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巷
话说青石问向贺谦是否去找那赵三？贺谦深思了一会儿就说去问问。
一行三人通过打听，终于在一偏僻的只插了幌子也无字号的酒馆中，找到了正在喝酒的赵三，也只有他在喝。
酒馆的掌柜和店小二百无聊奈的趴在柜台上。他们三人进来也未吱声，直接站到了赵三面前。
赵三一看来人有男有女，最好看雌雄难辨的那个，穿着也是最好的；旁边的那清秀的一看就是小厮，穿着也不错；就那小丫头长得不起眼，穿的也不起眼，但那又怎样？都是小孩，他才不想搭理，继续喝着他的酒。
小谷从赵三所坐的桌子下，拉出一个长凳，用袖子拂了拂上面，请贺谦坐下。贺谦则拽着青石的衣袖让她坐在他身边。小谷讶异地看着二人，贺谦则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不再有多余动作。小谷反应过来赶紧坐下，并从他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把铜板。
这一声铜板砸到桌上的声音，不仅让赵三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也让掌柜和店小二清醒看向这边。
赵三端起酒杯的手，立马放下，一下把铜板圈到怀里，数着铜板，数好后，揣到怀里。
赵三谄媚地道：“公子，怎么一来就给钱了呢？有什么事，尽管说。”
“不是你说的？要想听你讲那夜的事，得给钱才行吗？”小谷烦躁地说道，因为找他，去了好几家酒馆，才在这家找到他。
“但也没人真给过啊。”赵三脸上笑着，眼神却透露着这三人定都是傻子。
小谷一听，气恼地想让赵三把钱还来。可贺谦却未多言，只是一把薅住赵三的手腕，狠狠一捏一压，赵三顿时嚎叫起来。
酒馆掌柜的站在柜台后张望着，店小二立马上前询问。
小谷说道：“这人收了我们爷的钱却不办事，唧唧歪歪扯着不相干的事，我们爷还不能教训他了？”
店小二一听不好多说什么，只责备赵三怎能只拿钱不办事！还问贺谦三人需不需要什么？
小谷拿出一个碎银，不耐烦说道：“去打一壶好酒，等会儿要带走。”
店小二弯腰感谢着，忙不迭把钱给了掌柜的，自己取好酒去了。
“爷，爷！你放手，我一定好好说那晚的事，爷，你放手啊！”赵三恳求道，他趴在桌上，想把自己快要折断的手给扒拉出来。
贺谦放开了手，只是很奇怪地看着望向门外的青石，心里怪道：这丫头怎么听着这人嚎叫也无动于衷，怎的不求情了？
贺谦用左手的手背推了推青石的臂膀，青石看过来，很迷茫的看着贺谦，不明白贺谦为何推她。
贺谦斜了一眼还在低声叫唤，揉着自己手的赵三，又回看着青石。好吧，大概这丫头不是什么人都能心软的，这样也好，不会被歹人欺骗。
贺谦举起自己的右手说：“脏了。”
青石看了看贺谦摊开的右手，说道：“不脏。”而贺谦固执的对她说道：“脏了。”
青石还想说没脏，只是被小谷打断了，“少爷说脏了就是脏了，你拿手帕给擦擦。”
其实小谷想站起过来给他家少爷擦手的，可被贺谦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赵三看到这情形，贱兮兮地笑道：“丫头，给擦擦，给擦擦。我身上脏，虽看不清，但碰的人都得擦擦。”
青石瞅了赵三一眼，嘀咕着：“居然知道自己是有害细菌，难得！”
赵三虽不懂“细菌”是何物，但知道“有害”这词，心情不快地喝了一杯酒。
贺谦听到了青石的嘀咕，却没在意，只是看着青石抬着他的右手，低头给他擦拭着。心里可惜着：若是有阳光照着青石，那就能再次仔细看到那根根可爱的白色绒毛了。
“擦好了。”青石放开贺谦的手，把手帕收起。
贺谦抬起他的右手翻来覆去的看，青石这一瞧，差点气得仰倒。
“少爷，好看归好看，但现在还是办正事吧，回去怎么看都行。”
赵三听了青石所说的话，咳嗽了起来，因为他差点把嘴里的酒从鼻子里喷出来。
贺谦的眼神冷嗖嗖朝赵三射去。赵三正襟危坐，揉了揉他的左手腕。
赵三畏缩地说：“这位公子想听我说那夜的事，我现在就说。”
青石打断道：“不必，问你几个问题就行。”她生怕这个酒鬼拉拉杂杂扯些有的无的。
赵三看贺谦没有反对，喝了一口酒，发出“哈”的声音，打了个酒嗝，“问吧！”
青石扯了一下嘴角，不明显的冷笑了一下，“外面都在说那夜你看到了木棍上有血，可在县衙的案卷上却没有相关记录。”
