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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亚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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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潭边。

    国师夫人阏珂对着那个异人布下术法。

    站在国师夫人身后的正是而来的华服女君,正是阏国国主的母亲。她恰好来都城看望孙女,又听闻异人之事,便也想来查一查。

    阏珂本为阏国王女,来自信仰巫族的小国阏国,后嫁入都城成为是国师夫人。因她精通巫术,时常以巫术协助国师司明。

    故,都城虽不崇尚巫术,却对这位国师夫人格外敬重。

    阏珂施完法:“殿下,方才阏珂探寻完这异人,此人应当是异人。他名曾齐,曾于峋阿山书院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似是有什么执念,脑中一直怀念着一人——辛亚。而他布下复生镇应是为了救活辛亚。”

    “辛亚?”太子皱眉,眼神变得凌厉,问道,“那辛亚如何死的?”

    阏珂摇了摇头:“曾齐已然神志大乱,故阏珂才可轻易探寻他的过往。更多的事,阏珂的溯源术并不可达。”

    见太子皱眉,司明惶恐道:“殿下,阏珂已经是族中翘楚,臣与夫人也已尽力。不过,我们另外探出,这曾齐得到过一样法器,名曰五行铜币。五日前殿下从殷小姐身上发现的铜币正是五铜币之一,性属土。而恰巧,夫人身后的女君前日为殷小姐查看时,发现她身上有巫术的痕迹。臣疑心,殷小姐是被这异人用巫术或是玄术所伤。”

    圣伯鱼听着司明的判断,不免垂眸静思。

    而那位一直未言语的女君忽道:“殿下,几日前本君去探查过郊外的潭水和这月谭,这两潭之内皆有一丝极纯粹的巫族的气息,既然我等已然疑异人是想复活辛亚,若辛亚是巫族,这就很不对劲。”

    “女君何出此言?”

    “殿下兴许对巫族与媸椤族所知甚少,我族乃巫族,与媸椤族并不交好,甚至是宿敌。异人复活一个巫族属实不大可能。本君可尝试催动复生阵,引出阵法中匿藏的气息,对其探寻一二,只是需要耗费一两个时辰。”

    圣伯鱼对着女君颔首:“那便劳烦了!”

    他看了眼平静的曾齐。那日曾齐对殷夜辰有些过激后,便不曾躁动。

    “支瑶,支时安,你二人去将书院的一些老夫子唤來,好好盘问下曾齐与辛亚之事。”

    此时,支音刚好过来,她靠近圣伯鱼,轻声道:“殷小姐醒了,且宫中也传来军报。”

    “司明,你且携夫人与女君先去郊外,日落前孤将至,彼时还望女君解阵。”而后,圣伯鱼若有所思,走进女君,沉声,仅让女君可听,“世人皆知阏国只是尚巫术,但几乎无人知阏国王族是阏炔族,还望女君好好帮孤探查。且此事关乎辛亚,那孤格外在意辛亚还留下什么。”

    女君连连点头,心中讶异:世人皆知阏国只是尚巫术,但几乎无人知阏国王族是阏炔族!这个太子为何会在意辛亚之死。辛亚又是谁?

    -

    午时,郊外潭边。

    支时安盯着国师家的两个巫女布阵,一边还得盯着跪在地上的曾齐,不由气恼得抱着剑,心道:殿下真是奇怪,明明人手那么多,为何非得让我在书院调查完曾齐和辛亚的事后,又压着这个异人来潭边。

    支时安见司明也只带了两名童子:“国师身边随从甚少啊?这夫人和女君身边不需要奴仆随侍么?”

    司明皱眉:“此事玄乎,又涉及巫族和媸椤族,不可随意让有心之人介入。支大人,殿下定交代过您,巫族和媸椤族之不可随意外传。尤其是媸椤族,这应当是已经消亡的族落。”

    听到消亡,支时安的眉头不自觉得皱了皱,嘀咕着:“国师大人真是谨慎!”

