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修）
沈晟走过来的时候依然对袁进几人横眉冷对。
他义愤填膺：“他们先挑事儿，之前放学在校门口故意堵我们班女生就不说了，现在放假了还搞跟踪那一套，几个大男的这么欺负小姑娘要不要脸。”
沈鸦视线右移，盯着叶复惊的表情。
她觉得这种事情不是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反倒是像袁进几个人瞒着他做的。
“小叶哥。”袁进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讨饶的叫他。
“说吧，怎么回事儿？”叶复惊下巴冲前面点了一下，“今天我姐姐在，不说清楚我也帮不了你。”
他的“姐姐”特意加了重音，沈鸦一时间有种被大哥撑腰的错觉。
“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对女的动手，我堵她还不是因为她乱说话，我就是想让她闭嘴，我发誓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而且谁大过年的还组团跟踪她，我变态啊，这不是出来玩儿刚好碰见了吗。”
说起这件事情，袁进的小弟们也憋了一肚子气，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男生接过话：“小叶哥，我们就是气不过，她在外边给别人说你被人包养了，还想让她做你女朋友，被她拒绝了，这不是胡说八道。”
“哈？”显然在沈晟的故事版本完全不一样，“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上她，想要她做你女朋友？”
“不是，她有病吧，全天下男的都喜欢她啊，要不是她乱说话谁会看她一眼。”袁进觉得这真是自己有生之年最离谱的事情。
当着一大帮的人，沈晟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狐疑：“真的？”
“我闲的没事儿，坑你玩儿？”袁进也不客气，“我不信你没听过她说过小叶哥的坏话。”
“倒也不是没听过。”
何止是听过，他甚至还绘声绘色的给他亲爱的姐姐，沈鸦同志复述了一遍。
叶复惊听完，哭笑不得的挽起胳膊，特无语：“你们幼不幼稚啊。”
他倒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对谣言浑然不在乎，说起来也是，还有什么语言能比克死自己的亲身父亲更恶毒，他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了十几年，这种程度的流言如今还真不值得他较劲。
“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这样吧，我请你们吃个午饭，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显然袁进几个人对这件事依旧不爽，沈鸦觉得自己是为了沈晟。
叶复惊低头摆弄手机，接着将手机递到她跟前：“看一眼。”
沈鸦不明所以，低头看，锁屏壁纸是一道二次函数题，她评价：“挺好的。”
“看时间。这个时间吃午饭合适吗？”叶复惊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晃了晃手机。
九点四十，确实不大合适。
“那我先请你们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吃饭。”
袁进：“好。”
叶复惊：“不去。”
“不是吧，弟弟，这么难约。”沈鸦故作为难。
不过作为刚刚说过不要再见面的人，她还是很满意叶复惊心里有数：“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但是吧，显然没数的另有其人。
“姐，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沈晟这个人，向来是有理怎么都成，没理怎么都不成。
他事情没搞清楚就找人麻烦，现在误会解释清楚让他和袁进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不可以，是真的不可以，太尴尬了！
但是沈鸦能给他拒绝的机会吗：“什么事啊？要我和爸妈说一声吗？”
沈晟立刻就闭上了嘴，眼睛滴溜溜在在场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了叶复惊身上，他谄媚的靠过去：“哥，你也去呗，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虽然沈晟和叶复惊也不熟，但比起袁进，叶复惊这个“邻家哥哥”显然看起来要更好说话，而且貌似对方和他姐挺熟，有他在场面应该不会很尴尬。
沈鸦咳了声：“沈晟，人家说了有事，不去。”
“？？他哪里有事？”
叶复惊一脸冷淡，微微向后挪了挪和沈晟拉开了距离，沈鸦做好了他继续拒绝的准备，就听他说：“好啊，我先还个车。”
他点开手机划拉了两下，小黄车响起来锁车的声音：“行了，走吧。”
沈鸦和沈晟走在中间，前面就是叶复惊和袁进，他走的不紧不慢，袁进在他跟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时不时的笑两下，不是很上心。
沈鸦盯着他被太阳拉的很长的影子，冷不丁的突然问了句：“那女生好看吗？”
“什么？”沈晟懵了一下。
沈鸦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算了。”
沈晟却突然反应过来：“还行吧。”
“那就是一般。”
沈晟：“不是，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很想知道一个人得长的多好看才能有所有人都对她有意思的自信。”
“这谁知道呢。”
