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晚意
上了岸才发现，这座孤岛与外面的狂风大浪不同，安静得很，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两人在岛上转了好几圈，除了野生的果子、盘旋的海鸟还有几条长的吓人海蛇，一个鬼影都没有。唯一令人惊讶的地方，是谷中竟然有一条深深的裂缝，深不见底，正在整座孤岛的中间，在裂缝旁，凝视深渊，苏芸和宋闻璟都觉得背上一凉。除此之外再无发现。
苏芸眼看着宋闻璟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失望，再到失落，开始不发一言。
眼看马上就要中午了，两人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坐在一棵椰子树下，毫无头绪地商量。
“宋闻璟，不好意思啊，我确实不能看到所有的魂魄。”苏芸抱歉地说。
宋闻璟明显非常失落，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说“没事。”
“其实，找不到魂魄是好事的，我之前看到的两个魂魄，都是苦苦等待了好多年，没有人能够讲话，比坐牢还不如，而且都是有心愿未了，执念仍存，你父亲没有停留在人间，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了。”苏芸安慰道。
“是吗？是不是也没有什么要挂心的了”宋闻璟失落地说，苏芸看着他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
“不是，要有魂魄留在人间，要有很多契机的，不是那么容易的，否则死去的人那么多，这世界不是全部都是魂魄了，鬼挤鬼的”苏芸赶紧解释。
宋闻璟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二十年前，他就这样离开我，只给我留下一张纸，就要我遵守，明明走的前一晚他还和我说会给我做一个新的木马，他骗我，我根本不相信那张纸，我根本不相信从小带着我舞刀练枪的父亲会放弃极意派，明明那年他率领极意派众人硬退敌国的时候是那么的英勇，他是喜欢那种感觉的，明明是这样的。”
宋闻璟越说声音越低，苏芸不知该如何劝解，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些年，我看着极意派不复当年盛况，看着父亲之前的苦心经营都付诸东流，二叔死守着父亲的遗言，保守发展，只有保守何来发展呢？”宋闻璟略带激动地说。
“我以为父亲是不一样的，他是曾经江湖上的佼佼者，我默认他是特别的，哪怕你说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看见，我都相信，他肯定可以，因为他是极意派的掌门人，他是曾经问鼎江湖的人，可是你看，他原来没有什么特别的，魂魄也没有留在世上的权利。”宋闻璟略带哭腔地说。
“闻璟，大家都是普通人，魂魄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幸福的事情，难道他在此孤单折磨等你二十年来寻吗？”苏芸劝道。
宋闻璟不言不语……
良久之后，宋闻璟才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问苏芸“我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就像你不知道我能看见魂魄之前一样，宋闻璟。”苏芸注视着宋闻璟说道。
宋闻璟想了一会，像想通了一样，是啊，在不知道苏芸能看见魂魄之前，自己努力练功，想着要振兴极意派，要整顿风气，要像父亲一样，锄强扶弱，保家卫国，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
“宋闻璟，你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这和你父亲说什么无关，他是他，你是你。”苏芸看宋闻璟不再紧缩眉头，说道。
“芸儿，你说的没错，我知道之后自己要做什么了。”宋闻璟坚定地说，两人相视一笑。
