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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孤儿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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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且聊着,我去找些吃食来。”宋闻璟看苏芸尴尬,且又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就明白他们已经在交流了,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与其苦等等会苏芸转述,不如去做点事情,说罢,也不等苏芸发话,自觉地提着极意剑走了,这段日子里,极意剑不但是砍柴刀,还是打猎剑,功能多着呢。

    念安对苏芸的吐槽也没有气恼,对刚刚的小插曲,浅浅笑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死是他们的最终归宿,最让杀手痛苦的不是要死,而是从无情变为有情,变成一个有牵挂的人,那死才会让他们痛苦。”

    苏芸听了默默,心知确实如此,如果心无挂碍,一无所有,死亡有什么可惧怕的,只有手握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担心死后失去它们。

    念安继续说道“我和姜宁如果按照普通成长起来的孩子的话来说,其实是‘青梅竹马’,从记事起就在一起,就认识,我们俩是被沾衣派寻来从童子功练起的无亲无故的孤儿,姜宅最开始就是我们众多儿童的练功之处,最开始我们只需要练功,学习,就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最开始我们还以为沾衣派是怎样的大善人,视那些教我们杀人技的人为恩师,认为是沾衣派带我们逃离原来食不果腹与野狗争食的日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念安仿佛陷入了曾经的时光,接着说道。

    “我和姜宁一开始就认识,感情非常好,我把她像妹妹一样对待,认真呵护,不管何时想起来,那些日子简直是神仙日子,十二岁之后,男女开始分开居住,分开练功,针对男女体质和性别不同有不同的训练方法。分开之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对姜宁别样的情感,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也在完全与外界断绝的环境中生活,但是这似乎是一种本能,我本能地知道,我想和她在一起,想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

    “十四岁那年春节,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满了十四岁,那个本该是喜迎新禧的晚上,本该是平安夜、守旧夜,本该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所有的孩子被按照男女分为两拨,强行关进了两间密室,原来训练我们的,被我们称为‘师父’的人告诉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从密室中走出来,要么走出来,要么死在里面,所有人都想象不到他的嘴里会吐出这样残忍的话。”

    “虽然所有人都是从小练功,但是从来没有杀过人,更何况第一次杀人就要对自己的多年同窗、好友下手,你想不到,我当时心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幸好按照男女分开了,不用对上姜宁,然后,被吓坏了的孩子们全部混战了起来,那一夜,血流满了整个密室,全部都是尖叫、怒吼、惊恐的叫声,入目所见,都是断肢、残缺的身体,定格的都是惊恐死去的眼神,愤恨不满的眼神,我没有时间多想,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出去,我还要再见到姜宁,我不能死在里面。”念安虽然语气仍旧平稳,但是苏芸分明看到,他落泪了,眼中全是伤心不忍的神色,不禁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看到苏芸也哭了,念安倒是浅笑了一下,说道“幸好像你这样心软的人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接着说道,“一夜混战,我杀死曾经和我同一间房间的室友,我杀死昔日的同窗,我杀死甚至前一晚还在和我聊天的男孩,等到我从满是尸体的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就像一个机器一样,一个对血、对死亡都麻木了的机器,只有姜宁能让我的心有一点点的跳动。我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还是我有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心思,最终我很幸运地留了下来,等到我走出那间密室,我看到了同样血淋淋的姜宁,她的眼中是和我一样的痛苦、迷茫、麻木。我冲上去抱住了她,百感交集,眼泪也停不下来,我庆幸她活了下来,但是也清楚地认识到,这只是开始,我们以后得生活就是刀口舔血,任人摆布,成为一把没有感情的杀人的刀”

    说到这里,苏芸感受到念安魂魄的剧烈波动,很明显那段回忆让他觉得非常痛苦。

    念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最后,我们俩成为那一批孤儿中仅存的人,这也意味着我们成为了沾衣派的一等死士。要开始执行任务。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比较熟悉,配合的也好,所以一直被安排一起出任务。人的伤痛是很容易被忘掉的,那段日子里,除了面对杀人的时候,还是会心悸,我们俩都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然后呢?婚书是怎么回事?”苏芸问道。

    “这要讲到我们一起出的最后一个任务,那是暗杀一个和尚,我们只是接到这样的任务,并不知道为何要杀他,可是没等我们下手,他就自己死了。”

    “死了?”苏芸好奇问道。

    “应该是圆寂了,我们到他房门前时,他已经是回光返照,站起来擦了一幅画很多很多遍,一直在说着自己对不起对方的话,我们俩听他絮絮叨叨了很久,庙门口还有一个女子似乎是找他的,也在哭闹,两人都撕心裂肺的伤心情状,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但是确实被感染了,甚至是被刺激到了,等他死了之后,那个晚上,我和姜宁说了很多很多话,互相表明了心迹,我们俩都不想在沾衣派的控制下继续下去,想趁着最后的日子里,两个人过过普通的平凡生活,一日三餐,平平淡淡。那一段日子,确实是很美好,我们像普通的夫妻,上山砍柴,烧火做饭,做什么都黏在一起,恨不得把之前二十几年的时间都补回来。”念安此时的表情非常的柔和。

    “你们为什么要死了?为什么时日无多了?”苏芸困惑地问道。

    “你猜猜沾衣派是怎么控制我们这些死士的呢?所有的死士都被喂下了毒药,每隔三个月发作一次,如果被敌人抓了没有自杀,被抓回来是要当中抽筋剥皮的,只要看了那个画面,没有一个人会想要苟且偷生,不如咬破毒药,一死干脆。”念安回想起这些事情已经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甚至能够笑着说出来。

