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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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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殿下,请。”

    闻声,坐在木榻上的盛拾月似抖了下,继而才撑着僵硬而腿脚站起。

    圣上虽是清晨唤她过来,可皇宫到府邸一来一回,中间还耽搁些许时间,于是稍晚些才赶到,还没有到殿中,就有人传话,说圣上还有公务未处理完,让盛拾月再等片刻,于是这一等又熬到中午。

    侍人在前头领着,盛拾月在后头跟着,眼神落到周围,不由恍惚了下,离宫立府不过几年时间,她却对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感到了陌生,宛如隔世。

    或许有她离开之后就鲜少回来的缘故,但也不至于陌生至此,更像是自己故意遗忘,不肯回想一点,将这里的一切尘封在最角落。

    盛拾月抿了抿嘴,又无意压到伤口,顿时疼得一激灵。

    都怪宁清歌那乌龟吃煤炭的老王八,把自己咬成这样,若被圣上瞧出来,岂不多添麻烦,只能暂时抹些口脂,稍作掩饰。

    绕过黑木曲廊,踏过白玉台阶,便被偌大宫殿的阴影笼罩,琉璃瓦下的铜铃发出一声响,鸟儿l扑扇离开。

    盛拾月踏入殿内,即刻双膝跪下,头抵砖石,高声喊道:“盛九给母皇请安,母皇万福。”

    前头不见回应,只能隔着玛瑙珠帘望里瞧,一位年近七十的女人踞坐于紫檀罗汉床上,罗汉床二面围子平齐,以回纹为边,内饰龟背锦纹,床座下设如意状龟足托泥,身后是琉璃楠木屏风。

    而女人却只身着相对简单的龙纹宫裙,腰佩白玉,手执书卷,正低首垂眼,瞧着书中内容。

    她看得认真,好似没有听见盛拾月的声音,盛拾月没有允许也不能起来,保持原本的姿势。

    守在周围的侍人不敢提醒,皆低头不语,任由沉默蔓延开。

    旁边的影子随着日光倾斜,书页翻动,恰时有一抹光斑落入纸上。

    侍人立马要扯纱遮挡,可这人却已抬起头。

    她两鬓虽已斑白,可保养得当的面容却像个四十几岁的人,只有掀起眼帘时,眼尾叠起纹路能看出她的年纪,细眉丹凤眼,面容大气而充满威仪,眼神扫过时,总让人心中发寒。

    “小九来了?”她好似才注意到盛拾月,淡淡语气分辨不出情绪。

    而盛拾月则又一次喊道:“是,儿l臣盛九来给母皇请安,母皇万福。”

    对面人又不开口,视线落在盛拾月身上,浑浊眼珠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而盛拾月双腿膝盖发酸,却一直强撑着自己,不往旁边倒。

    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母皇向来不喜她,自阿娘离世后,她们两人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面,离宫后更甚,非必要,盛拾月从不进宫。

    而这一次被召进宫的原因,她心里也清楚,这些日子做得太过,已让母皇心生不悦。

    今日怕是很难脱身。

    额头抵着的砖石传来阵阵冰凉,盛拾月跪得恍惚,倒想起她母皇的生平。

    这位

    大梁如今的帝王——盛黎书,一个极传奇人物的生平。

    她母妃出身低微,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l,走了天大的运才被选中,入宫二年未被宠幸,最后还是在离京避暑的途中意外得了青睐,幸运怀了皇嗣。

    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先帝皇嗣繁盛,机敏聪慧者众多,甚至有一女八岁就得大儒赏识,收为弟子,而太子更是文武兼备,贤德表明,才十六岁就能监国执政,深得先帝喜爱。

    可成也如此,败也因此,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怎甘心居于人下

    于是,几位皇嗣联手,以一场兖州贪污案将太子拉下储位,而此刻的盛黎书都未成年,连争皇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冷眼旁观。