沿着原路返回，快到岸边时，已经是暗夜了，苏芸费力地划桨，说道“你说我们练什么功啊，练划桨比练功增长力气多了。”
宋闻璟笑而不语。
“啊……”苏芸突然大叫。
“怎么了？”宋闻璟着急地问道。
“宋……闻璟……你，你父亲喜欢着女装吗？”苏芸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没见他有如此癖好啊。”宋闻璟不解。
“这，这有个女人”苏芸指了指自己的船桨。
“没有啊”宋闻璟沿着苏芸所说看去，除了一根船桨，宋闻璟什么都看不到。
可在苏芸眼里，船桨的末端明明飘着一个女子，双手扒着船桨，半身浮在水面上，身着红色衣物，但是相当清凉，胸前露出大片春色，只遮住了重要的部位，腰间也没有衣物，脸色惨白，面无表情，但是唇色却非常鲜艳，眼睛是淡蓝色，像破碎的琉璃，这样一双自带水光的明眸，此刻却死死盯着苏芸，难怪苏芸吓了一大跳。
还好不是第一次见到魂魄了，两人加紧速度，赶紧上岸，苏芸马上开口问道“姑娘，你为何跟着我们呢？”
“因为你说你能看到魂魄，我试试。”那女子也跟着上了岸，苏芸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人，又是一声大叫。宋闻璟赶忙问道怎么了。
女子白了苏芸一眼，说道“我是人鱼，又不是怪物，何况，我长得很丑吗？”
“不会不会，只是我第一次看到人鱼，所以比较惊讶。”苏芸摆手说道。
“人鱼？芸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宋闻璟问道。
“宋闻璟，这个女子是人鱼，不是普通人，我先和她问清楚，再和你说。”苏芸小声解释道。
“那这位人鱼姐姐，你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经过前两次的经历，俗语隐隐觉得所有自己能看到的魂魄都是有求于自己的。
“确实，毕竟没得选，只有你能听到我看到我。”人鱼轻蔑地说，然后话音一转，“之前你也看到别的魂魄了？”
“是的，算上你，我看到三个了”苏芸说道。
人鱼女子略一沉吟，问道“你父母是谁？”
“我也不知道。”苏芸答道，“难道你认识。”
“那不好说，这天下所有厉害的人物，我认识的占到一半以上，要看你父母是不是有本事的了。”人鱼女子傲色说道。
“呵……呵”苏芸干笑两声，内心腹诽，再怎么厉害，现在不也是成了孤魂野鬼，在这里孤零零的，要不是我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跟着你主要是要求你办一件事”人鱼女子说道。
“您老吩咐。”苏芸笑着说，看人鱼女子这态度，哪里是求，明明是命令的语气。
“老？我老吗？”人鱼女子反问道。
“不老不老，您看着也就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呢，我这是尊称。”苏芸赔笑道。
“带我去皇宫见皇帝萧逸。”人鱼女子淡定地说。
人鱼女子平平淡淡一句话，苏芸感觉是炸了个雷，差点跳起来了，“您别和我开玩笑了，您以为是买白菜，轻轻松松吗？皇宫啊，都是大内高手，我有几条命带您进去，还要带您见皇上？不行不行，我命不够硬，帮不了您这个忙。”
苏芸是真的被吓着了，之前杜鹃和凌霄的愿望都是比较好达成的，苏芸根本没有把心理预期拉得这么高，不要说皇帝本身就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别说自己，能过三招估计都算放水，就是和孟师傅，那都是你来我往过上好几招的。
“哦？是吗？你若不帮我，我现在就把你旁边这个帅小哥的魂魄给吸走。”人鱼女子恶狠狠地威胁说道。
“您别开玩笑吓唬我了，您自己都是魂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呢，我旁边这小哥练武十几载，阳气盛着呢，您别开玩笑，这忙我们真的帮不了。”说完，苏芸就转头拉着宋闻璟要走，不单单是看人鱼女子提出的要求实在是非分，也看她动辄威逼利诱，并非善类。
“哦？是吗？”人鱼女子下巴一扬，不屑地说“不就是宋璟明和江岫白的那点事嘛，谁能比我更清楚。”人鱼女子缓缓说道。
“您知道？您怎么知道？”苏芸疑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当时我就在现场呢，除了他们俩，我是最清楚的了。”人鱼女子说道。
