彻底打消。

    第105章 长生

    这次宴会比起从前的千秋节来说可谓是十分的简陋, 只得一些从前宫中较为常见的酒水菜肴,就连个像样的歌舞节日都没有。

    当然,水晶球的自动歌唱也算是节目的话。

    虽然没有歌舞节目, 但是仁照鹿的歌声也是让宋儇相当满意的, 毕竟再多的少女少男表演节目, 节度使们和臣子们也不会露出这般表情。

    田令主动敬酒后,季兴遍一脸诧异的盯着仁照鹿, “此物当真不是凡物,这球里面还会下雪呢, 还会亮呢。”

    宋儇立刻反驳道,“这不是球,这是仙物。”

    季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仙物,仙物, 不是球。”

    底下又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群臣心思各异。

    这年头谁的家中还未曾有个病人呢,许多人原是不信楚旋的丘江县的大夫真的能治好许多不治之症,如今也打算去瞧着试试,听说她还送给了圣人和节度使们好几颗起死回生的丹药,如果她能送给自己几颗那就好了。

    落在楚旋身上的目光也就更多了。

    不过楚旋倒是不在意这些带着探究,崇拜,猜疑的目光,而是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高羡。

    这位乱山河之中的重要角色,河北道的节度使,是所有节度使之中最早有谋反之心和野心的人。

    人前的高羡是个无双的美男子,行为举止风度翩翩, 言谈之间颇为斯文,对待河北道的百姓也算仁善, 一个乍一看根本挑不出错处的完美人设。

    但是楚旋知道他的隐藏设定,他是个追求长生的狂热者,他认为将皇位传承下去是个错误的选择,多少朝代的开国皇帝文武双全,为国为民,但是最后往往败落在子孙手中。

    宴会之间,官员群臣互相寒暄,最是热闹之时。

    高羡举着酒杯。

    楚旋的位置前面实在是太多的人,敬酒的人都被她身后的婢女安排着排起队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单独的时机和楚旋讨论长生之事和他家中的那本古籍。

    宋儇今日显然是喝高兴了,毕竟汉州的行宫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他略带醉意的举起酒杯,“今日,朕很高兴,所以,朕决定回去就写檄文,号召节度使们反齐,夺回长安。”

    底下原本光筹交错的场景瞬间安静了。

    楚旋对于宋儇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意外,宋儇就是一个没有底线和道德的熊孩子,熊孩子不管捣什么乱都很有可能。

    高羡似乎也不十分意外,他知道宋儇一直都很急切的想夺回长安,哪怕他今日不说,下个月他也定是忍不了。

    剑南道节度使季兴最先出来说话,“陛下,夺回江南道还未多久,百姓实在是经不起征战了啊。”

    另一节度使也赞同,“百姓征兵若征走家中青壮年,那必然会导致粮食的收成减少,等到交赋税之时,定然是又是交不够啊。”

    宋儇不气也不恼,这样反对的理由他不知听了多少回了,宋儇反而一脸兴奋,“此次无需征兵,沙陀族和处月族会为我大骊卖命。”

    楚旋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还是来了。

    游戏中宋儇放沙陀族和处月族进入中原,直接加速了后来大分裂,而宋儇也正是被这个决策所害死的。

    楚旋没想到放草原人进中原会提前的这么快,她这只蝴蝶所影响的进程还是太多了。

    季兴更不同意了,“圣人,此事不可啊,当初骊高祖曾说过,永世不得放草原人入中原。”

    “圣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圣人怎么可以不听祖宗的话呢。”

    “那草原人与我中原文化不通,如何能够教化啊。”

    高羡倒是一直都没开口,因为让草原人进入中原本就是他的提议,他的目的有很多,第一是为了能够快速的有兵力打击杨角,第二便是为了彻底将水搅浑。

    不管最后达成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宋儇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何的聪明睿智,这些节度使们提的问题他竟然全部都想到了应对之法。

    于是宋儇清了清嗓子,“诸位爱卿不必担心,草原本就条件艰苦,沙陀族和处月族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加之之前的蝗灾和瘟疫,他们在草原之中早已生活不下去,他们这次不过是求过活路罢了。”

    宋儇说完,底下立刻就有人附和道,“草原人皮糙肉厚,又好养活,最是适合做士兵的。”

    季兴依旧不满,“话虽是如此,但是终究是异族。”

    “就算陛下一心想要夺回长安,也不能急于这一时,还做这般违背祖宗的决定。”

    “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宋儇见自己绞尽脑汁想的解释并没有得到节度使们和大部分群臣的认可,熊孩子脾气蹭一下的就上来了,他无能狂怒道,“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劝朕不可急于一时,朕离开长安都多少年了,那你们还要朕等多久呢?七年不够,难道要等十七年,二十七年?等到朕都垂垂老矣,还回不了长安吗?”

    持反对意见的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宋儇继续说,“朕是宋氏子孙,断断没有龟缩七年之久还不敢出击的道理,你们都是大骊的臣,大骊的民,难道要眼睁睁的瞧着长安被一个乱臣贼子占据七年还不够吗?长安是什么地方,岂容他一介私盐贩子坐稳龙椅?身为朕的臣民,你们不羞愧吗?”

    宋儇结束变声期之后的低哑嗓音充斥着整个大殿。

    楚旋听完了宋儇说的话,目光在高羡和田令之间快速的瞟了一眼,也不知道这番话是谁教给他的

    田令和高羡都着想有着草原人进中原的理由,田令是迫不及待想回到长安,高羡是想要把水搅浑。

    两个人一拍即合的合作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不得不说宋儇这一番话可谓是一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的湖中,激起了千层浪。

    就连一直持反对意见的季兴都沉默了,他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

    楚旋眨了眨眼睛,想看谁会第一个站起来说话。

    而楚旋身后的黄新苗和陶春则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二人的又疯狂的开始用眼神交流。

    天啊,见了大骊的皇帝不说,还听到大骊的皇帝发火了。

    那可不是吗,咱们还是继续低头吧。

    江南以外的世界真的是太可怕了。

    高羡站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圣人此举虽是无奈,但已是破局最好的办法,想必草原人并非不可教化,咱们只需将草原人当作工具即可,工具只需要听话和顺手就够了。“

    高羡都带头说这样的话了,以季兴为首的反对派自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紧绷着一张脸,算是默认了。

    楚旋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现下也站起身来,“圣人不愧是宋家子孙。”

    楚旋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仙人可以装神弄鬼,但是却不能发表过于明显的政治言论。

    所以楚旋一番话只是夸和宋儇,并未对草原之事发表什么看法。

    楚旋说完话以后,底下又是一阵低低低讨论声,但是反对派的人都只能闭上来嘴巴。

    宋儇见他高羡教给他的一番话果然有效果,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既如此,那沙陀族和处月族入关后,朕会派人押送到各节度使处,等各节度使训化完毕,就夺回长安!”

    楚旋摸了摸下巴,草原人啊,确实是皮糙肉厚,身强体壮,是干活和搞基建等好苗子呢,她喜欢,江南道简直可以多来点。

    因得宋儇的一番话,原本前半场还算欢快气氛的宴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官员之间也不寒暄敬酒了,而是坐在自己座位之处思考着什么。

    高羡终于等来了和楚旋的座位面前没人的时候,于是他端着酒杯上前,“久闻楚娘娘大名,今日终于得一见。”

    楚旋淡淡点头,“我也久闻高节度使大名。”

    高羡放下酒杯,“敢问楚娘娘,仙人可都是长生的吗?”

    楚旋目光沉沉,没想到他问的还挺直接的,“请问高节度使觉得何为长生?”

    高羡疑惑了一下,“自然是长久地活着。”

    楚旋摇头道,“世间从来都没有长生一说,万事皆有因果,生死皆有定数。”

    高羡似乎不信,他带着一丝期盼,“我家有本古籍,上面记载了长生的方法,据说是百年前某个羽化升仙的仙人留下的,这不可能是假的,我家历代按照此法服用丹药,确实比一般人长寿些。”

    不用高羡细说,楚旋都能知道那所谓的长生丹药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做的,甚至楚旋觉得,如果不是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高羡家中的人还能活更久。

    楚旋依旧摇头,“所谓的长生丹药都是唬人的。”

    高羡似乎很难接受这样的回答,失魂落魄的走了。

    宴会结束,回去马车上。

    黄新苗想起方才高羡说的话,她好奇的问,“楚娘娘,方才那个人说仙人都会是长生的,那楚娘娘活了多少岁呀?”

    邓尔没想到这新来的能问出这么出格的话,连忙呵斥,“你瞎问的什么问题,这是你能问的吗?”

    楚旋掀开帘子看着天,她跨越千年而来,又算是活了多少岁呢。

    第106章 心肝

    沙陀族和处月族, 自从被骊高祖打回了草原以后,便成了沙陀部落和处月部落,臣服于大骊, 年年上供。

    这些年中原的日子不好过, 那草原上的沙陀族和处月族就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草原上没有制作工艺, 他们衣食住行皆是十分原始。

    中原的瘟疫也蔓延到了草原上,中原尚且还有多年的医学底蕴在, 而这么多年大骊从未将任何的文化和知识传授给他们,沙陀族和处月族的巫医基本还处于跳舞祈福治病的阶段。

    草原人无力招架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 再加之中原缺粮缺盐,从前能够换的起价的牛羊奶也无人问津了。

    出生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少,吃不饱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也需要一点活路,走出草原, 彻彻底底成为中原人的附属,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就是高羡给沙陀族和处月族的活路。

    从此再也没有沙坨部和处月部,有的只是好用的草原异族人。

    宋儇让草原人进了中原,至此,游戏进程将彻底无法预测,中原四分五裂的倒计时也即将开始。

    去汉州参加宴会已经耗费了不少时日,在回江南道的路上,又遇到了些卖孩子和卖妻子的,由邓尔出面,带着黄新苗和陶春去挑挑选选了一下, 买了些带回去。

    此次路途只准备了两辆马车,这些被买的人自是只能跟在后头走。

    黄新苗和陶春两个人骑着马, 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人。

    这些人都是妇女和幼童,一个个瘦弱不堪,走的自是不快。

    她们的眼中充满了茫然和麻木,谁也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会被卖去做什么。

    黄新苗叹了口气,“这些人也是可怜。”

    陶春点头,“是啊,幸好楚娘娘见他们可怜。”

    这群被买来的人一到晚上就能分到一点食物,还有一些水。

    黄新苗和陶春负责给她们分发食物和水。

    这群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一个个捧着一块饼干小心而又虔诚,有的实在是吃的太快,还会不小心被噎住。

    黄新苗只能无奈道,“说了多少次要慢点吃,慢点吃。”

    分完了食物,黄新苗转了一圈就打算回去,却见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娘子轻轻的扯了一下黄新苗的裤腿,她轻声问,“敢问娘子,是要将我们带往何处去?”

    黄新苗低下头看了这个娘子一眼,她身后还有两个瑟瑟发抖的和她又年纪相仿的娘子,虽然她们的衣着和布料都十分粗糙,但是眼神和谈吐却骗不了人。

    至少她曾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黄新苗回答她,“是往江南道去。”

    张盛云呢喃道,“江南道。”

    张家破败已是太久,伯父和堂兄将她和妹妹们卖掉后,她根本就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之前的节度使司马池谋反。

    但是想起江南,张盛云心中又不免害怕。

    江南的烟华楼闻名大骊,莫非是将她们卖去烟花之地。

    张盛云身后的张凌云小声地说了句,“现在的江南道似乎是楚娘娘当家?”

    张盛云转过头去,“什么楚娘娘?”

    张凌云说,“我也是昨日听了一句,说什么江南道的节度使现在是个仙人,叫楚娘娘,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张盛云心中更是慌张了,莫不是要抓她们去吃她们的心肝脾?否则她不理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女人。

    黄新苗将这几个小娘子的反应尽收眼底。

    外面的人对楚娘娘的误解实在是太深,提起仙人便觉得要人是要吃他们的心肝的。

    还有楚娘娘明明是将那些孤儿们好生养着,教他们读书写字,却有人觉得楚娘娘要吃童男童女。

    黄新苗深深的明白,多说无益,眼见为实,索性也没有辩驳几句。

    等她们到了江南,就都明白了。

    等黄新苗走后,几个小娘子聚在一起更是对未来充满担忧。

    张盛云坐在地上,在积攒不住这些日子的愤怒和怨气。

    她没有想到伯父和堂兄竟然会卖掉她们。

    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是过来投奔他们的,但是他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妹妹也一并卖掉了。

    张盛云永远忘不了人牙子来到那个破旧小院,拉走她们时的样子。

    张盛云初投靠伯父之时,住的尚且还是大宅子,那时乱世方起,张家尚能保持奢侈的生活,后有蝗灾瘟疫,伯父的家业便彻底败了。

    他们从大宅子搬进了小院子,遣散了下人。

    一家子人需得吃饭,需得生存。

    这些事自然就落到了张盛云,张凌云,张世云三个娘子身上。

    她们三个小的,每日除了要做饭食,还要浆洗衣物,做大大小小的杂事。

    然而从俭入奢容易,用奢入俭难。

    伯父和堂兄习惯不了这样清贫的日子,很快就将为数不多的财产挥霍而空,家中也很快到了揭不开锅的局面,曾经非精米细面不吃的他们,几乎到了豆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张盛云只是心疼凌云和世云,她们可是被自己阿耶和阿兄卖掉了,仅仅买了几袋小米。

    张盛云现在是她们的阿姐,自然凡事都要护着妹妹们。

    她突然想自己的阿姐了。

    虽说阿姐与她并非一母同出,但是阿姐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反而对她悉心教导。

    张世云悄悄的挪到张盛云的身旁,试图让她暖和一点。

    夜里地上很凉。

    张世云问,“二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张盛云老实回答,“我就是想大姐姐了。”

    张凌云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日后我们可否还有机会去祭拜傲云姐姐。”

    张盛云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不管怎么样,我们三个没有被分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三个人互相抱着取暖,正感慨着姐妹情,张世云突然舔了舔嘴唇,说,“方才那块像毕罗一样的东西真是香甜,想必用的是上好的面粉,还有丝丝甜味,莫非是放了糖,还烤的如此香脆,是如何在路途之中保持脆脆的口感呢。”

    张世云这么一说,张盛云终于发现她觉得奇怪的点在哪里了。

    虽然那块东西,每个人只给了一块,但是又香又甜又脆,现在粮食依旧短缺,怎么会有人给买来的奴隶吃的这么好呢?

