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无时间绝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老李头一个人。
独留一盏的灯光之下，他正在苦恼。
三个受害女性的身份已经确定，都是二十多年前本市的失踪人口，家属都报过案，公安局有档案记录。
三个女性的照片现在就摆在桌子上，老李头看着她们年轻的容颜，如花的笑脸，陷入茫然。
二十多年过去了，家属恐怕早已放弃了寻找，或者为了心里好受，编造了一些谎言自我欺骗，只要没有接到警察通知，便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还活着。
没有被告知“人已经死了”，就等于“人应该还活着”。
总归是还存有一丝希望。
所以，就不说吗？
比起自我欺骗，受害者家属或许更愿意知道真相。
证据呢？要拿什么证据去证明这三个女孩是被蔡克江杀害的？
自然是什么证据也没有。
老李头深深叹口气，收起照片，放回档案袋里，他决定第二天去看看三个受害者的家属。
第二天一大早，老李头开车来到市郊的一处菜市场。见到了受害者a的父母，他们在菜市场卖海鲜。老李头一身便装，像个普通顾客那样，买了一点海鲜就走了。两口子已经上了年纪，笑呵呵地同顾客或其他商贩说话，似乎女儿失踪的阴霾早已消散。
接着，他又开车来到城南的一条街上，受害者b的家人在这条街上开连锁餐馆。此时b的母亲，一位打扮体面、颇有领导气场的女人，正在前厅培训员工。
老李头把车停在店门口，望着b的母亲。女人注意到那道来自街上的目光，回望了老李头一眼，发现只是陌生人，便不再搭理，继续对员工进行早训。
老李头没有走，直到餐馆开始营业，他走进去点了一份早餐，吃的时候不禁又看了几眼b的母亲。
离开时，在餐馆门口和b的母亲对视上了，对方示以职业微笑：“欢迎下次再来。”
老李头怔怔看着她两秒钟，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最后她来到一处旧民居，受害者c的家人住在里面。
他找到c家所在的单元楼，见到一位满面倦容的妇人推着轮椅从楼道出来，轮椅上坐着她那偏瘫的丈夫。
正是c的父母。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肩上挂着书包，随后也从楼道里出来，对女人说了一句“妈，我去补习班了。”后就走了。
女人没有答话，默默将丈夫推到花坛边，调好收音机的频道和音量后，就转身上楼去了。偏瘫丈夫感觉屁股下有什么东西膈着他，想要妻子帮忙取出，嘴里呜呜噎噎地叫着，妻子却置若罔闻，继续上楼。
老李头走上前去，帮男人把屁股下的一截鸡爪骨取出，又帮他掸了掸袖子上不知在哪蹭到的灰尘。
男人用他那僵硬的面部努力做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老李头温和道：“不客气。”又抬头望了一眼三楼的阳台，c的母亲将洗好的床单晾在栏杆上，依旧苦着一张脸。
生活已经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了吧。
老李头这样想着，果断转身走开了。
回去后，老李头找朋友喝酒，他心情很棒，一杯接着一杯，朋友问他在高兴什么，他答多年未破的一个案子终于破了，真相大白了，他心情畅快。
当然是什么案子，他一点没透露。
喝到最后，他又流起了眼泪。一想到最后那三个受害人的家属，他心里就难受，明明真相已经显现，他却无法给家属一个交代，难道注定要让死者家属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么？
无解，无解！
于是喜酒变成了闷酒，最后还是朋友把他抬上车的。
第二天下午傍晚，老李头才从醉酒中醒来。笑也笑过了，哭也哭过了，释放掉心情后顿感全身轻松，去浴室洗了头发洗了澡，换上装备打算今晚去山里夜钓。
就在出门的那一刻，手机响了，是孟萍的母亲。
忽然想起三天前和沈星分别时，她说的孟家、管家的人还会找他。果然是大师，料事如神！
接起电话，听到对方弱弱的哭泣声。
一通了解后才知道，孟父孟母体内的强心符失效了，两人正因为女儿的事情大感伤心。尽管他们已记不清轮回倒置的那些骇人画面，但是确定知道他们看过女儿在阴间如何惩治凶手。
老李头困惑不解，问道：“这不是好事么，恶人有恶报，你们难过啥？”
孟母道：“李警官，我记得沈大师说过，轮回倒置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无限循环。”
“是啊，这难道不好吗？那蔡克江就应该一遍遍受到千刀万剐！”
孟母声音陡然增大，“不，我不想看到我的孩子被困在轮回倒置里。凶手可以被一遍遍杀死，可我的女儿不应该被跟着困在里面。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出来？”
老李头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沈大师一副“这事还没完”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这就联系沈大师，你等我回复。”
沈星这边，整个下午都在搞直播算卦，半小时前，她感知到老李头会给自己打电话，便快快处理完手上最后一个案子，宣布直播暂停，她要休息。
下了播，她便等在手机旁，果不其然，几分钟后电话响了，是老李头打来的。
“沈大师，你真是料事如神，孟萍的母亲果然给我打电话了，刚才管佳丽的母亲也给我打了电话……”
老李头把两家人的担忧说给沈星听，沈星一点不意外，三天前她就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当即告诉老李头，她可以帮那五个受害者脱离轮回倒置，重新去投胎做人。但家属必须付费，多寡均可。
老李头像一个传话筒一般，来回勾兑，很快就商议好了，今晚沈星就可以前往蔡氏汽修铺。
管孟两家爱女心切，巴不得快点解决此事。
蔡克江是十五年前被处于死刑的，因而轮回倒置便存在了十五年，也就是说，五个受害者和凶手已经被困在轮回倒置里十五年了。
十五年里，不停地不停地重复那些过程，没有间断，没有暂停。那个循环里没有时间，没有外部干预，一切都由五名受害者“我要复仇”的执念所推动。