    “夫君,支大人还年幼,有些事并不懂。”一旁的阏珂开口,为支时安说情。

    彼时她初嫁入都城,路遇匪贼,是年幼出玩的支时安救过自己,因此她见到支时安极有好感。

    “支大人,我国向来尚巫,但无人知我王族来自巫族,且上垚国从太祖下令禁巫。若介入调查的人都知道我与女君本就是巫族,怕是会被上垚国不容。”

    “不过巫族向来神秘,你们阏国这般高调确实不太好。”支时安的声音变得清冷,“巫族为何是媸椤族的死敌呢?我听殿下说,女君来自九巫,定然是知晓一二的?”

    女君结阵的手法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支时安身后。

    是太子携殷夜辰与支音同来了!女君上前,向太子一行人行礼。

    “本君年纪大了,不太记得两族的恩怨,可苍先生博学多才,兴许这位苍先生的弟子知晓一二!”

    支时安“啧”了声,硬着头皮对太子行礼,就怕方才乱说话又被太子听去。

    “殿下,溯源阵随时可启。以防万一,臣妇给曾齐下了神魂草和桅仪花,使其温顺些。”女君道。

    圣伯鱼点头,向一旁的浪荡子问道:“支时安,孤令你所查之事如何了?”

    支时安站直身:“回主上,时安都查清楚了!曾齐原是钰宗书院一名花奴之子,后被一位老夫子看中收为学生。这花奴是世代家仆,按照钰宗书院里头的记载,他的身世并无太多不妥的地方。”

    “那辛亚呢?”

    “至于辛亚,五十多年前多年前,峋阿山书院创立,天纵之才层出不穷,忽而举世闻名。四十多年前,幸亚则是以峋阿山书院的名义前来访学。不知道是不是峋阿山书院给辛亚安排的仆役太少,钰宗书院的院长便派了曾齐伴读。

    不过,半年访学结束后,幸亚便离开了。再往后,曾齐也离开了一段时日,有传言说,曾齐离开书院是为了追随了辛亚。等到下一次曾齐回来,已是受恩师所邀来任教的。”

    圣伯鱼将殷夜辰拉到身后,对着阏珂与女君道:“既然已查出曾齐与辛亚过往,且催动溯源阵。”

    阏珂与女君得令,上前催动阵法。

    殷夜辰双眸微动,目光从圣伯鱼的后背,落在了他玉冠上的墨玉簪子,再落在了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白玉手背上浮起了的青筋。

    他很紧张自己?

    他都特意令那位女君来帮自己查看,是否曾齐在自己身上下过法阵。可他又岂能知晓,是自己给曾齐下了法阵呢!

    阏珂与女君毕竟来自巫族贵族——九巫,这复生阵在她二人手中被运转开来,威力自然远超曾齐。

    林中大风起,天中异象频出。

    女君不由惊叹:“这复生阵虽然未成,却异常精美,若这阵法真是幸亚授给曾齐,那幸亚定然是千古难遇的大巫!”

    潭中的阵法升起,而阵中也流出一股温润如珠的气息,那股气息被细细包裹着。殷夜辰不禁喃喃:“曾齐一个花奴之子竟然,只做了半年幸亚伴读,竟然愿为他编织出…”殷夜辰下意识消声,她险些忘了,不说普通的人族,即便是普通玄师都未必能看真切这阵法。

    司明向身后的殿下道:“这法阵确实精美,可惜寻常人族无法看真切阵法。”

    圣伯鱼得侧目,眉目一挑,转头看向空中那交织的精美法阵。

    阏珂与女君待复生阵催动得差不多了,便将早已摆好的溯源阵法打入复生阵中。

    溯源阵一打入复生阵中,那复生阵像似受到巨大的攻击一般,与溯源阵抗衡起来。两阵交织,复生阵竟然要被摧毁,而阵中的那股温润气息也因此喷涌而出。

    潭边风云大作,潭水咕咕冒泡,顺风涌出,向四周流动。

    “不好,复生阵很抗拒溯源阵,可溯源阵此时已经收不回了!”女君大喊道,手中结阵,欲稳住潭水。

    风云不息,圣伯鱼将殷夜辰向自己拉近,而支家姐弟则围护在二人身边。

    谭水上空的两阵争执,大有一丝同归于尽的模样。可若真的同归于尽,那复生阵中的那抹气息怕是要消散了。

    殷夜辰心中不安,正欲出手,一旁的太子却开了口:“支音,将流光锁给孤。”