    张盛云细思极恐。

    果不其然,是要吃她们的心肝吧。

    想虽是如此想,张盛云一路也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就这样每日跟在队伍后头走。

    只是每日的食物居然是不重样的。

    张盛云从一开始的惶恐,害怕,到无措,再到现在的坦然。

    她想通了,在死之前每日只需要跟在马后头走,而且每天都能吃的好吃的东西,这已经是十分幸福的日子了。

    哪怕是那楚娘娘要吃她们三姐妹的心肝她也认了。

    至少楚娘娘知道每天都给她们东西吃,也不会打她们,只是让她们走路而已。

    不像伯父和堂兄,日日使唤她们做活计,吃饭也只给她们吃一点点,还不让她们吃一点荤腥。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盛云觉得走到江南这些日子,竟是她这段时间过的最为快乐和轻松的日子了。

    一路同行的还有许多娘子和小女娃,一群女人在一起,也很放松和惬意,大家都很互帮互助。

    如果这就是死之前过的日子,张盛云是认的。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的给那位楚娘娘祈祷,希望她吃掉自己的心肝以后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

    马上就快到江南道了。

    黄新苗让她们原地休息一会再启程。

    张盛云赶紧席地而坐,捶打着酸痛的小腿。

    张盛云这些日子都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想着那位楚娘娘入口之时,口感好一些,这便是自己对她最后的报答。

    然而一路走到了江南道,她想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她只看到了巍峨的城墙,灰色而又平坦的马路。

    她们先是被一些很和蔼可亲的娘子带去登记信息,这些娘子说自己是妇联的人。

    张盛云不知道妇联是什么,她以为这是被吃之前的程序。

    紧接着给她们分配了房屋,张盛云三人拥有了自己的小院子。

    张盛云站在院子里思考,为什么还不来吃她的心肝呢。

    张凌云指着她们隔壁的窗户惊道,“你们瞧,那窗户上是什么,不是纸糊的,是透明的。”

    张凌云忍不住的悄悄的戳了戳,“是硬的呢,这是什么东西呀。”

    张世云嘴巴张大,“其实刚刚妇联娘子带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一条街,有人住的地方几乎窗户都是这样的。”

    随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这扬州的奇怪之处。

    “从前只听扬州府是鱼米之乡,但没成想是这样的?街上有好多穿奇怪盔甲的娘子呢,她们的头发和路上骑马的娘子们一样短。”

    “你别说,我还瞧着有小娘子背着布包,瞧那样子竟和去书院读书一般。”

    “阿姐定然是想错了,女子可不能去书院读书。”

    张盛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真的不吃她们的心肝吗,不光不吃,还给她们一个自己的院子,还给了她们一些什么土豆和红薯,说是她们在找到工作之前的存粮。

    张世云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待会下午妇联的娘子还要过来,说要给我们找活计,她还说江南道可好了,尤其是对女子,说我们以后就知道了。”

    张盛云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会吧,不会这位楚娘娘真的菩萨心肠,不吃童男童女,也不吃心肝吧。

    第107章 识字

    祝青寒在楚旋不在的这段时间将所有的计划都推行的很好, 比如楚旋回来之时,所有扬州政府办公室的窗户都换了上带点微微绿色的玻璃窗。

    而她回来之时,也瞧见了不少百姓的家中也已经装上了玻璃窗, 现在正是晚秋, 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 玻璃窗的出现正好能够帮助百姓们抵挡寒风。

    但是说起这玻璃窗,就不得不说起安玻璃窗的这门手艺, 是玻璃厂的技术员杨小朵与田毓自主研发出来的这门技术,又选了些娘子来学, 这段时间生意好得不得了,要想安玻璃窗,那都得预约。

    好些没有玻璃窗的人家在眼巴巴的等着呢。

    楚旋细细瞧了瞧这古代制作出来的玻璃。虽然带了点微绿色,但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制作出来最完美的玻璃了。

    祝青寒站在楚旋的身后,继续念, “玻璃的用处很大,不光用于制作玻璃窗改善民生,还有您之前说的用凹凸镜的方法制作望远镜,这样望远镜就不光只有一个了。”

    楚旋点头,转身坐下。

    “还有一件大事,便事夜校里的学生刚刚考过了期中考试,冯部长已经给他们排好了班,还有扬州政府的吏事门一周也有两日得值班,进行全民扫盲。”

    扬州现在的人口不少,哪怕是分批教学,全民扫盲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就算有吏事帮着教, 那些夜校的学生只怕也是要累的吐血。

    为了让他们任劳任怨,用心教导, 冯波还想了个法子,若是教的好就给他们加学分,在毕业的时候学分高的自然是会被刮目相看的。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不愿的,瞬间就和打了鸡血一般,嚷嚷着要拿个第一。

    楚娘娘真的不吃人,不光不吃人,还给她们发钱和发食物。

    张盛云此刻坐在扫盲教室里,脑中任然是不可置信。

    自从昨日妇联的娘子来做统计带她们去找活计的时候知道了她们原本是富家娘子,从前是识字的,她们的任务就变成了从找活计变成了立刻学会简体字和那个什么阿什么拉伯的数字。

    对此张盛云隐约听到一句什么先识字的带动后识字的,最后实现全面扫盲。

    作为先识字的那一批人,能坐在这里的,至少从前都是认识大骊文字的,家中不说富裕,也是寒门之家了。

    张盛云发现自己的同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年级的人坐在一起学那什么简体字,莫明有些怪异。

    今日学习的第一课,便是简体的楚,以及拼音。

    张盛云觉得这简体字没有什么难度,那拼音虽是形状怪异了些,但她也记得住,而且若拼读出来就算不认识那个字,也知道字的读音,是什么意思,很是厉害。

    但是瞧着周围的同学们面色凝重的样子,张盛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她抬头看着在讲台上耐心讲课的杨老师,她方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的名字,杨白鹰。

    她觉得杨老师好厉害,明明年岁不大,但是却懂得这么多东西。

    张盛云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扬州才几天,却是见了不少厉害的娘子们了。

    一堂课教学完毕,杨白鹰关上书,拿起自己泡了胖大海的水壶,“课间休息,等会上第二节 课。”

    说起杨白鹰为什么会来教张盛云这个班,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原因的,虽然这个原因在杨白鹰看来根本就是一件小事。

    因得虽说第一批识字的人都是有基础的,但是那群书生们还是觉得,年纪大一些的人学东西慢,年纪太小的人又不听话。

    所以挑挑拣拣,那几个成日里抱团的书生选了两个年纪偏在中间,又是男人居多的班级,其中似乎还有他们从前一起读书的同窗。

    选完之后还十分阴阳怪气地说:“杨娘子次次都考第一,想必不会和我们争着班级吧,这样可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杨白鹰抬起头,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我本就没打算挑选教学的班级,分给我什么班我就教什么班。”

    这一番无所谓的态度又让这几个人觉得怒火丛生,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于是只能恼羞成怒地说:“希望这次教学学分杨娘子也能稳拿第一呢。”

    见杨白鹰依旧不搭理他们,几人快步走了出去,杨白鹰隐约还能听见几个人得意的声音,“这次罗兄和王兄也在这个两个班,他们二人不必那什么从外头买来的娘子,什么后宅的娘子们学东西要快?”

    “就是就是,那其他的班我都看过了,要不就是年岁太大了,要不就是娘子太多了,这娘子从前没读过四书五经,那学东西就是慢。”

    “那这次咱们学分肯定能得第一了,考试咱们考不过她,此次教学学分咱们难道还能输不成。”

    “就是就是,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她们那群小娘子的表情。”

    杨白鹰只觉得这群男人莫名其妙又小气。

    不就是教个简体字吗,至于吗。

    杨白鹰等所有人都选完了以后,选了剩下的两个班。

    今日一教,她全然没有觉得这两个班有什么落后于人,或者学不会的。

    这些久居后宅的娘子和小娘子们并不蠢笨,相反她们十分耐心好学,就连几个商人员外也是为了能够在扬州活下去,学的认真。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特别聪慧的娘子,是楚娘娘从汉州回来之时,在路边买的娘子,叫张盛云,学东西很快不说,还非常能够举一反三。

    课间休息,世云和凌云两个小娘子快速来到张盛云的位置前。

    “二姐姐,我已经打听过了,咱们来读的着识字班是楚娘娘下的什么全民扫盲政策,若是读的好,不光奖励娘娘钱,还奖励米面和肉呢!”

    张世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米面和肉,我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好馋。”

    张盛云反问,“全员扫盲是什么意思。”

    世云和凌云哪里明白这些有些现代口语化的词语,只能望着张盛云摇头。

    “全员扫盲就是楚娘娘治下的百姓不得有不识简体字的人。”

    张盛云三个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是坐在隔壁的一个娘子回答的。

    张盛云心中哑然,在大骊想要识字并不容易,比如寒门学子读的书院,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读的,而一个村里若是方圆百里能有个识字的人便是很了不起。

    识字是一种奢侈,非富即贵的奢侈。

    而楚娘娘却要全员识字,这这这。

    张盛云不敢想,因为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刷新她三观的存在了。

    见张盛云几个人呆愣住不说话,那娘子面色和蔼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戚遇双,几位小娘子想必是初来扬州,会感到惊讶很正常。”

    张盛云连忙也抓着妹妹们做自我介绍。

    戚遇双笑了笑,“几位娘子的名字取的好,和咱们有个部长的名字似乎还有些相似呢。”

    张盛云没有追问,全当戚遇双在寒暄。

    戚遇双继续说,“楚娘娘江南不过几个月,扬州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我自己当初也是你们这般,觉得楚娘娘惊世骇俗。”

    张盛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本来以为她们几个一定会被吃呢,结果进来一切和她想的都不一样,现在不光不吃她了,还要让她学东西,学好了还给米面钱和肉。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戚遇双早就想和张盛云搭话了,她家中从前是做布匹生意的,如今楚娘娘带来了棉布这种东西,她也想跟着分一杯羹,将棉布卖到江南道以外的地方去。

    无奈自己年岁已不小,这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还有拼音学起来反应实在是慢一拍,这才想要和张盛云搭话,希望课后她能多给自己讲讲。

    张盛云自然没有拒绝,当即就分享了自己的想象记忆法,把字母想象成各种各样和读音有关的东西,再去记它的读音。

    戚遇双一下子就觉得茅塞顿开,“张小娘子真是厉害,这样的话果然就好记多了。”

    很快还有几个后宅娘子并着做生意的员外也凑过来,“张娘子能不能再讲讲?我们年岁大了,不如你们年纪小这般机灵。”

    瞬间,张盛云就成了个小老师。

    杨白鹰走进来就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没有生气,反而默默的靠近听张傲云讲自己是怎么记拼音的。

    她听的频频点头,此法却是有趣许多,也利于记忆。

    张世云转过头发现杨白鹰,瞬间吓了一跳,“杨老师。”

    瞬间张盛云面前的人如惊弓之鸟,人群四散。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道杨白鹰会不会生气,毕竟她才是教他们识字的老师,结果大家都去听张盛云讲,这算个怎么回事。

    张盛云也不敢动了。

    杨白鹰缓缓开口,“张盛云同学很是聪慧,想的办法也很利于大家都记忆,待会下课后我会和张同学讨论一套新的教学方法。”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杨白鹰默默的想,那群书生可能得气的口吐白沫了,他们挑挑拣拣,竟把宝贝送给她了。

    第108章 女传

    杨白鹰很庆幸自己的班级里有个张盛云这样的宝贝, 她所教授的两个班级里的人学都特别快,尤其是这拼音。

    识字的课程的班级若不是一个老师的话,都并未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在杨白鹰温柔的笑着讲课的时候, 那群书生们正在无能狂怒。

    “不是讲了这个是声母, 这个是韵母,你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王兄, 旁人也就罢了,当初我们可是一起读过书的, 你怎得也学不会呢?

    “这什么字母,实在是有些难,我第一次见,再给我些时间,我定能记住的。“

    书生们教的身心疲惫, 原本他们觉得是种子选手的同窗,竟连那后宅里的娘子都不如,实在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不过他们还是不担心。

    “咱们都学生都学起来这么困难,她杨白鹰的班级里全是些娘子,年岁大的人,还有被买来的人,他们怕是更不会,我瞧诸位不必担心,到时候学分第一还是咱们。”

    “我瞧这学分十分重要,定能影响那些吏事们对咱们的影响,对将来大有益处啊。”

    总而言之,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将自己说服了。

    楚旋也十分关心这第一批扫盲的成果如何, 为此,她也挑在上课之时去各个教室都看过,她发现娘子们的教学质量最为突出,而教学质量最差的就是那群书生了。

    楚旋瞧着那在讲台之上耐心教导的杨白鹰,只觉得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

    等楚旋偷偷溜回节度使府时,就瞧见张傲云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自己了。

    原本今日她是约了张傲云来看玻璃厂制作的望远镜的,没想到她来的这么早。

    楚旋下意识的看向林以南。

    林以南接受到信号,“祝秘书没有来过!”

    张傲云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若是望远镜能够大量的生产,对于行军打仗自然是益事。”

    楚旋也点头:“只要玻璃制造出来了,能做的事情就有许多了。”

    其实望远镜的制作并不难。

    只要有了玻璃,其他的工艺一切都好说,大不了是做出来的东西笨重些。

    到了施嫦要带着玻璃厂的两个技术员来见楚旋的时间,这个摸鱼怪很不辱使命的迟到了。

    于是楚旋找了个话题和张傲云聊天,“扫盲工作进行的比想象中的顺利,其中也不乏有十分优秀的孩子。”

    张傲云点点头:“都是楚娘娘的政策好。”

    场面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楚旋刚想说,有个叫张盛云的娘子自创了个想象记忆法记忆拼音,话刚到嘴边,就瞧见施嫦带着玻璃厂的两个技术员走了进来。

    施嫦率先开口:“我不是迟到,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午睡才睡的晚了些。”

    楚旋也不与她计较这些,只问,“东西可带来了?”

    杨小朵和田毓在一旁瑟瑟发抖,低着头只不敢抬头去看楚旋。

    这就是楚娘娘,那个仙人楚娘娘。

    她们做了那个可以看很远的东西竟然是要给楚娘娘瞧的。

    两个人更紧张了。

    施嫦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杨小朵和田毓,“将东西拿出来给楚娘娘瞧瞧。”

    杨小朵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装布包裹好的望远镜拿出来。

    比起楚旋家中的现代望远镜,这个望远镜显得笨重而又粗糙,它的通体是木制作的,只在镶嵌凹凸镜片的地方用了一点点钢。

    杨小朵抖着声音说,“这这这,这便是望远镜,虽然拿起来略带笨重了些,但是真的可以看很远。”

    杨小朵一只手拿着望远镜,一只手激动的比划着。

    她觉得这东西很神奇,只需要往眼前一放,很远的东西都能瞧见,而最让她感到兴奋和激动的是,这样的东西竟然是她和田毓一手一脚亲自制作的。

    纵使田毓一向沉默寡言,此刻神情也带了些许激动,她语气略带兴奋地说:“我们尝试过很多次组合,这个望远镜是能看的最远,最清楚的。”

    张傲云点了点头,上前去接过杨小朵手里的望远镜。

    确实比楚娘娘的望远镜要重些,她将望远镜举起,对准自己的眼睛。

    杨小朵和田毓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傲云试用望远镜。

    听说这也是位大人物,是个部长呢。

    因为古代技术的问题,现在的玻璃还泛着一点点绿色,虽说不如楚旋的望远镜清晰,但也足够了。

    不说人人一个,一支小型队伍有了一两个不成问题。

    张傲云将望远镜从眼睛上挪开,楚旋顺势接过试了起来。

    不错,除了看出去的世界有一点点绿以外。

    杨小朵和田毓又紧张又害怕,毕竟张傲云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她们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到自己较为熟悉的部长施嫦身上,试图获得一点点的安慰和安全感。

    但是看着坐在椅子上马上快要睡着的施嫦,她们崩溃的收回了目光。

    楚旋首先表示了对她们的肯定,“这件事你们做的不错,这是个伟大的发明。”

    杨小朵和田毓兴奋发捏着衣角。

    楚娘娘夸她们啦!

    楚旋又说到:“你们的名字应该被记录下来。”

    杨小朵抬起头,面露疑惑,仿佛在无声的询问,记录下来是什么意思。

    楚旋继续说,“就是你们的名字会被写进史册里,我到时会专门编写一本女传,将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娘子们的名字写进去。”

    对于女传的编写,楚旋早有想法,在她从前的时代,留下来有名有姓的女性名字实在是太少,有太多的女性被剥夺了功绩,剥夺了名字,然后被历史遗忘,哪怕想从一些历史之中去找到在封建时代也有勇敢聪慧的女性,却发现能够找到的不过寥寥几笔,她们大多都不被人所熟知。

    更为讽刺的是,就连这寥寥几笔,也是由男人书写的。

    她要写一本很长很长的女传,将她们的名字留下来,事迹也一并留下来。

    以后这个世界的后世不会像她那个世界一般,苦苦找寻一个寥寥几笔的记录来证明,不会看到由男人胡编乱造的事迹,也不会让她们永远埋葬在男人书写的文字之中。

    她们的名字,应该被人记住和看到。

    杨小朵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惶恐,她怎么能被写进书里呢,若是写施部长,张部长,她举双手双脚赞同。

    但是她和田毓就是个普通人,她们哪里做出来什么功绩,值得被写进书里啊。

    杨小朵这段时间都在被尤江雪恶补文化,自然也是看了些书,明白被写进书里简直就是流芳百世,会被人永远记得。

    杨小朵的名字出现在书里?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楚旋转身从容坐下,“你和田毓改造了玻璃擀平的技术,制作出了望远镜,这难道不伟大吗?不是功绩吗?”