“那您老开开尊口告诉我呗，宋璟明的遗书是自己写的吗？是否有人胁迫？内容是什么？”苏芸赶忙问道。
宋闻璟听到了，眼神一亮，想要开口，苏芸一个眼神制止了。
“带我去皇宫见皇帝萧逸。”人鱼女子说。
“呃，除了这个，能不能商量商量，您换一个，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怕带您去了，我们都没命听到结果。”苏芸说道。
“你说我为什么还没消散？难道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吗？”人鱼女子神色不屑，有些不耐烦地说，“哼，如果不是魂魄被困在孤岛，只能跟在你身边才能离开，我用得着求你。”
苏芸听完，暗自判断，原来这人鱼女子一直跟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根本走不出孤岛，可为什么跟着自己就能够走出去呢？
看苏芸没有回应，人鱼女子又说道“给个痛快话，我对你们这些凡人没有兴趣，也不想暗害你们，只要见到皇帝萧逸，我解了疑惑，自然会解了你们的疑惑。”
“人鱼姐姐，你稍等哈，我们商量一下。”苏芸拉着宋闻璟躲到一旁，悄悄将刚才之事告知宋闻璟，宋闻璟听了大惊。
“人鱼？人鱼不是已经绝迹了吗？之前倒听过长辈说过当今皇帝萧逸在此海难后确实曾遇一女子，且带回宫中，一度要封她为后，遭到群臣反对，几次三番之后才作罢，后面该女子天命不永，早逝了，皇帝萧逸为此罢朝一月，几度晕厥，难道是这个女子吗？”宋闻璟解释道。
“不管是不是，咱们得决定下要不要相信她，要不要去皇宫找皇帝啊，你觉得值得吗？”苏芸着急问道。
“我……”宋闻璟犹疑了，自从起了这个念头，宋闻璟就挥之不去，刚刚在孤岛上才想就此放手，可是眼前又有机会，心中根本无法下决心不去想不去听。
“得，我知道了，那还能咋的，去吧。”苏芸扁嘴说道。
苏芸一转身看到人鱼女子就在眼前，往后蹦得老远，又吓一大跳，大声叫起来“姑奶奶，不带这样吓人啊，你这样，我迟早被你吓死，还去个屁的皇宫。”
“你们商量好了？”人鱼女子冷冷问道。
“是是是，带您去，我们九死一生地带您去，您可得遵守诺言啊。”苏芸又说道。
“我就是不遵守你能拿我怎么办？”人鱼女子冷冷笑道。
“呵呵，您不知道我是清莹阁的人，懂那么些医术，除此之外呢，我师傅林清也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不少就记载了和魂魄有关的事情，有些手段说是能让人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有的呢说是能让人来生投生畜类，我都好奇，是不是真的有用呢。”苏芸皮笑肉不笑地说，眼前的人鱼女子几次三番地威胁，苏芸虽然脾气好，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搓，何况，对方不过是一个魂魄，依附于自己才能离开孤岛，除了吓吓自己，根本不能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我没那么无聊，一些与我无关的小事，我无谓骗你们。”人鱼女子冷笑一声说道。
“最好是这样了。”苏芸回嘴道。“不如这样，你先告诉我宋璟明的遗书是否亲笔所书？”
“不用如此试探，当初宋璟明和江岫白于此处决战，遗书是我亲眼看见他写的，虽说是个武夫，遗书倒也写得荡气回肠，文笔卓绝。”人鱼女子说道。
“那是否有人胁迫呀，当时是什么情形？”苏芸追问。
“去完皇宫解了我的困惑，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人鱼女子说道，说完便在前头飘了起来。
“对了，我叫苏芸，这是我的小情郎宋闻璟，你叫什么？”苏芸拉着宋闻璟一边追赶，一边问道。
“晚意。”
二人一魂走出了那狭窄的小道，到了关口处，苏芸估计重施，守卫实在松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溜了出来。
行走大约五里，在一个三岔路口便遇见了一群人，约有10个精壮汉子。
“这怎么也有人把守啊？不知这条路通往哪里呢？”苏芸困惑。
“此乃出镇关口。”宋闻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