    当时的先帝已年老,虽有心,却无力阻止,以至于皇嗣相争,血脉相残,朝廷后期一片混乱,全国四分五裂,社稷险些不稳。

    料谁也没想到,盛黎书会在此刻出手,将将门叶家、世族宁家纳入麾下,以强有力的姿态挤入朝廷,将摇摇欲坠的大梁收入囊中。

    而盛黎书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以宁家为相,辅助朝政,封叶家为兵马大将军,北击匈奴,南退蛮族,将原本四分五裂的大梁变作元凤盛世,占得史书中一页。

    只是不知是否是年老的缘故,这几年的圣上性情越发多变,喜怒无常,朝政上也不如曾经勤勉敏锐,甚至有些听不进劝言,固执己见。

    盛拾月思绪一偏,又想起方才窥见的书页一角,像是炼丹之术。

    圣上也信这些了

    她不是早年还下令禁止,斥方术为骗术,不允他们在市面上贩卖丹药、替人卜卦吗?

    如今竟也瞧起此类书,不知往后还会发生什么……

    先帝晚年也是沉迷炼丹,才让诸位皇嗣得了机会,历史会重演吗

    宫殿中的砖石不知从何处开采,分明还是盛夏,却块块如寒冰,从相贴处传来缕缕寒气,一直往骨头里钻,像是有虫蚁攀爬在上头,反反复复啃咬一般。

    盛拾月面色逐渐青白,长时间地跪俯,让血不断往脑子里涌,眼前冒起金星,已无暇再想其他。

    前头又传来声响,是侍从见时间不早,上前询问是否要用膳。

    盛黎书随意答应了声,却不提盛拾月,好像又一次将她忘记,于是众人好像真将盛拾月忽略,人来人往间,抬脚落步,不曾碰到对方半片衣角,完全绕过她。

    盛黎书既上位以来,便力戒奢侈、躬行节约,且年老后不喜荤腥,担心积累零,故而午膳十分简单,只有一碗碧粳粥,几碟小菜,置于罗汉床的矮桌上。

    碗筷轻敲,米香涌动,片刻便填满整片空间。

    盛拾月早些时候就料到有这一遭,当今圣上罚她的法子,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顾及着小姨,也不敢对她太过分,只能这样。

    于是在之前穿衣的空隙间,盛拾月就塞了半碗粥几块糕点,出来时,怀里还被曲黎装了块饼,故而她现在还能勉强撑住。

    额间汗水滴落入砖缝

    ,日光倾斜,斜插在瓷瓶的花枝娇艳,在木格窗上留下淡淡一抹影子,被风一吹,就摇晃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盛拾月意识已模糊不清,只晓得之前的碗筷都被撤下许久,而后才听见盛黎书开口。

    “你这几日倒是威风的很。”

    她语气不定,分不清其中情绪,却莫名让人心中发寒。

    盛拾月抿了抿唇,借疼痛清醒一瞬,干哑的嗓子挤出话语:“母皇……”

    盛黎书根本不在意她要说什么,也不听她解释,只道:“许家幼子断了腿,屈家老二如今还在昏迷不醒。”

    她冷呵了声,继续说:“若朕再不喊你过来,你还想再做些什么?”

    这样说起来,盛拾月也算厉害,本朝二公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她一个不差,在几日内全招惹个遍,望前人看后人,恐怕也就只有她盛拾月能如此大胆,实乃千古纨绔之最。

    盛拾月张了张嘴,却只憋出一个:“小九不敢。”

    但心里却忍不住犯起嘀咕,若要硬扯,她这几日最大的过错,应是倚翠楼那一遭,圣上却一字不提,反倒只是其他。

    “朕看你也没什么不敢的,”盛黎书声音嘲讽。

    盛拾月直到现在也不曾抬起起头,无比熟练地开口:“小九知错。”

    不愿争辩解释,反正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皇帝觉得你错了,便是错了,再说就是狡辩,违抗君令了。

    盛黎书抬了抬眼,不浅不淡地命令道:“那就下去领罚吧。”

    盛拾月扯了扯嘴皮,说:“是。”

    “二十棍。”

    盛拾月瞳孔一缩,似有些诧异,但也只能不甘道:“是。”