“其实刘飒飒长的还是挺好看的，眼睛又大，皮肤又白。”穿着白色棉服的男生忽然钻到沈晟和沈鸦中间。
沈鸦立刻就垮了脸。
男生嬉皮笑脸：“不过肯定没有姐姐好看。”
“……哦。”也并没有很开心。
“姐姐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这千篇一律又似曾相识的开场白，让沈鸦忍不住仔细端详眼前这个男生。
16岁，明明也就差两岁，沈鸦怎么就觉的她在看小孩子呢，一想到他和沈晟一样大，连他这个时候表现出的青春期少年的蠢蠢欲动沈鸦都觉得是自己的罪恶。
见沈鸦看过来，男生兴致高涨：“姐姐，我叫张旭，加个微信呗。”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别看了，你还看，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泡我姐，够不够意思你。”沈晟伸手冲张旭后脑勺拍了两下。
张旭一边躲一边不服：“咱俩这关系，亲上加亲不好吗，我做你姐夫，以后你球鞋我全包了。”
两个人闹着跑到她前头去，沈鸦觉得有意思。下一秒叶复惊扭头看过来，眼神落在张旭和沈晟身上，很冷淡，然后又扭头瞥了她一眼，依然漫不经心，十分懒散。
万和商城是县里这两年新建的商业街中心区，有县上最大的影城，吸引年轻人，尤其过年人特别多。
影城在四楼，到了之后沈鸦去买电影票，浩浩荡荡十几个人，用了券之后加上团购优惠花了五百块。
出票的时候沈鸦低头给沈晟发信息：想喝奶茶。
沈晟正低头玩手机，他秒回信息：去买。
沈鸦：你去。
沈晟：给钱。
沈鸦：你压岁钱呢？
沈晟：我就留了两百块钱，其余都充公了，姐，亲姐，这里十几号人，我这点钱哪够啊，周扒皮也不能这样当啊。
沈鸦抬头看向沈晟，他冲她做了一个告饶的手势。
沈鸦：去吧，皮卡丘。
她转过去五百块钱。
沈晟喜笑颜开，他站起来：“我去买奶茶，你们想喝什么告诉张旭，让他微信发我。”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叶复惊叫住沈晟。
电影票出来，沈鸦从售票员手里接过来，拿着正要回休息区，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阿沈。”
会这么叫她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沈鸦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刘哥，这么巧？”
刘峰身边挽着一个年轻女孩子，长的很漂亮，穿着一件白色皮草，没骨头的靠在他身上，看到沈鸦很有敌意：“宝宝，她是谁啊？”
刘峰怎么介绍的沈鸦呢，他说：“一个妹妹。”
刘峰这种人，妹妹多的是，于是他身边的女孩子了然，看沈鸦的目光也就多了些轻蔑。
应该是觉得沈鸦不过是和刘峰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都是玩玩，虽然她也清楚刘峰对自己也谈不上多认真，但她觉得比起沈鸦这种露水情缘来说她可是他最看重的女人。
刘峰看到她手上捏着的电影票：“这么多人？”
“和我弟还有他的朋友一起过来的。”
“哦，弟弟。”刘峰似乎是记不大清楚，他想了一会儿，“是叫小叶对吧。我听说他已经不在新浪潮干了，这样也好，学生嘛，就该有学生的样子，那种地方他这种小孩子早晚得吃亏，昨晚这是你在，不然”
他也没继续说下去，但沈鸦知道听得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说起来，昨晚还要谢谢刘哥。”
刘峰爱听人奉承，他笑得合不拢嘴，摆摆手一脸不用放在心上：“小事，你要真想谢我就等有空了请我吃顿饭。”
他说着低头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翻了一会儿，打开了微信二维码递到了沈鸦面前：“你看，昨天晚上我走的也急，也忘了留个联系方式。”
沈鸦盯着手机没动，一直到刘峰又往前递了递：“怎么，这是不想加？”语气已经开始不善，带着威胁。
沈鸦脸色发冷，沉默了两秒，再抬头脸上的笑容不算清晰，但也看不出勉强，她一边单手开锁屏一边说：“怎么会。”
加上微信，刘峰也没有立刻走的打算：“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刘哥你还不知道我，我能有什么工作，闲人一个。”
“怎么，用不用我给你推荐一份工作。”刘峰抬手，看起来是想拍拍沈鸦的肩膀。
“姐，电影快开始了吧。”一个脑袋突然从她肩膀右侧窜过来，挡住了刘峰的手，刘峰悻悻地收回去。
叶复惊和沈晟忽然一左一右出现在她身边。
叶复惊对刘峰有印象，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对沈鸦的心思：“刘哥。”
“小叶啊。”
“昨晚谢谢刘哥帮忙，我请您吃顿饭吧。”叶复惊微微向前探了半步，一边把奶茶塞到沈鸦手里一边挡住了沈鸦半边身体。
刘峰看他一眼，没有多停留，又把视线放到了沈鸦身上：“不用了，我也是看在阿沈的面子上，既然她是你姐姐，有她谢我就行了。我们走吧，乖乖。”他摸了摸身边女孩的脸。
等他走远了，沈晟扯着沈鸦的耳朵说：“姐，你离这人远点儿，他不是什么好人。”
“嗯。”沈鸦心情不好，懒懒的应了一声。
沈鸦买的科幻电影，末日背景，战争场面恢弘，典型的爆米花电影，音效从其他厅都能够听到，但沈鸦没怎么看进去。
她仰倒在座椅上闭眼，也睡不着，电影中气势磅礴的音效像是变成了一根根线在她胸腔乱窜，最后拧在一起，一团乱麻。
开场半个小时，沈鸦就离开了观影厅。
洗手间，沈鸦颤巍巍的从包里拿出烟，抖着手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后才缓缓靠在洗手池上。
她脸上和发梢还挂着水珠，眼底微微发红，香烟入肺她才觉得刚刚排山倒海的情绪被缭绕的烟雾包裹，慢慢平息，然而一起平息的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