    “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吗?无情,我原本没有名字,只有这样一个希望,希望我无情,姜宁则是无影,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没有人应该有的影子,像鬼魅一样,永远生活在阴影之中。”

    “和姜宁在一起后,她改名为姜宁,我改名为念安,我希望她这一辈子将能安宁,而我能够念着她,期盼她的安宁。她绣了一份婚书,用了这两个名字,这是我们俩,为自己而活的证明。”

    “天不遂人愿,哪怕我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冷静,特别是这个时候,姜宁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俩兴致勃勃地给她取名字,想叫她予安,对我们俩根本活不过三个月的事实闭口不谈,但是不说不代表不存在,日子一天一天逼近,我的神经也越绷越紧,那一次,姜宁孕吐得厉害,还发了烧,我以为是毒发了,差点也跟着疯掉。”

    “于是我决定,我要回到沾衣派,拿到彻彻底底的解药,至少也要拿到解药,我以为我已经是一等死士,只差一点就可以成为首领,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沾衣派,被抓了回去,关在如今的姜宅地牢,那时候还是个水牢。彼时的首领告诉我,如果能够让姜宁忘记一切重新效力沾衣派,或可不杀她,是啊,要培养一个像我们这样顶尖的死士,要投入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于是我相信了他们,告知了姜宁的住所,他们强行喂姜宁吃下了噬魂丹,捏造了新的记忆,欺骗她我是一个普通的叛徒,她来到水牢时,我还欣喜不已,直到她一剑捅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了断了我。我死后,变为魂魄,百思不得其解,多年来,陪伴姜宁十数年,才慢慢将真相拼凑起来。而姜宁,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到这里,我们的故事就说完了,十数年来,看着她杀伐决断,似乎比以前要轻松多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地痛苦了。我有时候甚至也觉得,这样也很好,她也是幸福安宁的。”

    “那孩子呢?”苏芸问道。

    “没有保住,喂她吃下噬魂丹,就等于吃下打胎药。”念安低着头说道。

    “你们的故事,真的好长。”苏芸感慨道。

    “是啊,这可是我的一辈子啊,能不长吗?等到了死去的时候,你也会发现,这一辈子的故事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只有这些经历是你活过的证明。”念安笑着说,顿了一下又说“特别是我这样的人”。

    念安的故事说完,宋闻璟正好回来了,做了些野菜,摘了些野果,苏芸一把拿过就狼吞虎咽起来,稍微恢复了些,才把刚才念安所说和姜宁的故事向众人转述了,苏芸的转述自然没有念安自己说起来那样情肠动人,但是大家也是不住唏嘘,特别是晚意,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给萧逸的毒药是用在这样的地方,给他们带来这样大的伤害。”

    三人补充好体力,苏芸又一次提起如何营救欧阳元景,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是这三个人,一个是刚出江湖不出一年的小姑娘,一个是江湖大门派的少主,也没用过多少阴谋诡计,一个是向来实力著称,直面硬刚的剑圣,实在是商量不出什么精妙的计策,晚意更不用说,身为魂魄什么都动不了,以前也只顾着情情爱爱的,根本没关心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念安提了个建议,让苏芸写封信将姜宁约出来,姜宁出门后,三人一同悄悄潜入姜宅,隐藏不成便强攻,念安熟悉布局,很快为大家指出了一条最快的营救路线。

    苏芸按照念安所说,写了一封信,信中只说自己有念安的消息,到时候再矢口否认。孟申前往将信用箭射到姜宅门口,被看门小厮捡回去,很快便看到姜宁带着人出了门,约莫过了一会,猜测姜宁已经出去够远了,苏芸等人沿着后院的墙角翻了进去,贴着墙根慢慢靠近地牢。孟申出手打晕了两个看守,因为姜宁不在,且地牢从未出过事,因此守卫松懈,苏芸几人很是顺利地进入了地牢。

    地牢里还关押着四个人,一看到陌生人进入,全都躁动起来,看到他们直奔欧阳远景的牢房,宋闻璟的极意剑砍瓜切菜般把门锁切断,进去扶起欧阳元景时,全部躁动了起来,都喊着把他们带走,一个个都在大喊“带上我们!”

    苏芸赶紧用手指示意,“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再吵,所有人都出不去。未免夜长梦多让孟申先带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欧阳元景先出去了。苏芸和宋闻璟则留下来听几人的说法,苏芸虽然想救人,但是也不想救不明不白的人,万一是个祸害,放了出去,自己的罪过就打了,至于宋闻璟留下来是因为毕竟还需要宋闻璟的极意剑砍门锁。

    “别吵吵,一个一个说,我凭啥带你们出去啊,说快点,挑重点啊,我们没啥时间。”苏芸小声说道。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苏芸说道,“一个一个来!”然后指了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说道,“你先说。”

    念安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还要听完所有人的话吗?姜宁过去没有看到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何况还要带这么几个人。”

    苏芸想了想觉得念安所说有道理,打断了正在声情并茂地控诉沾衣派和八荒剑派的彪形大汉,说道“我是清莹阁弟子,大家可能都略有耳闻,我这有一粒丹药,吃了之后暂时一切无事,但是三日之内没有服下解药就会肝肠寸断而死,现在时间紧迫,大家先吃下丹药,等到出去之后,我们再来细细分辨。”说着从胸前的锦囊中掏出四颗雪白的丹药,分给四人,两人拿了,二话不说就吞下了,还有两人略有些犹豫,苏芸便说道,“时间紧迫啊,等会沾衣派的人回来了,你们就待在这里吧,吃了丹药的想必问心无愧,我就先带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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