    田毓原本一直沉默着,此刻也忍不住说,“望远镜是有技术文件的,不算我们制作的,我们只是按照技术文件上的步骤一步步的来。”

    楚旋继续说:“一步步的来也有很多人无法制作出来,况且你们不是还发现了很多问题,调整了工艺吗,这不厉害吗?”

    杨小朵和田毓同时开口,“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女孩子们,请承认你们的优秀和了不起,享受自己的伟大,赞美自己的功绩。”

    第109章 互助

    邱书桃最近在后宅娘子之中很是有些得意, 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的女儿杨白鹰在夜校考了好几次第一名。

    邱书桃问过了,杨白鹰虽没百分之百的将话说开,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管教育的冯部长对她很是看中。

    邱书桃激动的想, 家中怕是要出个大官了。

    邱书桃在以前望着杨白鹰也很是叹了些气, 家中就这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经商的家中没有儿子便等于没有了指望,毕竟儿子才能够考科举, 像他们这般只有钱财,家中没有一个在仕途上的人家,只能任人宰割。

    当初李德业和吕永在扬州作威作福之际,杨白鹰的阿耶可没少被迫以各种名义上供。

    如今杨白鹰若是真能当吏事,邱书桃自然开心的, 虽然开心之余,她还有些忧愁。

    楚娘娘定的成亲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女儿20岁方可嫁人,杨白鹰那时候还能找个好人家吗。

    今日,邱书桃穿上衣裳,往头上坠了好几样首饰,动身前往互助会今日的场地。

    楚娘娘一入江南,新鲜的事物实在是太多,她们这群做了阿娘的后宅娘子实在是有些跟不上这些新奇的东西。

    后来,有一个娘子见状,便成立这个互助会, 是只能后宅里,年纪超过25岁的娘子加入。

    邱书桃也是后面被自己相熟的娘子拉着加入的, 新事物带来的冲击常常在于家中的男人和子女,而她们这般嫁了人的娘子,却只能在后宅之中蹉跎着,不被人看见。

    她也不知道这个创始人娘子是何人,只见过这位谢娘子几次,在后宅娘子之中颇有威望。

    互助会今日的场地是在一个名字叫王折青王娘子的家中。

    邱书桃先是带着婢女出了门,随后到了王娘子住处,又屈指了三长两短。

    这才有婢女给她开了门。

    这一套动作邱书桃早已熟练于心,刚开始她还觉得这麻烦,搞的好像她们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很快,王折青便来给她开门。

    “今日,谢娘子要来给咱们讲课呢。”

    邱书桃震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唬你做什么。”

    说起这位谢娘子,邱书桃对她颇为崇拜,她教给了她们这些后宅娘子许多新奇的词汇,还又将楚娘娘的许多政策拆分了来讲。

    但是最近一两次谢娘子都不怎么露面,由着她们自己轮流组织,每一次的座谈会,组织的人要选一个主题来,一家一起探讨聊天。

    其实最初邱书桃之所以会加入这个互助会,是因为孤寂。

    特别是当杨白鹰去了夜校读书,越来越和她没有了共同话题以后。

    有时听到自己的郎君和女儿说起什么事,她不光听不懂不说,里面的很多词汇她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邱书桃觉得自己正在逐渐被郎君和女儿所抛弃。

    她第一次去互助会的时候,惊讶于许多后宅之中的娘子和她有着一样的想法,她们做了母亲,有些事情便不如未出嫁的女儿那般欢脱了,她们是内敛的,羞于表达的。

    而邱书桃也在她们的鼓励下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我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了,楚娘娘改变了太多的东西,我待在后宅里,什么也不知道。”

    随后便有娘子拉着她的手,“我们这个互助会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存在的,你不要害怕,我们一起互帮互助,一定可以克服这样的困难。”

    随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是聊着楚娘娘新奇的规矩,就是,聊那些部长,女吏事们。

    有个娘子拿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比划着,说:“那日,那日有个头发简直就像剃光了一般的娘子,骑着马,简直吓死我了,哪家的娘子是这般的头发啊。”

    “是啊是啊,那些女吏事们到肩膀,下巴的,已经算是长的了,她们也不梳发髻,不带首饰,脸上也不上妆,真是奇怪。”

    “本身女人能够做官当兵这件事就很奇怪了吧。”

    “但是谢娘子说以后都会是这般,女子什么都可以做,让我们要学着接受呢。”

    邱书桃也是第一次在言谈之中听到了这位谢娘子。

    于是她好奇的问, “谢娘子是何人?”

    有人答她,“谢娘子便是这互助会的创始人,若没有谢娘子,我们哪里能聚在一起这这里说话,互相诉苦呢,只能在哪后宅之中无所事事了。”

    而后的几次座谈会,她果然见到了这位谢娘子。

    互助会的娘子们不是没有人好奇过这位谢娘子的身份,但是谢娘子从未说过,便谁也没有去问过。

    邱书桃猜测她应该是个吏事,若不是吏事,怎能把楚娘娘的那些政策讲的这样详细。

    邱书桃很爱听这位谢娘子讲话,每次听了回去思考许久,便能悟得很多道理来,而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在改变。

    最开始,她是万分不理解楚娘娘为何要用这么多的女吏事,女吏事简直比男吏事多了接近一倍。

    谢娘子就会耐心的告诉她,“吏事的选拔是需要考试的,并不是楚娘娘点到谁,谁就可以做吏事的,女吏事多只是因为女人考的比男人好,说明女人比男人更优秀。”

    这番话可震碎了邱书桃的三观了。

    而现在,她都会开心杨白鹰要去做吏事了,虽然心中还是会操心她成亲的问题但是比起从前,便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到今天又可以听到谢娘子的讲话,邱书桃的心情都带了几分期待。

    王折青拉着她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天谢娘子说是要讲新思想。”

    思想这个词对于邱书桃实在是有些抽象,她问:“什么是思想?”

    进了王折青早就准备好的房间,里面有两个大圆桌,坐满了后宅的娘子们。

    后宅娘子的待客之道依旧没变,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茶水,还插了花,焚了香。

    谢灼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这互助会便是她一手组织和发起的,这些不再年轻的后宅娘子们实在是很容易被人忽略,她在宫中,深深的懂得这种无所事事的孤寂感。

    她也认为,妇联的职责,不应该只是去救助帮助年幼,年轻的女性们,而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年长女性而放弃。

    谢灼知道她们成了亲,生了孩子,想要她们放弃从前那套思想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她并不指望让她们变得和那些女吏事,女兵,或者非常能够接受新思想的女孩一样,她们只要不再对男性盲目崇拜,不再觉得只有生个儿子才有依靠,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甚至女儿还更加优秀,只要不再觉得嫁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便是谢灼赢了。

    谢灼缓缓开口,“今日我们要讲的话题便是新思想。”

    第110章 草原

    草原的风刮的人脸上生疼, 沙陀部落的人,人人脸上都挂着哀愁的神色,因为瘟疫的原因, 沙陀部落已经没有办法在草原上生活下去了。

    而成为大骊用掉就丢弃的工具, 就是高羡为他们选好的一条活下去的出路。

    但是这其中任然有一个问题, 大骊的军队只要男人,女人和幼童依旧需要在草原上生活, 等待男人们用命换来的食物。

    这无异于一条慢性死亡的道路,若是在沙陀和处月的男人死光以前, 草原能恢复以前的样子,牛羊马都能养回来,那他们便还有活路,若是等不到那一天,那么留在草原上的女人和幼童也只有自取灭亡的程度。

    草原没办法耕种, 瘟疫夺走了太多青壮年的生命,牛羊为了换中原人的药物几乎全换出去了。

    牛羊的缺失也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主要食物,乳制品的摄入。

    沙陀和处月很少吃粮食,他们的主食是以乳制品为主,加之一些草原上的植物的混合,还有就是肉类。

    他们肉类的获取方式主要是以打猎为主,牛羊则是尽量留着和大骊换区一些必需品,如盐,茶,粮食等。

    沙陀族的族姓为朱邪,而沙陀的前首领, 首领的几个孩子早就死与了那场肆意的瘟疫,草原人没有什么治病的手段, 瘟疫蔓延的更快。

    然而这场瘟疫起初只是一个族人和大骊的守卫兵换取了一些盐和布而已。

    沙陀族很快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前首领的妻子站了出来,她叫朱邪越,她很快将群龙无首的沙陀族聚拢在一起。

    归顺大骊军队的决定也是她和处月族的首领共同商议的结果。

    草原上的他们想活下去别无他法,沙陀族的人自己也明白。

    朱邪越穿着沙陀族极少数人能穿到了布衣裳做里衣,外头是一件皮毛制作的衣服,样式自然也和大骊的不一样,草原上的人的所穿的衣服大多是毛皮制品,舒适度自然不如大骊的传统布匹。

    但是要想和大骊的人换到布匹,那可不便宜,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换盐和茶还有糖。

    草原的风吹日晒在朱邪越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沟壑,她的脸上也满是粗糙的纹路。

    她闭着眼睛喝着热水。

    她的穹庐1内有一口边缘已经有些破损的陶锅,这还是在很多年前通过守兵和大骊 的商人所换的。

    而许多家庭里连一口陶锅都不曾有,也穿不起柔软的布料。

    朱邪越在一刻钟之前,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女人和幼童也可以离开草原,去到一个叫做江南的地方。

    “江南。”朱邪越念了一遍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陌生的词语。

    草原人有自己的语言体系,但是却没有文字,而那些守兵为了从中抽成沙陀和处月和大骊商人的交易,大都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草原语。

    朱邪越对于大骊实在是陌生,她并不知道江南是什么地方,她问过守兵,要他们去江南做什么。

    守兵只说,“是你们命好呗,楚娘娘可怜你们给你们一条活路,让你们去江南干活。”

    朱邪越听到干活,瞬间就明白了。

    其实草原女人的力气并不比男人小,但是中原人不知为何总有种固执,认为打仗是只有男人才可以做的。

    朱邪越不是没有提过,草原的女人也可以打仗。

    结果被大骊的皇帝拒绝了。

    没有皇帝的允许女人和幼童就没有办法走出草原,自然只能等待在草原之中。

    但是要不要去这个所谓的江南,对于朱邪越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

    草原人世世代代都没有走出过草原,这次男人去为了大骊去打仗也是被迫之举。

    但是这次如果女人和幼童都去了江南,那么他们还会回来吗?

    朱邪越知道草原上很多人对中原很向往,那里有热闹繁华的街道,不像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

    但是如果不去,留在草原上,等死的几率又非常大。

    朱邪越放下破旧的陶杯,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穿着皮毛衣裳的女人掀开穹庐走了进来,她轻轻开口,“首领为何忧愁。”

    这个人也是前首领的妻子,但是从地位上来说,她比朱邪越低一级,她叫朱邪阿兰,也在瘟疫之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朱邪越开口,“如果沙陀族所有的女人和幼童都要去到中原去,会如何呢。”

    朱邪阿兰立刻惊讶的问:“我们如何能去大骊讨生活呢?没有大骊皇帝的允许,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到中原。”

    朱邪越面色更加惆怅,“大骊皇帝自然是允许的,说是让我们去到一个叫做江南的地方。”

    朱邪阿兰更加惊讶,“要我们去干什么,中原不是更喜欢要男人吗?”

    朱邪越:“说是有个叫楚娘娘的大发善心让我们过去做工,每天会给我们一顿饭的保障。”

    朱邪阿兰呢喃道,“楚娘娘?”

    实在不是因为她对这个名讳有所耳闻,而是楚娘娘的草原语与祝福降临同音。

    朱邪阿兰再次确认,“真的是女人和幼童都要吗?”

    朱邪越点头:“不止是沙陀,处月那边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朱邪阿兰坐在毛毡上静静的想了两分钟,“去,若是留在草原上,沙陀和处月迟早都会毁灭。”

    朱邪越用手擦了擦眼睛里快要流出来的泪水,“我们世世代代从未离开过草原,如今这草原上竟要一个人不留了,阿兰,我只是舍不得草原。”

    朱邪阿兰握住她的手,“首领,我学过一句中原话,叫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少去了那个楚娘娘哪里,每天能吃到一顿饭,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现在多少草原人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了呢,而且中原吃的是精细的米啊。”

    朱邪阿兰很喜欢楚娘娘这个词,读起来就好像是祝福降临了一般,她不知为何有种预感,祝福或许真的会降临在草原所有子民的身上。

    河北道,西平县。

    高羡已经三日没有吃那所谓长生的丹药了,身为仙人的楚娘娘都这般说了,他何必还去追求什么长生?

    只不过重塑他那根深蒂固的三观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太习惯不吃那长生丹药,短短三日未曾服用,他便想的抓心抓肝。

    而且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

    高羡强忍着对于丹药的渴望,瞧着刚收到宋儇发到各节度使的信件。

    他看着用红色的笔写的大大的几个“关于沙陀族和处月族人员引进分配事项。”

    高羡有些莫名其妙,大骊的公文可从未有过这种行驶,并且标题为何一定要拿红笔来写。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封信比他受到的宋儇的政令都要更好阅读,毕竟将事项写的还算详细不说,还分了几个方面,一目了然的让他明白了宋儇想要表达的意思。

    意思是沙陀和处月族的壮年男性,按照各道的军事情况,均匀分配,不会存在太多的差距,请他们务必好好的训化这些草原人,让他们成为在前面冲锋的士兵,并且要保证他们的绝对忠心。

    分配方案如下。

    高羡往下一瞧,果然各道有差距,但是差距并不大,被分的最多的就是宋儇自己现在所在的关内道,其次就是楚旋的江南道。

    这两个地方分的最多,高羡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宋儇肯定想要强壮的草原人来护卫自己的周全,而江南道才打完仗,兵力损失严重,自然是需要多一些的人的。

    高羡继续往后看,后面就是些宋儇写的废话了,什么夺回长安就靠你们了,你们才是大骊最忠心的忠臣,等夺回了长安,要怎么怎么感谢你们,奖赏你们之类的。

    再后面就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很明显写这份政令的人也并未将这件事当做一件很大的事。

    内容是楚娘娘可怜草原上的女人和幼童,放他们进江南道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混口饭吃。

    高羡也没当回事,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用写出来。

    他哧笑一声,“这位楚娘娘可真是爱发善心,不愧是菩萨心肠的神仙。”

    最后是宋儇写的,以后红色标题为红色的政令,视为红头政令,是特别重要和紧急的事,希望大家尽快熟悉和习惯。

    高羡往后一靠,心想这宋儇身边总算有个有脑子的人了教一下他了,这文件写的很清楚,而且这样的排列也很新颖,他是第一次见。

    施妤拿起这份红头文件,赞叹道,“圣人身边总算有个聪明人了。”

    高羡接话:“能为他书写文件,大概率都是田令的人。”、

    施妤放下文件,“草原人快进中原了,我们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高羡虽面上没什么,但是心中依然无法抑制对那长生丹药的渴望,即使明知道那丹药已经没有长生的效果。

    他忍不住想,难道没有长生的效果,他就不可以吃那丹药了吗。

    毕竟吃丹也算是一件常事吧。

    第111章 考核

    扫盲工作几乎快要累死这群夜校的学生们, 尽管冯波每日给他们发胖大海和金嗓子,依旧抵挡不住他们讲的快要冒烟的嗓子。

    机会人人上课都是带着个泡了胖大海的水壶,以及下课休息便是要吃一颗那什么金嗓子。

    虽然只是填充鸭, 饲料鸡一般的快速教育, 不让他们有过多的理解, 只需要记住拼音,以及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 那些有一些基础的人尚且还好,对于完全没有解除过文字的平民百姓来说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杨白鹰负责的两个班级里就有许多这样的人, 但是有张家三姐妹这三个优秀的“助教”在,她的工作量被大大减少了不说,班级上的学习氛围也是相当的愉快。

    杨白鹰发现这些平民百姓是很听话,对于想要快点学会简体字的欲望也是十分强烈的,毕竟服从思想还是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脑子里。

    在他们看来, 学会简体字,数字,拼音,就和服徭役是一样的,都是上位者下令,他们不得不服从的事情。

    若是不服从,或者做的不好,完成不了,那他们就会性命堪忧。

    张盛云作为被杨白鹰认命的班长,自然也是十分的繁忙,一到下课的时候, 她和张世云、张凌云的桌子周围总是围满了人。

    不光是戚遇双还有做生意的员外,更有不少平民百姓。

    给他们识字的时间并不算长, 一个月记住100来个常用字,记住数字,还有拼音,就算通过考核。

    张盛云有原来的繁体字作为基础,加上过人的记忆力,几乎早早的就完成了指标,她现在每日上过都是在义务的帮助同学们。

    简直就像第二个老师一样。

    还有两天,就是他们这群第一次识字的人能否通过考核的日子。

    杨白鹰对班中每个学生的情况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也提前去问了冯波考核的难度,因此心中是并不忧心的。

    但是那群书生就不一样了啊,一个月快过去了,他们的班中的学生仍然学的不扎实。

    其中还有他当初非常看好的曾经的同窗们。

    书生们崩溃:“为何,这拼音王兄你为何就是要错这么多呢?”

