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陈窈听得出陈进宸话中的嗔意，突然有些甜蜜，而后又红了眼眶。
她孤单了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一朝穿书，亲情、爱情和陪伴都有了，只是这些东西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沉重。爷爷的身体已经衰败凋零，她和江夜的感情也模糊不清…
这是命运对她的补偿吗？
陈窈轻轻吸了吸鼻子，语气故作轻松：“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我今天下班去看你啊。”
“爷爷身体还可以。”陈进宸用浑厚的声音咳了一声，随即连忙开口掩饰，“最近只是有点感冒。”
“你这两天回老宅住两天吧，跟江夜一起。”
这是陈进宸第一次央求小辈回老宅陪他。陈窈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没有拒绝，“好啊，我回去跟江夜说一声。”
陈进宸又开口：“我把你叔叔一家也叫来了。”
陈窈沉默，她已经猜到了。她等他继续开口。
“小窈，我知道你和你叔叔一家关系不怎么好，你叔叔一家确实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不求你能原谅他们，但求你们以后能心平气和的交流。”
陈进宸说完了想说的，陈窈却迟迟没有答话。他等了很久，久到他开口想要反悔，想要收回刚刚让他纠结又犹豫的话。
陈窈终于又开口：“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尽力的。”
“好，那今晚爷爷让厨师做好你喜欢的菜，在家等你和江夜来。”陈窈终于答应，陈进宸的语气却平静又惆怅，也说不上多么欣喜。
“好。”
陈窈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却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感觉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颓丧地扔下了手机，瘫坐在办公椅上。
她是不想这样的。有些事情不是她亲自经历的、有些事情是她亲身经历的，但无论是哪一件事，陈子健他们都不值得被原谅。
她不能够代表原身做决定原谅他们，也不会代表自己原谅他们。没有原谅，又哪里来的心平气和地相处呢？
她接收了很多恶意，有穿来之前的，也有穿来之后的，她受到了伤害，为什么要原谅伤害她的人。
可爷爷也一把年纪了，他不可能有精力事事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作为一个长辈，他也有自己的立场。
她有自己的立场，爷爷也有自己的立场。
她受过伤害，却不能因此把伤害嫁接给爷爷。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太少，她格外珍惜，她没办法辜负爷爷的善意。
原来和自己在乎的人发生立场冲突时，会是这样的心痛，比被不在乎的人伤害还要心痛无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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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窈打通了楚清云的电话，告诉他可能要暂停目前的进度。楚清云不能理解。
“我们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胜利近在咫尺，你却因为这个犹豫了？”
“我…”陈窈说不出话，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楚清云付出了很多，不只是为扳倒陈子健，更为陈氏。她不能一个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暂停了一切。
“这两天陈董让你回家住，我可以自己去找汪洋。”楚清云大概也明白了陈窈突然的犹豫，可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汪洋行事缜密，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换住处了，我们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陈窈还是沉默着。
“难道你想看陈氏就这么毁在陈子健手里吗？他的能力和人品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能胜任这个位置。”
“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你在把陈氏往绝处推。你牺牲这么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陈氏被陈子健搞垮，你觉得你的牺牲有意义吗？很伟大吗？会有人感谢你吗？”
“陈窈，我知道你现在一时被情绪控制，我真的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
楚清云说了很多，语气也从一开始不可理解的强硬到后面的无奈，他不太擅长这样劝说别人。但陈窈渐渐听了进去，她被骂醒了。
楚清云说得对，她的退让和牺牲只会引导事态更糟。在这个家里，爷爷在时她没有得到过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护，日后爷爷若不在了，更不会得到。到那时，要想拯救陈氏，只怕难于登天。
陈窈深吸了口气，语气已经不似刚刚的沮丧，“对不起，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一时糊涂了。”
“好，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就出发。”楚清云也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没有选错队友，他知道陈窈不是这样的人。