赵三听到青石说县衙案卷，心中大惊：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看到县衙案卷。难道这小公子是县令老爷家的亲戚？这小公子的衣服面料一看就是上等的。不管是不是县令老爷的亲戚，都不能怠慢了，要不他可能会挨板子。
“我再怎么胡说，也不能对官爷胡说，要是耽误了他们办案，可就是我天大的罪过了。”
“那你怎么确定木棍就是漂浮的，而不是你看错了。”青石接着问道。
“因为我就看到了木棍和躺着的李老爷啊。官爷问我，我都这样说，我可没胡扯啊。”赵三争辩道。
青石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看似沉思，其实脑内一片空白，不知下一步怎么走。
小谷不管了，直接质问赵三，“李老爷可说了是人为，你却说没看到人，你们两个总有一个撒谎。”
“可不敢，可不敢，我哪敢瞎说，不说官爷，就是李老爷我也是得罪不起的。”赵三也急了，心里道：真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其他人传就传了，他可是目击者，不说没救李老爷，还到处说木棍是自己漂浮的，那不就是没凶手了？可李老爷的确被打了，那他这个目击者，没帮到李老爷不说，还帮倒忙。李老爷为出这口恶气，那能不寻他？不行，不能这样。
赵三看向贺谦三人，“小公子，你们要是不信我，要不今夜你们随我去那孔方巷看看，如何？”
青石猛地往贺谦肩膀上一拍，气气地说道：“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要去案发现场去看看？真是笨啊！”
赵三一看这丫头居然能这样拍打贺谦，还不被呵斥。他觉得这丫头虽长得一般，但没想到她能笼络住这个小少爷，手段可真厉害！
小谷则是震撼到了，青石居然这么不懂规矩，还说少爷笨。惨了，少爷会不会质问他到底怎么教青石的，让她如此没有尊卑？
贺谦呢，贺谦觉得青石是没大没小，但又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年岁还小，也的确生长在乡野，短短几日的确教导不好，但也正是这样，他觉得她如此鲜活。
青石炯炯有神地看着贺谦，“少爷，我们去那孔方巷看看吧？”
贺谦伸出左手，遮挡住下半张脸，“嗯。”
青石问赵三，“那木棍有多长？”
“大概有两尺吧。”
青石在心里换算着，两尺大概不到七十厘米，“是你能看到的木棍长度？”
“是啊。”
“那小谷你能帮我找到这个长度的木棍吗？”
“这没问题。”
说着三人起身要离开。
“哎呀，小公子，我准备喝完这壶酒就回家睡到明天，这样就省了今天饭钱。现在快到晌午……”赵三满脸讨好对着贺谦道。
贺谦没有搭理赵三，带起青石，就带着往外走。
赵三傻眼了，“这，这……”
小谷哼笑了一声，店小二拿着打好的酒和剩余的银钱来到他面前。
“不用了，这钱就做几样酒菜给他，有余钱就当赏你了。酒也留给他，不过是留到他给我们办完事再说。”小谷指着赵三，对店小二说道。
“哎，好嘞！一定办到。”店小二欢喜地答应着。
赵三继续傻眼，没想到今天不仅得了一把铜钱，还有免费的饭菜和酒，虽然要办完事才能吃喝，不过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就这样赵三带着贺谦三人来到了孔方巷，指着巷口道： “就是这了。”
青石顺着巷子往里走，两边都是墙，再往里才能看到一两扇小门，想来是住家留的后门。
贺谦站在拐弯处，问赵三，“就是在这，你看到了漂浮的棍子，还有昏迷的李颂文？”
“是的。”
“这里是一直都这样吗？没有什么遮挡物？”青石已经从巷子里走了回来。
“是啊，我经常走这边，虽然多多少少都有点醉醺醺的，但肯定一直这样。”
青石两手握着小谷找来的木棍两端，抬头看着两边的墙，用砖块垒砌，最起码有两米。又看了看脚下的路，这路用石板铺成，铺的很平整，缝隙也填补的很仔细。
“这里都住着什么样的人家？”
“一些商人，也有普通百姓。”
青石用鞋底蹭着石板地面，想来不下雨，这石板不会轻易使人滑倒。
“看出什么没？”贺谦眼带笑意问道，走到青石面前戳了戳她紧皱的眉头，小小的人儿苦着脸，感觉太好玩了。
青石把贺谦的手指拨开，看向小谷，“小谷，你能帮个忙吗？”
贺谦问：“他能帮什么？”
“重现案发现场。小谷是我们中最高的，也最接近李颂文的个子。”青石看他们都不反对，接着说道，“赵三，你让小谷躺到李颂文被打的位置。”