    那同窗神色尴尬:“我也不想啊,这拼音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一般,我能记到现在这个程度,拼写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本来想指望这两个同窗在考核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让那冯部长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如今瞧来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班上成绩最好的竟然还是个小娘子,在书院读过书的同窗还比不过个娘子。

    他们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但是气归气,小娘子所问之问题他们还是不敢乱说,又或者对小娘子态度恶劣也是万万不敢的。

    教育部的吏事们随时都来巡查,若是抓到他们消极教学,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于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又是鬼鬼祟祟的商量。

    “杨白鹰教的班级如何了?”

    “咱们教学地点离她的教学地点那么远,我们上哪儿知道啊。”

    “会不会她的班级里有那种学的特别优秀的学生啊?”

    \“不可能,一共就一个月的时间,其中一周还休一天,这般强行将知识灌进他们的脑子里,能学的多精?你没瞧王兄陈兄都学的这般吃力呢。\”

    “也是也是,你说的有道理,咱们没教出优秀的学生令部长刮目相看,她也休想!她那班上的学生资质更差,指不定学分到时候还不如咱们。”

    考核前一日,杨白鹰索性不教学了,就让学生们自主复习,同时也给他们做做心里疏导,让他们别太紧张。

    张世云年纪最小,就一个劲的给同学们加油打气。

    同学都难道没有围在她的桌子上,都坐在各自的位置默默的复习。

    张盛云双手撑着下巴,来到江南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卖去烟花柳巷或者被吃掉,结果来到江南才知道,江南已经没有这样的地方了,而且楚娘娘也没有爱吃人的爱好。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张盛云突然又想起了她的傲云姐姐。

    若是当初傲云姐姐能够有她这般好的运气,遇到楚娘娘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无用的幻想。

    第二日,考核之期。

    考核的题本就不会出的太难,只要是这一个月里认真的学了的,都不会考不过。

    但是每个班的学生的综合成绩直接影响他们老师的学分。

    书生们很是紧张,他们挑选的班级里的资质是最好的,他们都教的这费力了,怎么都得拿个第一才对。

    第一批的扫盲工作结束了,给这群夜校学生了放了足足七天的假期,而学分的多少则要等假期过后才能知道。

    杨白鹰在考核当日问过了自己班级的学生们,得知他们全部都考核通过后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杨白鹰打算在家好好的休息。

    她本想着趁着在家的时间和自己的阿娘邱书桃好好的讲讲话,陪伴陪伴她。

    结果愣是一天到晚没见着她人。

    杨白鹰是知道邱书桃偶尔会出门去参加一个叫什么互助会的东西,但是她以为那是隔了好多天才会去一次,而且里面都是后宅娘子,估计聊的话题也不会有她说的新奇。

    杨白鹰不知道的是,最近互助会聊的话题比杨白鹰想的要新奇多了。

    杨白鹰在家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邱书桃回家。

    杨白鹰立刻去找邱书桃,问:“阿娘,你怎得去了这般久。”

    邱书桃淡淡的说,“我们互助会的娘子特别喜欢大家聚在一起聊新思想,所以自是聊的久了些。”

    这下轮到杨白鹰一脸蒙了:“什么新思想?”

    邱书桃看着杨白鹰一脸不明白的样子,瞬间有了一种,原来自己的郎君和女儿也能露出自己当初那副神情的心情。

    于是她颇为得意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新思想便是,世间万物不可能一成不变,凡是皆有改变的一天,所以咱们不能因循守旧,要做出改变,要去接纳楚娘娘带来的新思想。”

    杨白鹰立刻抓住邱书桃的衣袖,“阿娘,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这新思想说的好生有道理,这后宅娘子竟有看的这般透彻的人吗?”

    邱书桃将袖子一甩,“你又不是我们互助会的成员,我自是不告诉你。”

    “阿娘,阿娘,你下次再去互助会回来,再给我讲讲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吧!”

    “看我心情,毕竟你可不是互助会的成员。”

    “阿娘~”

    七天休息转瞬即逝,杨白鹰每日都喝着胖大海泡水,可算将这些天费的嗓子养了回来。

    现在杨白鹰出行已不坐自家马车,而是去做公共马车。

    现在扬州的路基本都修建完毕了,自家马车出行反而不方便,还不如公共马车方便。

    来到夜校,教室里早已人声鼎沸。

    书生们互相给自己鼓励打气,觉得自己的学分依旧会成为第一,毕竟后面他们都去问过了,只要是他们的学生,都是过了考核的,其中那个成绩最好的小娘子居然考的还不错。

    杨白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她平时关系好的娘子立刻围了上来,“这些天你在家有没有保护嗓子啊,我天天喝胖大海,可算养回来一些。”

    “我也是我也是。”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休息七天的琐事来。

    杨白鹰也是笑意盈盈的回应着。

    书生们瞧见她们心情这般好,不由得更气了,她们为何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学分呢。

    她们当然不担心了,平时里稳居班上前十的她们并不觉得学分有多重要,好与差,她们都不是很在乎。

    反而是平时比成绩比不过她们的书生们,自然将这学分看的紧了。

    毕竟考试考不过他们,便只能在这上面争个高低了。

    很快,学分的统计出来了。

    书生们呼吸都停了片刻,抬起头。

    杨白鹰的名字又赫然在列,又是第一。

    为何她又是第一,而自己的教学学分又是如此靠后。

    这几人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何她又是第一。”

    方雪兰在旁边听的烦了,说:“有什么不可能的,白鹰她教学教的好,学生的考核成绩更好,自然是第一,这有什么要问问什么的?”

    方露也搭话,“我发现你们真是好生奇怪,你们从前不是在书院读过书吗,难道书院里不是以成绩排名?为何你们次次都如此惊讶。”

    那几个书生气急败坏道:“你们懂什么,懂什么!从前书院里可都是男人,你们没上过书院,自然不懂!”

    仿佛上过全是男人的书院就成了他们口中唯一的资谈。

    杨白鹰本是不想理会这群书生在这些日子对她的挑衅和敌意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也从来就没有当做一回事。

    只是如今,她走到那几人面前,“成绩是学分都是凭着成绩说话的,你们考的差,只能说明你们样样都不如我,世间万物不可能一成不变,凡是皆有改变的一天,所以任何人不能因循守旧,现在既是楚娘娘当家做主,你们就要接受楚娘娘的政策和思想,若是还是将思想留在以前,你们的吏事考试只怕也是考不过!”

    一番话说的围观的娘子们拍手叫好,那几个书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

    杨白鹰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心想。

    终于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

    第112章 印刷

    扫盲工作圆满结束, 这离不开每一个教育部的吏事们的辛苦,也离不开冯波日日夜夜的操劳,这一点楚旋很清楚。

    接下来扬州要建小学堂, 这件事还需得辛苦他们。

    楚旋瞧着自己手底下的部长们一个比一个卷, 简直是心有不忍, 直接给教育部全体带薪休假。

    小学堂的事等到他们休息完了,回来再说。

    在此之前, 小学堂的宣传可以先跟上。

    全小田接到这个任务,心中不免暗暗叫苦, 只希望这次这些人被被扫盲以后,他们宣传之时会懂得快一些,不要再像之前那么费劲了。

    建学堂,适龄幼童读书这件事,自然也少不了妇联的工作, 因为女童也需得去读书的。

    如果不让自家女童去读书,妇联劝过了都无济于事,那就等着离开江南这个好地方吧。

    谢灼自然也将这件事带到了互助会之中。

    今日的座谈会之中,谢灼一说了这个消息,邱书桃就想起杨白鹰,若是杨白鹰再小个十岁便也能从小就去读那学堂了,她有些遗憾的想,虽然现在杨白鹰也在读书,但是和从小就在学堂读书到底是不一样的。

    邱书桃从前家中也是有兄弟的,他们在五岁之前尚且还算是一同长大,邱书桃也并未觉得他们有何不同。

    分水岭便是五岁之后, 兄弟们不能和她一处玩耍了,因为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开蒙,要去书院里读书。

    年纪小的邱书桃好奇过,书院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她不可以去书院。

    只是这份好奇和疑惑最终随着那一声声的你是个娘子,自然是不能去书院的,而烟消云散。

    如今这件事被提起来,邱书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于是她支持道:“这便是新思想的产物吧,楚娘娘的每一样新政策出来我们都要学着去接受,而不是去质疑。”

    谢灼对邱书桃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位邱娘子每次谈话过后总是会回去思考很多,等到下一次座谈会之后,她就会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后宅娘子里有好几个是家中有女儿,且年纪尚小的。

    她们见状,思考片刻后也点头:“确实是如此,从前咱们不能从小就去读书院,如今有了这个条件,自然是不能让家中女儿落了那男人去,女儿也可以读书!”

    随后她们又提到了邱书桃来,“邱娘子家的白鹰,如今也很是出名,样样都拿第一呢,大家都说她以后是大有作为呢,听说这次的教学学分又是第一。”

    邱书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是大有作为了,还不是要先通过吏事考试的。”

    “你家白鹰次次考第一,只怕是早就被部长们注意了。”

    “是啊是啊,你别说,白鹰这孩子真是不错。”

    “还是邱娘子好福气啊,这次的扫盲工作,谁不知道白鹰得了第一,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将那字认的熟的很呢。”

    “我看人一向是准的,白鹰以后定会有大出息。”

    邱书桃笑了笑:“那就多谢各位娘子的夸奖了。”

    土豆和红薯因为产量高,早已走进了家家户户,成为了主要口粮。

    先不说是种植土豆和红薯的种植户们,就是扬州的百姓买土豆和红薯也是很便宜的,就算是吃不起小米的人家,将土豆合红薯蒸一蒸,那便是很美味的一道吃食。

    还有就是工作问题,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工厂,短工,各种各样的岗位层出不穷,再加上以后要建造的东西越来越多,说不定劳动力还不够呢,这也是楚旋为什么要引进草原妇女和孩童的原因。

    只要在整个江南不犯事,只要肯去干,那便是饿不死的。

    楚旋率先一步解决了整个中原都尚未解决的温饱问题,而温饱解决了以后,自然可以慢慢开始追寻精神层次。

    所以,她想要办报纸,一周一出,内容可以有很多种板块,有天气,农业小知识,实事,或者是连载一些有趣的文章,也欢迎百姓们踊跃投稿。

    祝青寒听了她的想法,也赞同的点头,“听你这般说,报纸倒是有些像原来大骊的邸报。”

    封建社会自然是有“报纸”这个东西的,叫法也颇为丰富,邸报,朝报,杂报,都是它们的称呼。

    但这些“报纸”的受众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个叫做邸的机构负责手抄,是中央给地方官员传递一些消息的媒介。

    大骊的报纸也存在一些缺点,第一,现在还没有活字印刷术,手抄报太过于费时费力,第二,受众仅仅是官员,而非普通百姓,第三,内容枯燥无味。

    要想搞报纸,就得先搞出来活字印刷术。

    楚旋是敲桌子,“施嫦呢,叫她过来。”

    祝青寒瞧了瞧外头的时日,犹豫着说,“这个点,施部长想必还未起床呢。”

    施嫦的内心很崩溃,真的很崩溃,她睡的好好的正做梦呢,就被宅子里的保姆小心翼翼的叫了起来,那保姆见施嫦一脸困意,连忙惶恐的说,“是,是祝秘书让叫您起来的,然后祝秘书说是楚娘娘有要事找您。”

    那保姆吓的说话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劲的表达自己不是故意叫醒她的,希望施嫦不要怪罪与她。

    施嫦闷闷的嗯了一声。

    楚旋到底又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将她叫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天玉选的,自己选的,她忍。

    忍。

    活字印刷术毫无疑问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楚旋直接跳过了那些优秀的古人前辈的实验过程,让施嫦用胶泥活字开始实验。

    用胶泥刻反字,经火烧硬而成泥活字。

    施嫦本来是困倦无比的,听的这里时一下子精神就来了,现在的书本全是手抄的,若是这活字印刷术当真成功了,又可以解放多少生产力,创造多少岗位?

    于是她打起精神,立刻就问楚旋要起了资料来。

    科研部的人自上次玻璃成功之后,便一直在玻璃厂视察一些会出现的问题,记录下来好进改变工艺。

    玻璃厂的工艺改进的七七八八,现在已经可以生产玻璃器具了,科研部的吏事以为自己能和教育部的吏事一样迎来休息的假期。

    尤其是尤江雪,她才因为找到了杨小朵和田毓这两位优秀的玻璃厂技术员而被发了奖金,不光如此,年底评优评干定也是稳妥的。

    她本是打算拿着奖金,回一趟岳县和丘江县好好玩上个几天。

    没成想他们那一般只在下午出现的施部长,罕见的在上午出现了。

    尤江雪本来正在写东西,吓的差点一激灵,她还以为自己看到鬼了。

    她和一众吏事们立刻站起来,战战兢兢的说:“部长,您怎么在这个点来了。”

    施嫦手里拿着她摘抄的胶泥活字印刷术的实验制作方法,她淡淡道:“自然是楚娘娘又给咱们科研部下了新任务,此次任务需与宣传,民生,农业,各部合作。”

    其他的男吏事忙问,“这次又是什么任务,莫不又是类似于玻璃的材质研发?”

    施嫦摇头,“你们可曾知道抄书?”

    尤江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大骊考科举的那些人想要看书,是不可以把书借走看的,需要自己抄写一本。”

    施嫦继续说,“现在楚娘娘给我们的任务便是,如何不用写写,就能拥有一本书。”

    一旁的男吏事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这,别说是抄别人的书了,就是自己编一本书也是得自己写的啊,自己不用写,如何能拥有一本书?”

    尤江雪也接话,“是啊,这不可能吧。”

    施嫦:“所以这才是楚娘娘交给咱们的任务啊。”说完将手中的资料交给吏事们一一传看。

    尤江雪看完,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感叹,“当真是如此,将字反刻在胶泥上,再排版印刷,确实能够不用写字呢。”

    等众人一一惊讶,感叹完,施嫦将双手背在身后:“这次的胶泥活字印刷术要选一个人当组长来负责。”

    这下各位吏事都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对方。

    大家都想当组长,毕竟当了组长,年底的评优评干可就有材料写进自己的评选报告里。

    尤江雪自然也想当这个组长,她早就看清楚了,在楚娘娘手底下做事不管什么都是十分公平工正的,不会因为女人男人有什么不一样,一切全凭自己的能力,她自然也想往上爬。

    施嫦在人群之中巡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尤江雪身上。

    “这次的小组组长尤江雪来负责。”

    办公室的氛围瞬间变的微妙起来,尤江雪能感觉到同事们看向她略带复杂的目光。

    她甚至都能猜到他们想说些什么。

    怎么又是她。

    上次玻璃就是她负责的。

    这次为什么不轮到我。

    尤江雪深吸一口气,既然施部长选择了她,那就说明施部长认可她的能力。

    “明白,我一定对活字印刷这个项目好好负责!”