“嗯，随时联系，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你还没找到的话，我会去和你汇合。”
“嗯。”
挂了电话，陈窈仍然感觉身上有千斤重。如果她不用考虑别人的情绪就好了，如果爷爷不给她打这通电话就好了……
如果问她怨爷爷吗？她会脱口而出否定的答案。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明明两个人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却还是会伤害对方。
爷爷，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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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发呆了多久，陈窈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
她迷迷糊糊帮江夜也答应了爷爷，现在需要去问问人家。她给江夜打去了电话。
江夜接得很快，甚至没有给陈窈反应的时间。
“怎么啦？”
听着电话里她已经熟悉的低沉男声传来，陈窈没来由地红了眼眶，一阵委屈涌上来。
陈窈藏住了声音里的哽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刚刚爷爷打来了电话，问我们要不要过去陪他住两天。”
江夜下意识地想要点头表示都听陈窈的，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陈子健他们一家也去？”
“嗯。”
“那你想去吗？”
“我已经答应爷爷了。”陈窈答非所问，模糊了重点。
“我问的是，你想去吗？”江夜何其聪明，他听出了陈窈的逃避，“你不想的话，咱们就不去了。”
“我…我想去。”陈窈不可能原谅陈子健一家，也绝不想和他们做到所谓的和平相处，但她也没办法忘掉爷爷嗔怪又藏着落寞的语气。
陈窈回答的语气说不上坚决，江夜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陈窈，我不想你委屈自己。”他叫了陈窈的全名，希望她能重视自己。
“嗯，我想去。”陈窈将衣角捏得已经褶皱不堪，终于坚定了语气。
“好，我陪你。”
又是这句话，又是他陪她，陈窈觉得这句话有特殊的魔力。不管她多么心慌或难过，只要江夜这样说，她就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至少还有人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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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和陈窈下班回家收拾了点行李，等到了陈家老宅时，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经到了。
佣人把他们带进去时，陈进宸正率着这一家人准备出门迎接他们。
看到陈窈江夜已经走进来，陈进宸迎了上来，剩下的人则停在了原地。
“小窈，小夜，快进来，正等着你们吃饭呢。”陈进宸知道陈窈和江夜会来，可真正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高兴，此刻的欣喜是不掺任何杂色的。
人老了就是这样，越来越粘着孩子们，恨不能天天和家人们在一起。在为数不多的子辈孙辈中，陈进宸对陈窈的感情尤为深，有补偿她的成分，也确实喜欢她的那份机灵和朝气。只是他太含蓄，也独自生活惯了，没有合适的契机和理由。
陈窈只有进来的时候看了陈子健一家人一眼，惊讶地发现林维风竟然也在其中，之后就再也没再他们身上停留过眼神。
她看着迎上来的陈进宸，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来看看他了。
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什么他多了这么多白发，看起来苍老了这么多。
“我来了，爷爷。”陈窈上前握住了陈进宸苍老粗粝的手。
江夜一直跟在陈窈身侧，也冲陈进宸点头。“爷爷。”
佣人把两人带来的补品和礼品拿了进来，陈进宸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却还是开口嗔怪：“你们两个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爷爷这儿什么都有。”
陈窈吸了吸鼻子，“嗯。”
“快进来坐。”陈进宸拉着陈窈往里走。
这下不得不和堵在里面的这些人交流了。
陈窈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陈进宸在这，他们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你们也进去，别都站在这。”陈进宸看他们没有要动的意思，大声开口。
“哦好。”“好的，爸。”…
在陈进宸的安排下，众人落座。长方形的餐桌，陈进宸坐在主座，陈窈和江夜坐在陈进宸的右手边，剩下的则坐在陈进宸的左手边。
落座后陈进宸并没有提其他的事，只是让厨房把菜端上来，陈进宸把她喜欢的菜都放在了她的面前，嘴里说着陈窈和江夜下班就赶过来，一定饿了。
陈窈觉得心被揪得有些疼。陈进宸越是这样，她就越无法割舍。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相互绞着，突然，陈窈感觉有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手。是江夜。
她抬眼，江夜也在看她。他从江夜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温暖和安慰。
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有江夜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