她在洗手间待的久，有个小姑娘看她脸色煞白，，靠坐在洗手台前好心来问她：“姐姐，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要我扶你休息一下吗？”
沈鸦有些抗拒被人看出自己的不适和脆弱，同样也抗拒他人的触碰，她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声音在抖，也很冷漠：“不用，谢谢。”
陌生人的善意总是很容易被这种冷硬刺痛，小姑娘被拒绝后便没再坚持，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不忿，似乎是觉得她不识好歹。
烟头被她碾灭一根又一根，洗手间被弄得乌烟瘴气，她听到刚刚走出去的女生和朋友吐槽：“太没素质了，躲在洗手间里吸那么多烟，呛死人了，有没有公德心。”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鸦听到有人叫她：“沈鸦。”
沈鸦抬头，叶复惊站在她面前。
沈鸦没说话，像一尊雕像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火星将要烧到手指，她依旧没动，叶复惊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烟头，在洗手台上按灭。
她指尖在抖，很多话堆在嘴边，但大脑却理不出哪些应该说出来，哪些应该咽下去，索性便沉默。
叶复惊始终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跟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但沈鸦莫名其妙的焦躁，脑袋像是要炸掉一样，她想让叶复惊滚出去，想直起腰来，胃部却缓慢的传来绞痛，像是被人塞进去一具绞肉机，她说不出来话。
只能扒着洗手池干呕，她早晨吃的本来就不多，到现在早就消化的不剩多少，根本没什么东西能吐，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一直在吐，一直吐一直吐 ，吐到她怀疑人生，吐到她想死。
一个人一辈子大概也没多少机会见人这种吐法，叶复惊觉得她可能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了。
回想这几次见她，她基本上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这种喝法，会吐成这样好像也不是很稀奇。
他冷眼看着她吐了一会儿，等她没力气了，手指也扒不住东西了，顺着洗手池往下倒的时候微微弯下腰一胳膊托住了她。
她可能是吐傻了，在那儿半蹲着抬头看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角挂着疑似眼泪的液体，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他心里发毛。
不是，说了不见面，非得请他吃饭就算了，现在这么盯着他算什么。
他实在受不了她那种眼神：“能起来吗？”
她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我说姐，咱俩总不能就这么在这儿待着吧，这里可是洗手间，你要搞行为艺术也得挑挑地儿啊。”
沈鸦这才颤巍巍的开口，声音破碎的不成样子：“叶复惊，我动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复惊听她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觉得她说的好像不是她动不了了，而是她马上要死了，有点吓人。
“那我扶你出去？”
沈鸦：“嗯。”
她连头都没点，看起来确实是动不了。
叶复惊原本以为她是吐的没力气，但握住她的胳膊之后才发现她的肌肉十分僵硬。
叶复惊扭头看她，她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多难受，更多的是麻木。
叶复惊把她扶出影院，在休息区坐下。
沈鸦刚刚坐下，下一秒一件黑色棉衣兜头罩在了她的脸上：“凑合穿吧，你手太凉了。”
衣服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少年炽热，连体温都烫人，沈鸦迟钝的把头上的衣服拿下来，披到身上。
叶复惊站在售票处，他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回家，衣服还是昨天那件灰色卫衣，他皮肤白，大概是遗传他妈，再搭配上精致流利的五官，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尤其显眼。
售票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说话时眼睛忍不住的往他脸上瞟，神情很是羞涩。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姑娘冲她这里看了过来，看到沈鸦那张白的吓人的脸后像是确认了什么又扭回头。
过了一会儿，叶复惊手里拿着一个纸杯子走过来放到她手里：“给。”
然后另只手又塞过来一个暖手宝：“你运气好，刚好售票员带了个这个。”
叶复惊坐到她旁边，低头摆弄手机，打开了个消除小游戏，还没两分钟就死了一次。
玩了几局，游戏一直提示他观看广告，叶复惊退了游戏，抬头就看到沈鸦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有事？”
“那个女生好看吗？”沈鸦冷不丁问了句，“就是那个传说绝了你的女生。”
“算好看吧。”
“和我比呢？”
“你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