    施嫦点头,“我回去睡个回笼觉,等我睡醒了我要看到你的计划书。”

    第113章 长途马车

    很多来到江南支援建设的吏事们几乎都是从岳县和丘江县出来的, 尤其是黄如容和郑由这样两个人都待在扬州,但是孩子在岳县的,虽是少数, 但也得偶尔得回去看看。

    周岩岩也正是考虑了这一点, 着手规划并且实施了扬州通往岳县的长途马车路线。

    其实岳县到扬州不算远, 特别是现在岳县与丘江县也划分进了扬州的位置里。

    但是让那些吏事们自己一个人驾驶着马车回去,始终多有不便。

    江南的官道现在是最安全的, 张傲云领着士兵们将上上下下的流匪和山匪全部扫荡了一遍,该杀的杀, 该用来做免费劳动力的做免费劳动力。

    今日,正是这扬州道岳县的长途马车刚刚开通运行。

    黄如容和郑由打算回去看看孩子,毕竟孩子都已经写出了什么《我那为了建设扬州而离去的双亲》这种离谱的作文了,他们怕自己再不回家,孩子估计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黄如容和郑由的假期想要凑在一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黄如容现在作为胡似七的首席弟子自是很忙的, 扬州的医馆初建成不是很久,除了她们紧急培养了一批医学生以外,平日里坐门诊,给病人动一些小手术,说服病人在身体上开刀是没关系的等等这些事情。

    而郑由,他的日子也并不轻松,光是之前盯着土豆和红薯的种植,将难消化的黄豆变成豆腐和豆芽这两件事就累的他不行,更别提现在的楚娘娘拿出来的那些仙种的种植了。

    黄如容和郑由来到了那宣传人员所说的名为长途车站的地方。

    他们二人是第一个到这个叫车站的屋子内的,两个人交了钱,拿着戳了红章的票, 坐在了一旁的候车区。

    随后陆陆续续便又来了两个人,总体的人不算多。

    而且黄如容也问过那宣传人员了, 这马车是那种比较大的马车,最多只能容纳8个人,现在开放一周一次班车来试试,看看需求的人多不多,若是多,今后班次就可以考虑多开一点。

    黄如容和郑由这次回去逗留不过三天,所以便没有带什么东西,再加上扬州也是在是没有什么带的,这边的时新产物岳县早就有了。

    到了所谓的安检时间,这辆车也没有坐满,只来了7个人。

    黄如容也理解,毕竟现在的吏事们大家都很忙,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像他们这般要回去看孩子的实在是少数,还有就是当初为了带动扬州百姓新思想而从岳县来的百姓。

    能选择放弃岳县的安定而来建设扬州的,大部分都是在岳县是孤身一人的,或者在楚旋占了岳县以前家人就已经不在的了。

    所以这第一趟列车的人这样算下来还真不多。

    黄如容和郑由是第一个,故而安检时也排在第一个。

    这安检,顾名思义就是安全检查,是一个娘子将他们的包裹打开检查。

    其实在宣传人员来宣传之时就已经说过了比如管制刀具,辣椒粉之类的东西是不能带的。

    黄如容和郑由二人各带了一个水壶。

    那安检娘子指了指两人腰间的水壶,“自己带了水的得喝一口。”

    黄如容和郑由解下水壶,各自喝了一口,随后来到房子后面的空地,空地上插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扬州到岳县马车时刻表。

    当然这一班车的时刻表可怜兮兮的写在上面,看着孤零零的。

    黄如容本以为马车就和他们以前做的马车一般,车上所有人都需得挤在一起,谁知上马车后才发现两边的座位都贴心的用木头隔了起来,一边四个,等于是一个人坐一个座位,座位地下还贴心的垫了个棉花的蒲团。

    黄如容和郑由挑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座位,二人放下包袱,开始说气话来:“这长途马车还真是弄的不错,不愧是周部长,做事就是周到,细心。”

    黄如容也表示赞同,“都说周部长做事最是用功和细致,今日一瞧果真是如此,这蒲团实在是在周到了。”

    几人说话之间,又有四个娘子上了马车,黄如容看了一会那为首的娘子,突然想起来,这位不是在岳县和丘江县都有店面的秋芸秋娘子吗?

    于是黄如容试探性地问道:“可是秋芸秋娘子?”

    秋芸刚刚和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有黄莲一起选好了座位,听见有人认出了自己,她连忙抬起头,“是黄娘子和郑郎君啊。”

    秋芸是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以及一起合伙开鸡蛋糕店的黄莲一起来的。

    黄莲现在一直在跟着秋芸做事,当初她郎君家暴她,她选择勇敢的和离,也算是岳县和离第一人了。

    秋芸等人连坐下,几个人开始寒暄起来。

    黄莲现在变得外向和圆滑了很多,她笑道:“黄娘子和郑郎君定是回去看女儿的吧。”

    黄如容和郑由点头:“是啊,孩子一个人在岳县,总得回去看看才是。”

    秋芸又说起这长途马车来,“不愧是周部长,这长途马车真是细致。”

    就在几人说说笑笑甚是有趣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上来了,是个身形修长的郎君,黄如容看清他的脸后十分疑惑。

    柳家兄弟竟然还未还清债离开吗?

    柳忻郁没成想回岳县的这趟车全是一副认识他的人,他不由得尴尬的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

    郑由是认识柳家兄弟的,他还曾推荐过那《西游记》给他们看呢,只是后来楚娘娘拿下了江南,他来到江南以后就不曾和他们有联系了。

    他以为这两兄弟定是赚够了钱,还了债走了,没成想还在这里。

    柳忻郁正好坐在郑由的旁边,郑由小声问他,“这是看清形式,打算给楚娘娘做事了?”

    柳忻郁心情十分复杂,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们两兄弟为什么不走,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事情还得从他们两兄弟做的那帮男人变得好看的咨询生意开始,本来已经有许多女人找过他们,需要他们的帮助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兄弟二人是钢铁般的意志拒绝的。

    没成想,他阿兄柳温瑜认识了个娘子。

    柳温瑜坚定的认为那位娘子绝对不是冲着和他生孩子来的,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柳温瑜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知己,没成想一日晚上,几杯酒下肚,柳温瑜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娘子也就这般消失了。

    柳忻郁无奈的扶额,“阿兄,那女人和岳县的女人一样,都是要你借你的那个什么基因生孩子的,你为何就不信呢?”

    柳温瑜仿佛精神失常,十分崩溃,仿佛是接受不了自己被人骗了,他一脸坚定的说,“那她为什么不来骗你,偏偏来骗我?”

    柳忻郁:

    自此,他阿兄再也不提什么赚钱还债的事情了,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问清楚,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柳忻郁此去扬州,就是去找那娘子的。

    不过当然是没有找到。

    柳忻郁叹了口气,只能回答:“算是吧。”

    怎么不算呢,毕竟那娘子一日没找到,他阿兄一日得不到答案,他们哪里会离开江南。

    郑由见状也不好多言,便说:“我倒是觉得留在楚娘娘处比别处都好许多。”

    柳忻郁这些日子,心中早就动摇了,本来他和阿兄就是为了在乱世之中寻个出路,若是这楚娘娘处更好,又何必非要去高羡哪里。

    马车缓缓开动,因得周岩岩办事效率高,现在江南的官道大部分都是水泥路,马车一路平坦驾驶,倒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摇晃和震动。

    一路闲的无事,几个人便聊起天,说起如今扬州的发展情况。

    柳忻郁是第一次来扬州,现在的扬州自然还比不上曾经的岳县,但是发展的也是十分的快。

    柳忻郁有些心动,江南地盘更大,机会自然也更多。

    秋芸和黄连也说起自己来到江南的目的来:“我就是想把店开到江南来,所以过来实地考察一下,顺便带两个孩子来江南瞧瞧。”

    黄莲也搭话,“楚娘娘的地方,处处都是商机呢。”

    秋芸又问起学堂的事:“我听说楚娘娘要建一个大学,读了大学出来的人都有极好的出路,是真的假的?”

    郑由回答道,“确实有听冯部长说起过,只是这大学修建的时间还未定呢。”

    几人一路聊聊天,时间倒是也过得快,很快就到了下车的地方。

    岳县的车站。

    郑悦今日本来是和杜小草,沈芦,李朝一起来看这岳县通往扬州的车站。

    杜小草指着那车站后头的坝子说,“等会第一批从扬州来岳县的人的长途马车就会停在这里。”

    郑悦点点头,“长途马车,这名字确实不错。”

    沈芦倒是对坐这趟马车的人十分好奇,她问,“你们觉得都是些什么人会坐这趟马车呢?”

    郑悦立刻回答,“首先排着我阿耶和阿娘,他们肯定不会坐。”

    第114章 计划书

    黄如容回到岳县, 遇到了许多熟人。

    毕竟从前她在医馆救了许多人,百姓们天然对她这般医术高超,态度还耐心的医者天然就有亲切感, 再加之岳县本就不大, 这些年间大家早就熟悉了。

    一路上不少人和她热情的打招呼。

    “黄医生好呀, 回来待几天啊。”

    黄如容都一一笑着回应,“只待三四天就走, 就是回来看看孩子。”

    而她口中的孩子郑悦正走在黄如容和郑由的身旁,一脸尴尬。

    救命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阿娘和阿耶会在长途马车上啊,为什么偏偏是在自己大放厥词的时候。

    看到自己的双亲走出车站的那一刻,郑悦真的别提有多尴尬了,她都快无颜面对自己的小伙伴了。

    于是现在她只能选择岔开话题,“阿娘和阿耶在扬州过的怎么样啊, 有诶有好好的吃饭睡觉休息,对了,听说扬州要建小学堂了?”

    黄如容点头,“是啊,先建小学堂,再建中学堂。”

    岳县的中学堂早就提上了日程,在小学堂最大一个年纪毕业之间就能建好,教材也早就编号了,杜月桂将教育这方面看的很重要,现在在扬州还未建设起来,岳县其实才是江南道第一县。

    郑由双手背着, “你还知道关心我们呢。”

    郑悦连忙笑,“关心, 关心的,我晚上睡觉都在想你们!”

    虽然阿娘和阿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怎么想他们,但是郑悦觉得她如果表现出来一定会伤阿耶和阿娘的心的,于是她抱着黄如容的胳膊,“阿娘,你们这次来待几日啊,怎么不多待些日子呢。”

    郑由见状放软了语气,他说:“江南建设吃紧,我和你阿娘可是好不容易凑齐这假期的。”

    黄如容也摸了摸郑悦的头:“听说你的作文得了二等奖。”

    郑悦瞬间心头一紧,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阿娘和阿耶只是听说,一定不知道作文写的是什么内容,只要不知道内容,一切都好说。

    下一秒,她听到黄如容缓缓的说出她的作文标题,“《我那为了建设扬州丢下女儿的双亲》,内容我和你阿耶也看了,写的真是字字珠玑,声泪俱下。”

    郑悦尴尬的转头,“要不你们听我解释解释?”

    尤江雪成功的获得了活字印刷术这个项目的组长,她定是要抓住这次机会的,加上上次玻璃厂上头对她的奖赏,她相信,只要她这次做好了,就一定可以往上走。

    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现在就是往上爬的最好时机,等到大学建成了,要想当吏事,那可比现在难太多了。

    于是尤江雪在事嫦回去补觉了以后,火速写起了计划书。

    当然,在此期间她没少听到个别同事的一些话语。

    “还是尤娘子厉害啊,这次活字印刷的组长又是你。”

    “要不说人家尤娘子优秀呢。”

    “要是我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尤江雪无视这些话里的暗嘲,只埋头写自己的计划书,她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怎么看她呢,有这闲工夫不如现在多想想活字印刷术的项目怎么做,说不定在下午施部长来收计划书的时候还能对这几个人刮目相看一下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宣布了组长是自己以后,就在一旁坐以待毙说着风凉话。

    施嫦补了个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看尤江雪的计划师看的也更是仔细。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施嫦偶尔翻页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尤江雪一直紧张的捏着手,而施嫦的表情又过于平淡,尤江雪也看不出施嫦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施嫦将计划书递给尤江雪,“写的还行,看的出来时用心了,把计划书给他们都传阅一下,接下来都按照这上面来,明天去和宣传部的人沟通一下报纸排版和活字要刻多大的问题。”

    这就是满意了,尤江雪连忙笑着接过计划书,“好的。”

    那几个下午还在暗讽她的男吏事瞧见她的计划书被施嫦肯定了,此刻也只能乖乖闭嘴,嘴上说着一定会好好的配合尤组长的工作。

    等施嫦走后,尤江雪先将计划书给几个不出言讽刺她的女吏事看,随后用手敲着桌子,“我知道有个别的同志对我当组长不太满意,你们若是真的想当这个组长,大可以自己也写一份计划书毛遂自荐,而不是在这里靠着嘴巴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那两个男吏事瞬间盯着尤江雪,“尤组长,我们可没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了。”

    女吏事们看完了计划书,将计划书还给了尤江雪,也忍不住说道:“你们别太小气了,之前玻璃实验,你们找的那几个人吃了好几天的补贴,结果浪费了一堆原材料。”

    男吏事忍不住回嘴道,“玻璃擀平技术本就难,杨小朵和田毓那样的属于是特例中的特例,这是能算我们运气不好罢了。”

    说完伸手就准备拿计划书。

    而尤江雪并未计划书放在他手上,而是接着说,“这次我是组长,活字印刷术这个项目是我全权负责。”

    尤江雪转了目光,看着这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放大了声音:“只要在这个项目里认真负责干的好的人,在在最后的成果报告计划书上我一定会加上这些优秀同志的名字,年底的评优评干让大家都有机会,有肉大家一起吃,不可能我一个人吃肉,让大家喝汤。”

    那男吏事脸色瞬间变了又变,伸手拿计划书的手都举僵了,尤江雪才把计划书放在他的手上。

    而最先看完的女吏事们则是一脸兴奋,“尤组长,还是你大气,你做组长我们是心服口服,跟着你做事我们都愿意。”

    “就是就是,就不说年底的评优评干了,就是在成果计划报告书上挂了个优秀同志的名字也是有奖金的呀。”

    “尤组长你放心,我们可没有那么小心眼,一定跟着你好好的干,咱们把这个活字印刷术弄出来,让楚娘娘对咱们整个科研部都刮目相看。”

    第115章 相认

    扬州府里那些做短工的百姓们很是欢喜, 因为说是要修小学堂,又是需得招许多的人建房子,也招木匠, 说是制桌椅。

    工厂虽招人, 但到底一个工厂就只要那么些人, 总有没有招上的。

    大百姓都很喜欢给楚娘娘干活,甚至有百姓觉得这已经不是徭役了, 哪有徭役有钱拿有饭吃,还给休息, 日头毒辣的时候就在早上干活,下午休息的。

    最重要的是,楚娘娘招人从来不会说只招男人,女人也是一样招的,只要你有力气, 能干活,修房子的一样招女人。

    这使得一些女人也有了自己生存的本事,这些女人都在说,在楚娘娘治下,当真不会饿死。

    只不过在百姓开心之余,又谈论起了那学堂是如何回事。

    很快,一张宣传部写的标注了拼音的告示贴在了告示区。

    百姓们都去围观着看。

    扫盲工程在扬州是圆满结束,百姓们也可以自己看这告示了,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便去读上面的拼音,拼出读音来, 就能明白了。

    张盛云挤在最前面,一目十行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虽然她觉得自己认识简体字, 但是上面为何有好多词她完全看不明白呢。

    何为,三年义务教育?何又为,强制性读书,不分小娘子和郎君?而且若是不服从,要被赶出去呢。

    张盛云连连咂舌,现在这世道哪里又有比楚娘娘还好的统治者,被赶出去那还能活吗?

