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扁栀走到林宅。
里面的喧闹声随着她的到来顷刻安静。
里面的人齐刷刷的看着她。
林决。
王珍。
沈听肆,林野。
三个男人眼神悲痛,林决的眼底蕴藏盈盈泪光。
见扁栀进来,林决急切的迎上去,唇瓣动了又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攥着扁栀的手力道失控,扁栀觉得有些疼,她没有再忍,而是缓缓的将手从林决的掌中抽离出来。
林决并没有在意扁栀的冷淡。
“孩子——”林决红着眼眶,心痛难忍,“你,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你怎么不告诉家里呢?”
扁栀闻言,掀眸看向林决,她眼底有茫然,也有冷漠。
“告诉……家里?”
“哪个家里?”
“谁的家?”
扁栀的声音很轻,也很淡,也在林决听来,这些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口。
“你,你可以告诉爸爸啊,那个时候,若是知道你在你舅妈那里过成这样,爸爸一定会派人会接你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跟爸爸说呢?”
“即便是事后,你也一个字都没说,栀栀,你不该啊,你应该告诉爸爸的!”
“告诉你?”扁栀短促地笑了一声,听得林决心里发颤,“告诉你什么呢?”
“怎么告诉你?”
在刺目的灯光下,扁栀纯美的笑容像是锋利的匕首,刺向在场每一个人。
“告诉你,我在乡下,被人用一根棒棒糖就收买了被欺负的事实?”林决脸色一秒惨白。
“告诉你,你又会怎么样呢?”
“你就舍弃刚刚迎娶进门的娇妻吗?你会为了我忽略好不容易认了你,喊你爸爸的两个儿子吗?”
扁栀垂眸清冷一笑,在林决的虚晃眼神中,她替林决做了回答。
“不。”
“你不会。”
“当时的你,不是照顾不了我,而是忙忙碌碌的在照顾你的新家,顾念新进这个家门人的感受,让我猜猜看,”扁栀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林野跟沈听肆,还有站在一侧,娇滴滴的抹着眼泪的王珍,
“爸,您当时,是不是还挺开心的,原本该被逼着净身出户的吧,结果呢,中年丧妻,这么一来,娇滴滴的情人迎进门,还附带着两个儿子,外头的人指摘不了你什么,经济上您也不损失什么,
当时的我,对您来说,是不是一个负担,一个包袱?一个您从前一段不愿意面对的过往的见证者?您是不是,其实,也挺希望我一起去死的?”
很长一段时间,那段阴郁的日子里。
扁栀都在想,她是不是也该跟着母亲一起离开。
可,偏偏她走出来了,虽然脚底是沼泽,可她也还是走到他们面前来了。
所以,她跟欧墨渊结婚没什么,她对他本就是依仗着恩情,是可以用金钱弥补的关系。
她披着一声的清寒,就是要把所有将她推向深渊的人,一起拉向地狱。
扁栀放下手里的包,缓慢的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是林决的手机,手机页面上是那段她被摁在地上的视频,扁栀伸手拿过来,认真看了许久。
“虽然看不清,”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太知道,怎么样的扎心深入骨髓,“但,拍的不错,爸,”扁栀看向像是大厦在顷刻间轰然倒塌的林决,她笑了,“您知道,当时那根棒棒糖后来去哪里了吗?”
林决的眼神颤抖,完全不敢跟扁栀对视。
扁栀笑了笑,她用十分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被接回来那天,在门口,您看见我手里的糖,您说……”
扁栀故意顿了一下,给了林决反应的时间。
见林决额头的冷汗大滴的落下来,扁栀明白,他想起来了。
扁栀将视线移到林野的身上,在林野震惊的眼神中,轻声说:“那天,我来,你对我有敌意,你说,这里是你的家,喊着嚷着要我手里的棒棒糖,那时你还小,兴许不记得了。”
可她记得。
草莓味的棒棒糖,是母亲最爱的口味。
她攥着那根棒棒糖从乡下回来,带着耻辱,也带着伤痛到极点的内心,被迫迎接这个新家庭。
扁栀抿了口茶,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认真的环顾这个家。
“李律师,财产转让的文件拟好了么?”扁栀不再看几步之内的人,视线越过他们,看向客厅里埋头似乎想把自己完全当个耳聋的鸵鸟般的律师。
“好,快,快好了。”
沈氏的律师,跟林野的律师在李律师的话落下后,应声而来。
他们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修罗事件。
只是拿着文件,慎重的走到沈听肆跟林野的面前,低声询问,“沈总/林总,您确定,将公司的所有财产,还有您的私人不动产都转给扁栀小姐么?”
顿了一秒,律师又迅速补充。
“提醒您一下,这是具备法律效力的文书,一旦财产转让,您就不再是公司股东,不再是公司董事会成员,您,确定吗?”
确定要把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江山给出去吗?
两位律师眼神殷切。
沈听肆面容艰涩,林野抖着唇瓣,好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在沈听肆跟林野的心里,扁栀性情冷淡,但是,也只是性子的关系。
他们两始终觉得,扁栀性子再冷,对这个家,对林决,乃至对一起长大的他们俩,是有些许情谊的。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赤裸裸的将伤摆出来,直白的刺破虚伪的和平。
沈听肆跟林野甚至一度觉得,眼前的视频是噩梦,面前的扁栀也是噩梦。
王珍这个时候完全隐藏不住了。
她直接走到两位律师面前,捂着嘴,低低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在处理家事,暂时用不到什么转移财产这方面,文件里的东西,你们好好放回保险柜去。”
王珍这么说着,还顺势转头,对埋头奋笔疾书的李律师和颜悦色道:“李律师,你辛苦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先回去吧。”
李律师闻言,抬头看了眼林决,又看向坐在沙发上,显得处变不惊的扁栀。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