“都照着做。”贺谦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比他高的小谷。
赵三就小谷躺下，又让小谷趴着，左手伸在脑袋前，右手在身侧蜷曲着。然后他走到巷口，让小谷往前移又往后挪，反正一番折腾，终于说差不多了。
青石问道：“那木棍举起来有多高？”
赵三犹犹豫豫地说道：“那得有人举着，我到我当晚的位置看，才能确定。”顺便瞅了一眼贺谦。
“少爷……”青石攥着木棍。
“拿来。”贺谦接过青石递来的木棍。
赵三看贺谦发话了，就走到那晚他的位置，低头哈腰说道：“能请小公子站到你的小厮身后吗？”
贺谦白了一眼赵三，举起手，不过被赵三要求的上上下下，还要对准小谷的脑袋，他都站在小谷拉开的小腿中间了。在他想要暴揍赵三时，赵三说好了。
青石一看好了，赶紧走到巷口看，这明晃晃的两个人看的清清楚楚，这等于什么也没看出来。这要是让贺谦和小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可她的脑袋瓜的确什么也想不出来。
“哎呦，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小谷听到声音，赶忙爬了起来，瞅着青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心疼自己这半新的衣服。贺谦则板着脸，把举着的手放下。青石则尴尬的笑着，也不好说什么。
小谷郁闷着说：“重现案发现场。”
“重现案发现场？哦，你们在说李富商被打得事吧？”老妇人终于走到青石能看到的位置。
青石和赵三也往里走了走，看到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老人家，你手里拿着木棍做什么？看着也不像拐杖。”青石问道。
“哦，这个啊……”老妇人神神秘秘的看向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就是殴打李富商的凶器。”
几人一听俱是一震，贺谦问：“你确定？”
“再确认不过，不过不是我手中的这根。我买了四根粗细一样长的木棍，本想用来支撑东西的。买来后又把这事忘了，木棍就放在门后，今日一早，我突然想起来发现少了一根，怎么找也找不着。想到前几日李富商被木棍所打，我就想着会不会是那恶人偷了我家木棍，觉得这不是个事，我就打算带着木棍去找官爷说说。”
贺谦说道：“赵三，你看看这木棍，是不是跟你那晚看到的一样？”
赵三上前仔细观察，说像，但是长度不一样，至少这根比他那晚看到的长了一半。
小谷问：“那是被恶人掰断了？”
“那这恶人的力气可不小，这木棍这么粗呢。”老妇人把大拇指放到木棍顶部比划，木棍的直径有她大拇指一半长，大概两厘米。
青石问赵三，“我记得案卷上写的时辰是戌亥之间，是吧？”
“呃，我是这样跟官爷说的。”赵三回想了一下答道。
青石对着贺谦说道：“少爷，不如从这老人家手里买一根那样的木棍，到了晚上戌时，我们再来这儿看看？把时辰确认的准确点。”
“嗯。”贺谦答应着。
“晚上还要这样做啊？”小谷很是不满看着青石。
青石满面笑意说道：“小谷，今晚夜宵我给你做个鸡蛋羹吧？我做的鸡蛋羹可好吃了，秀才公都说无人能比我做得好吃。”
“鸡蛋羹……有什么好的？”小谷嘟囔着。
“她派不动你，你家爷也不行吗？”
“没有，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少爷啊！”
赵三贼头贼脑地看着，心里不知想着什么，然后贱兮兮地笑着。
老妇人则催促着，说着自己可没时间陪你们几个小孩玩什么重现游戏，她要赶紧去寻了官爷，说了这个事，然后回家做事。
贺谦就让小谷从老妇人手里买下一根木棍，再陪老妇人去趟县衙，顺便把案卷给还了。
小谷答应着，眼巴巴看着贺谦，他感觉自己可真可怜，他家少爷都不疼他了。经过青石面前，哼了一声，昂着头走了。
青石好像心领神会一般，心里道：“我不会抢你家少爷的。我还会祝福你们！”
赵三轻手轻脚走过来，“小公子，眼看都晌午了，我这肚内还空空着呢，你看……”
贺谦道：“在那家酒馆不是留了酒菜给你？你自去吃就是。戌时你再过来，要是办好了，会再给你赏钱。”
“哎！戌时我一定过来，一定过来。”赵三说着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