    这次确实是严重了许多。

    盛黎书又拿起搁置在旁边的书,好像不经意地随意开口:“今日有些迟了,你就在景阳宫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宫。”

    这是从开始到现在,唯一一句稍显温情的话,却让盛拾月一下子白了脸,惊慌中,她急忙抬头,口不择言道:“不迟,我府中马车还在外头等着,我挨完罚后就回去。”

    她眼眸中的恐惧还未来得及掩去,额头被抵得发红,无意缠进去的发丝留下繁乱印子,迫切地想得到一个回答。

    “母皇……”

    可盛黎书只是挥了挥手,便继续低头看书。

    两旁侍人见机上前,拽住盛拾月左右手臂,便拉扯往后,将瘫软无力的盛拾月拖了下去。

    片刻之后,便有罚棍挥下的破风声响起,盛拾月起初叫唤了几声,后头就喊不出声了,只有随着棍起落时的闷哼,中间晕了一回,让太医施针唤醒、稍缓些后,又继续责罚,直到二十棍全打完后,才被侍人以担架抗回景阳宫。

    是夜。

    浓黑席卷而来,远处山峦被模糊,只能瞧见丁点山尖,今儿l不知怎的,傍晚就刮起妖风,呜呜吹了半天,也不见雨水落下,反倒热得人心里发闷。

    提灯的侍人脚步轻且急,快速绕过一

    截红墙,眼神无意瞧见远处的灯光,被吓得一抖,好似看见什么极恐怖的事。

    旁边的人急忙拉着她袖子,催促着她快走。

    自从皇贵妃离世,九殿下立府后,这景阳宫就圣上被下令封锁,不允任何人踏入其中。

    她压低声音骂道:“你呆站在那里做什么?万一被护卫瞧见,将你抓去审查!”

    这话不是恶意恐吓,陛下如今鲜少踏入后宫,偶尔也只会在路过景阳宫稍停顿,独自站在宫门外,遥遥望着里头。

    于是,便有妃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仿皇贵妃衣着、妆容,买通护卫溜入其中,以求陛下多看一眼。

    她确实也见到陛下,只是第二天就沉尸在沁心湖中,面容狰狞,好像生前经历了什么极恐怖的事,而后之前守卫景阳宫的护卫全被责罚撤职,换了另一批人值守,因此,景阳宫看守极严,哪怕有侍人稍停步逗留,都会被带走严查一番。

    “多谢姐姐提醒,”那提灯侍人连忙感谢一声,急忙跟着往前走,同时压低声音,又惊又恐道:“姐姐,我刚刚瞧见那处有灯亮起……”

    另一人斥骂道:“早些时候又走神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九殿下今夜要留在宫中吗?”

    “可、可是那是景阳宫……”

    自从那妃子沉湖后,景阳宫就一直不太平,几日就传出一个闹鬼传闻,有人说瞧见了离世的皇贵妃,有人说是那个假扮贵妃的妃子怨气不散,更有甚者,说瞧见废太女亡魂。

    提灯侍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另一人却骂:“景阳宫乃是九殿下生母寝宫,她不去景阳宫去哪?亏我早时候还提醒你小心,尽量避开去景阳宫的差事,你倒好,半点没听进去,幸好菩萨保佑让你躲开了。”

    她啐了声:“也活该你被吓到。”

    离景阳宫稍远些后,那提灯侍人终于放松了些,挽住旁边人手腕,就撒娇道:“姐姐你凶什么?我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

    她又露出一丝好奇,问:“这九殿下当真如传言中……”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那人冷喝道:“闭嘴!”