    不光张傲云,后头的百姓们也是惊讶连连,“意思是我家孩子能去读书了?不是文盲了?我说之前怎么扫盲的的时候小孩都没去上扫盲班呢。”

    “这义务教育的束脩真少啊。”

    “竟然有读书只教这点束脩的,楚娘娘真是仙人,当真是仙人。”

    “小郎君也就罢了,为何这小娘子也去学堂。”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张盛云的耳边,她猫着身子又快速的溜了出去。

    她们三姐妹因为在扫盲时表现突出,在考核合格后,又被安排做扫盲临时老师教导第二批学生。

    临时老师的工资,再加上一些张盛云优秀学生的补贴,三姐妹暂时不缺钱。

    她们进来的有些晚,暂时没赶上工厂的招工。

    张盛云寻思的是花钱去读那夜校,听说夜校毕业的人才有资格去考吏事。

    但是如今夜校也暂时不收学生,张盛云三人一下子就闲了起来。

    今天是她们闲起来的第七天,张盛云简直觉得浑身都不得劲,明明以前坐闺阁娘子的时候过的也是这般日子,为何现在就是不想自己闲下来呢。

    尤其是张盛云发现自己只要两天不出门,外头的新鲜词汇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今日得知了外头贴了告示,她和张世云,张凌云跑的可快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听不懂了。

    看完了告示,张盛云猫着身子跑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不年轻的娘子,她的脸上全是细纹,皮肤黝黑,伸出的手指也是粗糙不堪。

    她指着一个不认识的字,通过拼音读了出来。

    张盛云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脸上,将读音读出来了以后她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张盛云海听见她小声地说,“拼音可真好使。”

    张盛云也跟着笑了,然后飞快的从人群之中钻了出去,挤在告示区前面的人太多了。

    张世云和张云在后头垫脚了半天,也看不清那告示上到底写的什么,只隐约瞧见学堂二字。

    张盛云一溜烟的跑到二人的面前。

    张世云急忙拉着张盛云的手,“阿姐,上面写的什么呀?可又是有什么新政策?”

    张盛云喘了口气,说:“确实有新政,要修学堂了,八岁以下的孩童强制性完成三年义务教育,只收一点束脩和书本费。”

    张凌云一脸迷茫:“什么是义务教务啊?”

    张盛云回忆着告示上写的,“就是所有适龄孩童必须接受的教育,是家庭与孩童必须承担的义务。”

    张世云惊道捂住嘴巴,“这这这,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读书竟然是义务。”

    张盛云脑子转的快,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要想地方强大,人才必不可少,若是一个道的孩子都读了书,那么出现人才的概率自然比从前按照大骊的那套来的多。”

    来到扬州这么久了,张世云还是有些不习惯,“楚娘娘的想法当真与咱们都不一样呢。”

    张凌云接话:“正是因此如此,咱们才要跟上楚娘娘的步伐啊。”

    告示看完了,三姐妹又进入了无所事事的阶段。

    张凌云有些崩溃地说:“咱们要不找点什么事做吧,我们要这样无所事事到什么时候?”

    张盛云突然想起了,她们刚来的时候,那妇联的娘子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去找她们。”

    张盛云抬起头,“要不我们去找妇联?”

    谢灼今日没去开座谈会,而是在妇联办公室统计着扬州适龄女孩的名单,这项工作十分繁琐且庞大,妇联的其他娘子们也都出去挨家挨户的清查去了。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三个年轻的小娘子上门来。

    谢灼放下了手中的笔,还未来得及开口,这三个小娘子就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名字,情况,困难说了出来。

    听到这三个名字,谢灼不由得在心中夸赞,这三个娘子的名字倒是取的好,于是开口道:“盛、凌、世,三位娘子的名字倒是十分大气。”

    “我们三个的名字算什么,我们本有一个大姐姐叫傲云,这名字才大气又有风骨呢。”张世云脱口而出。

    傲云,张傲云,不是张部长吗。

    谢灼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的端详了这三位小娘子的脸,那位叫盛云的小娘子眉眼确实与张部长有几分相似,莫非。

    谢灼也不拖泥带水,当即问道,“你们那大姐姐可是叫张傲云?”

    张盛云点点头,她有些疑惑这位娘子为何一直盯着她们三个看,还问起了大姐姐的名字。

    谢灼语气平静,“你们可知,如今楚娘娘手下有九大部,由九个部长分别掌管?”

    张凌云也很疑惑,这话题怎么扯到九个部长身上去了,“这个自是知道。”

    谢灼继续说,“其中掌管军事一部的部长,名字正叫张傲云。”

    “什么!”

    “这可是真的?”

    “当真是大姐姐吗?”

    谢灼瞧着这三个小娘子都快哭出来,只说:“也许是同名同姓也不一定,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方才瞧这位盛云小娘子倒是与张部长眉眼有几分相似。”

    张盛云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傲云姐姐是我嫡姐,与我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当初,当初,全家人都以为傲云姐姐丢了性命,没成想还活着,还在楚娘娘手下。”

    张世云年纪最小,直接没忍住哭了出来,“傲云姐姐既遇到了楚娘娘,那我便放心了!”

    张凌云保持了一丝清醒,她擦着眼泪,“谢娘子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傲云姐姐?”

    军队训练基地内,今日是黄新苗和陶春负责在门口站岗。

    黄新苗瞧见远处走来四个娘子,待看清为首那人的脸后,她恭敬地问,“谢主任,是有什么事吗?”

    谢灼笑道,“是来找你们部长的,她在吗?”

    黄新苗连忙给她开门。“在的在的,我这就让人去通传。”说完余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左顾右盼的三个小娘子,这谢主任领着这三个小娘子是来找人的吗。

    接到通传的张傲云正在写计划书,不久后沙陀族和处月族的人将会来到江南,楚娘娘的意思是还要在沙陀和处月族之中招收女兵,关于如何管教这些草原人,让他们对楚娘娘忠心,语言不通的问题如何解决,等等,都需做个计划。

    张傲云正疑惑,谢灼找她做什么,是妇联需要和军事部开展什么工作吗。

    张傲云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抬头。

    “傲云姐姐!”

    张傲云呆住,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傲云姐姐你不要再说我啦,我的脑袋都要被你说疼了,我知道了,我行为举止应当端庄,不能给张家丢脸。”

    “傲云姐姐记得来江州找我们玩呀。”

    \“好呀,傲云姐姐竟然偷偷看话本,让我来看看,居然看的还是侠女行走天涯的话本!\”

    张傲云缓缓抬起头,在她面前的不是盛云,凌云,世云,又是谁?她们都长成大姑娘了。

    张盛云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张傲云怀里扑,“傲云姐姐,阿耶没想到杨贼这么快就打进了庐姜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逃,阿耶和姨娘全死在了去江州的路上,阿娘在到了伯父家以后也郁郁寡欢,伯父和堂兄日日挥霍,最终将我们三个都卖了!”

    张盛云纵使再沉默寡言,现在也憋不住自己的眼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还能相见就是最好的。”

    张世云年纪最小,此刻瞧见了自己的大姐姐怎么还忍得住委屈,“我和两个姐姐天天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做饭,给他们洗衣服,他们还不给我们吃东西,我们天天都吃冷的,剩的,他们不顺心,我们还要挨打!”

    张傲云深吸一口气,她本以为伯父和堂兄,是个靠谱的人家,没成想竟这般对待自己的妹妹,盛云就不说了,凌云和世云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亲生妹妹啊!

    张傲云搂过凌云和世云,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会保护你们的。\”

    谢灼不是那般不懂气愤的人,人家姐妹相认,她凑什么热闹,所以只是将她们三个人带到门口后,就在门外不远处待着了。

    好一会,张傲云才推开门,“多谢谢主任,才让我们姐妹相认。”

    谢灼转过头,张傲云的眼下红了一圈,想来方才也是哭的十分悲痛。

    谢灼笑了笑,“妇联的职责不就是帮助女人吗,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她伸出手轻轻擦掉了张傲云脸上的眼泪,“楚娘娘曾经这样帮我擦过眼泪,今日,也轮到我给别人擦眼泪了。”

    第116章 出去

    易春绿是被噩梦吓醒的,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烟华楼,她等啊等,等了好久, 等到江南都换了人做节度使, 等到大骊都灭忘了, 等到她都快要死了,楚娘娘也没有出现, 烟华楼依旧存在。

    易春绿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还是那个装扮简单的房间后, 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她安慰着自己,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罢了,虽然这个梦很真实,但这也是一个梦。

    自从她们被解救出来以后, 从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慢慢适应,这个院子里的人也越来多,一开始是那条巷子里大大小小的青楼里的女人。

    后面妇联彻底清查以后,又解救出来了一群暗娼。

    易春绿睡醒的以后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形成的习惯。

    好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因为最开始的一切实在是太像一场梦境,以至于她们需要捏一捏自己的脸,确保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

    易春绿本来是想轻轻的摸一下自己的脸颊,但是想到方才的那个噩梦。

    她狠狠的拍了一下的自己的脸。

    好痛,她满意的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痛感。

    说明现在的生活才不是梦呢。

    一天两天, 三天四天,到现在好几个月, 她们依旧没有改变这样的习惯。

    易春绿喜欢在这里的生活,每日会有妇联的娘子来教她们读书,写字,教她们新思想,让她们不要自我羞耻,自我轻贱,来授课的是妇联娘子,周围巡逻的是女士兵,方圆五里都见不到一个男人。

    她们现在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会选人出来值日,值日的人便的做早中晚饭,起床就吃早饭,随后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就有妇联的人过来讲课。

    下午则是工作时间,妇联的人会寻一些轻巧的活计给她们做,比如缝一些书包,制作几件成衣,发一发豆芽等。

    她们工作得来的工钱每次都会扣除了一小部分作为药钱,其余的全部会发给她们。

    其实下午的工作所得到的工钱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要让她有一种与社会的连接感,以及劳动所获得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如果可以,楚旋还是希望她们都能走出这个院子,进入社会,真正的靠自己是双手用劳动吃饭。

    不过她们若是不愿意,楚旋也不逼那些不愿意的人,妇联每个月给她们寻的活计,足够她们养活自己。

    今日上的是新思想的课,上完课后,易春绿和穆迎也多了一丝担忧。

    昨日听妇联的娘子说,给她们安排的课差不多要上完了。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们要做出一个选择,是走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听起来似乎是最容易也是最安逸的一个选择,易春绿和穆迎也相信,楚娘娘花费了这么多的代价去拯救她们,是会允许她们一直待在这里的。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一直待在这里,不去进步,不融入这个楚娘娘所统治的社会又真的好吗,明明连易婉和霍珍都还在妇联工作,她们都可以,院子里的女人们难道就不可以吗。

    穆迎叹了口气,“我最近总与那些女兵们聊天,扬州现在还在做基础的城市建设,正在发展阶段,是很缺人手的,咱们就这么龟缩在这里,对得起楚娘娘的恩情吗。”

    易春绿也犹豫,“可是这事不是咱么能够决定的,得问问大家的意思。”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小千她们几个还小,不管我们决定出不出去,她们几个总是得出去的。”

    穆迎点点头,“不一定人人都愿意出去,到时还得将具体的情况上报给妇联她们。”

    易春绿口中的小千,就是当初跟着一起被解救的几个小女孩,是老鸨们从难民里千挑万选的好苗子,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正在青楼里养着。

    话音刚落,易春绿就瞧见几个小脑袋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易春绿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们几个,偷听也不知道把自己的脑袋藏好点。”

    “易姐姐,我们没有偷听,我们是碰巧路过”几个小脑袋低着头讪讪道。

    带头偷听的便是那江小千。

    只见江小千扒拉着门缝,问:“易姐姐,穆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出去不出去的。”

    易春绿走过去摸了摸江小千的头,“说的是你们几个必须得出去读学堂。”

    “学堂?”江小千眼睛瞪大,“我们要出去上学堂吗?”几个小脑袋面面相觑。

    有一个小脑袋大胆提问,“学堂里学的是不是也是简体字和数字?那我们不是已经学了吗。”

    这一点易春绿和穆迎自然也是问过妇联的娘子,那娘子回答道,“学堂里确实学这些,但是往下学肯定是有更加深入的东西的,而且往后的趋势自然是通过了教育才能够做吏事,要想上头走,便只有这一条路。”

    易春绿又问:\“可是小学堂前期的内容她们已经学过了\”

    那娘子又小声地说,“全民扫盲,那些人私底下就没有教自己的孩子吗?不管怎么样,上学才是唯一的出路,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跟着政策走的人才才能过的好。”

    穆迎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是楚娘娘的政策,你们几个是必须去的。”

    一提到楚娘娘,江小千几人便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疑问,“我要去学堂,我现在就要去! 我要去找王姐姐给我缝一个书包!”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小兔子的。”

    “我要小老虎的!”

    穆迎瞧着江小千等人离去的背影,“她们几个倒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穆迎笑了笑,“只有单纯的环境,才会有小孩子。”

    为着这事易春绿和穆迎一连忧心了好几日。

    她们两个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她们也自然的将所有人都看做是妹妹一般。

    最后易春绿和穆迎还是决定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商量决定。

    原本是用来授课的房间,此刻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江小千几个小的也坐的端端正正。

    易春绿正准备开口之时,却听见有人说,“易姐姐,我们知道你和穆姐姐想说什么。”

    易春绿愣了一下,瞧着下面的一张张面孔。

    她们好像都变了,她有些恍惚的想,就好像自己那日站在青楼高台之上瞧见易婉,霍珍一般。

    明明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张充满生机的脸庞。

    “我和穆迎正是来和你们商量这件事的。”易春绿开口。

    “我们愿意。”

    “你与穆姐姐不必为难和忧愁,我们愿意。”

    一个圆脸的娘子站了起来:“我们早就商量过了,为什么不愿意呢,妇联的娘子日日来给我们讲课,给我们讲新思想,我们若如此胆小软弱,如何对得起来给我们讲课的她们?”

    又一个娘子站了起来,“我们都不是自愿做那青楼女子,我们都是被卖到这里来的,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为何我们要对自己感到羞耻和厌恶?不说别的,易婉和霍珍,还有几个从前烟华楼的姐妹不都在妇联做事做的好好的吗,她们原来不也是同我们一样的吗,为何她们可以,我们不可以?若我们真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一生,才真是枉费楚娘娘救我们!”

    “对!我们要走出去!楚娘娘用这么好的药来治我们,扬州建设人员紧张,我们为何不能回报她。”

    易春绿深吸一口气,她轻抚心口,平静了一下心情。“大家能这样想,我和穆迎很开心。”

    第117章 草原语

    草原的人终于进了关, 沙陀族和处月族这些仅存的青壮年会被分到了各道之中,用于补充各节度使的军力。

    楚旋自然会也分到,只是青壮年是中央统一分配, 而草原的女人和幼童她还是打算派人去亲自接回来。

    如果交给那些玩忽职守的大骊士兵, 她可不敢想这一路这些草原女人和小孩会遭受什么折磨, 平安到达江南的人会剩的只有多少。

    入中原的那一天,朱邪越回过头, 看着空旷的草原,破旧的穹庐, 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请原谅沙陀族,请原谅我们。”

    朱邪阿兰的眼眶也微湿。

    幼童们尚且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年纪小一些的只拉着自己的阿娘,用草原语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怎么离草原越来越远了。”

    年纪大一点的,稍微懂事一些的,也是跟着自己的阿娘和阿姐哭。

    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其实对未来都深深的充满了恐惧,朝廷的命令她们无法违背,那楚娘娘是什么人她们也并不知道,做工做工,说是做工,谁知道到了以后又做什么呢。

    朱邪阿兰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知道中原是青楼这种地方的。

    怀着忐忑和不安的心情,朱邪阿兰跨进了中原的地界线。

    她的鼻子很灵敏, 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之中的腐朽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呢, 她左顾右盼,却只找到了边界处荒芒和半人高的野草。

    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动物和人。

    这股味道很奇怪很奇怪,以至于朱邪阿兰一直记得这股味道,直到多年新王朝建立之时,她才幡然醒悟。

    原来那是整个大骊王朝散发出来的味道,腐朽,发烂,发臭的味道。

    队伍在进入中原之后停住了,边境的士兵草原语,便和朱邪越说,“你们草原女人和幼童是由楚娘娘那边派人亲自押送,我们只将人送到这。”

    朱邪越点了点头,转头和朱邪阿兰一起将消息传递下去,让大家都在此处等待。

    朱邪越的目光一直看向前面,等待着所谓的楚娘娘的士兵前来。

    押送他们的士兵将决定了这段行程能否过的顺利,若是押送的人凶神恶煞,这样劳累的旅途,小孩子是承受不住的,如果急着赶路,那么在这趟旅途中,不知会有多少孩子死掉。

    来的是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的头发很短,朱邪越的嘴巴有些合不拢了。

    只见那几个士兵毕恭毕敬的对着那短发女人说了点什么,随后又转过头,语气略带威胁,“接下来就是楚娘娘的人来押送你们了,都给我老实点!”