    圣伯鱼拿到流光锁后,手中运足力,直直将流光锁打向溯源阵。

    殷夜辰看着空中的溯源阵裹向流光锁,心道:流光锁是大巫的神器,用来强行破阵也不是不可。

    “溯源的是死物,故而本君所布下的是极强的溯源阵法,流光锁很难…”女君还未说完,流光锁忽而崩裂,碎铁向四周射散,一堆符文也从锁中流出。

    而潭水之上竟然出现这一幕:

    一蓝衣美貌的女郎从湖中捞出一把铁锁,在上面写上符文后,将其递与身侧的人:“辛亚,流光锁我便将它赠与你。”

    “这是,这是苍先生!”司明看着这将要消散的那一幕,向殷夜辰问道,“司明虽然未见院长几次,但院长容貌司明断然不会判错。殷小姐,是苍先生么?”

    可众人尚未看到,一块沾血的铁块被吸入复生阵中,而阵中的那抹温润气息因沾了带血的碎铁而变得躁动。

    众人运气抵挡那股气息带来的强劲之力。

    而圣伯鱼忧心殷夜辰,将其纳入怀中。她从圣伯鱼怀中抬眸,看到环抱着自己的圣伯鱼张开左掌,五指缓慢合拢,所有的风尘似乎都被这位太子纳入掌中,趋向缓和。可那复生阵却也彻底分崩离析,阵法中那抹气息像是要散开。

    见状,殷夜辰推开太子,足下运气,冲向那抹将散的气息,而随着殷夜辰的靠近,那抹气息也感知到来人,竟然主动聚拢起来,直直打入殷夜辰眉心。

    本在潭边安静的曾齐,却缓缓站起身看着半空中的女子,紧紧盯着殷夜辰的眉眼,发出沙哑的声音:“主…人…辛亚…你终…终于…回了。”

    在寒潭上空的殷夜辰,脑中竟闪过辛亚走马观花般的一生。而有辛亚临终钱留给即将临盆的妻子的遗言,这份记忆让殷夜辰体内的通灵之力有了片刻失控,使得潭水异常得流动。使得她周身水幕流转,水幕上的一幕幕也印入众人眼中。

    -

    风光霁月的男子在水幕之中极其痛苦得唤着:“阿帆,对不起!”

    “阿帆,对不起!”

    “阿帆,我不能陪你临盆了!”

    男子口涌鲜血,继而笑着看向眼前,仿佛妻子就在眼前般:“阿帆,好好陪着我们的女儿,我们的明月!如我上月与你的信中所言,我将布阵破天,背弃上垚国主所托,与媸椤王族成契。媸椤王族要重回平宿了。我本应该修补十方归一阵,如今毁阵,强行逆改天命。我是要以身祭阵的,最终要灰飞烟灭了,对不起,我回不来了。”

    他眼中渐渐渗出血,声音如歌如泣,悲痛万分,可他还尽力平稳气息笑着:“阿帆啊,我的阿姊,阿姊啊,幸亚终究骗了你。我曾允诺你,将伴你余生,我要失言了,我曾答应陪你向东航海,向北踏雪,也皆成虚影了。阿帆啊,我多想同你一道去趟寒山,但终究做不到了…”

    水幕内,那男子全身都渗出血,力竭跪下,可他仍旧笑着伸手向前,如稚子般窃喜道:“阿帆啊,我帮你多骗了三十年寿命,你可以看着我们的女儿,我们的明月,长大,成人。阿姊,也许我们的孩子不用再守那可憎可恶的阵了。对了…阿帆…你要笑,你要欢喜啊…我的阿姊是这世上笑得最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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