    她好似变了个人,警告道:“妹妹,倘若你在这宫里好好活着,就得舍掉这些不该有的好奇心,尤其是关于景阳宫的人和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她声音决然,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

    提灯侍人被这样陌生的对方吓到,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姐姐。”

    她入宫不过两年,许多事都是依靠着面前这位姐姐,对方既然能在宫中效劳十几年,仍平安无事,那必然是有她的本事,既然对方如此警告,她无论再怎么好奇,都得强行压下。

    闻言,那侍女面容稍缓,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这宫里,千万不能提的就是她。”

    夜风吹入宫墙,年份颇久的桂树矗立在院中,被久违的灯光映出斑驳粗糙的树皮。

    木格窗内点着几盏烛火,匆匆忙忙整理出的寝宫略显凌乱,处处都在表明

    着这是一处临时的住所,或许明日一早,就又要恢复回之前空旷凄凉的模样。

    “阿娘……别走……”

    “皇姐、皇姐……”

    沙哑而低微的声音从垂落床帘中挤出,趴伏在床的人陷入昏睡,过分苍白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冷汗一直在往下滴落,将布料浸透。

    之前嚣张又肆意的少女,眼下如一只被人丢弃、沦落街头的猫,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哀求。

    “皇姐走……小九怕……”

    梦境中的画面杂乱,若让之前那位宫女辨认,她必然能答出,这是旧时景阳宫模样。

    穿着华丽宫裙的稚儿l蹦跳着向前,胖手拽着麒麟黄金项圈,笑眯眯的圆脸上依稀能瞧出成年后的明艳,闹着要抓远处蝴蝶,可下一秒,她就被身穿银盔甲的人抱住。

    “皇姐!”

    稚儿l不解,不明白往日总温和带笑的长姐为何露出这幅模样,但仍极信任地伸手,抱住对方脖颈,用脑袋去蹭她。

    她嘟着嘴抱怨:“皇姐你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

    见到稚儿l像往日一般耍赖,一脸冷峻的人也忍不住柔下声线,温和开口:“外头出了些事,皇姐带小九去个安全地方躲着好不好?”

    被宠惯的稚儿l丝毫不知危险将近,澄澈眼眸写满对这人的亲昵,伸出胖指头擦了擦对方脸颊,奶声奶气地:“皇姐是跌倒了吗?怎么脸上沾了血。”

    对方顺着她回答:“是,是皇姐太笨,不小心跌倒了。”

    稚儿l顿时笑起,拍着手喊她笨。

    另一人半点不生气,还陪着她笑,想来往日没少有这样的时刻。

    不等两人再温情片刻,宫墙外就已有喊杀声传来,时间越发紧迫,太女殿下不敢耽搁,一手抱着盛拾月,一手执剑,急忙往其他地方赶,脚步匆匆。

    画面一转,换做地方,现实中的桂树在此刻显得青翠得多,满树的桂花堆成团,散着浓郁香气。

    周围被身穿盔甲的御林军包围,里里外外的人如密不透风的墙,旁边全是射出、插在地上的羽箭,远处火光四处冒起,喊杀声不断,宛如人间地狱。

    “皇姐!皇姐!”

    这个时候,稚嫩的孩子哭喊声显得格外明显。

    之前的稚儿l被面容华贵的女人抱在怀里,嚎嚎大哭,胖手不停往前抓,哭喊道:“皇姐!”

    而之前的那位太女殿下,则被羽箭贯穿左心,仰躺在地,睁大的眼眸再无神采,显然已彻底断了气,无法挽回。

    “皇姐!阿娘我要皇姐!”稚儿l拼命挣扎,却被女人死死抱在怀中,无法向前靠近半步。

    “阿娘,皇姐!”

    她央求着,眼泪一连串地往下落:“阿娘让我过去……”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还是太过残忍。

    对面的御林军突然有了动静,众人转身低头屈膝,便喊道:“陛下。”

    紧接着,身穿玄黑衣袍的女人大步走来,捏着弓箭的左手微颤,右手却抬起,伸向那对母女,低声道:“是朕来迟了,让你们母女受惊了。”

    她看向稚儿l,温声哄道:“小九来,母皇抱,不怕。”

    现实中的盛拾月一颤,汗水打湿了薄衫,紧紧贴在瘦削脊背上,腰下溃烂的伤口又一次冒出血珠。

    “阿娘……皇姐……”

    “快跑、别管我。”

    ——咿呀!

    木轴转动发出刺耳响声,不远处的木门被小心推开。

    一道宛如青竹的身影快步向她走来。

    隐忍的声音带着心疼,低声喊道:“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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