    朱邪越听不懂中原话,自是不敢反驳,只点头示意。

    张盛云,张凌云,张世云三个姑娘自从和张傲云相认了以后,就时常在军队基地晃悠。

    得知了楚娘娘的引入草原人的计划,并且在江南寻一个会草原语的人去和那沙陀族,处月族交流,且军部需要派人去学习草原语,这样才能在路途上与草原的女人和孩童交流,等到中央将草原青壮年分配下来以后语言才不是沟通的障碍。

    闲的无所事事的三个云立刻包揽下了这个活!

    她们愿意学习草原话!等她们学会了以后,就可以找出一种最简单易学的方式来教军队之中的人学习草原话。

    因为她们三个主动包揽了这个活,士兵们别提多感谢了,黄新苗就差给她们跪下了,“三位小娘子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而这个会一点草原语的商人在扬州也是颇有些名气,只是这名气的来源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儿杨白鹰。

    杨全早年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和草原人也做生意,他信不过那些个会说草原话的士兵,便自己学了些,虽然不是特别精通,但是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

    杨全应聘了这个出差特殊翻译岗位,心中还颇为得意,想回家和自己的娘子女儿炫耀一下,结果两个人一个在读书,一个去了什么互助会,他满腹的得意都不知道给谁看。

    他只能自己倒了杯茶叹口气,“自从楚娘娘进了江南,她们是越来越忙了。”

    直到晚饭时间,杨白鹰和邱书桃才回到家中,用饭之时,杨全特地清了清嗓子,语气高昂,“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要出一趟公差。”公差这二字说的极为刻意。

    杨白鹰一脸疑惑,“阿耶,你连吏事都不是,何来的公差一说?”

    杨全似乎就等着杨白鹰这句话呢,他笑了一声,语气之中是掩盖不住的得意,“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草原人要来江南,军部特招了一个临时的草原翻译岗位,我应聘上了,这趟公差的出差补助可不少呢,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那军事部长一面,对你的仕途也是极有好处的。”

    杨全得意的说了许多,却发现自己的妻女并没有那般想象之中的崇拜。

    她们两个人互望道,“草原人竟要来江南了吗。”

    “我之前倒是有听说,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杨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脸你们看我快看我的表情。

    邱书桃敷衍的笑道,“郎君真是厉害,这样出公差的机会十分难得呢。”她一边说,一边想到,从前怎么没觉得杨全这么幼稚。

    杨白鹰也瞬间明白,“整个扬州会草原话的确实找不出几个,这个岗位是阿耶应得的。”

    得了邱书桃的夸奖,杨全这番炫耀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这是,要我说,整个扬州和草原人做生意,还愿意去学草原话的就只有我了。”

    杨白鹰也想起从前杨全时不时带回来的一些上好的皮毛什么的,“那些草原货确实是好东西。”

    杨全回道:“草原上的东西确实是好,但是那些边境的士兵两头骗,草原人不懂中原话,中原人不懂草原话,都是他们说了算,不然我也不会费心思去学什么草原语了。”

    杨全本以为到了出发的日子才会通知他,没成想,第二天就叫他去了军事部。

    他需要教三个小娘子草原话,补贴另外算给他。

    最重要的是,杨全知道了这三个小娘子是张部长的妹妹,前几天才刚刚相认。

    杨全哪里敢怠慢,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教这三个小娘子。

    很快他发现,这三个小娘子脑子转的很快,记性也好,尤其是那个叫盛云的,脑瓜子好用的不得了,还十分能够举一反三。

    杨全当初学草原语靠的全是死记硬背,没有去理解其中的规律和深意,但是张盛云就不一样了,她能发现其中的规律,这样学起来自然是快。

    杨全感觉自己没一个周张盛云就学会了他日夜苦学的草原语,并且还十分轻松。

    杨全叹气自己的脑子没那么好使,不过瞧着张盛云和杨白鹰也没差几岁的样子,他瞬间又平衡了。

    他自己没那么聪明,但是他有个绝顶聪明的女儿啊,自己的女儿可是在夜校样样都考第一呢,换这小娘子去夜校,可不一定能考的过杨白鹰。

    如此这般想,杨全又平衡了。

    就这般,终于是到了草原和大骊的交界处。

    张盛云好奇的盯着这群草原女人和小孩,她转过头去和妹妹们说话,“呀,这就是草原人吗,瞧着真是高眉深目的呢,皮肤也比我们黑太多。”

    张盛云没有多少闲聊的时间,因为很快边境的士兵便毕恭毕敬的将这群人交接给了邓尔以及王霞飞。

    于是此时就要轮到三个云和杨全出场了。

    杨全首先清了清嗓子:“各位沙陀族处月族的同志你们好。”因为草原语没有同志这个词,杨全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找了个草原语意思为朋友的词来代替。

    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天天在军队里教书,同志同志的叫着,真是转换不过来。

    杨全随后又接着说,“我们是楚娘娘派来的护送你们去江南的,在江南,只要你们愿意干活,肯为楚娘娘的卖命,便是可以吃饱饭,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到了江南定是有好日子过的,接下来呢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们希望尽量保证每一个听话人都能平安的到达江南,所以大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问出来。”

    一群女人和小孩哪里拿的定主意,于是大家都看向朱邪越和朱邪阿兰。

    朱邪越没想到楚娘娘这边会草原语的人说话如此的客气,竟然还问她们有没有什么困难。

    朱邪越是沙陀族的首领,此刻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站出来。

    她舔了舔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路上会每天给我们喝水和吃东西吗。”

    杨全此刻自是不回答,而让三个云来和他们交流。

    张盛云道:“每天都会有吃食和水,这一点大家不用担心,当然只有听话的人才有哦,如果不服从命令的人就只能被丢在原地自生自灭了。”

    这是来之前傲云姐姐告诉她的,不能对草原人太过于的和善。

    朱邪越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

    她以为会是两天吃一顿,没想到竟然一天都能有一顿。

    朱邪阿兰听到每天都能喝水和吃东西的时候和朱邪越是同样的想法。

    毕竟她们的命又不值钱,两三天给吃一顿饭,等到江南是多少人便是多少人,这才是她们以为的中原人的做法。

    紧接着张凌云和张世云也说了几句,意思大概也是叫让她们听话,好好的配合,有困难和问题可以说,他们几个都是会草原语的,到了江南就能跟着楚娘娘过好日子。

    张盛云和两个妹妹以及杨全都坐在马车上,张盛云特地让驾车的女士兵将马车距离女人和小孩的队伍近一些,她想听听这些草原人所说的话,从而进一步的深入了解草原语。

    张盛云就这样一直听,直到休息的时候,她还打算下马车去找草原人说话。

    杨全困的不行,指了指朱邪越和朱邪阿兰,这两个似乎是里面领头的,你直接找她两说话就行了,别的人我估计也是不懂什么的。

    瞧见张盛云冲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朱邪越和朱邪阿兰是有些害怕的,她们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想要做什么。

    张盛云用草原话说明了情况,表示自己是来学草原话的。

    朱邪阿兰有些不可置信,学草原话的中原人不是没有,但是像张盛云这般态度诚恳,不光是只要想要简单交流,而是深入学的,她是第一个见到。

    于是朱邪阿兰和朱邪越点头,表示她有什么可以尽管问。

    张盛云说了几个词语,是方才听她们谈话时听到的比较频繁的词语。

    朱邪阿兰立刻回答:“是祈求太阳的保佑的意思。”怕张盛云不懂,她还特地加了肢体动作,她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又作出请求庇护的样子。

    张盛云一下子就懂了,于是现学现用的问,“你们会祈求太阳的保护吗?”

    说道这里,朱邪越的脸庞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我们在打猎的时候都会祈求太阳的庇护。”

    张盛云又问,“你们想要学习中原话吗?”

    朱邪越和朱邪阿兰毫不犹豫的点头,她们自然是想学的,因为以后去的江南讨生活,肯定是她们去学习中原话,不可能是中原人学习草原话来将就她们。

    朱邪越难道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让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想学,但是没有人教,而且也很害怕中原人。”

    朱邪阿兰也点头,“我们几乎很少从中原人的脸上得到好脸色。”

    张盛云笑的眼睛弯弯,“我教你们呀,你们学会了再去教其他人,今天我们先学一个简单的。”

    简单的教学结束,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发自真心的感谢了张盛云,她们异口同声,“愿太阳庇护你。”

    张盛云走后,朱邪阿兰用草原语呢喃着楚娘娘三个字。

    难道不是巧合,这位楚娘娘真的代表了幸福的降临吗。

    第118章 草原人初到江南

    一路上, 张盛云很热衷于给朱邪越以及朱邪阿兰传授中原话,虽然她们两个人学的慢,但是总算磕磕绊绊的能说几个简单的字和简单的词语了。

    张盛云迅速的获得这群草原女人和小孩的善意与问候, 每当她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时候, 那些幼童总是用最真挚的语气用草原语对她说, “愿太阳庇护你。”

    杨全若不是为了做生意,是万万不愿意与草原人打交道的, 因此他对张盛云说:“草原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纯真无邪,他们愚蠢而又落后, 你不必对他们过于亲近。”

    张盛云知道他是以为自己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娘子,怕自己被那些草原人乱发善心。

    张盛云哪里又会是不经世事的小娘子呢,这些年的战乱,这些年的天灾人祸,她吃过的苦一点都不少。

    她只是想和草原人快速建立信任感, 获取草原人的信任。

    张盛云看的明白,这群草原人现在群龙无首,这群女人和小孩是十分依赖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她们二人的,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先取得这两个人的信任,就等于取得了这群草原女人和小孩的信任。

    只要这群草原人愿意信任她,那么带回江南道管理她们的时候就会变得容易的多,她们也不会有意愿去反抗,也能更快的融入。

    杨全哪里能想到张盛云有着这样的心思,全当这个女娃娃当真是年纪小,心思如此纯真。

    张盛云这些日子跟着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学习草原语, 已经到了和本地人沟通毫无障碍的地步,这般学的快, 不光是杨全,就连张凌云和张世云都有嗔目结舌了。

    “二姐姐,从前只知道你聪慧,没想到你竟在语言上有这般天赋。”

    张世云佩服的五体投地,“盛云姐姐,我觉得学会那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就已经很难了,没成想你竟然还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学到了这种地步。”

    随后她嘴巴一撇,”姐姐们都好厉害,瞧来瞧去竟是我最蠢笨了。”

    张盛云确实是完全的取得了大部分的女人和小孩的信任,唯独一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孩,始终对张盛云不冷不热。

    直到士兵们又一次给他们发放食物和水时,这个小女孩从张盛云身边走过。

    张盛云主意这个小女孩也很久了,她的眼睛大而亮,只是这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可和别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张盛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问,“我记得你叫朱邪罗洛,还吃得惯中原的食物吗?”

    朱邪罗洛报紧了怀里的土豆,一脸不善的看着张盛云,她用草原语说道:”你不要对我笑,你并不是真心的想帮助我们。”

    张盛云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我不是真心的帮助你们,昨日朱邪褐生病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在半夜将我们的医生叫醒来给他治病呢?”

    朱邪罗洛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也确实无法解释如果张盛云为什么要在昨天晚上叫医生来帮朱邪褐治病。

    于是她结结巴巴,说出她心中最原始的想法,“你的眼睛。”

    张盛云疑惑:“我的眼睛怎么了?”

    朱邪罗洛继续说:“你的眼睛,和我阿娘在放诱饵想要抓到猎物时候到眼睛是一样的,你你是把我们都当成你的猎物了,你是猎人。”

    张盛云笑了,立刻明白这小姑娘想说的是应该是眼神而不是眼睛,没想到这小姑娘的直觉还挺准的。

    朱邪罗洛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你,你不是真的对我们好的,你坏!可是大家都觉得你好!”

    张盛云蹲在地上,手撑着下巴,她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朱邪罗洛呢。

    朱邪罗洛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眼睛里明明写满了害怕,但是依旧是一副逞强的表情。

    于是张盛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瞧着朱邪罗洛,毫不掩饰地说:“那你要怎么办呢,去找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能改变什么吗?”

    在朱邪罗洛的视角里,张盛云就像那草原里凶猛的野兽,而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独自面对这头可怕的猛兽。

    朱邪罗洛瞧了瞧周围,越发的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再抬起头,又是张盛云居高岭下的脸。

    于是朱邪罗洛哇一声的就哭了出来。

    朱邪阿兰连忙过来查看情况,她瞧见张盛云在一旁,问:“盛云,这是怎么了,罗洛她怎么哭了,是不是也是生病了。”

    昨天晚上朱邪褐突然发起了高烧可是吓坏了她和朱邪越,在草原上尚且又一种叫做云雾草的东西能够治快速的退烧,但是如今有不是在草原,哪里去给朱邪越找云雾草呢。

    幸好有张盛云帮忙叫醒了随行的医学生。

    经过这件事,朱邪阿兰对张盛云更是相信了,同时也更害怕有孩子生病了。

    张盛云露出一脸担心的神情,“我刚才和罗洛聊天,聊起了她的阿娘,她说她的阿娘在打猎的时候总是喜欢做陷阱,罗洛可能是太思念她的阿娘了,才会哭的吧。”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朱邪罗洛哭的抽抽,本想反驳张盛云,却被朱邪阿兰一把搂进怀里,“罗洛的阿娘死在里那场瘟疫里,她一定是想阿娘了。”随后她轻轻的抚摸朱邪阿兰的脊背。

    “没关系的,盛云说了,江南是个很好的地方,楚娘娘是个很好的统治者,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朱邪罗洛突然觉得反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她现在只想哭一哭。

    张盛云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回到了马车上,算计着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扬州。

    杨全出来了这么久,也颇有些想家了,他忧愁的说,“没有几日就快到了,问这么久都不在家,我家妻女一定很思念我呢。”

    一点都不思念他的杨白鹰和邱书桃打了个喷嚏。

    张盛云并不知道杨全是杨白鹰的阿耶,只随口一问,“杨郎君的妻女想必一定是很思念你的。”

    杨全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杨全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和张盛云炫耀过自己的女儿,于是他骄傲的抬起自己的头,“你来扬州不久,不知道我女儿在扬州很出名吧。”

    张盛云当然不认识他的女儿是谁,他又没有说过,但是看他那个样子,还是配合的问道,“不知杨郎君的女儿是?”

    杨全的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我女儿叫杨白鹰,你不认识不要紧,她在夜校可是次次考第一”

    这下轮到张盛云惊讶了,“你是杨老师的阿耶?”

    张盛云还真是没有想到他是杨白鹰的阿耶。

    嗯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别实在是有点太大了,很难让人联想到是父女。

    杨全立刻激动起来,“对,你认识她?不过你认识她也并不奇怪,毕竟她在扬州是很出名的。”

    张盛云点头,“她是我扫盲课的老师。”

    杨全一下子就精神了,一改这一路上无精打采的模样,疯狂的和张盛云说着杨白鹰的事。

    押送的日子就这么过完了,还有两日就快要到江南了。

    这一路上朱邪阿兰深深的感到了不适,越往大骊王朝里面走,那股腐烂的味道就更重,但是听张盛云说快到了以后,这股味道反而慢慢变淡了。

    不过最让朱邪阿兰和朱邪越开心的是,他们有多少人从草原里出来,就有多少人即将到达了江南,一个人都没有死。

    这其中离不开张盛云的功劳。

    朱邪阿兰和朱邪越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张盛云才好,这段时间她们的汉语也有很大的进步,都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快要到江南的前一天,朱邪阿兰和朱邪越在地上坐着休息,却又瞧见朱邪罗洛一脸的扭捏的在远处瞧着张盛云。

    最后,朱邪罗洛等到张盛云一个人的时候,飞快的跑到了她的面前,将一个小小的花环递给了她,“愿太阳庇护你。”

    朱邪阿兰笑道:“看来已经有人提前替我们感谢她了。”

    终于到了到江南的这一天,所有的女人和小孩都十分的紧张。

    来的路上他们见到了太多悲惨的中原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城墙,当然朱邪越和朱邪阿兰并未来过中原,不知道什么是城墙,只是被这高大的建筑所吓倒。

    “这这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高。”

    要知道他们在草原上见过最高的东西就是他们所住的穹庐了,城墙对于他们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张盛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用一口流利的草原话说道,“别怕别怕,中原县城都是这般的,会有城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朱邪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只是被这东西吓到了,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东西。”

    这群草原女人和小孩属于是引进人口,因此先是由妇联和民生部都得介入。

    一下子出现一群陌生的中原人,朱邪越更是紧张,她拉着张盛云的衣袖,紧张的看着周围那些不认识的人,“这就是江南吗,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张盛云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这里就是江南,他们都是楚娘娘手底下的人,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不用害怕。”

    朱邪越问,“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张盛云点头,”当然,我们都在江南,一定会再见的。“

    第119章 选择

    好巧不巧, 在草原上的女人和小孩到达的第二天,中央分配下来的草原青壮年也到达了江南。

    人不是楚旋负责接管的,但是她也去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 就让她直摇头。

    这群草原上的所谓的青壮年和那群草原上的女人和小孩一样的瘦弱, 瘟疫带给他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本来大骊对于沙陀和处月的映像都是高眉深目, 身形高大。

    如今一瞧,长期营养跟不上的草原人, 竟然不少中原人还要瘦小。

    张傲云也同样皱起了眉头,这别说当兵了, 就是简单在工厂里当个工人力气也不够吧。

    张盛云和杨全一起在基地里担当了翻译,这群人一个个目光都很闪躲,模样也十分的畏惧。

    既然要充实军队,这群瘦弱的皮包骨头的草原人自然不可能不选拔就全部去做士兵。

    还是得有一部分去做工人的。

    而朱邪越的不安,早就在路上与张盛云三人之中的相处之中缓解了不少, 再加上来的第一天,江南的人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大大的房子住,里头有一张大通铺。

    沙陀人和初月人从来不睡床,他们通常只在穹庐之中铺一张动物的皮毛,席地而睡。

    睡床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朱邪罗洛在床上滚了几转,虽然她感觉和地上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她就是感觉在床上睡的感觉很新奇。

    朱邪罗洛翻了个身,她身边就是朱邪阿兰,朱邪罗洛小声的说:“阿兰姐姐,咱们这就算是到江南了?”

    朱邪阿兰嗯了一声,“第一次睡床, 感觉还有些奇怪呢。”

    朱邪罗洛也很小声:”江南和中原人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可怕呢。”

    一路以来的疲惫终于还是让所有睡床都不习惯的草原人睁不开眼睛,他们沉沉了睡了下去。

    第二日, 一大早。

    张盛云现在作为整个扬州,不,整个江南,或者说整个大骊,唯一能和沙陀以及处月族无障碍交流的人,吏事们定是离不开她的。

    这般的能够快速学习语言的天才,楚旋大手一挥,张盛云哪里还用参加什么吏事考试,直接就归了宣传部,为以后的外交人才做储备。

    吏事们都知道这群草原女人和小孩对张盛云十分信任,果不其然,张盛云一出现,这群草原人都安分了许多。

    朱邪罗洛本来看到一群面生的中原人还有些害怕,但是瞧见张盛云的那瞬间,又安心了起来。

    这个女人不是说过,楚娘娘是好人,他们来到江南耶能过上好日子吗,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是真挚的。

    她虽然不相信那个女人,但是她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民生部的吏事尹喜说:“你们既然来到了江南,从现在开始就是楚娘娘的人了,咱们又些规矩得先给你们说道说道,说完便念起了针对草原人版本的生活守则。“

    张盛云立刻在一旁用草原语翻译。

    在不远处观看的楚旋忍不住点头,这实时同传放在现代可是很贵的,这语言天赋,实在是太厉害了,楚旋怀疑只要让她去学,她能够精通很多门的语言。

    那么以后出海和西方国家建交就完全不用担心语言的问题了。

    朱邪阿兰等人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听到张盛云的翻译后,才明白江南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朱邪越对其中的很多规矩非常的不理解,比如饭前一定要洗手,不能喝生水,水必须煮沸了才能喝,还有不能吃生肉,不能喝动物的血。

    朱邪罗洛越听一双大眼睛越疑惑,中原人吃东西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吗,还必须要摆在盘子里才能吃,必须拿筷子吃,为什么不可以拿手吃啊,用手拿着多方便。

    听完了对草原人来说难以理解的规矩,尹喜放话让他们去洗澡,洗完澡以后也不许再穿他们自己的衣服。

    草原上洗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毕竟在草原连喝水都很成问题。

    朱邪阿兰知道中原不像草原那么缺水,也知道中原人比草原人爱干净,所以她并不意外让他们去洗澡这件事。

    她意外的是既然帮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崭新的衣服,那面料一瞧便是很柔软的样子。

    现在的天气是初夏,水并不用烧的很热,有一点点温便足够。

    女人和小孩们轮着烧水去洗,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

    尹喜自是不会守着他们洗澡的,只需要道下午上班时间一瞧,就能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自己洗干净。

    张盛云自是不走,草原的人都围着她,一个个对她表达了感激之情。

    “原来来江南真的是过好日子,都让我们洗澡了。”

    “昨日还睡床了,原来这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床阿。”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来到这里见到的新奇东西。

    “这路是不是由一块巨大的石板铺成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呢。”

    张盛云笑道:“你们第一次来,自是不习惯的,等习惯了便知道这江南有多好了。”

    张盛云没忘记军队里还是要招女兵的,又问:“你们有没有人对做士兵感兴趣,做楚娘娘手底下的士兵有很多好处,每日都可以吃到各种烹饪好有盐味的肉,也能喝到茶。”

    朱邪越疑惑地问:“可是大骊的军队不是只要男人吗?”

    “大骊是大骊,楚娘娘与大骊不一样。”

    朱邪越不懂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但是她懂现在谁是她的主人。

    众人说了一会话,第一批洗完澡的孩子们也洗好了,只见孩子们红着脸用草原话喊道,“这中原的衣服怎么穿的?“

    张盛云正是为了这个才没走,第一批洗澡的都是女孩,所以张盛云径直走进了那间屋子,拿起衣服手把手的教她们如何的衣服,”这是里面的衣服,这是裤子,要这样穿。“

    朱邪罗洛也在那群女孩里,她有模有样的跟着学,很快就将衣服穿上了,她新奇的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原来这就是中原人穿的衣服,是这么的舒适贴身,一点都不会觉得闷,也不会让人感觉很厚重。

    而且行动也很方便!

    她兴奋的穿着新衣服转了一个圈圈。

    等到朱邪罗洛抬起头时,就看到张盛云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当然这个笑在朱邪罗洛看来是相当的具有嘲讽性。

    于是朱邪罗洛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兴奋,用自己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看了回去。

    自己上次会送她花环是为了感谢她救了朱邪褐,才不是认可了她呢!毕竟这个女人把他们都当成了猎物。

    小女孩们都穿好了新衣服走了出去,倒是让朱邪越等人眼前一亮,她笑着说,“穿上瞧着倒是像个中原的孩子呢。”

    张盛云此刻终于淡淡的开口,“不是像中原的孩子,你们以后就是中原人,是楚娘娘的子民了。”

    这个女人,她果然藏着坏心思!她不许我们自称草原人!

    朱邪罗洛生气的想。

    就要在朱邪罗洛准备出口反驳自己永远都属于草原,永远都是草原人时,朱邪越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也很大,“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草原人中原人了,大家都是楚娘娘的子民。”

    朱邪罗洛反驳的话便只能这么生生了憋了回去。

    还有些不明白的小孩子想问,却被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他们已经永远的失去故乡了。

    下午尹喜上班时,瞧着这群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穿着楚娘娘改良过衣服的草原人时,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穿着这衣服,倒有些中原人的样子。”

    张盛云在一旁翻译。

    朱邪阿兰笑着说:“不是像中原人,我们现在就是中原人,是楚娘娘的子民。”

    尹喜听了张盛云的翻译以后,脸色变了变,“对对对,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楚娘娘的子民了,你们有这个觉悟是很好的。”

    洗完了澡,尹喜便开始问他们各自的意愿,小孩子除外。

    主要是问有没有愿意去做士兵的。

    朱邪罗洛本想举手,但是一听有年龄限制,只能低头默默的不做声。

    报名的人不在少数。

    沙陀族没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习俗,草原上没有纺织业更没有种植业,大家获取食物的方式都是打猎,因此打猎不分女人和男人,草原上的女人也都是会骑马。

    而朱邪越和朱邪阿兰两人只能有一人去做士兵,她们作为所有草原人女人和小孩的领头人物,是必然不能两个人都去同一边的。

    这样另一边的人便会无人照料,虽然目前她们还没遇到坏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江南全是张盛云那样的好人。

    朱邪阿兰和朱邪越正在商量。

    朱邪阿兰说:“姐姐,你从前骑马打猎都如此厉害,为何不去当士兵呢?听盛云说,当士兵有百般好处,说不定以后还能立功,这样咱们在江南也算是扎根了。”

    朱邪越反问道:“那你呢?”

    “姐姐知道的,我打猎的水平一直都不好,不如我就去盛云所说的那个什么工厂做工人,也能照应到做工人的人。”

    第120章 保送

    夜校的期中考试考过了以后, 很快便要毕业考,毕业考考过了,拿到了毕业证以后, 方能才参加吏事考试。

    按照流程来说是这样的。

    楚旋办这个夜校, 其实为的就是就是快速招揽人才, 补充江南现在人员空缺的情况。

    那些书生们参加夜校为的也就是这个,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觉得这可比科举简单而快捷多了, 虽然科举一旦考中了不是当一个小小的史事那么简单,但是听冯部长说了, 以后做官都得从吏事开始,只有从基层走出来的人才能做好一个官,不会脱离群众。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成绩在夜校排名根本不靠前。

    上次自以为十分得意的扫盲学分一共也没得几分,没有比过杨白鹰不说, 连好多同学都没有比过。

    书生们可谓是十分的忧愁,长吁短叹他们的前途惨淡。

    好在他们一向普通而又自信,还是给自己找好了说辞。

    “这夜校成绩好,只是证明杨白鹰,方雪兰,方露,辛玲她们能以优秀的成绩拿到毕业证而已,又不能证明吏事考试她们就一定能考的好,而且吏事成绩不是还分为笔试和面试吗,咱们不一定没机会啊,杨白鹰她们就是几个女人, 能有什么见识,面试的时候她们还能侃侃而谈?”

    几个人都觉得颇有道理, 心中又是自信了几分。

    这时一个书生仿佛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弱弱地说:“那那些富家郎君呢,他们成绩也比我们好啊,论见识他们可比我们要有见识多了,这样说来我们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你懂什么,那些富家郎君从前可有头悬梁,锥刺股?他们定是没有好好读书的,他们从小就生了福窝里,哪里懂老百姓的苦,咱们怕他们做什么!人家都说了现在做吏事看的是走进群众,要务实,他们是娇生惯养惯了估计连小麦和稻子都分不清,这群人更没威胁。”

    杨白鹰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群书生的嘴里被贬低成什么样了,期末考试将近,她每日都在自己的家中复习,她甚至还专门做了个错题本,防止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杨白鹰虽然嘴上从不说,但是那群一直爱挑衅的书生是当真烦人,她觉得让他们闭嘴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成绩堵住他们的嘴。

    并且,杨白鹰也想一直得这个第一,她想被楚娘娘刮目相看。

    杨白鹰的家中时常都是有女孩子们出没的,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补课现场。

    但是也多亏杨白鹰,女孩子们全部都名列前茅,硬是没给那些男人们一点机会。

    今日,女孩子们在杨白鹰的家中聊起天来。

    方雪兰幽幽地说,“期末考试过了没多久,便是要吏事考了,我真的好紧张呀,我不想考不上!”

    辛玲也说道:“如果考不上,我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难道像我阿娘一样,在家待道20岁就去成亲吗,我不想,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日子。”

    方露举双手赞成,“我也是,若是我不曾接触道这些新奇的知识,不曾接触过物理和化学,不曾知道这世间事如此的广阔,也许我就会甘心做一个无知的后宅娘子了。”

    杨白鹰本是在看书,听到她们如此说,又想到自己阿娘的那个后宅娘子互助会,“其实,后宅娘子们有一个互助会,我阿娘每隔好几天就去参加一次,那里面全都是后宅娘子,她们聚在一起互帮互助,比如不懂的词汇,传达不到新政等等,现在的后宅娘子们也在进步的呢。”

    这个后宅娘子互助会并不对外公开,有些娘子也并不会告诉家中的郎君与孩子,也有人是告诉了的,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还是以前那般,一群后宅娘子聚在一起开茶话会呢。

    辛铃几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她们这段时间完全是埋头学习,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后宅娘子互助会。

    方雪兰这才恍然大悟道:“难道我阿娘总是出门,有一次还在自己家里办了宴会,还说什么谢娘子来参加,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莫非这就是那互助会。”

    杨白鹰点头,“没错。”

    方雪兰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我阿娘好像与我说过,只是我一门心思的都在学习,就以为和以前一般,不过是一群后宅里的娘子赏花吃茶。”

    杨白鹰放下笔,继续说,“方才我听你们都说不愿意回去重复自己阿娘的人生,我觉得这样确实是好的,是在进步的,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想,这样的话是不是等于无形之中就将自己的阿娘贬低了呢,我们现在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读了书,明了事理,都知晓要往外头走,但是没有办法见到广阔世界的阿娘,我们有了见识,就要鄙夷自己的阿娘吗,她们没有见识又不是她们的错,她们是运气不好的我们,运气不好的我们,不应该永远被抛弃在新时代的浪潮之后。”

    杨白鹰不怪她们会有无意识的蔑视自己的阿娘,因为她之前也是如此。

    若不是谢娘子,若不是自己与阿娘推心置腹的谈了,她也会和辛铃等人一样。

    辛铃等人瞬间便不说话了,一个个低着头若有所思。

    众人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这样的,自持着读了楚娘娘办的夜校,有了新思想,总觉得阿娘落后,愚昧,可是她们的落后和愚昧也不是她们的错,若是楚娘娘早个几十年出现,她们定然也不是这样的。

    方雪兰更是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讨厌女人,明明自己已经学了新思想,为何还是有这样的想法呢。

    于是她开口道:“我竟然都没有发现,我”

    杨白鹰出言宽慰:“我们今年十几岁,解除楚娘娘带来的新学不过也才短短半年时间,哪里就能完全改变的了呢,大家都不必自责,只是希望大家在往前走的时候,不要忘记拉一拉身后的人。”

    夜校毕业考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杨白鹰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不光如此,还有个更加重磅的消息,杨白鹰因为成绩过于优异,直接被录取为吏事,不用参加吏事考试了。

    这次的成绩还被特地贴到了告示区,杨白鹰三个字排在第一个,又大又显眼。

    杨白鹰本来就因为扫盲班的事在扬州有不小的名气,这下更是家喻户晓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直接免考做吏事了。

    站在告示区底下的书生们可是破了大防,一个个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凭什么,凭什么她不用参加吏事考试就能做吏事啊,凭什么啊。”

    “就算她考第一,这也是夜校的第一啊,和吏事考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

    但是也有胆小怕事的,扯着几个平日里最为看不惯杨白鹰的说:“小点声小点声,这是上头的决定,咱们怎么干预的了,不要引火上身。”

    这群书生瞧见杨白鹰被保送时实在是太过于气愤了,全然没有控制音量,声音大的周围的好多看告示的人都能听到。

    “这几位郎君为何如此小气?”

    “就是,还凭什么,这是楚娘娘的决定,你们也配问凭什么。”

    那胆小怕事的刚想让他们回去了,却没想到其中一个书生突然捂着胸口,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嘴中还一直念念有词:“女人!女人怎么可以不参加吏事考试就直接当吏事,我不相信!”

    顿时告示区面前一片混乱。

    “快去叫巡逻的士兵来!有人口吐白沫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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